同为男人,他太懂这种克制到极致的心动。
是算准了她去图书馆的时间,故意 “偶遇”;
是借着 “探讨译法” 的名义,把她的名字在笔记本上写了又划;
是看着她和自己说笑时,眼底亮得像落了火,转头遇见别人问起,只淡淡说 “是个很努力的学妹”。
而前世的自己多可笑。
仗着陆婉婉不会背叛,就心安理得地用占有欲裹住她,忽视她不安的情绪,从没想过她一个人时的落寞。
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他对她除了欲念的发泄,再来就是闲暇无事的逗弄。
所以,陆婉婉翻译遇到瓶颈时,最先想到的不是向自己求助。
“怎么不说话呀?”
她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转头却见他望着窗外的银杏出神,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她索性凑过去,用毛茸茸的发顶蹭了蹭他的下巴,声音软得像浸了蜜:“是不是觉得我们系特别厉害?”
沈砚辞这才回神,睫毛颤了颤,伸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女孩的发香混着淡淡的馨香钻进鼻腔,他把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得像含着水:“厉害。课程会不会太难?听说同声传译连喝水都要掐着秒。”
“有压力才好呀。”
陆婉婉仰头看他,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脸颊,梨涡里盛着细碎的光。
“可是我想厉害一点。”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衣角,声音轻下来,认真又带着股执拗:“你看你做事时多沉稳,遇到问题总能条理清晰地应对。我也想快点成长,不想永远做被你护在身后的人。”
毕竟他走得太快了,她得拼命追赶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她想把法语,英语练得和母语一样流利,想在国际交流活动中做翻译时从容自信,想有朝一日能真正站在他身边,而不是永远隔着 “沈太太” 这层称呼距离。
“或许有天,”
她忽然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或许我们能一起参与国际合作项目呢?我们一起站在舞台上,想想就很有意义。”
“好。”
沈砚辞应着,指尖却悄悄攥紧了她的衣角,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子。
心像被什么东西坠着,沉得发慌。
他当然知道她的野心和努力。
前世她也是这样,在笔记本扉页写 “要与沈砚辞并肩”,只是后来那些字迹被泪水洇得模糊。
他更清楚,顾承川就是在她为了追赶自己而焦头烂额时,递上了第一份整理好的资料,用 “学长” 的身份,不动声色地替她分担了所有压力。
“累了要告诉我。”
沈砚辞的声音突然低哑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别硬撑。”
陆婉婉愣了愣,随即伸手抚平他蹙着的眉头。
他的眉间有道浅浅的竖纹,是常年处理政务时攒下的,此刻被她的指尖轻轻揉开。
“知道啦。”
女孩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我的沈书记最可靠了,肯定能罩着我。”
她没看见,沈砚辞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
陆婉婉正兴奋讲着新学期的学习计划,沈砚辞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他想起前世顾承川的葬礼上,那个男人的妹妹交给他一个纸箱,里面全是陆婉婉的照片。
有她在图书馆打瞌睡的样子,有她在法语角举着单词卡的背影,
甚至还有张她参加翻译比赛的准考证,上面的照片被人用透明胶带粘过,显然是从公告栏上小心翼翼揭下来的。
纸箱最底下压着份聘书,是顾承川的翻译公司出具的,陆婉婉的签名旁边,有行用铅笔写的小字,浅得几乎看不见:“她终于肯来了。”
沈砚辞猛地闭上眼,喉间泛起腥甜。
原来有些离开不是突然的决堤,是有人用千万个温柔的瞬间,一点点凿开了裂缝。
顾承川的好,太润物细无声。
而陆婉婉,她那么柔软,那么容易被细节打动,旁人递来的一杯温水、雨天撑开的半把伞,都能让她记挂许久。
只要对她一点点好,她恨不得掏出真心相待,像捧着易碎的琉璃般珍视那份暖意。
相反他带给她的,除了见不得的名声,深夜辗转的不安、心口反复结痂的伤害,便是那些近乎变态的掠夺占有 。
前世她肯进顾承川的公司,在他生病时去送药,甚至在临终前握着他送的那本《法语爱情诗选》,就足以说明,那个男人在她心里,超过了普通学长的身份。
沈砚辞突然心很酸很涩,像是被喂了口酸中带苦的柠檬般,难受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在想什么呀?”
陆婉婉的声音把他从窒息的回忆里拽出来,她正用脸颊蹭着他的肩膀,像只温顺的小猫,“是不是不放心我?”
沈砚辞低头看向她清澈水灵的大眼睛,那里面有两个小小的自己,他忽然意识到这一世的不同。
这一世,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是冠着他姓氏的沈太太,是要与他把柴米油盐过成诗的爱人。
他们的关系不再是前世那样见不得光的隐秘,她会是堂堂正正站在他身侧的沈太太,是能坦然挽住他的臂弯,迎向所有目光的沈太太。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陆婉婉埋在他怀里,声音裹着点不确定的软糯。
她能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还有消沉下来的气息,这让她很是担心。
从根本上的不同让沈砚辞整个人都松懈下来,那紧绷的下颌线柔和,眉眼间漫开温润的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的涟漪。
“没有。”
他伸手将女孩抱得更紧,让她的耳朵贴着自己的胸口,听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撞在耳膜上,“只是觉得…… 我的婉婉,真的很厉害。”
陆婉婉被他夸得小脸泛红,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他的衬衫上有淡淡的雪松味,是她最喜欢的那款须后水,混着阳光的气息,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沈砚辞望着女孩娇丽精致的小脸,更加坚定了。
他本就不该限制她的翅膀,毕竟他的女孩值得更广阔的天空。
沈太太想去参加国际交流周,他就提前帮她整理好各国的文化禁忌;
沈太太想攻克同声传译,他就动用关系请最好的老师给她做辅导;
沈太太想站在国际舞台上,他就做那个在台下为她鼓掌的人。
毕竟这一世,他们从身份上就不一样了。
她是他沈砚辞明媒正娶的妻,是他在所有公开扬合介绍时,会骄傲地说 “这是我的沈太太” 的人。
顾承川再好,也只是她人生里的过客。
那些藏在暗处的温柔,那些克制的守护,在 “沈太太” 这个身份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