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待杨琼华说完,许老太傅已侧目转向陆明谦。
陆明谦心中一动。
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小小的永平侯府,根本困不住他。
纵然杨琼华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先跑到许老太傅面前,但那又如何,许老太傅不还是一眼看向他。
陆明谦欲要开口说话,表现一番,可许老傅已经收回了打量陆明谦的目光。
微微蹙眉后,才悠悠开口道:“如此看来,琼丫头你选择不错!”
陆明谦一滞,已到嘴边的话只得硬生生止住。
许老太傅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比不上一个陆明睿?
杨琼华含笑:“许老您果然慧眼如珠,通透至极!”
“睿儿虽然才情尚缺,但心性聪慧良善,若能得您教导,定能不负您真心期许!”
许老太傅闻听此言,便复又将目光转向陆明睿。
果见陆明睿虽然年纪尚小,但身板笔直,双眸清澈,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反观陆明谦,虽然在京中早已有些才名,但在许老太傅看来,还是差点意思。
许老太傅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许老太傅的神色转变,让陆明谦心中落差。
又看许老太傅看向陆明睿时满意的神色,顿时心中不甘。
不会的,许老太傅怎么可能看不上他?却反而看中陆明睿一个傻小子?
若是让许老太傅做了陆明睿的老师,杨琼华还不知道要怎么得意呢。
他绝不允许!
是以,陆明谦上前一步,跪倒在许老太傅身前。
“晚辈瞻仰许老已久,心中一直以许老为榜样,若能做许老弟子,定然恭敬顺勉,一心向学!”
“实不相瞒,明睿虽然心性聪慧,但天资不足,恐心有余而力不足,若许老收了明睿,怕是会污了您一身清名!”
他是真的被许老太傅猝不及防的话给打懵了。
前世,明明是许老太傅,一眼挑中他做了学生。
可如今,他站在许老太傅面前,许老太傅却对他视若无睹,反而和杨琼华谈笑风声。
这让他怎么甘心。
陆明谦话一开口,杨琼华便知道,陆明谦完了。
许家清贵名流之家,最是重规矩礼仪,许老更是格外看重弟子心性。
本来陆明谦已经招惹了许老不快,偏他又要借贬低明睿来捧高自己。
如此,只会让许老更加厌恶。
果不其然,陆明谦一番恭维之言,不但没有让许老回心转意,反而神色更冷了。
许老太傅开口,神色庄严。
“长上发言,幼者默听!”
“我与琼丫头说话,她都未回话,你便急急的凑上来。”
“既是对老夫的不尊,也是对她的不敬!”
“贬低幼弟,更是可见其心性!”
“着实不懂规矩!”
许老德高望重,不怕得罪人,是以斥责起人来,毫不留情。
一通劈头盖脸的痛批,陆明谦被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前世位极人臣,风光无限的右相,何曾受到过这种屈辱?
先是有些不堪,紧随而来的,却是恼怒。
对许老太傅,也对杨琼华。
定然是杨琼华这个毒妇,为了逼他放弃恒娘,竟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还真是恶心。
许老太傅却已经把目光转向陆明睿,神色缓了缓:“我观此子心性不错,二日后,便送到我府上我教导几日!”
“若他真是可塑之才,老夫也定然不会负琼丫头你一片苦心!”
杨琼华含笑:“多谢许老!”
陆明睿起身,在一旁跪了下来,朝许老太傅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师父!”
许老太傅顿时笑开:“好小子,机灵的紧!”
这边其乐融融,陆明谦却脸色铁青。
站在一边,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偏陆明睿还童言无忌:“大哥,你之前不是说你定然是师父门生吗,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能一起上学了?”
看似无心之言,却把陆明谦的脸打的火辣辣的疼。
有前世的先例可循,他以为,做许老门生,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又有心在陆明睿面前提及此事,让陆明睿因此与杨琼华生疏。
却不想,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陆明睿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好生丢脸。
陆明谦暗戳戳的瞪一眼陆明睿,没接话。
陆明睿看在眼里,却不放在心里。
哼,从前母亲疼爱大哥,大哥没少在他面前炫耀,还经常使唤他的知墨做苦力。
却让自己身边的青松在一旁看着,如今风水轮流转,逮住了机会,也定然要大哥吃吃苦头。
许老太傅没深思,杨琼华却将陆明睿的动作给看在眼里。
好小子!
许老太傅本来留了午膳,却被杨琼华推辞。
事情已经办成,久留不便。
陆明谦心中埋怨,可面上到底不敢在许老太傅面前造次。
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后,也紧随其后,出了许府。
正午的阳光正烈,晒的厉害,杨琼华刚将陆明睿给扶上了马车,陆明谦也出来了。
看到停靠在许府边的马车,陆明谦冷哼一声:“哼,你在这等我,我也不会坐的!”
“你别以为在许老太傅面前告状,毁我名声,就能逼我就范,放弃恒娘!”
“也只有你这种心计深重,一心算计的女人,才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就你,也配为母亲?”
陆明谦信誓旦旦的样子,把杨琼华都给看笑了。
杨琼华没忍住轻嗤一声,是谁让陆明谦觉得,这马车停在这,是为了等他的?
“是与不是,我不愿与你争辩!”
“许老太傅不愿收你做门生,是他慧眼如炬,知你恶劣的本性。”
“陆明谦,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陆明谦听杨琼华这么说,顿时气极。
“真会给自己贴金?不要以为恰好许老太傅给你点薄面,你就真不知所云!”
“以陆明睿的天赋,他定会被许老太傅送回来。”
“到时,我定然还是许老太傅唯一的门生。”
杨琼华欲要反驳,陆明睿却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比陆明谦矮几个身量,可却站得笔直,直直迎向陆明谦的目光。
“大哥心比天高,却还是小心为妙,一朝失蹄,小心落得个人仰马翻。”
“也承大哥警戒,这许老门生的位子,大哥且看,我坐不坐的住!”
“至于母亲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评头论足!”
“毕竟,如今我才是永平侯府唯一的公子!”
“而你,什么都不是!”
陆明睿眼神轻蔑,语气铿锵,年纪尚小,话中的分量却十足。
不说陆明谦,就连杨琼华,都被他这般模样给震惊到了。
陆明睿却已经不再理陆明谦,转头看向杨琼华:“母亲,我们上车吧!”
杨琼华同陆明睿上了马车,马夫扬鞭,从陆明谦身边径直驶过,将陆明谦远远甩在身后。
马车内,杨琼华看着与他隔了距离,相对而坐的陆明睿,不禁好笑。
这孩子。
她索性挪了身子,与陆明睿坐在一处:“睿儿,今天你替母亲出头,母亲很高兴!”
陆明睿身子僵硬一瞬,却是很快放松下来。
听杨琼华这么一说,又撇过头:“才不是呢,要不是大哥那么贬低我,我才不会下去与他争辩呢!”
杨琼华却还是笑,摸摸陆明睿的头,将陆明睿的头转向她,认真道。
“无论如何,今天睿儿都替娘出头了!”
“睿儿是男子汉,可以保护娘了,就是男子汉,就是大英雄,是不是?”
陆明睿被杨琼华直直的看着,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偏脸上又是硬撑的一副冷峻之态,格外逗人。
杨琼华不禁失笑,这孩子,还是个小傲娇呢!
马车一路驶回了侯府,杨琼华又叮嘱了几句,便让陆明睿回了临竹轩。
陆明睿回了临竹轩,马上就迫不及待的叫开了:“知墨,知墨!”
这把留在临竹轩的知墨给吓坏了,急匆匆的跑出来,却见陆明睿满脸笑意。
瞬时也就笑开了:“少爷,今天这么高兴?这是夫人带你干什么去了?”
陆明睿脸上笑意未减,嘴上却否认道:“才不是呢!”
“快快,把我的书都给我拿出来,我要开始看书了!”
知墨更是一脸不可思议,伸手在陆明睿眼前晃了晃:“不是吧,这回来的还是我家少爷嘛,怎么主动要看起书来了。”
他家少爷一向讨厌看书,那是宁愿在院子里站一个下午的马步,也不愿多看一个时辰的书。
要不是夫人强制要求,那些书早都不知道要被他给丢到哪里去了。
今儿个,倒是稀奇!
陆明睿一把把知墨的手拍开,一脸正色道:“好了,别皮了,我要读书了!”
他,绝对不要像陆明谦说的那样,被许老太傅赶走。
更不要比不过陆明谦。
那样,母亲说不定就又不喜欢他了。
李嬷嬷从外面回来,就听知墨说了陆明睿在看书的事,不信邪亲自去看,还真是。
顿时欣慰的不行,问陆明睿想要吃什么,去给他做。
陆明睿却摆摆手:“不了不了,晚膳要去明远堂吃!”
炫耀的语气,把李嬷嬷给逗乐了。
同时,又不免心酸,夫人以前对小少爷太冷淡了。
如今拨出一点好来,就让小少爷食髓知味。
就怕,夫人只是借小少爷,和大少爷赌气啊。
到时,小少爷该多伤心啊!
……
京西别院,陆明谦顶着正午的烈日,才从许府走回来。
虽然他之前有些家私,但买了这个京西别院,反事又要紧着恒娘,是以他现在连个马车都舍不得坐。
去的时候满心欢喜,只想着日后功成名就,也不觉路远。
来的时候,却感觉如千钧重负,许府到京西别院的路,好像远的没有尽头。
好不容易回来,已经饥肠辘辘。
推开院门,便习惯性的喊:“张嬷嬷,布菜!”
可是,叫了半天,无人应答。
陆明谦顿时恼怒,怎么,如今一个婆子也能欺负到他头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