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飞白心跳如鼓地离开皇宫,身上披着成乾帝亲手给他穿上火狐裘。
野心之火,却将他烧的炽热,根本不需要裘皮。
“来人!速去请陈大人!”
陈拾安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欣然前往。
酒宴早已备下,炭盆火热,丝竹悦耳,美人穿着轻薄衣纱起舞。
陈拾安到达时,宁飞白已经自己先喝了几杯,满面红光。
一见到陈拾安,宁飞白立刻亲自上前,一把就拉住了陈拾安的手,将他按在座位上。
“拾安!我的好拾安!你来了!”
宁飞白一只手为陈拾安斟满酒,另一只手在他的肩头揉了揉,“今日……今日陛下……他终于真正认我了!你明白吗?他看我的眼神,完全不同了!”
陈拾安站起身来,不动声色抖落宁飞白的手。
“下官早就看出来,郡王定能得陛下全心眷顾!”
“我就说世上英雄人物,惟拾安一人!”
宁飞白朗笑出声,眉宇间皆是得意。“看来,你早有猜测!”
陈拾安轻笑一声,再次举杯,“郡王之志,坚若磐石,不可转移。郡王之势,遇山开山。郡王这般真龙之姿,拾安如何能不识?”
“哈哈哈!”宁飞白终于畅快大笑,他所经历不足为外人道,却被陈拾安全看在眼里。
现在一切柳暗花明,他的苦楚全部值得!
酒过三巡,宁飞白再近陈拾安,气息中有浓重的酒气,“拾安,你我相交至今,我视你为肱骨,今日只问你一句掏心窝的话——”
陈拾安放下手中之酒,洗耳恭听。
宁飞白的声音极低,只传入陈拾安一人耳中。
“若……若陛下废黜宁晏执,另立储君……以你吏部尚书兼阁老之能,可能替我稳住朝局?可否让那些太子党羽翻不起浪来?”
陈拾安心中凛然,知道宁飞白图穷匕见。
他沉吟片刻,故作凝重,缓缓开口,“太子不过临朝三年,羽翼不算丰满。真正的实权,全在陛下的控制之中。虽说上官家,曾经在各部甚至军牵连甚深,但时间已经过去十六年,上官秋观秋在朝中早已无势。”
陈拾安也凑近了些,倒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殿下只要将陛下的心意牢牢握住,这便是最大义理!内阁之中,殿下还有余阁老这个岳家,执掌机要。”
“余阁老最会看风向,只要陛下心意明确,他自然要向着孙女婿。吏部掌天下文官的铨选考功,有臣在。以臣之能,断不会给东宫喘息反扑之机。”
宁飞白听完,猛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好!拾安,你果然从未让我失望!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他仰头又灌下一杯酒,只觉得宏图霸业已在眼前。
“父皇已与我交底,正月后,拾安你且看着这风云如何变化!”
陈拾安举起酒杯,掩去眸中冷光:“如此,拾安便预祝郡王,心想事成,一步登天!”
“哈哈哈!好!饮胜!”
两人酒杯碰撞在一起,可注定有人要心碎。
当晚,陈拾安特特从陈府赶到祝府。
趁着醉意,软磨硬泡,让祝晚凝亲自给他洗澡,好让他洗去全身的恶腻之感。
祝晚凝简直要被他气笑,“陈阁老,你这是以色侍人去了吗?”
陈拾安气的在浴桶里咣咣打起水花,“让你嘲笑我,快,进来与我共浴!”
接下来的几天,成乾帝对宁飞白的宠爱简直到了令人瞠目结舌。
赏赐如流水般送入中山郡王府,奇珍异宝、古玩字画、皇庄地产,几乎无一日间断。
成乾帝总觉得怎么赏都赏不够——
一想到宁飞白流落在郡王府不能认祖归宗,他就心痛如绞,恨不得将整个江山都捧到他面前作为补偿。
腊月二十九,他再次召宁飞白入宫,屏退左右,密谈许久。
言谈间,他甚至和宁飞白商量好了具体的步骤——
只等过了正月,便寻由头废黜太子,随便找封地,将他和宁珩顺一起赶过去。
路上出了什么事,他可就管不着了。
至于瑞王,先远远打发去守皇陵,再废了他的皇子身份。
如此这般,为宁飞白扫清一切障碍,正式立他为储君!
这一个除夕夜,按照祖制,皇帝需与太子,宗室,重臣共度佳节。
然而,今年却有些不同。
太子妃祝明澜因孕期反应剧烈,根本无法起身。
一早,太子就派人去请了妻妹祝晚凝入宫,陪伴太子妃。
宫宴上,太子特意为祝明澜告假,并安排祝晚凝当晚留下,守住祝明澜和宁珩顺。
也是赶巧,徐太后在除夕当天清晨起身时,突然头痛欲裂……
林太医诊视后也是一头雾水,像是中毒又像是急病,但见太后只要躺在床上就无事,故而要求太后也卧床两天静养。
成乾帝对此毫不在意,觉得清净。
他眼里可看不见任何亲人与儿孙,只要他的“飞白”在,其他人都无关紧要!
宁飞白听闻后也是心中冷笑,祝明澜……你这一次不参加,怕是未来都没机会参加宫宴了。
说来也怪,成乾帝在听闻太后也身体不佳后,也察觉出隐隐的无力感。
越到宴会前,手指末端莫名的麻木感越强,头脑也时常有种昏沉木然的感觉……
仿佛隔着一层纱在看世界。
可这些年来,成乾帝对长生子的丹药早已深信不疑。
这几个月来,有这般的情况,但只要吃几颗长生子的丹药,便又重新恢复如常。
成乾帝便唤来内侍,服了一颗丹药后,果然情况好转。
赴宴前,成乾帝闲来无事,应甄月影的邀请,去她宫里坐了坐。
可不知为何,这一天甄月影仿佛格外诱人。
成乾帝闻见她房中的香,就按捺不住,生生宠幸了她两回。
下床时,成乾帝只觉得心头发闷,正欲传太医,却见甄月影亲手捧出长生子进献的两颗桂圆大小的赤色丸药。
“仙师说,这两丸药,能让陛下精神焕发如少年。”
成乾帝闻言大喜,不疑有他,欣然服下,果然药力极强,他只觉神清气爽,精神更甚往昔。
宴会上,丝竹管弦,歌舞升平。
宁飞白被安排在了离成乾帝最近的位置,甚至越过了太子的座次。
几位老成持重的宗室王爷见状,眉头紧锁,面露不悦。
太子却是安慰各位宗亲,“陛下近日龙体欠安,全赖中山郡王悉心照料,方得舒缓,此乃郡王孝心,诸位不必多言。”
宴会之上,众人都显的沉默,倒是只有成乾帝精神异常亢奋……
他指着桌上的珍馐美味让内侍赏给宁飞白。
“飞白,尝尝这个!”
“这个鹿唇最是滋补,快给郡王端去!”。
宁飞白享受着这超越太子的尊荣,只觉得人生巅峰近在眼前……
就在这时,殿外夜空之中,新年的第一轮烟花猛地炸响。
烟花五彩斑斓,照亮了半个天空,殿内众人不由仰起的脸庞。
这震耳欲聋的烟花与爆竹声,听在成乾帝耳中,却格外刺耳。
原本他还打算指着窗外烟花,想让宁飞白多看……
可在一个最大的烟花爆响之时,成乾帝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褪净。
他一只手捂住胸口,眼睛骤然瞪大,脸色扭曲而痛苦,整个人如同窒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