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变一事,准备许久,可成败或许只在区区一两个时辰。
腊月初八,玉诚在大雍都城木纳措登基称帝,祝如意暂领司印尚宫,替玉诚守住了后宫。
具体情形,官方消息只是玉诚认祖归宗,原来小皇帝禅让退位。
详细的消息如意派人传回向祝晚凝禀报——
太庙冬祭之时,正统派老臣们,策反羽林军部分将领,带着玉诚直接闯入太庙。
老臣中有宗室老王爷,镇住场面,亲手为玉诚脱衣,熏香,正身。
太庙冬祭自然宗室们来的最齐,见状纷纷下跪参拜。
摄政王抽剑欲杀玉诚,被团团围住,玉诚亲手将摄政王,斩于当场!
小皇帝虽然只有六岁却极聪明,主动禅让,将一切罪罚推给了摄政王。
很快,大夏朝廷也正式收到大雍新帝登基的国书。
成乾帝对此乐见其成,决定派出使团前往祝贺。
陈拾安顺势运作,将张凌辰安排进了使团,暗中协助玉诚稳定局势。
然而,这则消息传到宁飞白耳中,却成了另一番解读。
中山郡王府内,宁飞白反复看着大雍政变的简报,神色越来越疯狂。
他喃喃自语,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天意!这就是天意!”
在他看来,玉诚一个流落异国的绣郎,经过一番谋划后,都能逆天改命,一举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这岂不是上天给他宁飞白明晃晃的启示?
王位,是留给有准备,敢冒险的人的!
他原本犹豫的想法,烟消云散。“陛下……既然你不愿给,飞白自己来取便是。”
年关将至,皇宫之内已渐渐放松。
宁飞白递帖请旨,只说自己寻一支新奇杂技的胡人班子,特请入宫为成乾帝解闷。
请示递到成乾帝处,他心头暗想,飞白倒是有些孝心,还会寻些有趣玩意儿讨他允心,于是欣然应允。
表演安排在暖阁之中。
成乾帝身着便服,半靠在软榻之上,慵懒地看着下方的表演。
所谓的“杂技班子”确实有些本事,吞刀吐火、顶碗叠罗汉,看得人眼花缭乱,虽不十分新奇,但也有几分野趣。
宁飞白陪侍在侧,时不时低声讲解几句,显的像直亲儿子般体贴。
杂耍艺人中,有名身穿神秘纹饰服饰的独眼老妪——
她的奇术便是用笛子控制动物,毒蛇,小猴,皆其随着古怪的笛声起舞。
看着惊险又有些诡异,成乾帝倒也看得饶有兴致。
表演间隙,宁飞白示意宫人递上温茶,自己却亲自接了过来。
他端茶的手,很稳,稳到看不清手势,便有一只蛊虫落入杯中。
那蛊虫遇水隐形,无色无味,瞬间融于茶汤。
“陛下,看了半晌,定是乏了。喝口参茶润润喉,歇息片刻。”
成乾帝毫无防备,甚至对宁飞白这份孝心颇为受用,笑着接过茶碗。
“飞白有心了。”
说罢,将碗中参茶一饮而尽。
宁飞白垂下眼帘,接过空碗。
表演继续,约莫一炷香后,成乾帝忽然皱了皱眉,抬手扶住额角,声音有些含糊:“唔……朕怎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一旁侍奉的大太监心里一紧,连忙上前:“陛下?您可是龙体不适?”
他见成乾帝脸色似乎有些发白,额上渗出虚汗,心知不妙,“快!传太医!杂耍班子即刻退下!”
殿内顿时一阵忙乱。
艺人们慌忙收拾东西躬身退走,阿古嬷混在其中,低眉顺眼,如同寻常老妪,悄无声息退出殿内。
唯有宁飞白,不仅不退,反而一个箭步冲到成乾帝面前,“陛!陛下您怎么了?您别吓飞白啊!”
他紧紧握住成乾帝的手,不肯松开。
大太监见状,本想也请郡王殿下暂时回避,但看宁飞白这般情真意切,又思及陛下素来宠爱此子,便也没有强行驱赶,只催促着太医快点到来。
张院判匆匆赶来,诊脉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开了些安神静心的方子,嘱咐好生休养。
期间,宁飞白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龙榻前,亲自为成乾帝擦拭额汗,喂服汤药。
连随后赶来的太子和瑞王,两人对视一眼,都插不上手。
成乾帝昏昏沉沉地睡了近两个时辰。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室内烛火已燃起,光线柔和。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宁飞白那张带着忧虑,见他醒来又满是惊喜光芒的脸庞。
“陛下!您醒了!太好了!您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适?”
就在成乾帝目光与宁飞白对视的那一刹那,那枚融入他血脉的蛊虫,被这一刻的凝视所激活。
成乾帝只觉得心脏猛跳,一股汹涌澎湃的慈爱之情,毫无预兆地席卷他的全部心神!
那父爱的感觉,强烈蛮横,冲垮他所有的理智!
眼前的宁飞,在他眼中,不再仅是因着生母原因,让他心存怜惜的私生子,而是变成了全世界最让他心疼的存在!
宁飞白脸上的疲惫是那么令他心痛……
眼中的担忧是那么令他感动……
那一声“陛下”叫得他心都要化了!
他猛地反握住宁飞白的手,力气大得惊人,“飞白!朕的儿!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守了朕很久?辛苦你了!朕……朕没事,看到你,朕就什么都好了!”
瑞王听到“朕的儿”三个字,双眼圆睁,赶紧看向太子哥哥,太子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默默摇了摇头。
宁飞白心中狂喜,知道蛊虫已然生效!
他面上惶恐,眼中逼出了几点泪光,“陛下言重了!能为陛下侍疾,是臣的本分,更是臣的福气!只要陛下安康,臣便是守上十天十夜也心甘情愿!”
“好孩子!真是朕的好孩子!”
成乾帝看着他,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心疼……
“传朕旨意,中山郡王宁飞白孝心可嘉,深慰朕心,赏……赏黄金千两,东海明珠一斛,还有……对,将朕库里那件火狐裘拿来,给郡王披上,莫要着凉了!”
他恨不得将天下所有好东西,都立刻捧到宁飞白面前。
此刻在他眼中,宁飞白便是这世间最完美,最值得他倾尽所有去疼爱的儿子!
太子?上官家的余孽!早就应该下去陪他母后。
瑞王?平庸之极!根本不配做他的儿子!
只有飞白,只有飞白才是最像他,最应该被他看重的儿子!
宁飞白跪地谢恩,掩住脸上得逞的冷笑。
亲子蛊虫,果然厉害!
也只有亲生父子,才能有这般的强烈反应!
不枉他耗费如此心血,隐忍等待多时!
从这一刻起,成乾帝已然成了他最忠诚的傀儡。
接下来,便是废太子,杀瑞王,承嗣承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