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晚凝没好气地给了陈拾安一个白眼,又将小奶狗在怀里搂的更紧些。
“它的母亲刚刚死去,我若不管,它不知还要受多少苦……”
她这一番含嗔带怒,倒让陈拾安神思微顿,情不自禁凑近了些。
到了近前,才发现祝晚凝长高不少,身形气息都已如更为妩媚,心头猛不由漏拍。
陈拾安摸了摸鼻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乍一看……有些意外而已。”
言毕,目光幽幽扫过秦良锦。
秦良锦只觉后背汗毛倒竖,心头暗忖,“这未来姑爷……真是莫名其妙!我一个护卫,好好跟着保护小姐,他瞅我干嘛?离他远些……”
只见秦良锦立刻抱拳行礼,默不作声地退后一步。
陈拾安心中冷哼,终于大发慈悲看向小奶狗,“打算如何安置它?”
“自然是带回去好生养着。”祝晚凝低头看了看怀里拱来拱去的小东西,语气也缓和了些,“它叫旺财。”
“旺财?”
陈拾安看着那毛茸茸一团,觉得这名字倒是格外接地气,配这中华田园犬正合适。
他将声音放的更柔了些,“好名字。你那珍宝阁是不是刚巧要开业?这就对上了!”
祝晚凝也不搭理他,将头微微扭过去,只抬脚往陈府走。
陈拾安却心情大好,赶紧跟着一同入内。
这时,门房早就机灵地进去通传。
叶照微听说儿子和未来儿媳一道来了,一拍大腿,喜滋滋地迎了出来。
一眼就看见两人站在门口说话——
晚凝似是怀着抱着一个小团子,而自己那不值钱的儿子,眼睛都快粘在晚凝身上了。
叶照微用帕子擦擦眼睛,“哦……原来抱的不是孩子,是条小狗儿啊。”
她早就说了!
只要这小子长了眼,就不可能不喜欢晚凝。
你看,晚凝抱条狗儿,都把他迷的不行。
“哎哟!拾安回来了?怎么和晚凝站在门口吹风?快进来快进来!”
叶照微笑容满面,目光又落在祝晚凝怀里那团毛茸茸上,“咦?这狗儿是……”
祝晚凝连忙将方才之事简单说了,叶照微一听,也心疼道。
“可怜见的!快抱进来暖和暖和!回头让厨房找些米汤羊奶喂它!”
一行人进了府,叶照微拉着祝晚凝的手问长问短,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儿子,心中暗自得意。
祝晚凝只作不见,将泥金请柬拿出,说明了来意。
叶照微自然满口答应,“开业大吉!这可是大喜事!放心,伯母一定去!还要带上陈大夫人你孟伯母和菀莹一起去给你捧扬!”
她转头又吩咐许嬷嬷,“快去把我今早才做的那匣子桂花糖糕拿来,让晚凝带回去吃!”
祝晚凝目光淡定扫过许嬷嬷,笑着谢过,又客气地问了陈拾安几句路上是否辛苦,态度得体,却并无过多热络。
陈拾安看着她浅笑嫣然却到底客套模样,再对比她刚才为了只小狗对自己反驳的鲜活样子,心里莫名有点怪异——
为何她好好说话时,我只觉得她离我甚远。
可刚刚她那一瞪眼时,我却觉得她离得更近?
突然之间,他想到什么——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是连日赶路带来略略的粗糙感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坏了……比离京时又憔悴了些许。
他本就比晚凝大了五岁,这般模样,岂不更显老成?
难怪对他不太热情……
陈拾安这边正暗自琢磨,祝晚凝已接过许嬷嬷递来的桂花糖糕,再次谢过叶照微。
“伯母,我这便将旺财带回去安置,明日我便在阁中等着您。”
临走前,倒是又对陈拾安福了一礼,道了声“陈大人一路辛苦,好生歇息”,真真礼数周全,挑不出错处。
陈拾安看着她袅袅婷婷离开的背影,不时凑近去看折樱怀中的“旺财”。
心里忽然觉得,自己千里迢迢赶回来,好像还不如那狗有吸引力?
第二日,拉开檀木匾额上的红绸,五个鎏金大字“瀛海珍奇阁”。
门廊两侧立一对峇厘岛石雕象,门厅置一对弗朗机珐琅大花瓶。
进到大堂内,天花缀以南洋藤编,悬垂数盏威尼斯玻璃吊灯,灯罩染红、蓝二色,夜间内置烛台,光影斑斓。
墙面悬挂一幅奥斯曼帝国织金挂毯,极尽奢华。
往内走着,倚墙设多宝格,分层陈列,万国珍品。
二楼还有雅间设计,供尊贵客人,在间内观赏珍品所用。
雅间内以安南沉香木镂空屏风,分隔空间,透光不透影。
案上置镶玳瑁柄放大镜、玉质秤具,旁设东瀛铁壶茶具,供品茗鉴宝。
光这店铺装饰,整个汴京乃至大夏都独树一帜,还未开门便已吸引了不少目光。
吉时一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甚是热闹。
叶照微果然如约而至,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长房大嫂孟怀柔以及侄媳妇许菀莹。
不少官宦人家女眷也纷纷进门。
巫清兰今日一身鹂黄飞绣长裙,既贵气又不失少女的明媚,周旋在诸位夫人小姐之间,言笑晏晏,应对得体,俨然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女东家模样。
许菀莹看着这般景象——那些公侯夫人、豪门主母们身上件件是奢华服制,衣香鬓影轻声交谈。
又见得那些价值不菲的珍宝被夫人们豪爽地买走……
再想到自己如今在陈府虽是长孙媳,可陈家大房自视清高,极少经营。
翰林清流处处受规制约束,她的月例银子有限,何曾有过这般挥金如土的底气?
如果不是余明珠与她的身世被发现,那这一切,本该……
她心中酸涩难言,脸上只得维持着应对的微笑。
祝晚凝怎会看不见她眼底的失落尽收眼底,她勾起唇,正欲亲自迎上前去,却见门口又进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水天碧飞绣裙的少女,其容貌明媚,气质高傲,通身的派头比许多宗室女还要矜贵几分。
她身边跟着几位同样衣着华丽的闺秀,一进来便吸引了店内不少目光。
正是余阁老的嫡亲孙女,真正的明珠——余明珠。
祝晚凝自然认得前世的余皇后,更认为她身上那件飞绣裙,正是出自玉诚之手,可谓豪奢。
几乎是同时,许菀莹也看到了她余明珠。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迅速移开。
许菀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僵硬勉强。
余明珠目光淡淡地从许菀莹身上扫过,装做不甚在意。
随即转向店内陈设,眼中流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色,与身旁的女伴低声交谈了几句,完全没有要与许菀莹打招呼的意思。
许菀莹手指在袖子蜷紧,在真正顶级的贵女圈层面前,她早也矮了一头。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妹妹,你也在此?”
许菀莹回头,只见一位气质儒雅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正是余阁老嫡亲孙子、她叫了九年的兄长——余仕林。
余仕林与余明珠这个半路找回的妹妹关系并不亲近,反而对这位命运多舛、如今已是外人的“前妹妹”多有怜惜。
许菀莹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勉强笑道:“仕林哥哥。”
余仕林做了她九年兄长,如何看不出她情绪不高,又瞥见不远处假装看珠宝的余明珠,心下顿时明白七八分。
他脸上挂着如往日般的宠溺笑意,温声道:“今日珍宝阁开业,果然热闹。妹妹可有看到什么合心意的?方才我见有一盒南洋珍珠,颗颗圆润莹泽,正配妹妹的气质。”
许菀莹心中微微一暖,低声道:“多谢仕林哥哥,我随意看看,不必你破费。”
——她如今已嫁人妇,如何要一个远房哥哥再为她买珍珠?
余明珠终于纡尊降贵般转过身,目光在余仕林和许菀莹之间转了转,“原来是陈少夫人。好久不见。”
“陈少夫人”——
划清界限的意味,已十分明显。
许菀莹也深吸一口气,端起百年清流陈家长孙媳的架子,同样冷淡而礼貌。
“余小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