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陈拾安与陈老祭酒的缘故,朝中大半数官员皆送表礼。
只是陈家大房向来孤高,言明不收金银之物,皆是字画、文房。
许菀莹正值新婚,自然尚未有所感。
前世陈拾安步步高升,又有赚钱头脑,祝家二房日子在整个汴京都数的上。
许菀莹幼年在余府金尊玉贵养大,十岁才突转入贫穷之家,心中本就恨极这般落差。
渐渐,她才生出那般恶毒心思。
只是现下,她与陈同实洞房花烛,一派新婚燕尔。
而整个大夏另一对尚在新婚夫妻,却漏夜携手潜行。
太子轻轻拉住祝明澜,“这种事,我怎忍心让你沾染。我一人去便是。澜儿,你何必跟着…… ”
反手将太子握的更紧,祝明澜坚定摇头,“夫君……何为夫妻一体,那便是刀山火海,我亦要相随。”
她的声音压的更轻,却更柔,可所出之言却石破天惊,“夜黑风高,能一起杀人的,才是真夫妻。”
第三日,成乾帝才收到太监传话——
金氏在冷宫中突发心疾,而是负责送餐食的宫人发现,前日食物未动,查看后才发现尸身。
成乾帝怔愣片刻,甄月影早早便来伴驾,此时自然将他心神引至别处。
如此,庶人金氏被草席一卷,埋骨乱葬岗。
只是春光正好,踏青的雅意弥漫京城,更是无人在意,做了十八年皇后的金氏存亡。
祝晚凝却并未出城游玩,而是与巫清兰相约,正在筹备中的瀛海珍品阁。
铺面位于安定桥边,正是祝晚凝一年半前,就买下的旺铺。
如今太学已搬至安定桥侧,此处的位置既风雅又繁华。
库房里已堆放着陈拾安从寄来的海外货物与奇珍样本,房内有着异国香料,皮革和木材混合的独特气息。
“暹罗的犀角与象牙的雕工虽好,但太过笨重,小件又卖不上价,不能做主推产品。反倒是这些镶嵌螺钿的漆器,还有那倭国的描金屏风,现下更受京中贵眷喜爱。”
巫清兰拿起一件漆盒仔细端详。
祝晚凝则对着一匹色彩绚烂的波斯织锦沉吟:“这料子确是罕见,我看花色也过于浓艳大胆,恐怕要让汴京贵女们接受颇有难度。”
说完打开另一个木盒,眼底已是含笑,”倒是弗朗机人的玻璃器皿,还有他们称之为‘自鸣钟’的座钟,或许能引为奇货。”
唐灵对着这里所有事物都充满好奇,这件看看,那件摸摸。
“原来世间,还有这般多我不知道的物什。特别是这自鸣钟,机括之巧太过惊艳!晚凝姐姐……我……我想拆了看看!”
祝晚凝见她实在喜欢,刚想开口要送她,却听她原来是要拆了看看,不由心中叹气。
几人正讨论着未来铺子的货品架构,忽听留在前厅的折樱来报。
“东家,门外有求见,说是从莱州来,受陈大人之托,给您捎带了些东西。”
祝晚凝带着唐灵,走回正厅,便见一名青年女子负正立于房中。
只一眼,祝晚凝便觉得似有一片海风与阳光被带入室内。
那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肤色并非养尊处优的白皙,却像常年在海上奔波特有的蜜合色。
她的背影挺拔,透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听见脚步,那女子回过头来,五官明艳大气,眉宇间没有丝毫闺阁女子的娇怯,反而有一股子豁达洒脱的英气。
她未着裙钗,却是一身利落靛蓝细布衣裤,那式样像被改良过的胡服。
她的裤脚塞在麂皮短靴中,腰间一束宽腰带,如同军中打扮般,竟然悬着一把弯刀。
女子并未梳大夏女子的发髻,却将一头乌黑长发编成粗亮的发辫甩在身后。
发间毫无珠翠,只耳垂一对沉甸甸的赤金圆月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这通身的气派,像是乘风破浪的海客,或是行走丝路的商贾,却又分明是个大夏女子!
唐灵看得眼睛都直了,小嘴微张,满是惊叹。
那女子目光精准地落在祝晚凝身上,行了江湖礼中的抱拳礼,声音清亮又有些许沙哑。
“这位想必就是祝二小姐了?在下上官泓,常跑南洋至北洋一线。受莱州陈拾安大人所托,顺路给您捎件东西。”
她说着,将一直拎在手中的那个沉甸甸的青布包袱递了过来。
“有劳上官姑娘。”祝晚凝接过包袱,只觉入手甚沉,心中已是好奇,又见对方风采不凡,不由多问了一句:“上官姑娘一路辛苦,是从莱州直接过来的?”
上官静朗笑一声,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那倒不是。我半月前才从满剌加卸了货,装了一船香料和苏木北返,在莱州港补给时碰巧遇上了陈大人。”
“他知我船快,又听闻我要进京探亲,便托了我这个顺水人情。”
她言语间对着那遥远异域如数家珍,行动坐卧又带一股无拘无束的洒脱劲儿。
唐灵见她又美丽又飒爽,早被迷住,此时更是听得心驰神往,忍不住插话:“满剌加?这位姐姐,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呀?海上是不是特别有意思?有没有遇到过大鲸鱼?”
上官泓看向唐灵,宽容一笑:“小妹妹,海上风光壮阔,但也危机四伏。有意思的玩意儿多了去了,凶险的事也不少。至于鲸鱼嘛,见过几次,喷起的水柱子比桅杆还高,那才叫壮观!”
别说唐灵,就连折樱也是目露欣赏,递上一杯新沏的茶:“上官姑娘见多识广,令人钦佩。喝杯茶歇歇脚吧。”
上官泓却摆摆手,爽快道:“多谢好意,心领了。船还在鄞港等着卸货,一堆事儿,不便久留。我还要探访亲友,陈大人所托东西既已送到,我便告辞了。诸们,后会有期!”
她再次抱拳,转身便走。
行动如风,毫不拖泥带水,那根乌黑的长辫在空中划出弧线。
唐灵忍不住追到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满眼都是小星星。
“哇!能满世界跑,太厉害了!我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
祝晚凝望着唐灵的背影,不由好笑。在场诸女子,都觉这位女海商风采过人。
祝晚凝心中却微微一动——
上官?这个姓氏在京城可不算常见,还与陈拾安相熟……她暗自记下,却未声张。
只将注意力回到手中的包袱上,陈拾安托人给自己带了什么?
那包袱之中,是一个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