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在大殿正中下跪,甚至没有去看那纸娃娃,而是猛地抬头,目光直视御座上的成乾帝和金皇后。
甄月影的声音清亮,压过殿内的嘈杂之声:
“陛下!皇后娘娘!此物绝非臣妾所放。有人构陷臣妾,行此大逆不道、祸乱宫闱之事。臣妾问心无愧,愿即刻自请入慎刑司,接受任何刑讯审查。”
“你……”金皇后没想到这小户之女反应如此之快!
甄月影直起脊梁,目光坚定,“同时,恳请陛下立即封锁凤仪宫!请陛下着内务府、慎刑司,立即彻查此纸人来源、经手之人! 臣妾相信,天网恢恢,定能揪出幕后真凶,还臣妾清白,肃清宫闱!”
金皇后脸上虚假的笑容彻底崩裂,震怒道:“大胆媛嫔!人赃并获,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来人……”
甄月影此时语速更快,条理清晰,根本不给金皇后把话说完的机会。
“陛下、皇后娘娘明鉴!此锦盒,臣妾在封盒前反复检查三次。盒内除画卷外,绝无他物。此等明显栽赃,漏洞百出!”
此时,金皇后身边的丽妃见甄月影不仅不惧,还硬顶上了金皇后,双眼眼珠一转,摇着扇子,打着圆扬。
“哟,大好日子的,别闹将起来。我看呐,这纸娃娃……估计也不是嫒嫔刻意放进去的。许是嫒嫔自己画了纸人……又一不小心在收拾卷轴时夹带进去。”
“卷轴一直卷在盒中,你再检查盒内其他地方,也发现不了。唉哟,算了算了……”
祝明澜与祝晚凝对视一眼,丽嫔看来就是金皇后的爪牙,听起来是做和事佬,实际上也是句句在给甄月影定罪。
对皇后心怀怨恨、在献礼之物上还会疏忽大意……
这两个无形之罪,根本无需慎刑司查办!
只要在皇帝与宗亲众人心中留下芥蒂,甄月影晋升之路算是彻底堵死。
今日金皇后是一计不成还有一计,仅在一刻钟内,甄月影已避过两次陷害。
现在更是图穷匕现!
唐灵已气的牙痒,悄声对着祝晚凝耳语,“晚凝姐姐,坏女人身边的钱家人我找到了……”
祝晚凝眸色沉沉,“灵儿,今日不行。帝后都在,行事不便。现在甄月影在风口浪尖,我们不要再节外生枝。以后若是再遇上,你有把握吗?”
唐灵猛地点头,“放心,她那点三脚猫,刚刚已经透过底了。”
祝晚凝安抚的在桌几下,捏了捏唐灵的手。“那莫急,总有机会。”
现在扬上演的,那是金皇后与丽妃,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此时金皇轻轻摇头,脸上露出失望之意。
“丽妃所言,倒也不无可能。甄氏,你实在令本宫失望,纵使只是你有所疏忽,那也的确对本宫心怀怨怼!唉……是本宫识人不清,竟然之前还处处提拔于你!今日乃本宫寿辰,你竟当众闹出如此不吉之事……”
就在这金皇后自以为得逞,而甄月影选择只是垂头不语时……
一直沉默端坐的成乾帝,突然缓缓开口。
“皇后,”成乾帝的目光转向金皇后,“你可知……媛嫔向你进献的是何人的画作?”
金皇后一愣,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下意识回答:“媛嫔在刚刚,不是说某个名家……”
——这小门小户的,难道还买的起哪个画圣大家?
成乾帝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他抬了抬手,指向地上那卷滚落的画卷。
“王义全,把画捡起来,展开。让皇后看看,这到底是哪位名家的手笔。”
大太监王义全立刻躬身应是,小心翼翼捡起画卷,缓缓将画卷展开!
画卷甫一展开,松涛如怒,云海翻腾,一只白鹤傲立孤峰,振翅欲飞,神韵天成。
“这……这笔法……”
“苍劲雄浑,意境深远……”
“等等!这落款……这印章……”
有眼尖的妃嫔和宗室,在看清画卷右下角的题跋和那方小小的朱砂印时,瞬间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
“这……这是陛下的御笔。”
“是陛下的私印。”
“没错。是陛下的手笔。这松针的画法,这云气的勾勒,独一无二!”
满殿哗然!
金皇后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她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幅画,这……这怎么可能?
成乾帝在满殿震惊的目光中,看向甄媛婉,为众人解惑:
“十日前,媛嫔来寻朕,言道皇后寿辰将至,她出身寒微,月例有限,实在无力购置匹配皇后身份的贵重寿礼。又感念皇后娘娘平日照拂,心中不安。她知朕闲暇偶有画作之乐,便大着胆子,恳求朕……能否亲手绘制一幅松鹤图,聊表心意。”
成乾帝的目光转向那幅画,“朕一时兴起,便应允了。此画,是朕于三日前绘成。绘成之后,媛嫔前来谢恩,朕亲手将此画卷好,放入她带来的这个紫檀木锦盒之中。”
他指了指地上那个摔开的锦盒,“并亲手用朕御用的封蜡,封住了盒盖。朕记得清楚,封蜡完好之时,盒内除了这幅画,别无他物!这画,根本就没有到过媛嫔的案几上……”
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雷霆之怒:“朕亲手封好的盒子,里面装的,是朕御笔亲绘的贺礼!这‘意外夹带’的纸人娃娃,是如何在朕的封蜡完好无损的情况下,凭空出现在里面的?嗯?”
“陛……陛下……”
金皇后如遭雷击,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精心策划的局,最后竟引火烧身,烧到了皇帝头上!
甄月影跪在殿中,这才幽幽泣声,带着哽咽:“臣妾……臣妾叩谢陛下!臣妾本不愿说出因家贫而求陛下作画,如今不得不由陛下出面,才能为臣妾洗刷不白之冤!”
她心中对祝晚凝的敬佩已达顶点——
这求画之计,不仅化解了寿礼难题,更是在绝境中埋下这逆转的伏笔。
整个凤仪宫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成乾帝径直站起身来,冰冷地瞥了一眼的金皇后,再望向跪在殿内那张对他无限依赖的脸。
“皇后。”
这声音太冷,仅仅两个字,金皇后便觉不妙。
成乾帝的声音,甚至平稳到不带感情,“今日寿礼风波,险陷媛嫔于不白之冤,几令朕之宫闱蒙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匍匐的媛嫔,最终落回皇后的脸上。
“传朕旨意:媛嫔温良淑德,克勤克慎,堪为六宫表率。即日起,晋从二品妃位!”
金皇后顶上凤冠似有千斤重,她强撑着挺直脊背,维持着后宫之主的尊严。
却听成乾帝继续说道,“皇后既事事欲委于媛嫔之手,那朕便赐媛妃另一个恩典——从即日起,媛妃便伴于皇后身边,学习协理六宫。”
成乾帝微微俯身,凑近金皇后,用只有她一人能听清的声音:
“皇后…你究竟要害多少人,才能安分守己?”
言毕,成乾帝再不看任何人,袍袖猛地一拂!
“起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