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五雷轰顶!
朱漆大门上,交叉贴着两道盖着刑部大印的封条!
门前的石狮子旁,残留着暗红色的、尚未完全清洗干净的血迹!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汪玉莲疯了似的扑上去撕扯封条,拍打着厚重的大门,“爹!娘!大哥!开门啊!我是玉莲!开门啊!”
她的哭喊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一个住在附近的老乞丐,看不过眼,颤巍巍地低声道:“别喊了…汪家…没了…今日刚刚被抄家了…听说有人跑去太子府举报,太子亲自下的令…谋逆大罪…全家…全家男丁都…都斩了…女眷…充了官妓…家产…全抄没了…”
每一个字都像尖锥,扎进汪玉莲的心窝!
“谋逆大罪…”她喃喃重复着,眼前一阵发黑。
“噗——!”急怒攻心,加上连日来的打击,汪玉莲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倒去。
“娘!娘!”祝庆丰惊恐地扶住她软倒的身体,开始嚎啕大哭。
哭了没几声,突然汴京城迎来一扬春雨。
祝庆丰用袖子遮起了脸,恨老天不长眼,此时下起了雨。
可他还不知道,这将是今年整年里,唯一的一扬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中山郡王府那朱漆大门,也在雨中紧闭着。
一个浑身湿透、状若疯癫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到郡王府门前。
正是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的金晨轩。
他嘴唇发紫,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
——他心心念念,不惜为她与世界为敌的洛秋月,竟然在他缠绵病榻之时,嫁给了宁飞白!
“秋月!洛秋月!你给我出来!”
金晨轩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厚重的王府大门,声声泣血,“你怎么能嫁给他?!你怎么能嫁给他?你明明说,此生只爱我一人!”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疯狂流淌,混合着不知是泪还是雨的水痕。
他像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不顾一切地嘶吼着。
“宁飞白!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你夺我爱人!你不得好死!”
他的咒骂声在雨夜中回荡,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不甘,“秋月!你出来见我!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
郡王府门内一片死寂,门房简直震惊的不知所措——
我的娘咧!
他算是开了眼了!这当家世子妃的奸夫居然来砸郡王府大门?
门房揉揉眼睛,再搓搓耳朵,是的,他没看错,也没听错。
这是金晨轩,有妇之夫定国公家的嫡公子!
金晨轩还在雨中咣咣砸门的时候,消息就传到了太子的耳中。
今日正好是霍氏百日,太子人在祝府用完素宴,正与祝晚凝在暖阁内对弈厮杀。
祝明澜在一旁画春雨图,唐灵百无聊赖地立在书桌前,一会儿拨弄颜料,一会儿又扯祝明澜的衣袖捣乱,被祝明澜用笔杆轻轻敲了下手背,才吐吐舌头老实下来。
窗外雨声潺潺,当内侍低声禀报完中山郡王府外的闹剧时,四人同时停下手上的动作。
“呵……”还是祝晚凝先发出一声轻笑,将手中的白子稳稳落下。
“金公子大病初愈,精神倒是矍铄得很。丝毫不顾明媒正娶、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不闻不问他的亲生骨肉,倒有这般‘龙精虎猛’的力气,顶着这倾盆大雨,去砸人家新婚燕尔的大门?哭诉他那‘被夺走的真爱……”
“这戏码,倒是比南曲班子唱的还要精彩几分。”
宁晏执放下茶盏,语气淡漠:“金家的根上,就是只顾自己死活的玩意。”
“哈哈哈…”唐灵大笑出声,摇头晃脑,“好一个金家痴情郎!灵儿还小,灵儿今天才长见识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己老婆孩子水深火热不管不顾,跑去别人家门口嚎丧?还嚎的是别人的老婆?这位金大公子,是生怕全天下不知道他脑子被雨浇进了多少水!”
此时,宁晏执却是起身到祝明澜身边。
祝明澜似有所觉,停下画笔,微微侧首。
宁晏执俯身,凑近她耳边,缱绻轻语:“澜儿,莫要为这等污糟事扰了心神。孤此生,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搅扰你半分安宁。更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叶悠云所受的委屈。”
祝明澜握着画笔的手猛地一颤,心口怦怦直跳,慌乱地垂下眼帘,却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回应。
唐灵只觉自己在此处显然碍了眼,小手一捂双眼,假装看不见。
祝晚凝重新拈起一枚棋子,冷冷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金晨轩今日这扬闹剧,不会白演的!叶姐姐……断不能为这样的人赔上自己的一生。叶姐姐,如此惊世才华,岂容这等蠢货玷污?他以为他在演情深似海,殊不知,在世人眼里,他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女主角洛秋月正倚在暖榻上,屋内的侍女们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这……这……她们会不会被灭口?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洛秋月并没觉得金晨轩丢人,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地绽放出复杂又满足的笑容。
她甚至微微侧耳,似乎想听得更清楚些。
“听到了吗?”洛秋月下意识抚摸着已经平坦小腹,在心中温柔呢喃,“他在喊你呢…我的孩儿…他还在记挂着你…记挂着我们…”
在她扭曲的逻辑里,金晨轩如此不顾颜面、不顾生死地在大雨中哭喊,恰恰证明了他对她有多爱,爱的超越世间一切!
这简直是她魅力最有力的证明!
宁飞白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显然也听到了门外的闹剧,眼中杀意弥漫:“不知死活的东西!我这就让人把他……”
“夫君!”洛秋月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别…别伤他。他…他也是个可怜人。”
她说着,双手更加温柔地缠住宁飞白,眼神无比坚定,“他越是如此,我越要好好的,跟你相守。你宁飞白的妻子,才是世上最有魅力的。“
宁飞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懒得去管洛秋月扭曲的心思,只让人将金晨轩打一顿扔回金家便是。
在成婚前,他就早已经在祝妍然的口中,听闻洛秋月与金晨轩的私情。
如今,他要的根本只有洛家的支持而已。
洛秋月却毫不在意宁飞白的离去,脸上带着满足而诡异的微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