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精心调养下,陈拾安伤势并无大碍。
三日后,成乾帝在御书房单独召见陈拾安。
“陈爱卿,”成乾帝声音似乎十分和煦,“此次肃清卢党逆贼,你居功至伟,更险些赔上性命。说吧,想要何赏赐?”
陈拾安深吸一口气,撩袍跪地:“陛下天恩浩荡!臣不敢居功,为陛下分忧、肃清朝纲乃臣子本分。臣……想外放属地,为陛下谋得一方兴旺!”
“外放?”
成乾帝端起桌上茶盏,啜饮一口。
“爱卿怎么不愿留在汴京中枢,以爱卿之功,朕便是破例,让你以中书令一职入阁也不是不可……”
陈拾安毫不犹豫立即接口,“臣的志向,一直是为陛下兴天下,谋实绩。”
“爱卿离了中枢,这和京中的联系,可就弱喽……”成乾帝并未看向陈拾安,而是垂首吹着茶水。
陈拾安又磕了一个头,赤诚之言脱口而出:“臣心中只有陛下,陛下与臣心心相联,那臣就与京中相联。只要陛下信任臣,任用臣,那臣就算在边疆、在边塞又有何惧?”
“哈哈哈!”成乾帝忍不住大笑出声,将卢阁老所提陈拾安与太子私下勾联一事,彻底放下。
“那朕便应爱卿之请!至于外放到何地,你细细考虑后再报与朕。”
此时,陈拾安仍伏于地,可声音却不复刚刚的果断,“臣……确有一事相求,但所求并非寻常赏赐。”
“哦?说来听听。”成乾帝挑眉,颇有兴致,心中暗忖——
一个什么都不贪图的臣子,并不是能掌控的臣子。陈拾安有所图……是好事。
陈拾安抬起头,真挚之色流于面上:“陛下容禀。当日在洒月楼,臣身陷重围,命悬一线之际,幸得一位闺阁小姐舍身相救,臣方得保全性命,继续为陛下效力。”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甚至难得的语调紧张,“臣……斗胆,想向这位小姐求亲,以报救命之恩,更因……臣心仪于她。”
成乾帝眼中笑意更盛——
好啊,原来他是爱上一个女人。
那可太好了!
有心爱之人,这简直是臣子最小的毛病和最大的软肋!
成乾帝的声音从未如此轻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美事!是哪家的小姐?朕可为你赐婚!”
“陛下!”
陈拾安连忙叩首,“臣万分感激陛下隆恩!但……婚姻大事,关乎小姐终身幸福。”
“臣虽心仪,却不知小姐心意如何。臣不愿借陛下天威强人所难。臣所求者,非赐婚旨意……”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成乾帝:“臣只求陛下赐予几件信物。彰显陛下隆恩、足以让那位小姐知晓臣对她的看重!”
“有信物在手,臣方敢登门,以臣子之诚,而非圣旨之威,求娶于她。若她应允,此信物便是臣与她的定盟之证;若她不愿……臣亦绝不敢有半分怨怼,只当是臣福薄。”
成乾帝听得龙心大悦,抚掌笑道:“好!好一个陈拾安!有情有义,更懂得以诚相待!朕允了!”
数日后,祝府门前一片肃穆。
高悬的白灯笼、门楣上垂下的素幔,无不显示着府中正在办丧事。
陈拾安亲自上门,门房却一脸悲戚地告知:
“陈大人……府中老夫人三日前突发急症。老夫人已经走了,府中上下正服缟素,闭门谢客。”
陈拾安只得黯然因府,心绪烦乱,无法入眠。
夜色深沉,他鬼使神差,轻车熟路,出现在祝府后院的墙外。
这次是直接站到惠泉院西院——祝晚凝的窗下。
夜里,祝晚凝和唐灵再次同时睁眼。
唐灵和竹青这次学聪明了,四只眼睛从窗口借着月光望去——
原来是陈大人,行吧,继续睡觉。
陈拾安刚站定不久,祝晚凝便满头邪火冲了过去。
“陈拾安!!你有完没完!”
祝晚凝这次带上了防身的钗子,伸手就要往他手臂上扎去。
可到了近前,才发现他满身药味,手臂上还绑着绷带。
祝晚凝动作一滞,堪堪收回手。
“我……”陈拾安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今日来了……本想……”
“我不管你想什么。”祝晚凝咬牙打断,“我家刚死了长辈!我刚死了个祖母!陈大人,你可是个状元!这点礼数不知道吗?”
“继祖母,一个对你们大房极差的继祖母……”陈拾安却是挑挑眉,嘟囔道,“不过,她此时死,倒也不算不是时候!”
不待祝晚凝继续发火,陈拾安郑重地取出一个荷包。
月光下,锦囊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陈拾安面上一片别扭,双手却将荷包郑重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祝晚凝警惕的看着他,没有立刻接。
“好东西!你都用的着的好东西!”
陈拾安心知肚明,得给女人讲明白,她才会收。
“晚凝,我要离京外放了……”
祝晚凝猛地抬头,撞进陈拾安从未有过的温柔眸光中。
——这么早?这和上一世完全不同!
陈拾安见她只有在出乎意料时,才会流露出可爱本性,心头痒痒。
“我会去莱州府——”
不对!
上一世他去的是济阳府!
祝晚凝心头惊疑更甚,眼神便显的更为清澈可爱。
陈拾安按下心头涌出的情愫,将荷包中的物什一件件取出。
“这是洒月楼的契书,我离京后,你便是洒月楼的主人,那里用来探听消息最是有用。”
祝晚凝惊的小嘴微张——这辈子,不用等熬死丈夫,她就能拥有洒月楼了?
洒月楼,她……想要。
陈拾安眼尾带着笑意,继续向外取东西。
“这是自由入宫的金令……你长姐还没有真正成为太子妃,没有权限给你要令牌。若是她在宫内有任何风吹草动,你有这个也能方便行事。”
“嘶……”
这混账还真是押准了她关心长姐,这入宫令牌——她也想要。
陈拾安又取出一小块玉牌,“这是玉龙钱庄的玉牌,里面有我这些年积攒的存银……”
闻言,祝晚凝倒是直接拒绝,“我不用你的钱——”
“对,你不用。但你可以备着!”
陈拾安音调强硬了些,“我走后这三年,你家要经历守孝,经商之事势必受影响,但一年后又要嫁太子妃,银钱上可能会不凑手。”
祝晚凝抿抿嘴,他倒是想的远……
最后,陈拾安取出两块御赐的龙凤玉佩,玉质温润。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祝晚凝,我……我想娶你。这对玉佩本该是我登门求娶的聘礼之一,如今,却只能先交予你保管。”
见到祝晚凝脸上惊讶,却并无喜悦的神色,陈拾安苦笑一声。
“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
“孝期一年……”陈拾安的声音低沉,“孝期一满,我必让我母亲,带着三书六礼,风风光光,堂堂正正地登门求娶!”
陈拾安将这几件东西都装进荷包,再次双手奉至祝晚凝面前。
“晚凝,你有一年时间,好好考虑。”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