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拾安低声自语,烛火将他的身影,拉长在墙壁上。
捏捏手臂上被她揪过的印子,这女人可真狠心!
或许前世他仓促离京,这才埋下夫妻离心的祸根。
这一世,既然要再娶那女人,要他就先扫清这障碍吧。
本朝惯例,没有经过外放的官员,对属地事务到底了解不深,无法胜任首辅一职。
如果他既重返首辅一职,又要家庭稳固。
那他只有在这几个月就获得外放的机会,才能在两三年后结束外放回京,正好赶上和那女人顺利成婚。
明日便是太子最后一次行针的日子,待宁晏执闯过生死关,他在京中之事,便可以暂告一段落。
“这一世,成婚后我就天天守着她!我看这女人还有什么机会做那等丑事!”
陈拾安恨恨地咬着牙,整理着桌上的文书——
他为自己外放莱州府知府准备的第一块“敲门砖”,一份关于莱州海运积弊的详实条陈。
现在,他还需要第二块“敲门砖”,一个成乾帝不得不升他的机会。
前几日,成乾帝隐约提过卢阁老在兵部的重要臂膀,现任兵部尚书陶正德。
此人不仅是卢党核心,更掌控着军械调配、边军粮饷等要害,油水丰厚。
若能提前将其扳倒,不仅能加速卢党崩塌,更能空出一个尚书之位,他可以借机为宁晏执安插自己人!
为了赶时间,陈拾安放弃原本更稳妥隐蔽的布局方式,而是兵行险着,直接对陶正德的核心利益下手——
利用他安插在兵部武库司的一个暗桩,获取陶正德通过虚报损耗,倒卖一批新式劲弩给塞外的铁证!
陈拾安端起浓茶,他在等,等陈兴喜拿回全部的密档。
陈兴喜,也是他前世最忠心的属下之一。
已近子夜,门外忽响起两长一短的敲门声,进来三个黑衣人。
陈拾安一喜,只见暗桩陈兴喜身上带血,双手给陈拾安呈上一个油布包袱。
“大人,属下不负所望,这包袱里正是记录了交易时间、地点、经手人和部分弩箭编号的原始记档!”
陈敏方与陈迎文往陈兴喜身上重重一拍,“好小子!欢迎归队!”
陈兴喜扯动伤口,疼的嘶牙,反手就将两人揍了回去。
陈拾安脸上露出喜色,这份证据已经确凿,份量极重!
“兴喜,这两年你辛苦了,让敏方、迎文带你下去好好休息。”
陈敏方不由担忧,“主子又要熬夜吗?这都熬了好几日。您这是为什么如此着急?”
陈拾安轻咳一声,回避话题道,“兵贵神速,证据既然已经在我手上,趁着明日休沐,我这两日赶紧整理,后日我便递交给都察院副都御史。”
他算准了,都察院副都御史已得到成乾帝的暗示,而这份证据足以让陶正德万劫不复,且能迅速引爆朝堂!
陈敏方与陈迎文只得听令,带着陈兴喜下去。
只是他们都低估了陶正德这只老狐狸的警觉性……
半刻钟后,一支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穿透菱花窗棂,直射陈拾安心口!
正在垂首整理的陈拾安浑身汗毛倒竖!
生死关头,凭借着前世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磨砺出的本能,猛地向侧后方扑倒!
“夺!”
弩箭擦着他的左肩险险飞过,狠狠钉入他身后的紫檀木书架,箭尾兀自剧烈颤抖!
箭头幽蓝,显然淬了剧毒。
紧接着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窗外破入!
来人已经有两人闯进书房,门外人更多。
刀光在烛火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直取陈拾安要害!
招招狠辣,皆是军中搏命的杀招!
“有刺客!保护大人!”
耳房里陈敏方的呼喝声瞬间打破夜的死寂。
书房内,陈拾安施展武功,翻滚躲闪,奋力抵挡。
陈拾安虽武艺上佳,但双拳难敌四手,对方是训练有素的军中死士,下手毫不留情。
“噗嗤!”
一柄短刃划过他的右臂,带起一溜血花!
陈敏方几人终于冲破阻拦杀入书房,与刺客缠斗在一起。
一扬血战,陈拾安堪堪转危为安。
众人惊魂未定,看来这份证据足以让陶正德粉身碎骨,想必他还会派人再来抢夺。
“不好!”
陈拾安突然想起,明早祝家姐妹和唐灵就要来府上为太子行针。
而太子也做好全部准备,天亮后就会和德生一起从暗道过来。
而陈府明日已经不再安全,如果在行针过程中陶正德的死士上门,必会连累祝家姐妹和太子!
可是行针的日子是确定的,明日如果唐灵不为太子解毒,很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毒物反应!
“嘶……”
张凌辰正在为给陈拾安包扎右臂,陈拾安激动时牵动伤口。
“大人,有什么你安排小的们去做?”
陈敏方最了解陈拾安,见他此时神态已明白必有什么紧急之事。
“是我行事……急了些。”
陈拾安深深呼吸几次,头脑急速运转,等思路清晰再次开口。
“敏方,天一亮你就候到祝府门口。让祝家姐妹今日不要再来陈府,只说我母亲改为邀请她们去洒月楼五楼饮茶。”
“凌辰,你现在就去将洒月楼的五楼清扬,安排一间绝对安全的静室。”
“迎文,你代我写密信……现在就通知德生公公,地点有变。”
而此时,祝家三房,祝之璟正搂着妾室姜氏吹嘘。
“别看卢阁老如此位高权重,对你相公我可是赞赏有加!"
姜氏比汪玉莲年轻且温柔小意,此时化为解语花,捧着祝之璟,“我们三爷本就是才识过人,缺的不过是被贵人赏识的机会。”
祝之璟哈哈大笑,“还是我的心儿知情达意,卢阁老说了,咱们家出了个太子妃,这以后可就是皇亲国戚了,我做为家主,自然身份清贵!以后我要是愿意,自此就是卢阁老的座上宾!”
说完从床头摸出一块玉牌,“看,这是今日卢阁老送的玉牌,凭这个,你三爷就能将卢府当自己家般出入自由。”
姜氏也是个聪明的,眼神微闪,“那卢阁老竟然这般平易近人?三爷竟然这般轻易就与他接上线?”
祝之璟得意之色略略凝滞,含糊道,“我哪是轻易接上线……是母亲,母亲到底有积年的世情练达。”
姜氏也不多说,只将脸贴上祝之璟的胸口,倒是祝之璟心虚的越解释越多。
“母亲说,大房与我们又不亲近,出个太子妃对我们三房也无甚用处。不如顶着这个名头,多结交些权贵。”
“她便从中牵线,让我上门去拜见了卢阁老。本来……卢阁老也不太……不太和蔼。我有些急了,想多显出点咱们家的能耐,后来……”
姜氏略略抬起头,听祝之璋终于说出实情。
“后来,我偶尔提及大房与陈拾安关系也颇深。他便态度一下和软……”
祝之璋的声音越来越低——
“还说让母亲留意,太子妃……何时与陈家来往,就让我上门告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