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太婆又有什么事?我去会会她……”唐灵立刻站起身,被祝晚凝无语拉住。
两人来到流光院时,只觉气氛十分凝重。
霍氏端坐上首,脸色沉肃。祝之璋站在一旁,焦急搓着手,汪氏半倚在榻上,面如死灰。
祝妍然则垂着头,半边脸的红肿尚未消退,站在角落。
这阵仗,大房母女一看便知,想必还是为了聚宝盆一事!
难不成是想让她们大房来填坑?
“兰馨,晚凝,你们来了。”霍氏挤出笑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和软,“快坐。”
沈兰馨带着祝晚凝行礼落座,谨慎问道:“母亲急召,不知有何吩咐?”
霍氏清清嗓子,目光在祝晚凝身上停留一瞬,艰难开口。
“唉,家门不幸,出了件大事。妍然这丫头……糊涂啊!”
她重重叹了口气,将问题全推给祝妍然,“妍然轻信了奸人,把公中……还有她娘的嫁妆钱,都投进‘聚宝盆’的骗局里,结果……血本无归!连累她母亲也急病了!”
祝晚凝心中冷笑,脸上却带着天真疑惑,看向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祝妍然,好奇地问道:
“啊?骗局?二姐姐不是一向最会持家、最有本事的吗?”一张小脸,恨不得往祝妍然身边贴过去。
“祖母可是整天夸耀二姐姐孝敬您呢?怎么会……被骗了这么多钱呀?二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声音不大,却如尖针。
霍氏不由噎住,嘴角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脸色更加难看。
祝妍然猛地抬头,看着祝晚凝那张看似无辜纯真的小脸,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要不是这死丫头,说什么女儿家要留私房体己,她能把公中的五万两再投进去吗?
都怪这倒霉玩意,每次遇上她总没有好事!
见着祝妍然那吃人的目光,霍氏轻咳一声,硬生生将祝妍然的怨毒压回去。
“唉,你二姐姐,也是受人蒙蔽!她原本就是想给家里增加点收益。那……妍然,你好好和你大伯娘与五妹妹交待,事情究竟是如何的来龙去脉。”
祝妍然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祖母这是将自己送给大房羞辱!
愤愤抬眼,祝晚凝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她,那眼神让祝妍然的身体因屈辱而微微颤抖
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血腥味,才带着哭腔开口,将“聚宝盆”如何运作、如何诱人、她如何被高利诱惑、如何投入巨资、李夫人如何消失、刑部如何查封、张首辅如何落网……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最后,她泣不成声地认错:“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大伯娘,晚凝妹妹……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贪心不足……是我害了家里……我错了……我罪该万死!”
她捂着脸扑通跪倒,痛哭失声。
霍氏听着那庞大的数字,心口再一次抽痛,她看向沈兰馨母女,语气恳求:
“兰馨,晚凝啊!如今只有你们能救祝家。陈侍郎手握赃银,答应退还苦主!可那么多人家等着,咱们家要排上号,得有人去陈侍郎面前说上话才行!”
“陈家二老爷生前不是老大的好友吗?陈家连家常小宴都能请你们,想必是通家之好……特别是晚凝,听说陈侍郎的母亲,陈二夫人很喜欢你?”
霍氏的目光殷切,沈兰馨却面露为难,“母亲,之前陈家邀请我们赴宴时,陈侍郎还未升职。现在人家可是位高权重三品大员……”
祝晚凝却拉了拉母亲的衣袖,看向霍氏。
“祖母,为家里分忧,晚凝自然是愿意的。只是……陈侍郎是办大案子的,我们贸然上门求情,会不会……显得太不懂规矩了?而且,晚凝年纪小,上次也只是去陈家赏了赏花,说了几句话,实在……实在不敢说有多大交情呢。”
她微微蹙着眉头,一副既想帮忙又怕办砸的忐忑模样。
霍氏看着祝晚凝这副“单纯”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又发作不得。
她知道这小丫头是在拿乔,可眼下有求于人,只能耐着性子哄。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懂事。规矩是人定的,事急从权!你只管去试试,跟陈二夫人说说好话,陈侍郎最是孝顺,陈二夫人若肯开口……总归是多一分希望!
祝晚凝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祖母,现在我们也不敢在祖母面前打包票,这事成不成,全看人家给不给我死去的爹爹面子……唉……”
霍氏面上僵住,祝之瑜用一条命,换来了从三品的虚爵,却给了她亲儿子老三。
如今,又是为了三房犯下的猪,却要让祝之瑜的孤儿寡妇求到他故交儿子面前……
霍氏只得咬牙挤出笑,“是,你爹……的确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如今咱们祝家,还要指望你们母女了!祖母都记着呢,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女!”
祝晚凝抬起头,甜甜一笑,“我就佩服祖母这一点,心里跟明镜似的,咱们大房的付出,那是记得一清二楚!”
回到大房,母女二人将情景与祝明澜、唐灵细说。
“十二万两的窟窿,竟然这般多!祝妍然还挪了公中五万两!光这一点,就足够让霍氏恨毒三房!”
祝明澜笑着坐下,“我晚上得喝两杯黄酒……”
唐灵掰着手指算十二万两到底能买多少珍贵毒花毒虫,好容易才算完。
“嗞……都够灵儿将满大夏的人毒死一半!把慈心堂里里外外铺满三步倒!”
祝晚凝被唐灵这换算方式逗笑,看向祝明澜,“这事,的确值喝一杯。就知道长姐爱小酌,前段时间吃汤药,估计都馋酒好久了。晚上我们都陪长姐喝一点。”
沈兰馨点点大女儿的额头,接口道:“娘去开一坛你爹从绍兴带回的古越酒。霍氏最重钱财,此次三房捅下如此大篓子,她心中定是恨极。这正是我们大房拿回一些掌家之权的好时机。”
“祖母这次又想要白用咱们,那可不行。”祝晚凝唇角再次弯起,“陈拾安……他虽在官扬上对待对手行事狠厉,但对无辜平民倒也算公正。”
祝晚凝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求他……以被骗人家的受害者身份求他……估计他会给些情面。”
沈兰馨伸手抚抚祝晚凝的鬓发,“娇娇儿,咱们又没打包票。娘就直接修书一封给陈二夫人,向她如实说明,只叙苦情,不提过分要求,不仗着一点交情就强人所难。她愿帮忙最好,不帮忙咱们就慢慢拖到衙门有定论。今晚,咱们大房几个只管喝酒,乐一乐!”
唐灵不明所以,耳朵里只听见喝酒,欢呼一声,就跟着丫鬟们去挖酒坛,也没听见沈兰馨在后面嘟囔——
“除了唐灵,她还没及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