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一切如常。
陆舒态度自然地和林妃月结伴上学，周围的同学一如既往地不敢靠近她，老师们依旧对她和颜悦色。
暑假的风波似乎已经平息了下来，没有一点风波。
陆舒本以为，事情有会在网上愈演愈烈的可能性。
她的内心实际上也在期待着，事情闹大一点。
推手隐藏在幕后，只有当事态大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她才好抓住人一把彻底解决。
但出乎陆舒意料的是，不知道这位同学的胆子是不是比较小。她竟然早早就将帖子删掉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平息了下来。
但实际上自始至终，陆舒对于自己被造谣霸凌同学的这件事情，都没有做出过任何的正面回应。
她只是私下调查了一些东西。
不巧的是，在那天从咖啡厅查出监控之后，她还真的查出了一些什么。
苗童欣。
这个据说是她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同校，被她言语侮辱过的同学——那天戴着蓝色帽子，拍下了那张照片。
陆舒明白有些人的恶意可能会来得毫无理由。
但一个与她没有任何接触的同校同学，何至于此？
返校后。
同学们按照要求应当要留校晚自习。
晚餐时间。
陆舒来到苗童欣所在的十一班，找人。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年级都炸了。
传说中永远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怎么就忽然入凡尘了？
这位苗同学，不知道是怎么获得了学神的青眼。
教室内，江灿拉住簌簌发抖，一步一步向外挪动的苗童欣。
“童欣，我和你一起去。”
她满脸戒备。
苗童欣性格柔弱，说不定是之前网上的言论被陆舒看到了之后来找她算账的。
她之前从江皓那里了解过这件事情。
在江灿看来，苗童欣确实是做得不太对。
但这绝对不是陆舒能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她的理由！
江灿目光灼灼。
如果陆舒要当众欺负苗童欣，她绝对会护着的！
陆舒并没有那么做。
她看见江灿跟着出来了，什么话也没说，视线注视着苗童欣。
“苗同学是吧？我们可以单独聊一聊么？”
江灿感受到一种熟悉的不爽。
一整个暑假！
她都是被陆舒用这种态度对待的。
明明能够看得见她，却总是故意忽视。
她甚至补了一个假期，连一次和陆舒之间的对话都没有！
她眼神警惕地拉住苗童欣，质问陆舒：“你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有什么话别的同学不能知道？”
陆舒挑了下眉，视线落在被江灿半护住的，眼神惶恐的苗童欣。
“苗同学，我倒是不介意让别人知道，你觉得呢？”
苗童欣敏锐地察觉到了陆舒话语里的意味。
她抬起头，对上陆舒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曾经恨过，为什么陆舒永远那么疏离，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
但她现在发现，笑起来的陆舒看上去比之前还要骇人的多。
苗童欣忽地攥住江灿的胳膊。
“不用了。”
她朝着江灿摇摇头。
“陆同学是来找我的。”
江灿略有些急，觉得单纯的苗童欣肯定是被陆舒那副学神表象给蒙骗了。
苗童欣说完，已经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朝着陆舒走了过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苗童欣跟在陆舒身后。
直到无人处。
此时正是晚饭后的时间，大部分同学都趁着晚休在操场散步或是在教室补作业。
走廊上的人很少。
陆舒带着人到了楼梯的转角处，避着人。
“苗同学，那张照片是你拍的吧？”陆舒直接问。
苗童欣没想到陆舒这么直白。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陆同学，你在说什么？我没太听懂你的意思。”
承认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
只要她要死了不承认，她不相信陆舒会拿她怎么样。
陆舒轻笑一声。
“苗同学，你承认或不承认，都不耽误我知道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件事情。”
陆舒的话还没说完，被苗童欣猛地打断。
她脸色白惨惨的，眼眶通红，泪珠欲坠不坠。
“同学！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特意找我就是为了来冤枉我么？”
陆舒被她打断。
等她说完，才接着陈述道：“同学，我已经说了，我并不在乎你是否承认这件事情。”
“实际上，由于帖子已经被撤下了。我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你之前的过往。”
“真的不是我！”
苗童欣脸色满满涨起了通红。
陆舒盯着她看了一会。
她有些无奈。
好心地提醒她：“同学，如果你从头到尾真的对我所说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的咬字在“真的”二字上特意加重了。
陆舒笑了一下，缓缓地说：“那你为什么要说冤枉。”
“我在冤枉你什么？”
陆舒的语气浅淡，是那种对一切都心知肚明的不在意。
苗童欣惊觉自己的失言。
她无言，张了张嘴，不能再反驳。
“我、我那是因为……”
陆舒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她实在是在这里耽误了太长时间了。
她今晚还有一张物理试卷和数学的专题要做。
没有必要在苗童欣这里耽误太长时间。
“停！”
陆舒打断了苗童欣的话。
“抱歉同学，但我对你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
“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追究你之前的行为。既然那些帖子都已经被你撤掉了，对我造成的名誉上的损害我也可以不太在乎。那么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但我要提醒你的是：”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我不在乎你的动机，也不在乎你的行为。但是——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再有下一次的话，两次的行为我会一并清算。”
她忽然靠近了苗童欣。
“同学，你也不希望这件事情闹到老师和家长面前吧？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事情，但对你……可就说不定了。”
苗童欣死死咬着嘴唇。
内心的恨意和嫉妒搅合得她五脏六腑生疼。
她知道，陆舒对她轻拿轻放了。
她知道，陆舒作为老师们的心肝宝贝，她如果真的去向老师告状，那自己可能下场会真的很惨。
但是
她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呢？
她想，凭什么陆舒就能够拥有一切。
聪明的头脑，轻松获得的高分数，老师和家长们的追捧宠爱。
从她初中知道陆舒这个名字开始，她就如同这轮明月下的一只灰色飞虫。
明明和她同班了初中三年。
可那天她因为成绩在厕所哭泣时，陆舒问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她的名字！
她从那一刻开始恨上了陆舒。
何其可笑，同班三年，陆舒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什么。可陆舒的名字，却几乎贯串了她最宝贵的几年时光。
那些对她肆意嘲笑欺凌的同学，转头却甚至不敢碰到陆舒的一片衣角！
对她无缘无故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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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父亲，也会对那个优秀的少女满口称赞，在打她时还会说如果陆舒是他的女儿该多好！
那些对她受伤心知肚明却不在意的老师，却会因为陆舒的一次感冒而围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
陆舒得到了她没有的一切。
苗童欣没办法不恨她。
陆舒对她的毫不在意，就是对她的羞辱。
凭什么，陆舒能够毫不在意的不在意、甚至愿意原谅她。
她应该痛苦，应该恼怒，应该朝着她歇斯底里的大发脾气。
那样才对。
那样她才能知道，陆舒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正常人。
可她偏偏没有这样。
凭什么呢。
*
陆舒终于写完了她的数学错题分析。
高三似乎没来，又似乎已经陪伴了这群同学很久了。
教室内一片死气沉沉。
所有人都低着头，手里抓着笔，桌子上摊开的题目宛如枷锁，将学生们牢牢束缚在座位上。
陆舒放下笔，抬起头，喝了一口水。
她托林妃月晚饭时特意给她带回来的冰杯，放在保温杯里，犯困时来上一口，冰得人能精神大作。
可能是喝了太多凉的，陆舒的胃在痛。
她左手略微捂了一下，安慰自己这样更不容易犯困。
撑着精神拿出另外一门科目的习题册，陆舒很快沉浸进去。
她不像别的同学那样早就歪在了桌子上，坐得始终很正。眼神专注，水笔稳稳地拿在手中，做题速度不缓不慢，直至放学铃声响起。
陆舒有条不紊地将错题整理完，收拾好桌面和书包。
教室内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她走出去，顺手关掉教室的灯。
林妃月在走廊上等她。
“等久了？”陆舒问她。
林妃月在放学铃响的那个瞬间就拎着书包冲出了教室，为着等她硬是拖到了最后一个离开。
林妃月打了个哈欠，没力气地搭在陆舒身上。
“没有很久，但是我真的好累，想早点回去睡觉。”
陆舒有些愧疚，加快了脚步。
“那你就早点走呀。下次不要再等我了，我动作慢吞吞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妃月任性地抱住陆舒的胳膊。
“我不！”
“晚上这么黑，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我得陪着你。”
陆舒任她摇晃。
“好吧好吧，那下次你记得提醒我，不然我又忘了时间要让你等好久。”
陆舒和林妃月在学校门口分别。
林妃月住校，陆舒回家。
其实按照学校的规则是高三要统一住校的。这样同学们每日的在校学习时长能够久一点。
但陆舒是特例。
陆明贞觉得宿舍的环境不好，坚持让女儿回家休息。
校领导恨不得把陆舒这个学神宝贝蛋供起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甚至还特许陆舒可以早上不参加早读，在家多休息。
陆舒走出校园，没看见陆明贞的车。
陆明贞虽然忙碌，但在不出差的日子里，每晚都尽可能做到来接女儿。
当然这种尽可能也只是意味着大概三分之一的时间。
剩下的时间，陆舒都是自己做公交车。
若是不小心错过了末班车，那就只好走回去了。
衡城夜生活丰富，晚上灯火通明，陆舒顺着大路，走不到半个小时也能到家，没什么不安全的。
好在今晚赶上了车。
末班车空空荡荡，到处都是座位。
陆舒找个了最角落里的位置窝着。
有个人坐在了她的前面。
陆舒看着那个挑染红发的后脑勺，总觉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