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外,朝臣鱼贯而出,或三五结伴,或各自散去。
魏恪与几位同僚并肩走了几步,拱手作别后转向宫门。
刚跨出丹墀,便见自家小厮快步迎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国公府的人来传话,说是二小姐想请您一见。”
通州一案后,魏恪便对那位二小姐颇为佩服。表面柔婉从不逾矩,动手时却果断凌厉。
崔晋桀骜专横,外人忌惮三分,可崔莞言身为他的女儿,却能冷眼算计亲父,这份心性与胆识,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收敛了思绪,他便坐上马车往约定的地点去了。
赶到棠湘楼时,日头才刚升起,小厮引他上了二楼,沿着回廊转过一角,只见最里头靠窗的雅间已经坐了人。
魏恪拱手一礼:“崔二小姐。”
崔莞言起身相迎:“突然请魏大人出来,不知是否打扰了公事。”
魏恪坐下,吩咐小二上茶,才淡淡一笑:“倒也没有。原本今日早朝后要与陛下议事,但皇后娘娘身子不适,陛下去探望,朝中事务便押后了几刻,所以得了空闲。”
长姐病了?怎的半句话都未曾传回府中?崔莞言心下一惊,只怕长姐因从前的药落下病根。
她须得抽空进宫去探望一趟。
魏恪见她眼中似有担忧,也不着急问她今日所为何事,只默默替她斟茶,代她回过神后才又投去眼神。
“今日来,是想向魏大人打听一件旧事……关于孟誉的案子。”
听到“孟誉”二字,魏课眼中多了几分警觉:“为何突然问起他?”
“我怀疑孟誉失踪与崔家有关。”
当年孟誉失踪的案子是魏恪亲自督办。
孟誉失踪前常出入城西一处僻静宅院,他带人赶到时,那宅子已经人去楼空,仿佛有人预先得了风声,将一切痕迹都抹掉了。
他又顺着孟誉身边失踪的随从追查,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在被捕入狱后横死牢中。
此后的调查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提前剪断,甚至再无目击者愿意提起孟誉失踪前后的半句闲话。
魏恪那时就意识到,这案子背后藏着更大的东西,只是那只操纵暗线的手太过隐秘,他至今也没能扯开真正的帷幕。
若说谁能将事情遮掩到如此地步,崔家首当其冲。
可孟誉与崔家并无来往。
“你有什么线索?”他问。
崔莞言摇了摇头:“没有确凿证据,但我敢肯定这事和崔时脱不了干系。可我听说刑部何大理寺都不再查了……”
“不是不查,只是不敢放在明面上。”
魏恪提起此案,心中百念翻涌。
孟誉虽性情急躁易怒,却并非心怀不轨之人,自少年起便随孟老将军征战沙场,立下不世之功,若真相迟迟不得昭雪,必寒了麾下将士之心。
可惜查案之路步步受阻,陛下为掩人耳目假称止步不究,连孟老将军也被瞒过,听说他得知后气病缠身,一病至今仍未痊愈。
魏恪虽受命继续暗中查探,可时至今日仍是毫无进展。
崔莞言见他神色不对,便猜出线索已断。
如果是崔晋出手,查不下去反倒事件好事。若能顺着蛛丝马迹一路攀上去,最后大概会掉进他准备好的陷阱里。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造出证据来。若这个时候,忽然有新的证人出现呢?”
“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崔晋做事滴水不漏,可崔时不是。若真有知情人来勒索他……你猜,他能藏得住么?”崔莞言说着,已饮尽杯中茶水,背身走到窗边。
“此事我需得同陛下商议。”
事关重大,魏恪只能更加谨慎,他想不出,这案子背后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若真要做这局,最好慎之又慎。崔时虽不及崔晋老辣,却也绝非鲁莽之辈,一旦起疑,便会反咬。”
崔莞言回头,眼底划过冷意:“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崔时是什么样的人。他贪功好名,脾性急躁,最受不得人拿旧事威胁。只要撕开个口子,他一定会自己往外掏。”
魏恪盯着她看,想起在封州时,她眼中总是藏着无数委屈,随意一瞥她便会萎缩着躲闪开,如今这眼里满是少女的温柔,可那温柔之下,是一汪被霜雪封过的湖水,表面平静,却能将一切投入湖中的东西吞没。
那眼神闪了闪,魏恪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侧过脸。
“今日多谢小姐告知我消息,魏某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还未等崔莞言回礼,他便脚步匆匆消失在转角。
还是这样守礼的性子。这么多年竟一点没变。
崔莞言觉得有趣,这世上再找不出魏恪这般的“正人君子”了。
她笑着摇头,视线再次落到门口时脸却僵住了。
“怎么,见了我便笑不出来?”
褚元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脸色比她还难看几分。
“你怎么在这?”
柳枝往里探了探脑袋,崔莞言便明白了。
到底是他的暗卫,自然事事禀报。
“你别气,我此番来是有要紧事。”
褚元唐自顾自落座。
自从听了她的前几日说“会嫁他”的话,他这会儿竟也胆大起来,拉住她的手腕,要她坐在身旁。
崔莞言直到沾上凳子,才反应过来,一把甩开他的手,还嫌弃似的拍了拍衣袖。
“有话快说。”
褚元唐并不恼,反倒笑得不明所以,待看到崔莞言的白眼后才说起正事。
“孟誉的案子怕是牵涉众多,不只是崔家,我隐隐觉得与朝中不少大臣有关,否则不会被遮掩到这个地步。崔晋甚至不惜利用通州一脉也要毁掉魏恪……”
尽管魏恪在朝中与崔晋不对付,折了他不少羽翼,可对权势滔天的国公爷来说到底无关痛痒。
崔晋向来行事周密,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动用自己布在朝堂的人。
可他竟为了除掉魏恪,不惜以通州设局,连刑部的心腹也搭了进去。
而能引得他如此急切出手,只能说明,
魏恪当时已经揪住了孟誉一案最要紧的一环,他怕再被追下去,深藏的东西便要浮出水面。
“当初我去北朝时,是孟家护送,世人皆传孟誉暴戾,可我知道他心中藏着怎样的热血。若不查明真相,我实在是对不起孟老将军当年的照拂。”褚元唐说起往事,眼里掠过片刻悲伤。
“你想怎么做?”
“从崔晋和崔时身边的人开始下手。”
与这二人最亲近便是谢家父子!
崔莞言也曾想过,按说谢氏亦是世家大族,门生众多,怎的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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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向崔晋低头?现在看来,应是有把柄握在崔晋手中。
除了他们,曾与崔晋沆瀣一气的还有那位早早下地狱的刑部尚书。
“你说,张兆那边还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张兆被斩首后,其全族皆被流放北地,家仆变卖,若想查到底还是有迹可循。
只是她现在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像是站在迷雾中,明知秘物就在前方,却不知它究竟是什么,更不知该朝哪个方向去掀开。
她甚至有些恼。
重活一世,本以为能早早看穿崔晋的每一步,如今才发现,掩得太深,她所知的前尘旧事竟派不上用场。
“魏恪能动的地方有限,他得顾着朝中那些人,也不便大张旗鼓,张兆那边我帮你查。”
褚元唐不愿她为这些旧恨烦心,可也知道,恨若不自己去清算,旁人伸出的手反倒像施舍。
“好,你去查。”
崔莞言话尽便要起身离开。
褚元唐望着她的背影:“我送你回府。”
崔莞言顿了顿,眼底的忧色未散去:“我得进宫去看看长姐。”
-
初秋的日头渐渐移到檐下,影子一寸寸往墙根缩去。
等到入宫时,已近下午。
昭华宫一贯清静,皇后一病,宫人便更小心翼翼,落地的脚步都轻了许多。
崔莞言进去时,崔华婷正面色苍白地支着脑袋,听掌事姑姑劝了好几句,才勉强忍着苦味将药一饮而尽。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莞言来了,快过来坐。”崔华婷一见她心情便松快了许多。
深宫寂寥,难得能有人陪她说说话。
“长姐怎么会突然病了?”崔莞言担忧地问。
“无碍,只是染了风寒,自从停药后,我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崔华婷宽慰道。
一旁的掌事姑姑闻言却是愤愤不平,忍了又忍还是开口:“要不是沈贵妃非要请娘娘去御花园赏花,娘娘怎么会感染风寒?奴婢瞧着,那沈贵妃分明就是故意想在陛下面前装样子,叫陛下以为她多体贴、与娘娘姐妹情深似的。”
“够了!”崔华婷忙打断她,“她信口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崔莞言不是没听过贵非沈芝兰的骄纵之名。
她自幼就是沈家的掌上明珠,对自己一向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半点瑕疵。
母亲死后,父亲续娶沈明宜的母亲。那位续弦贤惠温和,却出身寒微,沈芝兰骨子里的高傲从此更盛,逢事都要压过继母和妹妹,从衣饰到琴棋书画,事事都不肯落人之后。
入宫后,她凭姿容得了圣宠,日子过得顺遂,更养成了几分盛气凌人,素来喜好争锋,最容不得人压她一头,偏是皇帝最喜欢她这般任性,恩宠竟未减半分。
崔莞言常从沈明宜口中听得对她这个姐姐的抱怨,说沈芝兰从小便喜欢与自己争抢,连一枚簪子、一块糕点都不肯相让,若旁人夸沈明宜乖巧,沈芝兰便非得出众得过她才肯罢休。
长姐这样温和的性子,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只是不曾说过一句。
掌事姑姑见崔华婷不悦,便悻悻地退下了,留姐妹二人在殿中闲聊。
“听说前些日子太后有意要你入宫,我害怕得紧,好在陛下不允,为你和周王赐了婚,我看周王是个不近人情的,可总也好过在这深宫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