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一句话犹如惊雷在厅中炸开。
孙承礼抹了一把血,咬牙对孙氏喊:“展颜!我是你父亲!你给我解药,我必还能护你周全!至于他们——”
他指向孙季文,眼中狠色毕露:“这逆子在外声色犬马,把孙家脸丢尽!你若要保家门清白,该先让我活下来!”
孙季文脸色惨白,额头血流不止,尖声反驳:“胡说!爹,你才是贪赃枉法,替人卖官鬻爵,官府银库几度亏空,哪次不是我暗地里帮你填?展颜,你若真要报仇,先该让他去死!”
王氏哭着扑到牌位前,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展颜!展颜啊!你娘在世时我虽是姨娘,可若不是我撑着家中开支,你们早就揭不开锅!是你父亲逼我上位,不是我自求!”
刘姨娘却尖笑一声,趁机戳破她的脸面:“胡说!明明是你当年下药害夫人早逝,才得了今日的正位!展颜,你最该恨的人是她,她才是真正的罪人!”
王氏失声尖叫,伸手便要撕扯刘姨娘:“贱人!你敢血口喷人!”
几个小妾也哭着连连磕头,生怕被卷入纷争,只是一味喊:“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厅中哭喊、争吵声混作一团。
曾经高高在上的父兄姨娘们,如今跪在母亲的牌位前,为了一颗所谓的解药,将肮脏旧账一件件撕开。
孙氏立在一旁冷冷看着,心底涌起的不是痛,而是荒凉的笑意。
这才是孙家,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亲情?尊严?在性命面前,都不过是一纸虚妄。
血腥味愈发浓烈。
刘姨娘忽然吐出一口黑血,身子一阵抽搐仰倒在地。
王氏死死抓着地砖,指甲一枚枚折断,血肉糊在缝隙里,仍不住口哀嚎:“展颜……解药!快给我解药!”
喉咙里喷出血沫,连声哭喊戛然而止,头重重磕在母亲的牌位前,双眼凸出瞳孔散开。
孙氏抱着母亲的牌位,喉间涌上一阵酸楚,却笑了:“解药?我是骗你们的,此毒无解。”
孙承礼面色铁青,胸膛急剧起伏,口鼻不断涌出黑血,最后嘶哑吐出一句:“你敢……弑父……”随即眼神涣散,身子一歪,直挺挺倒了下去。
孙季文撑得最久,他爬到孙氏脚边,额头血肉模糊,双眼混浊却还死死盯着她:“妹子……我是你亲哥哥……救我……”
手指在地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浑身颤抖着,唇边流出黑血,手还未触及孙氏,便一僵,瞪着眼倒了下去。
孙氏眼中的光一点点消散。
“娘……您看见了吗?我替您报了仇。”
柳枝推门而入时,屋内血腥呛人,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场面说不出的骇人。
“孙姨娘,该走了。”
孙氏心知是崔莞言派来的人,她没有逃脱的机会。
“我还有一样东西要取,你先出去。”
柳枝微微皱眉,察觉不对却没有再问,转身退了出去。
孙氏缓缓走到王氏身边,伸手从她发间抽下一支凤钗。
这簪子正是母亲当年的嫁妆。
泪水模糊了眼,她低声呢喃:“娘……孩儿终于替您拿回来了。”
可握着簪子的手越紧,胸口越苦。
就算报复了所有人,就算父兄都死了,她也逃不掉。
崔莞言……不会放过她。
回去只会生不如死。
既然如此,还不如由自己来。
她提起酒壶,将烈酒尽数泼在地上拾起一支烛火狠狠一掷。
“轰!”
火焰瞬间窜起烈焰扑天,屋内顿时成了火狱。
孙氏背靠木柱,凤钗紧紧攥在手里,泪水在火光中被烘干。
“娘……我这一生错得太多,恨错人,信错人,做错事。孩儿这就来陪您。至少这一回,是我自己做的主。”
烈焰呼啸,梁柱轰然坍塌,孙氏的身影,在火海中彻底消失。
-
柳枝退出屋子,还未来得及走远,便见火光骤然冲天,烈焰直卷屋脊。
夜风带来刺鼻的焦糊味,火透过窗子映出里面翻腾的身影。
一个知道回去只有更惨下场的人,选择自焚,也算她最后的清醒。
柳枝静静望了片刻,没有冲进去。
奴仆们见火势迅猛不敢上前去救,皆四散崩逃。
柳枝等到房梁倒塌,屋内直挺挺的身影消失在火光里才离开。
回到国公府南院时,崔莞言已在屋内等她许久。
“小姐,孙府几个主子都死了。”
“孙氏呢?”
“葬身火海。”
崔莞言未接话,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看不出是喜是悲。
沉默良久,她才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洌。
“你是不是觉得她可怜?”
“我……”
柳枝原本清楚,孙氏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心思阴鸷手段狠辣,能落到今日下场,也算报应。可一想到昨夜柴房里,她眼中那股决绝之意,心底竟还是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怜悯。
她自幼被当作死士养大,刀尖上讨生活,手上的血腥早已数不清,旁人看她冷心冷性不近人情,可谁又晓得,她心里也会叹。叹这世间女子,大多命如草芥,未必因善恶而亡,却总是被命运推着走,走到无路,走到绝境。
她不是替孙氏不值,只是忽然觉得,这样的宿命,似乎轮到谁身上,结局都不会好。
崔莞言抬眼,视线淡淡掠过她:“我放她出去,不是为了留她生路,只是让她亲眼看清幻梦一场亲手斩断。如此,死得明白,也算偿了一分心债。”
“人最可悲的,不在于恶,而在于愚。她母亲死时,她若真敢豁出去反抗,未必是今日下场。可她宁愿忍,宁愿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连母亲的死、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不足以让她清醒,让她看清父兄的真面目。愚蠢,比残忍更可恨。”
月色透过窗子照在她脸上,清冷的面庞仿佛镀了一层寒光。
柳枝明白过来,怪不得王爷再冷硬,也始终对这位小姐另眼相看。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看得透也狠得下心。这样的人,才配与王爷并肩。
想到这儿,她背脊一凉,又有几分敬意。“奴婢记下了。”
微风吹过烛光摇曳,把屋子照得一明一暗。妆奁前的女子眉眼冷定,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柳枝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此刻站在她面前,是俯首听令,而不是被算计的那一方。
-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开,院里却传来闷声惨叫。
崔莞言走到正院外,远远便见两个小厮被压在地上,背上鞭痕纵横血肉模糊,已经奄奄一息。旁边的丫鬟、小厮缩在角落里面色煞白,一个个低头不敢出声。
管事面色阴鸷厉声喝骂:“狗东西!一张嘴不知天高地厚,也敢乱嚼闲话?府里规矩岂是你们能忘的?!”
鞭子又重重落下,血水溅到石板上,逼得旁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孙氏与郑安的事,崔晋绝不许传出半个字,若是叫人知道国公府里有人偷人,崔晋最看重的脸面,就要被践踏得一文不值。
至于郑安……崔晋下了令要人去抓,却只说此人“失职有过”,半句没提孙氏。连缘由都遮得密不透风,唯恐旁人听出半点真相。
院里血腥味越来越浓,仆役们全都吓得瑟瑟发抖。
这就是崔家,死人很快遗忘,活人可被随意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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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声呼啸,两个小厮血肉模糊,趴在地上连哭喊的力气都没了。一个进府不久的小丫鬟竟吓得昏死过去。
“老爷吩咐过,谁敢乱嚼舌根,就打到断气!国公府的脸面,岂容你们玷污!”
“住手。”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院口传来。
众人齐刷刷抬头,只见崔莞言缓步而来,眉眼中自有几分威势,目光扫过地上两具血淋淋的身影,又看向管事:“他们不过是嘴快了几句,再打下去命都要没了。父亲最在意府中体面,真打死人,传出去只会更乱。”
“记住规矩就好,留他们一条命,至于舌头,我自会让人管得住。”
这话既替管事解了难,又字字带锋,叫人不敢驳回。
管事犹豫片刻,终究一甩手,喝道:“拖下去关着!”
两个小厮被人拖走,血迹蜿蜒。
其余丫鬟小厮一个个低着头,却忍不住偷眼望向崔莞言,心里都明白,若不是二小姐出面,今日这两人怕是活不成了。
崔晋那头早已得了消息,知道孙府一夜之间烧了个干净,孙氏也葬身火场。
他只冷着脸骂了句“死有余辜”,也未迁怒崔莞言,吩咐人摆了早膳,召府里人一并过来用餐。
崔晋满面喜色,举箸亲自替灵绣布菜,话里带着按捺不住的得意:“灵绣怀了身孕,这是咱们崔家的大喜事。老太太若是得知,必定心里宽慰。”
下首的崔时脸上挤出笑容,口里应着“贺喜”,心底却冷哼一声。灵绣不过是个下贱婢子出身,偏能得父亲青眼,如今连孩子都怀上,倒叫他心中添了几分阴火。
谢清菱微微一笑,也跟着附和:“赵姨娘真是好福气。”
嘴上说得体贴,心里却酸得发狠。自打嫁进府来,她百般讨好,好不容易才让崔时肯碰她两回,可腹中始终没动静。
崔时这个不中用的,倒还不如那老东西。
灵绣低眉敛目,眼角却掩不住得意的光彩。若能一举得男,往后就算庄氏回府也不敢动她。
崔莞言端坐一隅,唇角噙着笑。
灵绣是好命,但愿她能一直护住这份好命。若有一日失了宠,被国公府生吞下去,她也会像孙氏那样连灰都留不下。
席间一片和乐,笑声叠起。没有人再提起昨夜的火光与惨叫。
说到家中添丁的喜事,崔晋神色更舒展几分,不经意提了一句:“莞言年纪也不小了,婚事上也该有个定论。”
崔莞言知他这是开始在为入宫一事铺路,只点头未答话。
谢清菱却眼珠一转:“听人说二妹妹常往沈府去,与那位沈少尹谈得极好。”
崔晋眉头一挑,脸色顿时沉了几分:“可是有这回事?”
崔莞言慢慢放下瓷勺神情从容:“沈少尹与明宜待我颇为客气,我偶尔往来,皆因明宜邀我作伴,并无别的。”
谢清菱冷冷一笑:“怕是比客气多些罢。”
崔晋面色更冷:“莞言,你可别忘了自己肩上的事。”
“父亲放心,女儿不会忘。只是……就算沈少尹真对我有几分心思,又能如何?不过是多一分机遇。”崔莞言说罢,意味深长地笑了。
崔晋旋即心中暗自松快。
莞言说的对,若是沈霆之对她有意,岂不更多了一个可用的利器?
他缓了语气,竟露出几分赞许:“你能这样想就好。”
谢清菱脸色一时青白交加,本想借机挤兑,反叫崔莞言得了称许,自己反落了下风。
崔时低着头,拿着筷子拨弄盘中的菜,斜了她一眼,满是鄙夷。
几人都不再言语,席间那点热闹的火气,像昨夜孙府的烈焰般瞬息燃尽,只余下一片寂冷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