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兴发给老妈倒了杯酒,笑着说,“妈,那个女人就住在和平胡同,到时候让军区的人去找她,当面一问就全知道了。”
渣爸兼祧两房,还在外面养女人,亵渎军纪,损害部队形象,数罪并罚,这次有他受的了。
顾春梅‘嗯’了一声,看了眼床上的破兜子。
那里面装着郭彩霞的首饰盒,带在身上太扎眼了,必须赶紧处理掉。
先前她还想买几身像样的衣服穿。
可后来一琢磨,还是穿得朴素点好。
财不外露。
她如果穿金戴银、搞一件貂皮大衣穿上,那纯粹是在找刺激。
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她身上带着大量现金,一旦被偷,哭都找不到调。
“明天咱俩出去逛逛,把那些首饰卖了,再找个储蓄所把钱都存进去。”顾春梅说道。
最好单立户头,把柳一鸣和郭彩霞存折里的钱取出来,存进自己的户头中。
“行。”柳兴发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妈,我看夏首长对咱们挺好的,咱们抽空是不是该他吃顿饭、当面谢谢人家啊!”
没有夏首长帮忙,今天渣爸打死也不会把那盒首饰给妈。
顾春梅抿了口酒,舒服得眯起眼睛,“也好,再待两天咱们就回村,临走前请他吃顿饭。”
她总惦记老家分地的事情。
“得咧,到时我去国营饭店订一桌酒菜,夏首长要是赏脸来,那再好不过,他如果抽不开身,那就咱俩吃,敞开肚皮美美的吃上一顿,哈哈。”
这次跟妈进城,他感觉自己都吃胖了,脸上也有肉了。
要是放在以前,妈才舍不得带他大吃大喝呢。
爷奶只要一个眼神,妈就吓得缩脖子,话都不敢说。
还是现在的妈好,有胆魄,有想法,说话清晰有条理,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受气包了。
次日上午,顾春梅又续交了一天房费,然后带着儿子去了趟百货大楼。
“同志,你这些首饰已经旧了,而且色泽和样式也不太好,所以卖不上高价。”
一个体形臃肿的女人一样样检查首饰,表情很挑剔。
顾春梅笑着问,“大妹子,你看这些加在一起,总共值多少钱?”
“我最多给500。”女人合上匣子,压低声音,“你也知道,现在买卖金银是犯法的,万一被人举报,你我都得进去。”
“你这给的也太少了。”柳兴发气得不行,“这满满一盒子金银珠宝,起码能卖2000块钱,你就给500?”
真当他们是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是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记得他们村的张二小子结婚时,给媳妇买了一个金簪子,足足花了150块钱。
这匣子里的金簪分量很足,是纯金做的,最低也能卖200块。
女人撇撇嘴,“你要嫌少,就卖给别人去呗,你问问他们敢收吗?”
顾春梅轻笑一声,让老大把匣子包好,然后转身就走。
这女人嘚啵半天,不就是想压价吗。
她又不傻,省城又不止这一家百货大楼。
大不了她去黑市卖,给的价格只高不低。
眼见母子二人要走,女人‘哎呀’一声,赶紧上前拦住他们,“大姐大姐,你等一下。”
她把顾春梅拉到一个角落中,笑着搓搓手,“你别走啊,你要是觉得少,可以说个价,合适的话我就全收下了。”
“3000块!”顾春梅面无表情道。
“啥?”女人狂抽嘴角,“大姐,你这根本不现实嘛,你这首饰又不是古董,就算按当年的原价来算,也不值3000块啊。”
哼,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瞧这乡巴佬的穿着打扮,就是从农村来的。
她估计一辈子都没见过3000块钱长啥样。
顾春梅摊摊手,“是你让我出价的,我出了,你又不乐意,看来这买卖是做不成了。老大,咱们走吧!”
“我最多出1000。”女人黑了脸,“卖的话我现在就付钱,写张收据,不卖你就找别人问问吧。”
顾春梅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2000,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是,大姐,没你这么还价的,你知道2000是多少钱吗?”
“所以你买还是不买?”
好东西永远不愁卖。
要不是怕被贼盯上,她大可以留着这些首饰。
过几年金价上涨,这一大盒子首饰能卖五六千,甚至更高。
女人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大姐,我真服了,没见过你这么能讲价的,行吧,2000就2000,我要了!”
收了钱后,顾春梅自己留了300块,把剩下的钱都存进了储蓄所。
柳一鸣和郭彩霞存折里的钱全部取出来,存入自己的户头中。
算上之前的8000块,她现在可是货真价值的万元户了。
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妈,咱们发财啦,哈哈!”柳兴发感觉走路都飘了,乐得见牙不见眼。
顾春梅拧了他一把,“咋呼啥,用不用我在你脸上写‘我是万元户’,然后去人多的地方显摆显摆啊?”
“妈,我错了。”柳兴发赶紧捂住嘴,朝周围扫视一圈。
顾春梅被儿子这样子逗笑了,“走,妈带你下馆子去。”
“妈,我想吃羊肉馅饺子,我能吃100个。”
“不怕撑死你就吃。”顾春梅哭笑不得。
娘俩急头白脸吃了一顿,也不过花了22块钱。
翌日,鲶鱼沟大队。
吴老蔫早上到县城公社开了个会,回来后容光焕发,整个人都变年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
回村后他连饭都没吃,就冲进大队,打开喇叭开始广播。
“全体村民都来大队开会哈,有好事宣布!”
半个小时后,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大队门口,乌泱泱的,纷纷打听到底是什么好事。
柳兴国挤进办公房,追着吴老蔫问,“吴爷爷,公社是不是要给大伙儿分钱啊?”
“你小子想得美。”吴老蔫用烟袋锅戳戳兴国的脑门,笑呵呵道:“国家不分钱,但要给村民分地。”
“啊?真的假的?”柳兴国大吃一惊。
如果分地,以后就不用集体劳动挣工分了,那可太好了。
“这还能有假?”吴老蔫笑容满面,清了清嗓子,“大伙儿都静一静哈,国家现在推行包产到户制度,这词儿你们听着也不陌生吧,南方很多农村早两年就包产到户了。”
“大队按每家每户的人头分配土地,以后你们想种啥都自己说得算,但有产量任务,需要每年给上头交公粮,剩下的粮食归自己,都听明白了吧?”
有的村民一听以后不能吃大锅饭了,便有些犯难,“吴队长,我可以不要地吗,还像以前一样,跟着大伙儿一块干活,一块吃饭。”
“你说呢?”吴老蔫横了他一眼。
国家制度都敢违抗,这人怕不是脑袋转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