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渣夫!嫁首长!八零辣媳轰动大院》 第一章 她不忍了 “这都几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做饭,你比大队那猪都懒!” “奶,我妈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睡?等她死了,有的是时间让她睡,赶紧滚起来做饭!” 顾春梅是被一阵叫骂声吵醒的。 此时她坐在西屋冰冷的炕上,眼睛紧紧盯着墙上的挂历。 1979年6月3日。 她重生了,今年刚好38岁。 上辈子她伺候公婆,照顾三个孩子,呕心沥血一辈子也没落一句好。 晚年的顾春梅患了肺癌,无钱医治,最后惨死在家中。 她那丈夫倒是过得滋润。 带着弟媳妇一家去随军,住家属楼,吃香喝辣,穿体面的衣服。 把爹娘和孩子丢在乡下让她养。 顾春梅一边要干活挣工分,一边还要给患脑血栓的公公买药看病,小女儿又要读书考学。 生活的苦闷和挫折压得她喘不过气。 上个月她就觉得头重脚轻,干活乏力。 熬到昨夜,突发暴病,一命呜呼了。 好在老天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 这一世,她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讨回来。 顺便让渣夫和极品婆婆付出代价。 “呯!” 顾春梅刚把鞋穿上,柳老太太就一脚踹开房门,骂骂咧咧地闯进来。 脸上的横肉乱颤,一双三角眼似要冒出火来,“谁家儿媳妇像你似的,一觉睡到日晒三竿,饭也不做,工也不上,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奶......”柳兴发跟着跑进来,拽着老太太的袖子,生怕奶奶刁难他妈。 顾春梅一看到大儿子那张年轻的脸庞,心里就纠痛的厉害。 在家里这孩子最孝顺,也对她最好。 因为爹不疼、奶不爱,加上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没有工作,他打了一辈子光棍。 “兴发,到妈身后来。”顾春梅站起身,朝儿子招招手。 “妈,你好点了吗?”柳兴发走上前,一脸急切。 顾春梅抿嘴笑笑,“妈没事。” 为了照看她,兴发都没去上工。 柳老太太见儿媳妇对她爱答不理,感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当即火了。 “老大媳妇,我让你去做饭,你听不懂人话吗?” 顾春梅眉头一皱,“长了张破嘴是怕过期吗,这么急着用?挺大岁数有手有脚,少吃一顿是能把自己饿死,还是老到连饭都不会做了?啥都指望我,我是你家下人,还是你家老妈子?我该你的欠你的?” 柳老太太明显一愣,讷讷地看着顾春梅,瞪圆了眼珠子。 这个窝囊废竟然敢顶嘴。 回过神来,柳老太太恼羞成怒,伸手就挠了上来,“小浪蹄子,你偷懒还有理了,我今天就替一鸣收拾收拾你!” “啪!” 不等老太婆冲过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她脸上。 如此骇然的一幕惊得柳兴发怔在原地。 妈打奶奶了。 顾春梅眯起眸子,“洗脸盆子扎猛子,不知深浅的东西,你儿子天天搂着老二媳妇钻被窝,吃香的,喝辣的,你装眼瞎看不见,还把我当成软柿子搓扁揉圆了可劲欺负,你算是哪根葱?” “一鸣一走就是十几年,信也不写,钱也不寄,月底你还把大队分的粮食打包给他送去。” “这些年我省吃俭用、靠喝米汤活着,没有我跟兴发和兴国挣工分,你和爸早都饿死了,你有什么脸跟我叫唤?” 面对顾春梅咬牙切齿的狠厉劲,柳老太太涨红了老脸。 这死女人今天抽什么风? 往常她一个眼神,老大媳妇就得抖三抖。 恰在这时,东屋传来一阵呵斥声,“大清早的吵什么吵?老婆子,是不是春梅又惹你生气了,打她两巴掌就好了,惯得臭毛病!” 片刻后,柳老爷子拄着拐棍,慢腾腾地走进来。 见婆媳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柳老爷子黑着脸、指着顾春梅的鼻子尖骂道:“反天了你,都敢跟你婆婆翻蹄亮掌了,信不信老子把你轰出去?” “啪!” 顾春梅一耳光就拍在公公脸上,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哎哟!” “扑腾!” 柳老头一个不稳,踉踉跄跄地跌在地上,老脸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老大媳妇,你疯了吧!”柳老太太赶紧去搀扶老伴。 顾春梅抱着胳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柳一鸣抛妻弃子,领着二房一家作威作福,不顾我们的死活,我凭什么要伺候你们两个老不死的?” 每个月给公公抓药就得花十多块钱。 付不起医药费,她就上山自己挖药材。 被蚊虫叮咬,被熊瞎子撵,被狼追,甚至摔断腿,公公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过。 总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没义务赡养你们,能活就活,活不起就趁早死去,再敢跟我五马长枪、呜嗷喊叫的,我就把你们两个老东西沉井里去,你看我敢不敢!” 顾春梅面色冷清,周身气势凌人,全然不像之前那个任人欺凌的草包。 柳老太太心里怄着一股火,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你个小贱种,我要去军区找一鸣,让他跟你离婚!” “呵!”顾春梅嗤笑一声,抬起眼皮,“你儿子在部队享清福,我在家里遭洋罪,这破日子我早过够了。不是想离婚吗,行啊,他不休我,我还要休他呢。但是......” 顾春梅凑到老太太面前,一字一顿道:“我要让你儿子和郭彩霞付出惨重代价!” “你、你想干啥?”柳老太太一脸惊恐,“一鸣马上要升正团了,你如果敢去军区闹,我豁出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好过。” 顾春梅闻言,反手一巴掌掴在老太太脸上,“一张烂嘴属火炉子的,就是欠扇。兴发,把他们拖进仓房去,锁起来!” 她重生回来,有太多事情要做,没工夫跟两个老东西扯闲篇。 “妈,这、这不好吧!”柳兴发挠挠头发,一脸为难。 顾春梅横了他一眼,“让你关你就关,我说话不好使了?” 从前她只要犯一点错,公婆就把她锁在仓房里,不给饭吃。 柳兴发犹豫片刻,上前一手提起一个,直接丢进后院的仓房里了。 “顾春梅,你个骚狐狸,你不得好死,你缺大德了!” “顾春梅,你给我等着,等我儿子回来,我让他整死你,整死你!” 老太太放声谩骂。 顾春梅装听不见。 她拢了拢头发,想着做点饭吃。 明天,她就去城里找柳一鸣算账。 这口恶气她一刻也忍不了了。 谁料刚推门走出去,迎面却碰见了小女儿柳兴艳。 第二章 白眼狼女儿 顾春梅脚步一顿,看着眼前年轻靓丽、全身都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女儿,脸色逐渐阴沉下去。 前世她把女儿养残了,这白眼狼跟爷爷奶奶一条心。 却把她当成血包可劲吸血。 兴艳今年18岁,考了两次大学也没考上。 虽然学校不收学费,但吃喝用度和买书买本都要花钱。 算上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逼得顾春梅恨不得去卖血供女儿念书。 后期柳兴艳又考了两次,还是没考上。 麻袋片上绣花花,她就不是那块料。 晚年时期顾春梅重病在床,兴艳嫌她脏,看都不看她一眼。 重活一世,她决定不要这个女儿了。 “妈,给我钱买材料!”柳兴艳伸手要钱,要的理直气壮。 顾春梅笑了,“要多少?” “5块钱就行。”柳兴艳撇撇嘴。 “找你爸要去吧!”顾春梅拨开她,径直往前走。 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脸白得像纸一样,兴艳也没关心她半句。 反倒是要钱要得理所当然。 柳兴艳见妈是这种态度,微微一愣。 妈今天咋的了,怎么一看到她就吊着一张脸? “妈,你这话是啥意思,我都十多年没见到我爸了,他怎么可能给我钱花?”兴艳拽住老娘,扯着嗓子喊道。 顾春梅一把拍开她的手,拧紧眉头,“你爸现在可是副团长,一个月的津贴都够咱家吃好几年的了,难道还供不起一个学生?他只管生,不管养,那咋能行?” 兴艳听后,满头雾水,“妈,你今天咋的了?” 总感觉哪里不对。 顾春梅冷笑,“你不是喜欢孝顺你爷你奶吗,找他们要钱去呗!” “妈,我爷我奶都那么大岁数了,手里怎么可能有钱?”兴艳涨红了脸。 “没钱就管我要,我该你的?考了两次都考不上,趁早退学种地去吧,供你念书,我都不如养两头猪,年底还能杀肉吃呢。” 顾春梅直接开怼,什么母女情分,不存在的。 尤其是想到前世的种种,她心里只有无尽的愤懑和怒火。 上辈子兴艳嫁到外村去了,逢年过节回来,从来都是两手空空。 吃饱喝足后,临走还得拿点什么。 鸡蛋、鸭蛋和粮食,顾春梅自己都舍不得吃,全被这白眼狼搜刮走了。 柳兴艳怒目圆瞪,“妈,你咋这么说话啊,等我考上大学、将来有出息了,你不也跟着沾光吗,眼下我是考不上,但你不能否定我所有的努力啊!” “呵呵!”顾春梅勾起唇角,“这话说的,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顶个屁蹦的脑袋,你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考上!” “妈......”兴艳不可思议。 “柳兴艳,你且听好,从今个儿开始,我不供你念书了,你也别想从我手里再要到一分钱。还有,以后衣服自己洗,饭自己做,家务活也跟着干,我不是你家丫鬟,别啥事都指望我!” 顾春梅表情严厉,语气很硬,不像是开玩笑。 柳兴艳快要抓狂了,使劲跺脚,“妈,你到底抽什么风啊,我平时要看书背题,还要去学校上课,哪有时间做家务啊?” 别的家长都盼着自家孩子有出息。 妈可倒好,莫名其妙就跟她翻脸了。 顾春梅冷冷扫了她一眼,“没时间就退学,破铁皮做镜片,你是那块料吗?谁对你好你就找谁去,别碍我的眼!” 柳兴艳紧紧咬着嘴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死女人,你给我等着。 等我以后找到好工作,这个破家她再也不回来了。 “爷爷,奶奶!”兴艳哭哭咧咧地跑进屋子告状去了。 没找到二老,她抓住柳兴发问,“大哥,爷奶呢?” “被妈关到仓房去了。” “什么?妈也太过分了,不行,我要给爸写信,咱妈疯了!” 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柳兴发看了妹妹一眼,“妈没做错什么,要不是爷奶常年欺负她,折磨她,妈也不会这么做!” “大哥,你脑袋被门夹了吧,妈是咱们柳家的儿媳妇,伺候公婆,照顾孩子,下地干活,那不是她应该的吗,怎么就欺负她了?”兴艳近乎咆哮。 柳兴发向来嘴笨,挠挠脸,憋了半天也说不出话。 顾春梅正好进屋,听到这番逆天的言论,冷声质问兴艳,“那你爸还是一家之主呢,这些年他为家里做过什么?” “我爸是军人,有正事要做,他将来是要当师长、当军长的,哪能被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绊住脚?”兴艳翻了个大白眼。 顾春梅一听,扬手就扇了她一耳光,“你爸天天搂着你二婶钻被窝,帮她养崽子,这就叫正事儿?部队有你爹这样的军人,真给军区丢脸。” 前世渣夫顾及颜面,以她没伺候好公婆为由,让顾春梅主动提出离婚。 一分钱赔偿都没有。 离婚后她还要继续赡养二老,照顾孩子。 哪怕得了癌症,还要下地干活。 家里除了兴发和兴国外,没人念她的好。 兴艳捂着脸,尖叫起来,“妈,你、你竟然打我,我没有你这个妈,呜呜呜!” “没有正好,省心了。”顾春梅一脸轻松。 兴艳红着脸冲出门去,来到仓房前找爷奶诉委屈。 院门外,大队长吴老蔫捏着烟袋锅敲敲门,“一鸣媳妇,家里出啥事了,是不是吵架了?” 他是鲶鱼沟的村长,也是生产队队长。 这些年他对老柳家颇为照顾。 不止是因为柳家出了个军人,而是一鸣媳妇太过软弱。 干活被村民欺负,回家还要看公婆的脸色。 明明是军嫂,可以去部队享清福。 可柳一鸣偏偏把弟媳妇一家带到军区去了。 一走就是十几年,对家中妻儿老小不闻不问。 顾春梅推开院门走出来,“吴叔,您来了,快屋里坐!” “不了不了。”吴老蔫抻着脖子往院里看,“家里没出啥事吧?” 顾春梅抿嘴笑笑,“没事,几只老鼠把酱油坛子打翻了。” 她对老吴头印象很好。 前世要不是吴叔帮她,她早都被公公婆婆磋磨死了。 吴老蔫‘哦’了一声,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没事就好,地里还有活,我先忙去了。” “吴叔,您等一下,我正好有个事想跟您说。” 第三章 吃顿好的 吴老蔫诧异,“啥事?” 老顾活着时就是他的好友。 临终前嘱托他帮忙照看好女儿。 这丫头性子蔫,脾气软,天天就知道闷头干活。 摊上柳家那公公婆婆,也真够她受的。 顾春梅笑了笑说,“吴叔,我打算去省城军区一趟,找孩子他爹,您得给我开一封介绍信。” “这咋突然想去找一鸣了呢?”吴老蔫好奇。 难道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顾春梅叹息一声,“孩子爹一走就是十几年,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吃苦受罪,自打他参军后,就没往家里寄过一张粮票、一分钱。兴艳要念书,我公公要看病买药,光靠挣那几个工分我真是供不起他们了。” “况且兴发今年20,兴国也19了,眼看着要成家娶媳妇,家里房屋一间地无一垄的,吃饭都成问题,谁家姑娘愿意嫁进来啊?” “柳一鸣做为一家之主,甭管再忙再难,也得先顾家吧。他可倒好,领着弟媳妇在军区逍遥快活,十几年也不说回来看一眼,这日子还怎么过?” 她也真是佩服前世的自己。 居然能忍受这么多年。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呢。 她却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一辈子。 吴老蔫听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孩子爹确实不像话,村里人还把他当英雄呢,我呸,他算什么英雄?媳妇孩子都快饿死了,他却光顾着自己享受。春梅,老蔫叔支持你去部队找他,我陪你去都成!” 有了这句话,顾春梅就放心了。 “吴爷爷!”柳兴艳急匆匆地跑过来,抓住吴老蔫的胳膊,“我妈把我爷奶关起来了,她这是虐待老人,是破坏社会主义团结,你马上报公安把她抓起来!” 吴老蔫闻言,瞟了顾春梅一眼,在心里琢磨片刻。 春梅这是跟公婆彻底撕破脸了。 不然也不会去部队寻夫。 那两个老东西在村里人缘本来就差。 人嫌狗憎。 也就春梅能不声不响地伺候他们这么多年。 “嚷嚷啥?”吴老蔫甩开兴艳,冷着脸,“凡事先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你娘为啥把他们关起来,自己心里没数吗?” 兴艳表情一滞,“你的意思是不管呗?” “家务事,我管得着吗?” 吴老蔫冷哼一声,看向顾春梅,“我这就去大队开介绍信,晚点你来拿。” “谢谢吴叔了。”顾春梅笑着点点头。 柳兴艳心里郁闷极了,可一听到‘介绍信’三个字,她赶忙追问,“妈,你开介绍信干啥?” 不会是去省城找她爸吧,她也想去。 顾春梅理都没理她,回屋从抽屉底层翻出两张肉票,然后径直出门去了。 回来后她提了二斤鸡蛋和一条猪五花肉,招呼兴发烧火做饭。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这样奢侈过。 平时家里的鸡蛋都是留给公婆的。 过年过节蒸一碗鸡蛋糕,她如果表现好,兴许才能分上一小勺。 猪五花直接做了红烧肉,肉块软糯香甜,汤汁粘稠反光。 二斤鸡蛋全部打在盆里,撒上葱花,蒸了满满一盆。 又把家里仅剩的半斤小米熬成粥,一顿饭就做好了。 柳兴国下工回来,刚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味。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一度以为自己闻错了。 “老二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顾春梅迎出来。 兴国长得黑瘦黑瘦的,个子很高,五官俊秀,模样端正,随他那死爸了。 前世顾春梅疏于对他的管教,让兴国犯下弥天大错。 跟人起冲突打瞎对方一只眼睛,蹲了二十年监狱。 出来后整个人都废了,终身未娶。 两个儿子都打了光棍。 柳兴国一边洗手,一边往厨房瞄,“妈,今天做啥好吃的了,真香啊。对了,你身体好点了吗,还难受不?” 看看,这就是区别。 兴艳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伸手要钱,从不关心她的死活。 “好多了,不难受了。”顾春梅笑容温婉。 兴国进屋一看,惊愕道:“嗬!红烧肉啊,妈,今天家里遇到啥喜事了?” 老妈过日子向来精打细算,逢年过节也舍不得割块肉回来,今天是怎么了? “吃肉还堵不住你的嘴。”柳兴发端着碗筷走进来,在弟弟耳边轻声嘟囔两句。 兴国听后,力挺老妈,“妈做得对,爷奶从不把咱妈当人看,一有好吃的就把兴艳叫到东屋偷摸吃,我早都看他们不顺眼了。” 顾春梅给两个儿子一人夹了一块肉,“明天我打算去省城军区一趟,老大陪我一块去。” “妈,我也想去。”兴国肉都不吃了,立马站起身。 十几年了,他对爸的印象还停留在照片中。 这次见到,他一定要当面质问柳一鸣。 凭啥领着二婶和柳小川去随军,把他们扔在乡下吃苦受罪? 顾春梅正色道:“你留下来看家,妈和你哥去去就回!” 她走了,那两个老东西指不定怎么作妖呢。 得有个人看着才行。 兴国闷闷地坐下去,盯着碗里的红烧肉,突然说道:“妈,跟他离婚,以后我和大哥给你养老!” 离开这个破家,没有那两个老吸血鬼和小白眼狼磋磨他妈,他们只会过得更好。 顾春梅点点头,“离婚可以,但妈不能主动提出来。” 不然性质就变了。 “行。”兴国轻轻颔首,看向大哥,“大哥照顾好妈,爸要是敢跟咱妈呜呜渣渣的,你就削他!” 柳兴发哭笑不得,“不用你说,哥心里有数。” 三人把鸡蛋糕和红烧肉都吃了,就连小米粥都喝得干干净净。 柳兴艳馋得直流哈喇子。 本想夹两块肉吃,却被老娘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这日子是不想过了,败家娘们儿,我们老柳家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败家媳妇!” 老太太听完孙女的讲述,气得直拍大腿。 老爷子也气够呛,“咋不嘎巴一下瘟死她呢,明知道我是病人,也不说给我端碗肉来,她是成心气我呢。” 一鸣啊一鸣,你快点回来吧。 看看你媳妇把我们都欺负成啥样了。 顾春梅吃饱喝足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次日一早,她领着老大坐上村里的牛车,直奔县城去了。 第四章 长舌妇 鲶鱼沟距离省城有二百多公里,中途要在江临县倒车,坐大客车前往。 这也是顾春梅跟丈夫结婚十几年来第一次去省城。 她跟兴发换上了最脏、最破的衣服,鞋也漏脚趾头了。 大队的刘会计赶着牛车往前走。 除了顾春梅母子外,牛车上还有几个去县城办事的村民。 “春梅啊,我听吴队长说,你想去部队找你男人,你们两口子都十几年不见了,感情早都没了,你还找他干啥?” 黄大喇叭开口了,阴阳怪气的。 村里就属她嘴碎,舌头长,最爱讲究别人家的事。 见顾春梅不言语,黄大喇叭接着说,“你要是硬气点,当初你男人能把郭彩霞带到部队去?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想到自己男人,晚喽。上花轿才想起扎耳朵眼,你早干啥去了?” 柳兴发一听,猛地看向黄大喇叭。 正要发火,顾春梅拦住她,淡淡道:“一个在脑袋里养鱼的人,跟她计较什么?” 此话一出,牛车上的人全笑了。 脑袋里养鱼,说明全是水。 真没看出来,一鸣媳妇平时老实巴交、不声不响的,骂起人来居然这么厉害。 都不带脏字的。 黄大喇叭听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春梅,你搁这骂谁呢,我说错了吗?你男人领着弟媳妇一家在军区住楼房、享清福,你却在乡下吃糠咽菜,伺候公婆,拉扯三个孩子,你不活该吗你。乌龟照镜子,你一脸王八相,跟我装什么装?穿得破破烂烂,像要饭的,你家一鸣能看上你?” 前世就是这样,因为性子太软,谁都能损她两句。 然而,如今的顾春梅可没那么好惹了。 她把手里的破兜子塞给兴发,转身一把就薅住黄大喇叭的头发,厉声骂道:“见过拉在厕所里的,没见过拉在嘴里的,你这脑袋和屁股是装反了吗,一说话就满嘴喷粪!” “我去不去省城找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柳一鸣是我丈夫,只要我们还没离婚,他就有责任、有义务养我们。” “倒是你,家里老爷们不务正业,整天出去跑骚,饿得你那崽子总来我家偷粮吃,你哪来的脸对我指指点点?” 见到眼前这幕,所有人都懵住了。 瞧一鸣媳妇那泼辣劲,好像要把黄大喇叭生吞活剥一般,样子十分骇人。 其他两个小媳妇本想给大喇叭帮腔。 可一看她这气势,都纷纷侧过头去,不敢插话了。 “顾春梅,你、你松手。” 黄大喇叭疼得龇牙咧嘴,感觉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刘会计,你赶紧管管她,顾春梅一言不合就打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刘会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谁让你嘴欠,兴发他妈进城寻夫,跟你有啥关系?” “我、我是跟她闹着玩的,这说说话咋还急眼了呢。”黄大喇叭尽量找补。 顾春梅松开她,冷哼一声,“猪屁股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宝根娘,你记着,以后要是还敢扯老婆舌,我就把你那张烂嘴撕开!” 黄大喇叭:“......” 这人啥时候变得这么邪乎了? 玩笑都开不起了。 江临县面积不算大,人口却不少。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过来,一些小商小贩已经开始做生意了。 虽不敢摆在明面上,大多是走街串巷小声吆喝,但一天下来也能挣不少钱。 当然了,前些年的黑市还存在。 每每到了晚上,小学后面的那条街就人满为患,热闹极了。 顾春梅前世没做过买卖,可她毕竟活了两辈子。 见证了小县城从贫穷落后到繁荣昌盛的整个过程。 想发家致富不难,但要有本钱。 突然,一阵汽车的鸣笛声传了过来。 “滴滴!滴滴!” “让开,快让开,刹车失灵了!” 顾春梅扭头望去,就见一辆军用吉普车朝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司机从车内探出头来,大声驱赶人群。 刘会计见状,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用鞭子抽打老牛,“快走快走,架!” 老牛不紧不慢地往前挪了两步。 吉普车速度很快,不等牛车躲过去,就听‘哐啷’一声巨响。 牛车被撞翻了。 车上的人滚落一地,哀嚎声此起彼伏。 “哎呀,你是怎么开车的,把人撞死算了!” 黄大喇叭啥事都没有,却扯着嗓子嗷嗷叫唤。 就是想讹人点钱。 其他人也没大碍,多数是蹭破皮了,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但顾春梅可就惨了。 她刚才坐在牛车的边缘,出事时正好跟吉普车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要不是兴发眼疾手快抱住她,她脑袋就开瓢了。 “妈,你没事吧?”柳兴发急忙上前搀扶。 “嘶!”顾春梅刚站起身,脚脖子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撸起裤腿一看,脚踝处鲜血淋漓,方才被牛车砸到了。 刘会计也慌了,问大伙儿,“有没有磕到碰到的?” “刘会计,我不行了,赶紧送我去卫生所,哎哟!” 黄大喇叭坐在地上,用力拍打双腿。 吉普车上下来两个穿军装的人。 走在前面的是司机,年纪不大,许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张脸吓得惨白。 另一名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 他身姿挺拔,面容刚毅,气质不俗,看样子应该是个军官。 见一位女同志脚腕上全是血,夏长海快步迎上去,“同志,对不起,刚才刹车失灵了,我马上送你去卫生所。” 顾春梅疼得直冒冷汗,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长官,我也受伤了,今天不给十块钱,你们休想走。”黄大蜡烛坐在地上不起来。 “同志,看病要紧,咱们先去卫生所检查一下。”夏长海说着,吩咐司机小军去把人扶起来。 县城没有医院,只有两家卫生站,医疗条件有限。 但治个头疼脑热或包扎一下伤口还是可以的。 刘会计一眼就看出黄大喇叭想讹人,便训了她一句,“活不起了?连军人都敢讹?赶紧滚起来,别撒泼犯浑!” 黄大喇叭抿抿嘴,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看,便悻悻地爬起身,嘴里咕哝几句难听的话。 到了卫生所,大夫帮顾春梅检查了一下。 好在没伤到骨头,包一下吃点药就没事了。 夏长海心里很是愧疚,狠狠批评了周小军一通。 做为他的司机兼警卫员,上车前应该仔细检查车辆,排除故障。 哪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今天如果把老乡撞死了,他如何跟上头交代? 柳兴发心疼坏了,扶着老妈走出卫生所。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还没见到渣爹呢,中途就出事故了。 “同志,你等一下!”夏长海追了出来。 第五章 勇闯军区 顾春梅回过头,“首长,还有事吗?” 她刚才听那个小司机就是这么称呼他的,便也跟着叫上了。 夏长海从衣兜里摸出三张大团结递过去,“同志,今天真的很抱歉,这钱你拿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头买点吃的好好补补。” 瞧他们娘俩的衣物和打扮,家里日子应该不好过。 脚受伤了,就没法下地干活了,这对本就不富裕的家无疑是雪上加霜。 顾春梅收下钱,“谢谢首长。” 一张大团结是10块钱,三张便是30元。 这次从家出来,她身上没带多少钱。 抛去往返的路费和吃喝住宿,几乎不剩什么了。 见顾春梅背着包袱,夏长海又问,“同志是要出远门吗?” “是,我去省城。” 一旁的周小军听后,眼睛一亮,“那巧了,我跟夏首长也要去省城,不如捎你们一段吧!” 他撞了人,心里很自责,总想着补偿一下他们。 顾春梅想了想说,“我们坐客车去就行,不麻烦你们了。” “没事。”夏长海回了她一句,淡淡道:“刚好顺路,修完车咱们就出发。” 柳兴发乐得合不拢嘴,真是因祸得福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坐过吉普车呢。 盛情难却,顾春梅也不好再拒绝。 车修好后,她一瘸一拐爬了上去。 夏长海坐在副驾,闭目养神。 他话很少,周身气势很冷,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 毕竟是上过战场、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军人。 倒是周小军话很多。 他询问了顾春梅母子前往省城的目的。 还把车上的槽子糕分给他们吃,热情极了。 当顾春梅提到自己丈夫跟弟媳妇勾搭成奸、抛弃家庭的事情后,夏长海缓缓睁开眸子。 “你男人叫柳一鸣?”夏长海问道。 “是的。”顾春梅应了一声,试探着问,“夏首长认识他?” “嗯。”夏长海颔首。 何止是认识,在军区时,他几乎天天都能见到柳副团长。 不过据他所知,柳副团身边有一位妻子啊。 已经在一起过了十几年了。 难道他是在蒙骗所有人,眼前这位乡下来的村妇才是他的正牌妻子? 周小军听得云里雾里,“顾同志,这不对吧,柳副团的媳妇姓郭,你突然去部队找他,这......” “别说了,好好开车!”夏长海蹙紧眉头,脸色愈发冷清。 队伍中能有柳一鸣这种抛妻弃子的人,简直是军区的耻辱。 军婚岂能儿戏? 这已经严重违反部队纪律了。 到达省城后天已经黑透了。 夏长海帮顾春梅母子找了一家招待所,付了房费便离开了。 与此同时,军区家属楼。 柳一鸣正在给侄子柳小川过生日。 郭彩霞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拿出一瓶茅台酒,亲手做了生日蛋糕,气氛很温馨。 “小川,还不快谢谢你爸,这桌饭菜都是你爸张罗的。”郭彩霞笑眼弯弯。 明明跟顾春梅同岁,她却养得白白胖胖,身上的布拉吉裙子也很高级。 柳小川龇着牙笑,“爸,你能不能给我换个工作啊,我不想在罐头厂上班了。” 柳一鸣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板着脸道:“不想干也得干,现在没那么多指标,有份工作都不错了。” 眼下彩霞在供销社卖货,小川在罐头厂上班,二人的工作都是他帮忙安排的。 他每个月能领90块钱津贴,算上彩霞和小川的工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全然不知乡下的妻儿和爹娘已经快饿死了。 郭彩霞见男人脸色不太好,急忙劝儿子,“小川,你爸过几天就要升正团长了,到时安排工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今天你跟你爸好好喝点,妈再去炒两个菜!” “好咧。”柳小川喜笑颜开。 有个当军官的爸爸就是好,干啥都方便。 是夜,郭彩霞拿着厚厚一摞书信悄悄下楼,找个没人的地方烧掉了。 这些信几乎都是从老家寄来的。 兴艳写的最多,也有大嫂和公公婆婆寄来的信。 郭彩霞为了能让一鸣彻底忘记家里那头,便偷偷拦截了书信。 前几年一鸣还想着往村里邮点粮食,全被郭彩霞拦下了。 还说家里有兴发和兴国干活,日子过得比他们都好,根本不愁吃喝。 时间久了,柳一鸣便也习惯了。 次日一早,顾春梅领着儿子出现在军区大门外。 站岗的哨兵见他们长得面生,探头探脑的,便上前询问,“这位同志,你找谁?” “我找柳一鸣,我是他媳妇。”顾春梅回道。 哨兵怔了怔神,一脸异样地看着她,“同志,你确定你是柳副团的妻子?” 瞧这破衣烂衫、满脸脏污的模样,也配不上堂堂柳副团长啊。 再说了,人家柳副团早在十几年前就把媳妇接到军区了。 顾春梅也不废话,直接拿出结婚证和介绍信,“劳烦带我去见他。” 哨兵一看到结婚证,顿时愣住了。 这简直是惊天大瓜啊。 “同志,你等一下。”哨兵回到岗亭,打了一通电话。 片刻后,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走出来。 他是军区正团长,姓黄。 把顾春梅母子带到营区的办公室后,便开始着重了解情况。 “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柳副团明明有妻子了,叫郭彩霞,这事儿整个军区的人都知道啊!”黄团长倒了杯水端过来。 他刚才已经让人去通知柳一鸣了,顺便再把虞副师长叫来。 此事影响恶劣,他一个团长不好做主。 顾春梅正色道:“团长,郭彩霞是柳一鸣的弟媳妇,根本没有夫妻之名,当年柳家老二出了车祸,郭彩霞便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男人,明明随军名额是我的,却被她抢去了。我公公婆婆也有意偏袒二房,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乡下吃苦受罪。” “如果日子好过,我也不会来打扰他们的生活,可眼下家中已经断粮了,我还要供女儿念书,给公爹买药,日子实在太苦了。今天我必须当面问问柳一鸣,这一家老小他到底管不管!” 黄团长听到这里,简直是天雷勾地火。 尤其看到母子二人的穿着后,心里更是不好受。 这柳副团长简直是禽兽不如啊。 恰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顾春梅抬头看去,正是她那十几年未见的丈夫--柳一鸣。 第六章 骑虎难下 见到顾春梅的瞬间,柳一鸣明显一愣,表情复杂极了。 十几年没见,柳一鸣几乎没怎么变,身材发福了,脸上也多了不少肉。 再看他的糟糠妻,满身脏污,面色蜡黄。 一双破布鞋露着脚趾头,离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怪味儿。 这样一对比,让黄团长心里很是愤懑,直接质问柳一鸣,“柳副团,你认得她吗?” 此事一旦落实,他一定要让柳副团吃不了兜着走。 柳一鸣回过神来,干笑一声,“当......当然认得。春梅,你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说跟我打声招呼。”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柳兴发,试探着问,“这是谁家娃娃,看着怪眼熟的。” 顾春梅:“......” 合着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识了。 乐不思蜀到这种程度,顾春梅只想拿刀活剐了他。 柳兴发紧紧攥着拳头,破口大骂,“你简直是畜生不如,连自己儿子都不认得,倒是把别人家崽子养得又肥又壮,你不配当我爸!” 此话一出,黄团长皱紧眉头,猛地看向柳一鸣,“柳副团,你是怎么当父亲的,连自己亲骨肉都不认得?” “我......我只是离家太久了,刚参军那年,兴发才4岁,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柳一鸣脸颊发烫,磕磕巴巴地解释。 话落,他还假惺惺地想摸摸兴发。 却被儿子‘啪’地一声拍开手,“别碰我,你比粪坑里的蛆都恶心!” 他从小到大都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 曾经也畅想过,有一天爸回村子了,一定会夸赞他和老二懂事。 然后给他们买好吃的、买新衣服。 甚至再盖两间大房子。 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顾春梅盯着渣夫看了片刻,一瘸一拐地走上前。 柳一鸣扯了扯嘴角,“春梅,你跟老大还没吃饭吧,咱回家,我让彩霞给你们炖肉吃。” 家丑不可外扬。 这种事最好在私下里解决。 万一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他升正团长的事情就泡汤了。 而且听说夏军长来到军区视察工作。 此事一旦被他知道,别说升正团了,他不被记大过都算烧高香了。 顾春梅勾唇冷笑,眯起眸子,扬手就扇了他一耳光。 “啪!” 这一巴掌她几乎用了吃奶的力气。 打得柳一鸣偏过头去,牙齿都松动了。 “春梅,你、你......” “啪啪!” 顾春梅反手又是两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里来回飘荡。 “怎么回事儿?”门外走进来一名魁梧的军人。 扫了顾春梅一眼后,最后将目光落在黄团长身上,“这里是军区,岂容散杂人等过来胡闹?” 一看到虞副师长,柳一鸣长长松了口气。 这些年老虞没少喝他酒、抽他烟。 逢年过节他也经常给老虞妻子和孩子送东西。 但凡他违反纪律或受到处罚了,老虞都会想办法帮他摆平。 黄团长喟叹一口气,把顾春梅的遭遇大致讲了一遍。 虞副师长闻言,摆了摆手,“造谣,纯粹是造谣,小柳的媳妇叫郭彩霞,孩子叫柳小川,军属大院的人谁不知道?” 说完看向顾春梅,“这位同志,你知道诬陷军人是什么罪吗?就算想跟一鸣攀扯关系,至少也打扮打扮自己、换身干净衣服吧!” “人家堂堂军区副团长,怎会看上你这种乡下村妇?那个成语咋说来着,齐大非偶,你跟一鸣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差距太大了。这是你儿子吧,赶紧扶着你母亲回家去吧,军区重地,以后别再来了!” 柳一鸣暗自窃喜,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黄团长听完这番话,简直是震碎三观,忙替母子说话,“虞副师长,这事不能过早下定论啊,我建议仔细调查一下,军婚关系到部队的颜面,如果连这种事都能随便敷衍,那与骗婚有什么区别?我们军人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又如何树立起来呢?” 虞副师长听到这里,表情难看至极,“黄团长,这种事你最好少掺和,不服可以把教导员叫来,问问他这事谁对谁错。” “行啊!”顾春梅淡淡一笑,“叫来,最好都叫来,尤其是郭彩霞和她那崽子,他们今天必须到场。” 今天她不掀翻整个军区,她就算白重生。 虞副师长有点上头,加重了语气,“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去个人,把柳副团的媳妇和孩子叫来。” “虞副师,不、不行啊。”柳一鸣瞬间慌了,吓得满头是汗。 老虞不了解情况。 以为彩霞就是他正牌妻子呢。 此事他瞒过了所有人。 就想着过几年跟春梅把婚离了,然后偷偷跟彩霞领证。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声不响地把事办了才是上上策。 “怎么不行?”虞副师挑了挑眉,在小柳脸上看出一丝异样。 难道郭彩霞真不是他媳妇? 那更要把人叫过来,当面问清楚了。 柳一鸣吓得双腿打颤,汗水把军装都洇透了。 小兵腿脚迅速,不出半个小时就把郭彩霞母子带来了。 见到顾春梅的一瞬,郭彩霞整个人都惊住了。 她艰难地叫道:“大、大......” ‘嫂’字却没说出口。 倒是柳小川叫了一声,“大伯母!” 顾春梅瞥向郭彩霞,这狐狸精今天穿得很精致。 烫了一头波浪卷,碎花的确良衬衫掖在裤腰里,一条黑色灯芯绒裤子紧致有型,配一双棕色半高跟鞋,全然是官太太的打扮。 柳小川个子不高,已经开始横向长膘了,跟又瘦又高、一脸菜色的柳兴发形成鲜明对比。 顾春梅见人到齐了,也没废话,直接把结婚证和介绍信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拍。 冰冷的目光盯着郭彩霞不放,“弟媳妇,十几年不见,一声大嫂都叫不出口了?还是说,你现在生活太安逸了,全然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虞副师长表情一滞,忙拿起结婚证看了两眼。 这证件上有公社盖的钢印。 介绍信上也有鲶鱼沟生产大队的红印,不会有假。 郭彩霞脸色青红交错,憋半天也放不出屁来。 柳一鸣更是骑虎难下,近乎哀求道:“春梅,你有啥委屈咱回去说好不好?” “不行!”虞副师长声色俱厉,语气不容置喙,“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柳一鸣:“......” 第七章 绝不手软 老虞今天有点反常啊。 这种时候就不要跟着添乱了好吗。 “虞副师长,这里面有诸多误会,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柳一鸣一边说着,一边把虞副师拽出去。 郭彩霞表情精彩极了,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大嫂,你们啥时候到的,一晃这么多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呢。” 这个死女人,从前那么软弱无能,被人欺负死了也不吭声。 到底是谁跟她的胆子来军区寻夫的? 顾春梅轻笑一声,不慌不忙道:“我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老娘们儿,能有啥变化?倒是弟媳妇你,抢了我的随军名额,缠住我男人,住上了楼房,当了官太太,气质真是越来越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呢。” 此话一出,黄团长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柳副团长在人前人模狗样的,实则是个抛妻弃子的陈世美。 能跟他成为同事和战友,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郭彩霞脸上挂不住,尴尬地侧过脸去。 柳小川心里很不爽,从来没人敢跟他妈这样说话。 当即火了,“大伯母,你说话注意点,我妈一没招你,二没惹你,你在这儿阴阳谁呢?” “柳小川,你把嘴夹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柳兴发上前一步,挡在老妈面前,厉声骂道:“耳朵一个大一个小,你可真是猪狗养的,自己亲爹死了,就缠着我爹叫爸爸,你脸皮咋那么厚呢?没有爸就让你妈找去,缠着我爹算怎么回事?” “你.....你放屁,你骂谁呢,骂谁呢?” 柳小川火冒三丈,像跳猴子似的,抡起拳头就朝柳兴发打去。 他打小就被宠坏了,妈疼爱他,爸护着他,上学时都没人敢招惹他。 这柳兴发算是什么玩意,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然而,不等拳头砸过去,柳兴发一脚就揣崽他膝盖上。 胖得跟猪一样,走两步都要喘三喘的货,还学人家打架? 柳小川痛呼一声,‘扑腾’一下跪在地上,“柳兴发,你踏马敢打我?” 简直没天理了。 别看兴发长得瘦削,可他常年下地干活,身上全是劲。 打柳小川这种笨猪就像玩一样。 郭彩霞看不下去了,急忙上前搀扶儿子,佯装训他,“小川,不许没礼貌,他是你堂哥。” “呵呵!”柳兴发弯起嘴角,“我可没这种跟人抢爸的堂弟,二婶别瞎说,我嫌埋汰。” 顾春梅心里发笑,老大这嘴皮子还挺利索的。 来时的路上,她告诉老大,见到郭彩霞一家后,绝不能有好脸色。 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出了事她兜着。 门外,虞副师长甩开柳一鸣,皱着眉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正直夏军长视察工作期间,他如果有意偏袒小柳,被军长发现,一样会受处分。 所以这趟浑水他还是不淌的好。 柳一鸣深谙事情已经败露,瞒也瞒不住了,便把实情都交代了。 虞副师听后,怒声质问,“所以说,郭彩霞不是你媳妇,柳小川也不是你儿子?” “不、不是。”柳一鸣低下头,声若蚊蝇。 “那你当初把他们母子接到军区大院时,为何不直接坦白呢?还对外声称他们是你家属,在一起过了十几年,你这是骗婚你懂吗?” “虞副师,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柳一鸣一脸恓惶,差点跪下求他了。 虞副师眉头拧成‘川’字形,后退一步,有意跟他保持距离,“最近军区正在抓典型呢,如果是别的事情,我或者能帮你想想办法,替你说几句好话,但这事儿不行。” 柳副团欺骗了所有人。 生活作风有问题,为人不检点,跟弟媳妇乱搞,影响极其恶劣。 他若有意袒护,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为了这种破鞋烂袜子的事,耽误了自己大好前程,值得吗? 柳一鸣还想哀求两句,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哀嚎声。 跑进去一看,就见春梅薅着彩霞的头发、正往她脸上招呼。 小川和兴发也扭打在一起,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本应该维持秩序的黄团长,却站在旁边看戏,劝都不劝一下。 郭彩霞被打得狼狈极了,盘好的头发被扯得乱糟糟的。 的确良衬衫从裤腰里拽出来,扣子崩掉了两个,露出雪白一片。 “弟媳妇,这滋味咋样,好受不?” 顾春梅边打边骂,下了死手,“我在村子里就是被人这么欺负的,没办法,我男人被你抢走了,没人护着我,我那遭瘟的公婆有跟没有一样。再看看你,穿得光鲜亮丽,养得白白净净,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享清福?三伏天卖出去的肉,你纯纯烂货一个!” “啊啊!大、大嫂,你先松手啊!” 郭彩霞疼得龇牙瞪眼,鼻血都流出来了。 柳一鸣见状,赶紧上前拉架,“春梅,快点松手,不许......” “啪!” 顾春梅转身一耳刮子就扇在柳一鸣脸上,指着他鼻尖骂道:“人说话狗搭茬,你在这装什么好人?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可倒好,一走就是十几年,连自己亲儿子都不认识了,把我扔在乡下替你伺候那两个老不死的,拉扯一大家子人,你却搂着弟媳妇钻被窝,把侄子供养成人,怎么,我是你们老刘家的奴隶啊?就该被你欺负是吧?” “春、春梅......” 柳一鸣脸红到耳朵根儿,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顾春梅冷着脸看向虞副师长,近乎质问的口吻,“这位首长,我侄子管我男人叫爸爸,这对吗?” 虞副师长搔了搔头发,轻咳一声,“这当然不对,不过同志放心,此事我们一定严肃处理,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对嘛!”黄团长看得很过瘾,插了句,“部队能有柳副团长这样的害群之马,必须严惩不贷,正好夏军长来军区视察工作,还劳烦虞副师将此事通报上去,咱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他不能越级通报,这是规定。 顾春梅听到这里,松开郭彩霞,“希望两位首长说话算数,我有足够的证据指认他们狗男女通奸。而且这次过来,我不仅要为自己讨回公道,还想拿到应有的赔偿。” 一听到‘赔偿’二字,郭彩霞两眼一翻,双腿一软,直接晕死过去。 第八章 拿到赔偿 现在的好生活都是她争取来的,不想被人打扰。 如果顾春梅狮子大开口,索要巨额赔偿,她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眼见自己的白月光倒下去,柳一鸣面色一惊,“彩霞,你怎么了?” “妈!”柳小川也吓了一跳。 郭彩霞紧紧闭着双眼,眼下这种情况,装死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顾春梅一眼就识破了她的小伎俩。 扒拉开柳一鸣和柳小川,冷冷盯着郭彩霞,“猪鼻子插大葱,你搁这装什么象呢?” 郭彩霞眼皮抖了抖,不为所动。 顾春梅也没惯着她,照她胸脯子就踩了一脚。 只听‘嗷’地一声惨叫,郭彩霞捂着胸口就爬了起来,愤愤地瞪着顾春梅。 虽然心里郁闷,可又不敢真的跟大嫂翻脸,毕竟自己没理。 黄团长叹了口气,问道:“同志,你打算让他们怎样赔偿你啊?” “2000块钱,少一分都不行。”顾春梅一脸严肃,“再有,随军名额是我的,今后我要领着孩子住进军属大院,郭彩霞和她的崽子滚蛋!” 一听到2000块钱,郭彩霞又是双腿一软,站都站不稳了。 大嫂也太贪了吧。 她不过是个乡下村妇,一辈子都没见过2000块钱长啥样吧。 还有,她跟小川早都适应城里的生活了。 如果现在把她撵出去,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该怎么生活? 尤其是一鸣瘦了处分,供销社那边一定会辞退她的。 “不行!”郭彩霞尖叫起来,“大嫂,你虽然是一鸣的媳妇,但他对你早都没有感情了,他如果还挂念你,又怎会十几年不回村看你?空有夫妻之名有啥用,一鸣现在喜欢的是我。” 当年她能从大嫂身边把一鸣抢过来,现在也可以。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这些年她跟柳一鸣牢牢地捆在一起,岂是大嫂三言两语就能毁掉的? 顾春梅闻言,哂笑道:“郭彩霞,你真是城墙上出恭,露了好大一张脸啊。狗掀门帘子,全靠你那张嘴吗?霸占别人的丈夫,你很光彩是吧?你不是喜欢嘚瑟吗,行,现在我就让你出名!” 话落,她吩咐柳兴发,“老大,你出去喊,就说大伯哥领着弟媳妇随军了,抛妻弃子,禽兽不如,在一起睡了十几年,问问部队管不管!” “好!” 柳兴发点点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虞副师长见状,急得直跺脚,“哎呀,使不得啊,这要是闹大了,对你们都没有好处啊!” “闹!让他们闹!”黄团长挺直胸脯,“如果部队都不能给他们评理,那就没有评理的地方了!” “你少说两句吧。”虞副师扯了黄团长一把,命令道:“赶紧把那孩子拽回来。” 但已经晚了,经柳兴发这么一嚷嚷,一千多号人像蚂蚁一般,围在营房门外,朝里面探头探脑。 一听说是柳副团长家出事了,士兵们都很好奇,纷纷议论起来。 “咱们副团长平时一本正经的,原来还有这种丑闻啊。” “合着我管郭彩霞叫了十几年嫂子,她居然是个冒牌货,平时装得人五人六的,把大伙儿都给骗了!” “在古代兼祧两房是正常的,可现在是新社会,柳副团真把自己当成地主老财了,还想左拥右抱,他可真敢想啊!” “呸,这种人渣还想升正团呢,趁早回老家种地去吧,真给咱们军区丢脸!” “......” 一阵阵声讨如海浪般席卷而来,吵得柳一鸣脑仁生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柳小川气不过,出去反驳几句,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 郭彩霞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抽抽噎噎地掉眼泪。 “柳副团长,你妻子在乡下受了这么多年罪,吃了太多苦,管你要2000块钱多吗?” 虞副师长见形势失控,黑着脸批评柳一鸣,“听我的,赶紧给人家拿钱,再把你弟媳妇一家赶出军属大院。至于你的事情,等我跟夏军长商议过后、再另行处置!” 柳一鸣也不想闹得太难看,直接点头答应了,“好,我同意。但是钱都在家里放着呢,春梅跟我回去拿吧。” “一鸣。”郭彩霞哭红了眼圈,抓住柳一鸣的手,“你把钱都给他,咱们以后怎么办?” 黄团长听了,轻哼道:“以后?你还想着以后?事到如今你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吗?” 全身贴膏药,毛病真不少。 这鸠占鹊巢还占上瘾了。 柳一鸣想尽快息事宁人,现在顾春梅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欣然同意。 顾春梅对渣夫太了解了,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现在不拿到钱,回到家属大院肯定也拿不到。 他会找各种理由搪塞揶揄。 “我不跟你回去拿,现在当着两位首长的面,你去把钱拿来,并写一份保证书,保证把郭彩霞和柳小川立刻轰出家属大院。” 这只是个开始,狗男女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如果只是轻飘飘的拿了2000块钱就想安抚她的怒火,那她也太好糊弄了。 柳一鸣脸涨成了猪肝色。 犹豫半天才点头答应,“好,你等着,我回家一趟。” “爸,你不能把钱给她。”柳小川急了,“你还答应帮我安排工作呢,没钱怎么安排啊?” 顾春梅直接笑了,“两位首长听听,柳一鸣宁愿帮侄子安排工作,也不想给家里妻儿寄一粒粮食,天底下有这么当爹的吗?” 门外的吃瓜群众们一阵愤慨,又开始指责起柳一鸣。 “如果不想养,当初就别生啊,柳副团,你简直是部队的蠹虫,军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柳一鸣最好面子,一听到这些话心里的火气‘噌噌’往上窜。 他冷着脸走出营房,回家取了钱。 又当着虞副师长和黄团长的面写了一份保证书,交给顾春梅,“这些年辛苦你了,这钱是你应得的,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拿着钱回村去吧。” 顾春梅挑起眉梢。 这是想用钱堵住她的嘴啊。 “谁说我要回去了?” 顾春梅似笑非笑,“我是你的合法妻子,是通过政审的媳妇,这军区伙食好、环境好,我凭什么回农村遭洋罪?” 郭彩霞一听,近乎咆哮,“大嫂,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钱也拿了,你还想怎么样?” 第九章 想要离婚? 顾春梅刮了郭彩霞一眼,突然笑了,“弟媳妇,你上厕所出来没擦嘴吧,说话一股子粪坑味!你说我想怎么样?” “你这些年把本属于我的好处都抢走了,在城里作威作福,有体面的工作,有男人疼,有饭吃,有钱花,而我呢?” “我每天天不亮就要下地干活,伺候两个老不死的,领着孩子挣工分养家,受村里人欺负,穿打补丁的衣服,累死累活一整年,也吃不到一块肉、一个鸡蛋,我凭啥受这份罪?” “为了挖药材给公公看病,我差点死在山上,被熊瞎子撵,被狼群追,回去后公公婆婆不念我一句好,我图什么?” 说到这里,顾春梅走到郭彩霞面前,一字一顿道:“姓郭的,你问我想怎样,我告诉你,我要把这十几年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以为赔2000块钱就想把我打发了?呵,做梦去吧,你、柳一鸣和你那崽子,今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我若做不到,顾春梅这三个字倒着写,来日方长,你且等着!” 一番话砸下来,郭彩霞听得战战兢兢。 尤其是大嫂看她的眼神,与从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仿佛一头觉醒的母豹子,眸光中透着狠厉和杀意,全身都冷冰冰的。 眼前的大嫂根本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草包了。 柳小川不服气,狠狠瞪了顾春梅一眼。 一个土老帽能扑腾起多大水花? 回头他找几个小地痞吓唬大伯母一通,她就得夹着行李卷乖乖滚回乡下去。 虞副师长本来还想偏袒柳一鸣。 但听到顾春梅在农村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心里惭愧极了。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军嫂啊。 郭彩霞顶替她的名额在军区享福,被柳副团养得白白胖胖、很有气质。 任谁见了都叫一声嫂子。 这对吗? 柳一鸣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吭哧半天才道:“当初二弟死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帮他照顾好彩霞和小川,我不能不管他们吧?春梅,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会把彩霞和孩子扔在乡下不闻不问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三观又被撕裂了一次。 顾春梅冷笑一声,“说的什么屁话,一张嘴以为你在嘴里分过尸呢。郭彩霞和柳小川是人,我和兴发兴国就不是人了?一个寡妇弟媳,愣是被你照顾到被窝里去了,千层鞋底做腮帮子,你脸皮真厚啊。” “那郭彩霞没出嫁时就名声恶臭,娘家人都不待见她,你倒把她当成宝了。这柳小川是不是她跟你二弟生的还两说呢,你又是安排工作,又是宠着护着,却让亲生儿女在乡下饿肚子。” “柳一鸣,你真应该把你那心肺肠子掏出来给大伙儿瞧瞧,看看是不是已经烂透了。” 柳一鸣被骂得脸红脖子粗,眼睛却偷偷瞄向柳小川。 这孩子长得得确不像二弟和彩霞。 细细一想,倒是跟邻村的老王有几分相像。 郭彩霞实在听不下去了,咆哮道:“大嫂,你一定要毁了我们你才满意吗?” 早知道大嫂这么难缠,她前几年就应该想办法毒死她,省得出来祸害人。 顾春梅‘啧’了一声,眼睛慵懒地瞥向郭彩霞,“屁股上描眉画眼,你好大的脸啊!就你这种货色,放在古代是要沉溏的,你居然还有脸叭叭。黄首长,这对狗男女是不是该挂一双破鞋去游街?” 黄团长听了,正要点头,想想又觉得不妥。 游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特别像柳副团这种有军职身份的人,要走正规处罚流程,接受组织的审判和调查。 门外的士兵们义愤填。 各种难听的叫骂声不绝于耳,都想冲进来手撕了这对狗男女。 迫于压力,柳一鸣只好再次哀求顾春梅,“春梅,你闹也闹了,吵也吵了,有啥话咱回家去说,好不好?” 这该死的娘们。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夏军长来视察工作时来。 那可是一位活阎王,少年从军,上过前线,战功累累,还在国外进修过。 他只要一句话,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别说升正团长了,想在部队待下去都难。 顾春梅也累了。 吵了一大通,她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口干舌燥。 柳兴发也是一脸疲惫,肚子时不时传出‘咕咕’的叫声。 “我这大老远从乡下赶过来,还没吃一顿饱饭呢。”顾春梅揉揉肚子,扫向郭彩霞,“弟媳妇,给我包顿饺子你再滚蛋吧,我想吃猪肉酸菜馅大蒸饺!” 郭彩霞一听,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还想吃蒸饺,你吃屎去吧。 “一鸣,跟她离婚,立刻,马上!”憋了半天,郭彩霞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大嫂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她根本不配做你妻子!” 柳一鸣面露难色,偷偷掐了郭彩霞一把。 当着领导的面提离婚,是嫌他不够渣吗? 眼下这种火候,提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提离婚。 这种事可以在私下里跟春梅商量着来,如果嫌赔偿少了,可以再给她一些。 毕竟老爹老娘还在乡下等着春梅照顾呢。 爸要看病买药。 兴艳要考大学。 杂七杂八的费用加在一起可不是小数目。 他可不想搞太多累赘在身边。 如果不离婚,春梅就有责任、有义务养家糊口,伺候公婆。 外人根本挑不出毛病。 柳兴发嗤笑道:“两位首长听听,我妈今天才到军区,我二婶就撺掇我爸离婚,咋的,好处都让她得了,我妈这些年活该吃苦受罪呗?” 渣夫奸妇。 想拿离婚恐吓他们,门都没有。 就凭渣爸那胆量,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主动跟妈离婚的。 这么做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虞副师长气得够呛,伸手杵了柳一鸣一下,“柳副团,你媳妇从乡下来找你,你连顿饺子都供不起了?” “供得起,供得起。”柳一鸣连连点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春梅,咱回家,我和彩霞亲手给你包饺子吃。” “不必了!”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硬朗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夏长海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第十章 欣赏她的勇气 一见到夏军长,柳一鸣满脸惊骇,冷汗不要钱似的往出冒。 黄团长和虞副师长立正站好,齐刷刷地行了一个军礼。 门外的士兵们也不敢大声喧哗了,都纷纷散去,只剩周小军守在门口。 “军长好。”虞副师行完军礼,忙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军长? 顾春梅怔了怔神,打量着夏长海。 她虽然文化低,见识少,但也知道一军之长在部队意味着什么。 合着她那天是被军长的车给撞了。 夏长海没坐下,而是盯着柳一鸣看了片刻。 周身冰冷的气息仿佛凝聚成一堵墙,压得柳一鸣喘不过气。 柳小川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 以为这位军长很好说话,会偏袒他爸,便开始恶人先告知。 “领导,我大伯母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爸......” “放肆!”夏长海呵斥一声,直接打断柳小川,一双星眸微微眯起,“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我......”柳小川涨红了脸,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被吓住了。 夏长海指了指柳一鸣,接着质问柳小川,“他是你父亲吗?” 柳小川抽了抽嘴角,犹豫半天才喃喃回道:“不......不是!” “既然不是,你为何管他叫爸?”夏长海掷地有声。 “是、是我妈让我叫的。” 夏长海‘哦’了一声,又看向郭彩霞,“柳一鸣是你什么人?” 来省城的路上,他就听顾同志讲述过自己的遭遇,心里一直为她鸣不平。 次日清晨顾同志领着儿子来大闹军区,他便派警务员小军来打探一番。 没想到柳副团能说出‘有义务照看寡妇弟媳’这种逆天言论,夏长海坐不住了,打算亲自过来一趟。 郭彩霞紧紧咬着嘴唇,面对军长的威压,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长海收回目光,不紧不慢道:“弟媳爬大伯哥的床,还爬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悔过之意,人家正室夫人找过来,你又打起离婚的主意。怎么,这军区是你家开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吧?” “我、我没有......”郭彩霞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感觉这是她人生最倒霉的一天。 什么坏事都让她碰上了。 夏长海冷冷地扫了两眼黄团长和虞副师长,“当初你们是怎么政审的?” 二人对视一眼,都默默低下头去。 这也不能怪他们啊。 十几年前柳一鸣把郭彩霞母子接过来时,就恩爱的不行。 又是置办床单被罩,又是请客吃饭的。 任谁也猜不到这母子是他的弟媳和侄子。 况且当年政审宽松,也没人去看结婚证之类的。 就这么让他们稀里糊涂过了十几年。 顾同志今天不来爆料,他们还以为柳一鸣跟郭彩霞是两口子呢。 夏长海拧了拧眉,“你们两个各记一过,每人写两千字检讨交上来。” “是、是......”二人的脑袋点得像拨浪鼓似的。 “至于柳副团长。”夏长海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柳一鸣身上,“容我再想想。” 柳一鸣听后,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子。 看来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至少没把他撵出军区。 也是,他前些年还是班长、排长时,就屡立战功,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 即便现在犯了大错,组织也不能忘恩负义抛弃他。 功过相抵,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顾同志的脚好点了吗?”夏长海问道。 顾春梅笑着颔首,“已经好多了,多谢夏首长关心。” 就是有点疼。 柳兴发插了句,“我妈的脚脖子肿得很严重,昨晚疼得几乎没睡觉,吃消炎药都不管用。” 昨天在县城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 买的消炎药也不太好,吃下去没啥效果。 夏长海闻言,很是关切,“恐怕是伤到骨头了,等会儿吃完午饭,我带你去军区医院看看。” 这里的医疗条件肯定要比县城的卫生所好。 一旁的郭彩霞惊呆了。 大嫂这个骚狐狸,什么时候勾搭上夏军长了? 她配吗? 追求夏军长的女人能从省城排到首都去。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甩大嫂好几条街。 寡妇做美梦,真是不知好歹。 顾春梅怪不好意思的,“不用了吧,过两天就好了。” 人家可是堂堂大军长啊,日理万机的,顾春梅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夏长海却很严肃,“既来之,则安之,你是名正言顺的军嫂,有去军区医院看病的资格。” 倒是某个冒牌货,以顾同志的名义享受军区十几年的好处。 他想想就觉得恶心。 顾春梅干笑一声,“那就谢谢夏首长了。” 柳一鸣回过神,刚才一直忙着应付春梅和兴发了,都没发现她瘸了一只脚。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哪能错过? “春梅,你这脚是怎么瘸的?”柳一鸣笑吟吟地凑过来。 顾春梅睬都没睬他,打开破布兜子,从里面摸出几个李子,分给屋里人吃。 柳兴发挡住渣爸,“我妈在来时的路上被人撞了,你现在才想起来关心啊?” “被人撞了?”柳一鸣佯装动怒,提着高亢的嗓子,“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连我媳妇都敢撞,要是让我碰见,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顾春梅:“......” 有些蠢货唐僧见了都想起杀心。 夏长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 柳一鸣只感觉后背阵阵发凉,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他是说错什么了吗? 站在门外的周小军气哼哼地走进来,厉声咒骂,“柳副团长,你是脑袋里的羊水破了、把脑仁泡浮囊了吧!顾同志是我撞的,你来扒我的皮吧!” 况且当时夏军长也坐在车里,同为肇事者。 柳副团丁算是把夏军长也给骂了。 柳一鸣心里陡然一惊,险些站不稳。 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他嘴咋就那么欠呢。 “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夏军长,你、你别往心里去哈。”柳一鸣撞墙的心都有了。 夏长海冷哼一声,招呼顾春梅,“今天食堂正好包酸菜馅饺子,一起去吃吧。” 他其实很佩服顾同志的勇气。 敢于跟不公平的命运抗争。 面对弟媳和丈夫丑陋的嘴脸,她丝毫没有退缩。 她只是一个目不识丁、胸无点墨的乡下村妇,却携子直闯军区,只为讨一个说法。 这种奋起反抗的精神,夏长海很是欣赏。 当夏军长领着顾春梅母子走进食堂,并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时,整个食堂都沸腾了。 第十一章 全家挨批斗 一群人有意无意地聚在一起,眼睛往夏军长那边瞄,小声说着八卦。 “我可是听说夏军长有未婚妻了,长得贼拉漂亮。他突然对那个乡下来的女人那么好,是不是有别的想法啊?” “胡说什么,别看咱们军长表面冷冰冰的,其实心里很善良,他是在同情那对母子呢。” “也对,这柳副团长干出来事,简直是畜生不如,竟然把咱们所有人都骗了。那个郭彩霞算什么玩意,假模假样装了那么多年军嫂,真是气死我了。” “快看快看,夏军长给那女人夹菜了。” “......” 只见夏长海夹了一块肉,放在顾春梅的碗里,淡淡地问她,“顾同志今后有什么打算?” 军区的伙食不差,午饭除了饺子外,还炒了两道菜。 尖椒干豆腐和芹菜炒肉。 是用荤油炒的,吃起来很香。 柳兴发虽然饿了,但吃相却很好,没有狼吞虎咽,时不时地扒瓣蒜递给老妈。 顾春梅笑了笑说,“我没打算在省城长待,鲶鱼沟才是我的家,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就打算回村去了,今天多谢夏首长帮我讨回公道。” 就是不知军区如何处置那对狗男女。 “不用谢我,军区纪律森严,柳一鸣违反了规定,就算我不出面,部队也容不下他这种臭鱼烂虾。” 说到这里,夏长海看向顾春梅的脚,“你的脚还没痊愈,不妨在军区多住一段时间,养好身体再回去也不迟。” 他心里很自责。 顾同志的生活本就艰难,如今伤了脚,回去后还怎么下地劳动? 顾春梅咧嘴笑笑,“谢谢首长的关照,我没有那么矫情。” “你们是第一次来省城,回头让小军领你们四处转转。”夏长海语气很平静。 “好!”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有说有笑的,吃瓜群众们看得很过瘾。 夏军长居然对一个农村女人笑,真是不常见。 私下里暗传,这位活阎王性格冷淡,不近女色。 不然也不会到了39岁还没娶媳妇。 他那位未婚妻同样很优秀,也是从海外留洋回来的。 人美能力强,现在在国营机械厂当技术员,爸妈都是知识分子,家里的哥哥也很有出息。 食堂门外,柳一鸣和郭彩霞连饭都没吃,站在烈日下等着顾春梅母子出来。 路过的人一看到他们,要么吐口水,要么翻白眼,骂得一个比一个难听。 郭彩霞实在受够了,“一鸣,大嫂钱也拿了,气也出了,她还想干什么?我告诉你,绝对不能让她和兴发留下来,不然......不然我就不跟你过了。” 她边说边掉眼泪,当真委屈极了。 十几年的好生活马上要宣告终结,谁不心慌啊。 柳一鸣无奈道:“这种时候,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春梅和兴发不会待太久的,我太了解她了。这次她领着孩子来闹,不就是想要钱吗,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只要满足她的要求,她会离开的,相信我。” “扯淡。”郭彩霞擦了擦泪水,一脸不忿,“你没听大嫂说吗,2000块钱根本不够,咱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才攒下那点钱,如果都给她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她自己是有私房钱的,还不少。 丁算是给自己和小川留一条后路了。 如果柳一鸣被革除军职,她可以带着儿子远走高飞,重新开始生活。 一个失势的男人,就像搁浅在海滩的船,她没必要跟着吃苦受罪。 柳一鸣似乎看出彩霞的小心思,皱着眉问,“怎么,这些年你捞到的好处还少吗,稍微经受点挫折,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既然不能一起同甘苦、共患难,我留你在身边有什么用?” 呵,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他有权有势时,彩霞和小川把他当成祖宗供着。 现在还没被革职呢,这娘俩就有离他而去的想法了。 人性真禁不起试探。 郭彩霞心里一悸,忙抓住柳一鸣的手,解释道:“一鸣,你误会我了,我主要是担心你啊。谁能想到大嫂跟夏军长有私交呢,大嫂只要吹足了耳边风,你的前途就彻底毁了。我跟小川苦点累点倒没什么,但你是一家之主,是挑大梁的人,你如果受了处分,升正团的事情就泡汤了,这多可惜啊。” “你以为我想放弃吗?”柳一鸣咬牙切齿,透过玻璃窗看向食堂内的妻子,“要不是她过来搅合,能闹出这么多荒唐事吗?” 他心里恨透了顾春梅,乖乖待在乡下不好吗。 兴发和兴国也长大了,能挣工分养家了,她还闹什么闹? 简直不可理喻。 顾春梅吃饱喝足后,跟着夏长海从食堂走出来。 柳一鸣笑呵呵地迎上去,“春梅,吃饱了没,我领你和儿子回家哈。” 顾春梅嘴里叼着牙签,“带路!” “诶,这边走。”柳一鸣朝夏长海行了个军礼,赶紧在前面带路。 谁料刚往前走两步,夏长海突然叫住他,“柳副团长。” 柳一鸣脚步一顿,双腿绷直,哆哆嗦嗦地回过头来,“军长有什么指示?” 终于要宣判了吗。 不行啊,他为部队贡献了自己大半生,不能被开除军籍啊。 郭彩霞紧张到窒息,一张脸扭曲成团,额头沁满了细汗。 夏长海背着双手,不冷不热道:“后天军区举行批判大会,你带着郭彩霞和柳小川一起来参加。” 柳一鸣闻言,差点跪下,“夏、夏军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看在我为部队无私奉献的份上,你就宽容我一次吧!” 都举行批判大会了,能有他好果子吃吗。 今天的事情已经够丢人了,如果闹得满军区人尽皆知,就算不被革职,他以后也待不下去了。 夏长海扬起唇角,眯着眸子问道:“我问你,军人的职责是什么?” 柳一鸣垂着头,吭哧半天才说,“保家卫国,服务人民。” “你做到了吗?” “我、我......” 夏长海一脸唾弃,转身走开了。 顾春梅心里畅快极了,瞥了渣夫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带路啊!” 活了38年,她还没住过楼房呢。 郭彩霞气得鼻子都歪了,“大嫂,我们两口子被批斗,你现在满意了?” 第十二章 针锋相对 这死女人不来闹,他们一家三口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她甚至规划好了未来。 等攒够了钱,他们就移民到国外去,再也不回来了。 军区大院的生活虽然富足,衣食无忧,她却觉得很窒息。 她想每天醒来喝一杯浓咖啡,忙完家务后,坐在洋楼的落地窗前翻开一本书,最好再养两只狗。 以后小川娶妻生子了,她也能子孙绕膝,颐养天年了。 现在看来,这些规划都成了泡影,她很不甘心。 顾春梅慢慢抬起眼皮,“郭彩霞,你这脑容量没有耳屎多的货色,说话前都不经过大脑的吗?什么叫我们两口子被批斗?你是一鸣的弟媳妇,啥时候变成夫妻了?怎么,现在装都不装了,直接摊牌了呗?” 郭彩霞嘴唇微微颤抖,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胸膛快气炸了。 柳一鸣横了彩霞一眼,低声呵斥,“你少说两句,还嫌不乱吗?” 如果有别的选择,他也不想忍气吞声。 从今天第一眼见到春梅时,他就觉得春梅变了。 以前在村子里,他让春梅往东,她不敢往西。 说一不二,乖得像一只小绵羊。 哪怕是一个眼神,就吓得她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十几年未见,她怎么变得如此泼辣了呢。 一言不合就动手,骂人一套一套的。 哼,不愧是土生土长的乡下女人,低俗至极。 跟彩霞相比,真是云泥之别。 柳兴发搀着一瘸一拐的老妈往前走,突然质问柳一鸣,“从前家里断粮,妈往军区写过很多信,你为什么一封都不回?难道已经忙得回封信的时间都没有了?” 柳一鸣闻言,面色一滞。 春梅给他写信了? 他怎么一封都没收到? 难道是寄信地址写错了? 想了片刻,他猛地看向郭彩霞,眼神充满了质疑。 家里的信件都是彩霞收发的。 既然没收到,一定是被她藏起来、或者烧掉了。 郭彩霞心虚地侧过脸去,不跟一鸣对视。 她这么做又是为了谁? 还不是想让一鸣专注自己的事情和前程,少跟家里来往吗。 路过军区医院时,顾春梅进去检查了一下脚踝。 确定没伤到骨头,大夫给她开了两盒好一点的消炎药,嘱咐她按时吃。 军属大院不算远,走了十五分钟便到了。 有几个军嫂坐在大院的水井前做活,有纳鞋底子的,有织毛衣的,还有哄孩子的。 正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柳一鸣和郭彩霞刚露头,嘀咕声骤然变大。 “我呸,不要脸的贱货,你也配住在大院里,一个冒牌货怎么好意思的?”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率先开骂。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些军嫂一听说柳副团长跟弟媳妇睡了十几年,皆是一脸不屑,都被恶心到了。 “谁说不是,柳副团真把自己当成地主老财了,有一个媳妇还不满足,居然把弟媳妇接到军区大院,冒充军嫂,左拥右抱的,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自己算是什么东西,恶心死了。” “我让我家老赵以后少跟他们来往,柳副团把正牌媳妇扔在乡下,领着弟媳妇来军区享福,亏我家老赵以前还把他当成人看,他简直是猪狗不如。” “......” 群情激愤,军嫂们几乎都是从乡下来随军的。 当然知道一个女人拉扯孩子、伺候公婆有多不容易。 再看那个冒牌货,穿得光鲜亮丽,人模狗样的,就特别能理解顾春梅的心情。 郭彩霞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瞪了她们一眼,便径直上楼去了。 柳一鸣脸色更难看,催促兴发,“快把你妈扶上楼。” 太丢人了。 顾春梅是个自来熟,忙从兜子里摸出李子,分给军嫂们吃,“这是我们老家的李子,又大又甜,你们尝尝看。” “你就是柳副团的媳妇吧。” 老太太接过李子,打量顾春梅一番,“乡下的日子那么苦,你是咋熬过来的,哎!丫头,你听我说,赶紧跟那畜生离婚,他能做出抛妻弃子这种事,往后也不会对你好的。” 其他军嫂也纷纷附和,“是啊,我看你长得不差,就是太瘦太黑了,好好养养身子,打扮一下,不怕找不到男人,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 顾春梅听得心里暖洋洋的,小声说道:“会离婚的,但不能便宜了那对狗男女。” “说得对,他们舒服了这么多年,离婚前必须让他们出点血。” “是,是!”顾春梅抿嘴笑笑,跟他们攀谈几句便上楼了。 房子是个两居室,面积不大,只有50平左右。 柳一鸣跟郭彩霞睡东卧室,西屋是柳小川的房间。 顾春梅一进来就窝在沙发上,吩咐郭彩霞,“弟媳妇给我沏杯茶水,骂你骂的,我这嗓子眼都冒烟了!” 郭彩霞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厉声谩骂,“大嫂没长手吗,我又不是你的丫鬟,你凭什么支使我?” 等一鸣不在时,她非得给这贱人一点颜色看看。 “嗬!”顾春梅嗤笑一声,“郭彩霞,你可真是国家一级保护废物啊,长了张搅灾的脸,你跟谁喊呢?是,你不是我的丫鬟,你压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我跟一鸣还没离婚呢,你一个瞎苞米烂土豆就往这凑,你算干什么的?” 郭彩霞一听,心里怒火翻腾,“顾春梅,我叫你一声大嫂是抬举你,你真把自己当瓣蒜了?一鸣随时随地都能跟你离婚,到那时,你跟你儿子就得乖乖滚回到乡下去,过你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日子,你跟我嚣张什么?” “彩霞,别说了!”柳一鸣怒喝一声。 事到如今还分不清大小王吗? 春梅有夏军长给她撑腰,岂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再说了,他根本没打算跟春梅离婚,彩霞搁这瞎得得啥呢。 顾春梅幽幽冷笑,“郭彩霞,你自己满身是毛,还说别人是妖怪,三张纸糊了个驴头,你真是好大的脸啊。只要柳一鸣被开除军籍,撵出部队,你跟你那崽子以后就吃土去吧,还搁这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呢,你有什么资本跟我比?” 家里老大老二都能挣工分养家的,甩掉那两个老不死的和白眼狼女儿,她就算什么都不干也饿不死。 再看郭彩霞,官太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唯一的儿子还是个废材。 离开军区,今后在城里立足都难。 郭彩霞笑了,“是不能比,我跟小川都有正经工作,有工资,跟你这在土里刨食吃的泥腿子能一样吗,呵呵!” “是么?”顾春梅笑吟吟地站起身,“那要是丢了工作,你靠谁养?” 第十三章 大闹家属楼 郭彩霞表情一僵,心里如临大敌。 是啊,经大嫂这么一闹,她供销社的工作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 她在外的身份毕竟是军嫂,风光了这么多年,肯定招来不少人的记恨。 现在人不就是这样吗。 很你有,笑你无。 怕你富,嫌你穷。 你高高在上时,一群人主动来巴结你。 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专挑好听的说。 一旦失势,他们恨不得来踩你两脚,往你身上吐口水。 郭彩霞回过神来,红着脸喊道:“顾春梅,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是敢去我单位闹腾,我豁出这条命也不让你好过!” 顾春梅轻笑一声,“郭彩霞,你这说话这口气比脚气都重,我都一无所有了,还怕你来威胁?” “一鸣,你快把他们赶出去吧,我真的受不了了。”郭彩霞骂不过大嫂,只好向柳一鸣求助。 保证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让她跟小川立刻搬出去。 她这些年一直在军区大院生活,在外面也没有亲朋好友。 突然被扫地出门,让她怎么办啊。 总不能天天住招待所吧。 柳一鸣揉了揉太阳穴,紧紧皱着眉头,“都别吵了,彩霞,你去给春梅泡茶,她是你大嫂,泡杯茶不是应该的吗。” 他现在比谁都闹心,巴不得春梅和兴发原地消失。 后天的批斗大会他还不知道怎么应付呢。 郭彩霞哪里受过这种耻辱? 平时在家里都是一鸣和小川给她端茶倒水。 ‘咣’地一声把门钥匙掴在桌子上,然后气哼哼地回屋去了。 房门摔得震天响。 沏茶? 做梦去吧。 顾春梅见状,几步就冲到厨房,随手抄起一把菜刀。 小贱蹄子,敢跟她甩脸子,反了你了。 房门都是薄木板制作的,不隔音,也不结实。 顾春梅抡起菜刀‘哐哐’两下劈下去,一条木板就炸裂开来,木屑四处翻飞。 房间内的郭彩霞惊骇万分,吓得缩在墙角,放声尖叫,“啊啊!一鸣,救我,快救我啊,大嫂要杀人了!” 柳一鸣头皮发麻。 他现在愈发看不懂春梅了。 一个人就算变化再大,也不能从一个乖顺的小猫咪、变成暴躁嗜血的恶魔吧。 “春梅春梅,你把刀放下,有啥话好好说。” 毕竟是军人出身,他并没有太慌乱,而是上前去夺顾春梅的菜刀。 顾春梅眸光一转。 见渣夫朝自己走来,嘴角弯起一抹危险的笑,“既然砍不到她,那就砍你吧!” “春梅,你......”柳一鸣脚步一顿。 见顾春梅攥紧菜刀,转身就朝自己挥舞过来,大惊失色。 “柳一鸣,我今天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我主动去自首,这十几年的受过的苦,遭过的罪,老娘我认了!” “春梅,你冷静一下啊,你听我说。” 纵使上过战场,他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 菜刀锋利无比,这要是砍在脑袋上,瞬间就会开瓢。 他虽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啊。 于是就见顾春梅拎着菜刀在后面追砍柳一鸣。 柳一鸣抱着脑袋满客厅跑。 闹得整栋家属楼都鸡飞狗跳,惨叫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柳小川这会儿不在家,他找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倒是柳兴发看得很过瘾。 老妈威武啊,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受气包了。 柳一鸣后背挨了一刀,鲜血横流。 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昏迷过去。 二人跑得气喘吁吁,撞碎了桌案上的茶杯和水壶,满地碎片,客厅内一片狼藉。 “兴发,你还不快拦住你妈,她这是故意行凶,是要判刑的!” 柳一鸣见儿子站在一旁看戏,便大吼一声。 这还是亲儿子吗,简直是孽障。 自己亲爹被人砍,他拦都不拦一下,还拍手叫好。 柳兴发用力鼓掌,“活该,这就是你兼祧两房的代价,我没帮我妈砍你已经不错了。你快点跑吧,当心别摔倒,不然我妈分分钟就抹了你的脖子!” 柳一鸣越听越吓人,本想冲出客厅去外面躲躲。 哪知柳兴发堵在门口,锁上房门,死活不让他出去。 郭彩霞听到客厅传来‘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声,便小心翼翼地凑到门缝儿前。 往外面一瞧,惊得她面无血色,双腿打颤。 不行,如果一鸣真被大嫂砍死了,她就彻底没靠山了。 眼巴前她还要指望一鸣度过难过呢。 实在没有退路,她再领着小川远走高飞。 屋门打开了,郭彩霞急匆匆地跑出来,从身后抱住顾春梅的腰,近乎哀求道:“大嫂大嫂,你消消气,我给你泡茶就是了,求求你放过一鸣吧,求你了!” 柳一鸣也累得大喘粗气,一屁股瘫在沙发上,汗如雨下,“春梅,我不是打不过你,是不想跟你一般计较。你知道故意伤害军人是什么罪吗,我只要向上头反映此事,你就得蹲笆篱子,下大狱!” “是啊大嫂。”郭彩霞也跟着劝道:“2000块钱你拿走,我们不要了,领着兴发回村里好好过日子,以后也别再来了好不好?” “松手!”顾春梅用刀背敲了敲郭彩霞的手,“不然就把你的狗爪子砍下来炖土豆吃!” 郭彩霞身子一抖,急忙松开大嫂,躲到沙发后面去了。 就凭大嫂现在的情绪和气性,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一番追逐,顾春梅也累得够呛,脚踝处滋滋的疼。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前,瞪着柳一鸣,“滚起来,我让你坐了吗?” 柳兴发‘噗嗤’一笑,见渣爹一脸窘迫地站起身,心里无比畅快。 顾春梅坐着歇息片刻,才缓缓开口,“柳一鸣,你尽管向上头反映我故意伤人的事情,既然已经闹开了,那就鱼死网破呗,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给你们偿命。只是给你这种下三滥的狗男女偿命,我真觉得恶心,不值得。” 郭彩霞听后,从沙发后探出头来。 见识到大嫂的战斗力后,她说话都温声细语的,客气多了,“大嫂,你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真想杀了他们吗? 大嫂现在狡猾如狐狸,断然不会干这么愚蠢的事情。 她如果变成杀人犯,兴发和兴国也会受到牵连。 顾春梅思忖片刻,慢慢掀起眼皮,盯着郭彩霞,“我改主意了,你跟你儿子暂时不用搬出去,就住在这儿吧!” 第十四章 老妈子 郭彩霞听后,很是诧异。 大嫂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保不齐大嫂又在憋什么损招。 果不其然,顾春梅随手丢了菜刀,满脸坏笑,“往后我跟兴发住在这里,总得有个人帮忙做饭、洗衣服、拾掇房间吧,家里正好缺一个老妈子,我看你正合适。” 只要不离婚,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军嫂。 郭彩霞无名无分的,不让她打包东西滚蛋,已经够仁慈了。 “大嫂,我好歹有体面的工作,有稳定收入,你却让我干老妈子?”郭彩霞涨红了脸。 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柳一鸣也觉得不妥,沉着脸道:“春梅,你差不多行了,关起门来咱们是一家人,何必闹得那么难看?家务活谁有时间就谁干,顺手的事情。再说了,你在乡下天天洗衣做饭,这些活咋都做习惯了,何必为难彩霞呢?” 早知道春梅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人,他当初就不该娶她。 白给都不要。 顾春梅直接笑了,“柳一鸣,你真是顶了个斑马脑袋,说得头头是道啊。什么叫我为难郭彩霞,她是你什么人?你跟寡妇弟媳睡了十几年,你不要个碧莲了?我不把她轰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咋的,不服气啊?” “行!”顾春梅又捡起菜刀,指着郭彩霞,“麻溜收拾东西滚蛋,再敢往老娘面前凑,见你一次砍你一次,赶紧滚!” 郭彩霞缩了缩脖子,露出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她才是家里的女主人。 小川啊小川,你干什么去了。 亲妈都快被人欺负死了,你居然跑出去躲清闲。 柳一鸣看不下去了,放缓语气劝她,“春梅,家里的钱都被你拿走了,彩霞还没发工资,现在被撵出去,她跟小川就得露宿街头啊,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没有人情味儿了?” “会说话就说,不会说坐狗那桌。”顾春梅声色俱厉,“那王母娘娘普度众生、有人情味,你跟她过去呗!” 柳一鸣:“......” 这是抬杠。 算了,还是先稳住春梅的情绪再说。 眼下外面风言风语的,任谁见了他们都得唾骂两句。 彩霞和小川搬出去肯定不好过。 老妈子就老妈子吧,等他找到拿捏春梅的办法,该滚的就是她和兴发了。 做人要沉得住气,如果被这点小挫折绊住脚,他以后还怎么升正团、升师长? “彩霞,给你大嫂道个歉,然后烧水泡茶。”柳一鸣一脸严肃。 郭彩霞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一鸣,你在说什么啊,大嫂辱骂我、欺负我,拿着菜刀追砍你,我还要给她道歉?” 简直是倒反天罡了。 柳一鸣也很心疼彩霞,可他也没办法啊。 瓮声瓮气道:“除非你想露宿街头,不然这事儿没得商量。听我的,快点道歉!” 他不停地朝郭彩霞挤眼睛,给她暗示。 春梅和兴发本来就是泥腿子,跟省城格格不入。 早晚有一天会受够这里的生活,乖乖回到乡下去的。 所以在这期间,该忍就忍,圆滑处事。 若一根筋犟到底,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 郭彩霞咬了咬嘴唇,犹豫半天才喃喃道:“对、对不起大嫂,我、我错了。” “没吃饭啊。”顾春梅呵斥一声,“跟柳一鸣上床上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郭彩霞一听,简直是怒火中烧,心肝肺都快气炸了。 大嫂说话这么损,就不怕遭报应吗? 酝酿了一下情绪,郭彩霞重新说道:“对不起大嫂,我知道错了!” 顾春梅‘嗯’了一声,指指厨房,“沏杯茶端来,再把饭做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来。十几年吃糠咽菜,肚子里缺油水了,我跟兴发想解解馋。” 中午的那顿酸菜馅饺子,早都消化干净了。 吵架这种事真的很耗体力。 郭彩霞恨得牙根发痒。 即便心里很不情愿,她也不敢再跟大嫂扎刺。 与柳一鸣对视一眼后,她乖乖来到厨房,系上围裙。 先给顾春梅泡了杯茶,然后开始做饭。 心里想着,明天她去上班,就能躲过大嫂的折磨了。 最好是早出晚归,等大嫂和柳兴发睡着后她再回来。 殊不知,顾春梅早都看穿她的小心思了。 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惊喜’等着郭彩霞和柳小川呢。 “妈,你看,这是茅台酒,这瓶子真好看啊!” 柳兴发从客厅架子上拿下来一瓶酒。 他一早就听说茅台酒是特供酒,味道醇香,入口绵柔,普通老百姓可喝不起。 顾春梅接过来,直接拧开盖子,凑到鼻前闻了闻。 真香啊。 这狗男女真会享受,竟然喝这么好的酒。 村里人大多喝劣质的劣廉价散白酒。 就连吴老蔫这样的大队长,也没尝过茅台酒是什么滋味。 “兴发,去拿两个杯来,咱娘俩喝点。”顾春梅来了兴致。 “好咧。” 柳兴发眼睛乐成一条缝,很快拿来两个大茶缸子。 ‘为人民服务’几个字印在茶缸上。 这么大的缸子,分别倒满后,一瓶酒就没了。 柳一鸣直感到肉疼,扯了扯嘴角,“春梅啊,这酒是留着送给领导的,架子上还有别的酒,我去给你拿来好不好?” 这么好的酒喝进他们肚子里都白瞎了。 “怎么,我这当媳妇的,喝你一瓶酒都舍不得了?”顾春梅滋溜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香得她眯起眼睛。 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啊。 这城里人的生活真不错。 柳一鸣苦笑道:“你不胜酒力,我是怕你喝多了难受。” “笑话!”顾春梅‘呯’地一声放下缸子,“你怎么知道我不胜酒力?咱们十几年没见,我就不能学喝酒、不能练练酒量了?” 柳一鸣:“......” 喝吧喝吧,喝死你才好呢。 把她灌醉了,他才能静下心来思考对策。 再这样闹下去,肯定会闹出人命不可。 顾春梅朝厨房瞥了一眼,冷着脸喊,“做个饭磨磨蹭蹭的,先炒盘花生米端上来,一个菜都没有,你让我干喝啊?” 郭彩霞忙得满头大汗,“大嫂,家里没有花生米了。” “没有就买去,你没长腿长脚啊?”顾春梅直接开骂。 郭彩霞:“......” 第十五章 全部家底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不被欺负死,也得被活活气死。 柳一鸣脸黑如墨,同样气得不轻。 四个小菜端上桌子,有醋溜白菜,角瓜鸡蛋,油炸花生米和土豆片炒肉。 味道很不错,能下饭,能下酒。 顾春梅跟老大吃得有滋有味。 柳一鸣和郭彩霞却如同嚼蜡,一顿饭下来连句话都没说。 吃过饭天已经黑透了,顾春梅困得哈欠连天。 自打重生到现在,她还没睡过一个好觉呢。 走进狗男女的卧室,她吩咐郭彩霞,“明天把床单被罩洗干净,我以后就住在这儿了!” “什么?” 郭彩霞怔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嫂,这是我的房间,你住进来,我睡哪儿啊?” 顾春梅直接把枕巾被套扯下来,扔在地上,“明个儿我找人给你打一具棺材,你睡棺材里咋样?” “大嫂,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郭彩霞竖起眉头,“你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后天军区就要召开批斗大会,一鸣能不能留在军区还两说呢,大嫂闹也闹了,骂也骂了,你还不知足吗?你一定要害死我们才满意吗?” 如果杀人不犯法,她早都把这贱人大卸八块了,至于受这份气吗。 顾春梅听后,慢悠悠地躺在床上,“郭彩霞,你要搞清楚,咱们到底是谁害谁啊,让你做顿饭、泡杯茶、住你的房间就是害你了?那我在乡下遭了十六年的罪怎么算?” 小浪蹄子,长了一副月经很正常的样子。 再看看她,长年下地干活,吃不饱,穿不暖,从早到晚被人欺负,月经都紊乱了。 郭彩霞在城里过得越好,她心里就越恼火。 这才哪到哪啊,她要亲眼看到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从云端跌入谷底。 从生活富足到一无所有,从有权有势到走投无路。 郭彩霞咬了咬牙,还想反驳两句,柳一鸣拽了她一下,“不就是个房间吗,让她住,你陪我去趟医院。” 后背淌着鲜血,伤口皮肉外翻,看来得缝针了。 春梅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 这一刀如果砍在后脑勺上,他命都保不住了。 郭彩霞瞪了顾春梅一眼,摸摸衣兜,“一鸣,我这里没钱了。” 家里的现钱全被大嫂搜刮走了,一鸣身上也很少揣零钱。 要想看病,得去储蓄所取钱花了。 “那就拿存折取钱去。”柳一鸣后背疼得厉害,说话语气也重了一些。 郭彩霞心里委屈极了。 从前一鸣在她心中,是光辉伟岸、勇敢无畏的形象。 没想到在大嫂面前,他就像个无能的懦夫,软弱至极,完全不像个男人。 存折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中,上面挂着一把锁。 郭彩霞在大嫂的注视下,很不情愿地拿出钥匙,‘咔嚓’一声打开锁头。 然而不等她拉开抽屉,顾春梅却先她一步,直接将存折找出来、紧紧攥在手里。 翻开一瞧,顾春梅‘嚯’了一声。 这狗男女真没少攒啊。 给了她2000块现金后,存折里居然还有3000块钱。 这年代去储蓄所取钱是不需要密码的。 核对身份信息和存取记录就能拿到钱。 这些积蓄估计是柳一鸣和郭彩霞的全部家底了。 “大嫂,你干什么,快点把存折给我!” 这次郭彩霞是真的慌了,不顾形象地扑到床上、跟顾春梅撕扯起来。 她虽然攒了不少私房钱,可那是她跟小川最后的退路了。 如果家里的所有积蓄都被大嫂搜刮去,一鸣又面临着处分,那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柳一鸣也没想到,春梅会直接抢钱,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 当即呵斥道:“春梅,别闹了,赶紧把存折给彩霞,之前给你2000,已经足够你在乡下生活了。” 顾春梅经常干活,力气很大。 两脚就把郭彩霞踹到床下去了。 她靠在床头上,再次翻开存折,淡淡一笑,“柳一鸣,我之前就说过,2000块钱休想打发我。” “这十几年来,你跟郭彩霞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在乡下过得又是什么日子?你爹你娘每天变着法的折磨我、欺负我,你那白眼狼女儿跟他们一条心,恨不得榨干我身上所有的血。” “这几年兴发和兴国长大了,能帮我分担压力了,但你知道他们小的时候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家里老的小的都张嘴等着吃饭,我一个女人要养活一家五口人。” “最难的时候,我到邻村要过饭、磕过头,谁家死人了我还过去哭过丧,就是为了能要到几个高粱面馒头,拿回去给公婆和孩子吃!” 说到这里,顾春梅眼含热泪,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但她愣是把眼泪憋回去,继续道:“柳一鸣,这些苦你经受过吗?你搂着寡妇弟媳在军区钻被窝、享清福时,有想过家中的妻儿老小吃不饱饭吗?十几年了,你往家里寄过一分钱、一袋米吗?” “前些年你爹突发急症,得了脑出血,我为了给他看病,哭着求大队借了200块钱,把你爹从鬼门关里救回来,没有我,你那死爹早都烂成骨头渣子了,可你爹你娘记得我的好吗?” “每天非打即骂,倒是把郭彩霞夸上了天,我该他们的还是欠他们的?就因为我性子软,好说话,就可劲欺负我呗?凭什么?” 顾春梅始终没有落泪,前世她软弱够了,今生必须要坚强地活着。 柳一鸣听完这番话,心里隐隐有些愧疚。 他以前不是没给家里寄过钱、邮过粮,可都被彩霞给拦下了。 甚至写一封信寄回村里都不允许。 压根不知道爹生病了,小女儿养歪了,家里日子过得这么艰难。 看着站在身旁、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彩霞,柳一鸣心情很复杂。 如果当初带着春梅来随军,是不是就不会闹出这么多破事了? 郭彩霞还在惦记存折,劈头盖脸地喊道:“大嫂,这年代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你说你在乡下伺候公婆、拉扯孩子不容易,谁家容易?” “你如果不愿意,当年我跟一鸣随军时,你怎么不说?现在看我们日子过好了,在部队稳定下来了,就领着孩子过来闹腾,你当初干啥去了?” 第十六章 郭彩霞生气 现在领着儿子找上门来,搅合他们的生活,这说明什么? 说明当初大嫂太软弱,别人骑在她头上拉屎,她都不敢吱声。 顾春梅轻笑一声,“真是破瓶子长了一张好嘴,就你会说是吧?要不是你男人死了,柳一鸣心里有几分不值钱的同情心,你能跟他去随军?要不是那两个老不死的想方设法拦着我,一心把你推给柳一鸣,你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 “郭彩霞,你男人是被车撞死的,不是我害死的。我承认我当初性格软弱,不敢为自己争取幸福,但这何尝不是好事?” “就柳一鸣这种抛妻弃子、忘恩负义的东西,他能抛弃我,同样也能抛弃你。你以为能拴住他的心,跟他白头到老一辈子,别做梦了。” “等你人老珠黄、身材走形时,柳一鸣转身就能找个更年轻的回来替代你,说不定他现在在外面就养着小情人呢。你还搁这美呢,你美什么美?” 郭彩霞听得心里直突突,猛地看向柳一鸣,蹙弯柳眉。 眼神中充满了质疑和审视。 柳一鸣被盯得有些发毛,急赤白脸地喊道:“你看我干什么,她说的话你也信?” 然而,眸光闪过的瞬间,明显有一丝心虚。 郭彩霞看不出什么,但活了两辈子的顾春梅一眼就看穿他了。 这渣夫的思想品德有大问题。 “春梅,这些年你在乡下受苦了,我没什么好补偿你的,这存折你如果想要,那就留着吧。” 钱没了还可以再攒,眼下先稳住春梅的情绪再说。 他今天受到的侮辱和折磨实在太多了。 郭彩霞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近乎抓狂,“一鸣,那是咱们全部的积蓄啊,凭什么给她?” “你别说了,这是她应得的。”柳一鸣正色道。 春梅拿了钱,应该会领着兴发乖乖回乡下去吧。 “什么叫她应得的?”郭彩霞不服气,“我这么多年跟你摸爬滚打过日子,同样吃过苦、受过罪,你每次出任务时,我跟小川在家提心吊胆、连觉都睡不好,难道这些都一文不值吗?” 她现在算是看清柳一鸣的真面目了。 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不顶事,没担当。 柳一鸣后背疼痛难耐,鲜血粘在衣服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这是两码事,如果让你在乡下伺候爹娘、拉扯孩子十几年,你能坚持下来吗?” 哼,估计早都跟着野汉子跑了。 彩霞皮肤白净,长得不丑,以前在娘家屯子可是有名的村花。 就是这些年来到城里后,身材慢慢发福了,但依然遮掩不了她的魅力。 “一鸣,你竟然能说这种话来,我真是看错你了。” 郭彩霞泪水涌出眼眶,说完便捂着脸跑出去。 “彩霞,你干什么去,彩霞!”柳一鸣面色一慌,深深看了顾春梅一眼,忙转身追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彩霞现在才是跟他过日子的人。 等春梅作够了、闹累了,领着儿子回村了,生活也会回到正轨。 春梅继续帮他伺候爹娘,帮老大老二物色媳妇。 他在军区也加倍努力,升到正团长后,争取再升到副师长。 “老大,你过来。”顾春梅下了床,朝老大招招手。 柳兴发走上前,“妈,咋的了?” 顾春梅把之前的2000拿出来,连同存折一起递给儿子,“这钱你保管好。” 这可是一笔巨款,放在她身上不安全。 老大心细,做事谨慎。 从小到大就没丢过任何东西。 “妈,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放在我这能行吗?”柳兴发不停地冒汗。 “妈帮你缝个兜子。” 顾春梅找出针线,让儿子把裤子脱下来,在裆部缝了一个小兜。 柳兴发把钱放进去,套上裤子,咧嘴笑了笑,“妈,这次咱们发财了,以后不用过穷日子了。” 5000块钱是什么概念啊,在农村盖几间大瓦房,啥活不用干,也能活一辈子了。 顾春梅白了儿子一眼,“你以为这就完了?” 她大老远跑到军区来闹,可不单单是为了要钱。 柳兴发不解,“妈,你还想干啥?” 这几天的经历,都够他吹一辈子的了。 顾春梅朝儿子勾勾手,凑到他耳边嘀咕几句。 另一边,柳一鸣跑下楼,追上郭彩霞,“彩霞,你这是干什么,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郭彩霞憋了一肚子气,刚想骂他,大院里的军嫂们又开始讲究起来。 “哟,柳副团长,你这后背是咋的了,血糊里拉的,是不是被原配夫人给砍了?” “死人欠账,你真是活该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柳副团长,你咋那么贪呢?” “呵,爬到山顶想上天,这就是贪心的代价!” 柳一鸣脸上挂不住,干笑道:“这是我不小心摔到的。” “那你摔得真有水平,直接摔菜刀上去了,呵呵。” 军嫂们冷嘲热讽,柳一鸣实在不想跟她们搭话,赶紧拽着郭彩霞走出大院。 “彩霞,我刚才说话有点重,你别往心里去哈。” 来到角落,柳一鸣把郭彩霞搂在怀里,轻声哄她,“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尽快让他们母子离开的,我保证。” 郭彩霞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心里稍稍好过一些,“我主要是心疼钱,足足5000块啊,大嫂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钱都拿走了,她一个乡下女人,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不行,她说什么也要把钱偷回来。 柳一鸣叹了口气,“就当是花钱买个安心吧,咱们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有什么事回来后再说。” 郭彩霞几乎忘了一鸣受伤了。 可眼下二人身无分文,根本没钱看病。 一鸣正处在特殊时期,左邻右舍和战友们肯定不会借钱给他的。 无奈下,郭彩霞只好去同事那里借了50块钱。 军区大夫一看到柳副团长来了,脸抽抽得跟长白山似的。 缝伤口时手也重了一些,疼得柳一鸣龇牙咧嘴,全身冒冷汗。 “哼!我要是顾同志,就一刀骟了你,后半生当太监去吧。” 大夫一边干活,一边阴阳怪气。 旁边的护士也跟着附和,“对呗,品德败坏,思想肮脏,腌臜龌龊,简直是个人渣败类!” 柳一鸣:“......” 第十七章 被抓个正着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没出这档子事之前,军区的大夫见到他都是点头哈腰,客客气气的。 这才一天时间,他们都敢这样跟他说话了。 郭彩霞瞪了护士一眼,悻悻道:“你们说话客气点,我家一鸣毕竟是副团长,岂是你们随意编排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区区一个小护士,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谁料那小护士一点都不怕,冷笑一声,“今天是副团长,后天可能就被一撸到底了。就你干的那些破事,比那潘金莲西门庆都恶心,真让人反胃。” 等着吧,后天的批斗大会有你们好受的。 郭彩霞火冒三丈,“你、你说谁是潘金莲呢,你再说一遍!” “行了,别嚷嚷了!”柳一鸣打断她。 还嫌不够丢人是吗。 郭彩霞翻了个大白眼,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缝合好伤口已经到了深夜,柳一鸣实在不想回家面对顾春梅。 可又不得不回去。 彩霞气不顺,扶着他快步往前走,嘴里嘟囔道:“那钱是咱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不能就这么给她。” “给都给了,你还磨叽啥?”柳一鸣皱紧眉头,“我可警告你,最好别做傻事。” 万一再把那个母老虎惹毛了,他还得挨上两刀。 郭彩霞眯起眸子,心里盘算着偷钱计划。 柳小川经常夜不归宿,今晚也没回来。 顾春梅躺在大床上睡得很香,鼾声如雷。 柳兴发睡在柳小川的卧室,呼噜声此起彼伏。 “你看看你看看,他们一来,咱俩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郭彩霞用力跺跺脚。 真的烦死了。 柳一鸣从柜子里拿出被褥和枕头,“先将就两宿,他们待几天就走了。” “那万一不走咋办?”郭彩霞厉声反问。 难道被他们欺负一辈子吗? “你小点声,别吵醒他们,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早点睡吧。” 事到如今,柳一鸣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她了。 彩霞心烦,他又何尝不烦? 春梅比那癞蛤蟆还膈应人,比瘟神都可怕。 柳一鸣趴在沙发上,很快便睡死过去,郭彩霞却毫无困意。 她眸光发亮,像灯泡似的,频频往东屋那边瞄。 确定大嫂睡得很沉,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东卧室。 翻找一通后,没发现存折和钱。 “不能啊,大嫂把钱藏到哪去了?”郭彩霞很纳闷。 她又在顾春梅的身上摸了摸,任何衣兜都没放过,仍然没找到。 大嫂在军区只认识一鸣一个人,断然不会把钱和折子交给外人保管。 思来想去,郭彩霞慢慢退出房间,来到西卧室前。 柳兴发半睡半醒间,发现有人在偷偷摸他。 耳边也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半眯着眼睛看去,就见二婶正鬼鬼祟祟地往他的裤裆处摸。 郭彩霞屏住呼吸,汗如雨下,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探索,她终于找到藏钱的地方了。 她也是农村出身,知道乡下人出远门最爱把钱缝在里衣内。 女的缝在胸口的衬衣中,男的缝在裤衩上。 这样即便碰到小偷也不容易丢钱。 然而,不等郭彩霞解开线头、把钱掏出来,柳兴发突然怒喝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 “二婶,你干什么?当婶婶的摸侄子的裤裆,你还要不要脸了?” 一声惊叫吵醒了所有人。 柳一鸣像触电一般从沙发上弹跳而起,急匆匆地往西卧室奔去。 完了完了,彩霞果然惹祸了。 顾春梅表现得很淡定。 像是一早就猜到郭彩霞会来偷钱似的,穿上鞋后,不慌不忙地走进西屋。 柳兴发攥着郭彩霞的一只手,破口大骂,“二婶,我只比你家小川大两岁,都能当你儿子了,你哪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皮的事情?你说,你大半夜不睡觉,摸我裤裆干啥?你说啊!” 郭彩霞涨红了脸,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一定是大嫂给她下的套,让她故意出丑。 不然柳兴发睡得那么死,怎会突然醒过来? 况且她又不能明说自己是来偷钱的,那样会更难看。 柳一鸣脸冷得像冰块,一眼就看穿彩霞的目的了,“彩霞,你在干什么?” 都告诉她了,不能偷钱不能偷钱,她为什么不听呢。 自己尚且还没受处分呢,彩霞就敢跟他唱反调了? “一鸣,大嫂,我、我......回屋找样东西。”郭彩霞磕磕巴巴地解释。 顾春梅嗤笑道:“好嘛,找东西找到我儿子的裤裆上去了,弟媳妇,你是在找鸟吗?” “我、我没有。”郭彩霞咬紧下唇,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那你说说,你在找啥?”顾春梅不肯罢休。 郭彩霞一脸无助地看向柳一鸣,“一鸣,你替我说句话啊,我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她就算再想男人,也不可能打侄子的主意啊。 一个泥腿子脏得要命,看一眼都想吐,她怎会有那种心思? 柳一鸣心累的很,可又不能不管彩霞。 只好跟顾春梅解释,“彩霞睡觉有梦游症,可能是做噩梦了,就稀里糊涂地跑到兴发那屋去了。” 顾春梅听后,再次被渣夫的逆天言论刷新了认知。 “这做梦都在找男人,你是有多缺啊?” 顾春梅斜睨着郭彩霞,勾起嘴唇,“看来柳一鸣身体太虚了,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既然这样,我劝你赶紧搬到乡下去,光咱们村子就有七八个老光棍,想女人都快想疯了。你回去后,可以夜夜做新娘,不重样的换男人,何必打我儿子的主意呢,你说是吧!” 郭彩霞一听,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愤愤地盯着顾春梅。 “大嫂心脏嘴脏,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吗,满脑子的黄色废料!”郭彩霞硬着头皮反驳。 顾春梅呵呵一笑,“破草帽子没沿,都被抓个正着了,还搁这跟我赛(晒)脸呢。是,我心脏嘴脏,上不了台面,就你清高,就你干净。那你告诉我,你摸我儿子裤裆干啥?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咱谁也别睡了,天亮后我就去找夏军长,看看他怎么说。” 吃竹子拉筐,我让你瞎编。 郭彩霞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卡在嗓子眼,一句也说不出。 柳一鸣脸黑得像锅底似的。 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够艰难的了,所以此事绝对不能闹到夏军长面前。 思忖片刻,柳一鸣轻咳一声,“其实、其实彩霞是看兴发的裤头太破了,想给他找一条新裤头,没别的意思。” 第十八章 搅合工作 郭彩霞点头如捣蒜,连连附和,“对对,小川有不少新裤头,都没穿过,我想送给兴发几条。” 大嫂这么警觉,看来这钱是偷不回来了。 夏军长本来就看他们不顺眼,如果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下场可想而知。 顾春梅‘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原来弟妹这么好心啊,是我冤枉你了呗?” 哼,老裁缝出门不带尺,明显是存心不良(量)。 还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真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下次郭彩霞再想偷钱,可得好好掂量掂量,想清楚后果。 郭彩霞皮笑肉不笑道:“大嫂是误会我了,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对吧,一鸣。” 柳一鸣身体很不舒服。 脑袋晕沉沉的,后背的伤口又开始疼痛起来。 “是,春梅和兴发从农村来,总不能穿得太寒酸,换个裤头也是应该的。”柳一鸣尽量找补。 一提到这个,顾春梅可不困了,“既然这样,那弟妹送我几身衣裳吧,明天警务员小军正好要带我和兴发逛省城,哪能穿得太破呢,这不是给一鸣丢脸吗。” 她可是看见了,郭彩霞衣柜里有很多衣服和裙子。 其中有几件装在包装袋中,还没开封呢,一看就是崭新的衣服。 柳一鸣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计较,直接点头同意了,“当然可以,彩霞的衣服你随便穿。” 但郭彩霞却很不情愿。 衣柜里的几套裙子是她留着过年、跟各位军官太太见面时穿的。 人靠衣裳马靠鞍。 一件做工精美、用上等料子裁制出的好裙子,在面子上就能压过那些夫人一头。 “大嫂,你现在也有钱了,还是去百货大楼买两件衣服穿吧,咱俩的尺寸不一样,你穿着不合身。”郭彩霞苦笑道。 不愧是农村来的乡巴佬,什么便宜都想占。 像大嫂这种人,她也配穿好衣服? 锦绣华袍套在泥腿子身上,不伦不类的,都不够丢人现眼的。 顾春梅抿了抿嘴,“有钱也不能乱花啊,咋的,弟妹在城里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我这没见过世面的大嫂,穿你一件衣服都不行了?” “不是不是,大嫂言重了,你看我身上这套咋样,是的确良的料子,洗洗就能穿。” 郭彩霞抻了抻衣服,在大嫂面前转个圈。 顾春梅一脸嫌弃,“谁要你穿过的破烂啊,打发叫花子呢?” 说完,她回到东屋,打开柜子,拿出两身套着包装袋的布拉吉连衣裙。 扔在床上,“我要这两件。” 郭彩霞见状,只感觉心都在滴血。 这两套裙子可是她花大价钱定做来的。 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一二百块钱。 大嫂长得黑不溜秋的,穿这种裙子她适衬吗? “大、大嫂......”郭彩霞扯了扯嘴角,“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不适合穿这种裙子,这都是小姑娘穿的。” 顾春梅眨眨眼,“我不是小姑娘,你就是了?老黄瓜转了圈的刷绿漆,你装什么嫩呢?你能穿,我就不能穿了?” 开玩笑,她只是没好好打扮罢了。 加上这些年在乡下风吹日晒,被公婆磋磨,压根没心思拾掇自己。 天底下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她只要好好补补身子,保养一下皮肤,模样根本不差。 “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俩体型不一样,你穿这裙子太肥了。” 说一千道一万,郭彩霞就是不想把裙子送给大嫂。 梁春梅也不慌,直接伸出手,“不给也行,拿钱。” “为什么拿钱?”郭彩霞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拿钱给我买衣服啊,顺便给我家老大买几套。” “大嫂,家里的钱都给你了,我已经没钱了。再说了,你想穿新衣服,凭什么管我要钱啊?” 郭彩霞怒不可遏。 有些人真是愈发得寸进尺了。 也不看看这是在谁家。 梁春梅撇撇嘴,“家里的钱本来就是我应得的。再说了,弟妹也不想看我穿着大补丁摞小补丁的衣服出去见人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一鸣苛待我了、故意让我难堪呢。” 郭彩霞:“......”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就大嫂现在这气势,到底是谁苛待谁啊。 “彩霞,别快废话了,快把裙子给她。”柳一鸣困得睁不开眼。 她真的不想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浪费精力了。 郭彩霞简直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面上还要装出妯娌和睦的样子。 “行吧,大嫂既然喜欢,那就送给你吧,回头我找人帮你改改尺寸。”郭彩霞闷声闷气道。 “不用,我自己会改。” 顾春梅随手将裙子塞进自己的破兜子中。 这种裙子不适合她,明天抽空去卖掉换钱。 一场闹剧很快过去,柳一鸣领着郭彩霞回到客厅,老老实实地睡去。 顾春梅却很精神,天刚蒙蒙亮时,她偷偷叫醒老大,娘俩下楼去了。 农村人本来醒得就早,等郭彩霞起来时,没看到大嫂和兴发,心里长长舒了口气。 她熬了一锅白米粥,煮了两个鸡蛋,简单吃了一口。 见一鸣还在睡着,也没吵醒他,直接上班去了。 她所在供销社距离军区大院不算远。 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 昨天大嫂在军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只祈祷不要被供销社的同事们知道。 等这阵风刮过去就好了。 谁知刚来到供销社门外,郭彩霞就傻眼了。 整个人像见了鬼似的愣在原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只见大嫂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正捂着脸痛哭,表情哀伤极了。 她身边围着一圈人,其中就有供销社的刘主任和不少同事。 “呜呜呜,我真的不想活了,我男人扔下爹娘、媳妇和孩子,领着寡妇弟媳在军区享福,一走就是十几年啊,呜呜呜。” “这十几年来,我伺候公婆,把孩子拉扯大,我男人一分钱都没给我寄过。要不是活不下去了,我也不想来部队打扰他们,可家里的日子实在太艰难了,我真的挺不住了,呜呜呜。”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以及刘主任都恼怒得不行。 尤其是一些上了岁数的人,这种事很容易代入到他们身上。 并非所有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 当年在农村插队劳动时,顾春梅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他们也遭遇过。 知道一个母亲照顾老人、拉扯孩子有多不易。 刘主任捏紧拳头,喊了一声,“小郭呢,她来上班了吗?” 第十九章 被开除了 “哼,干了这么多破事,她还有脸来上班?” 同事们一脸愤恨。 有的人不停往地上吐口水,真真恶心坏了。 刘主任气得够呛,拍拍顾春梅的肩膀,“同志,多谢你来反映此事,不然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我们供销社虽然不大,但绝对容不下郭彩霞这种谎话连天的骗子,顶替你的名额在部队享了十几年的清福,她怎么敢的?” 其他同事也跟着点头,“是啊,平时看小郭人模狗样的,每次一提到柳副团长,她都舔着脸说那是她男人、她丈夫,她可真不要脸啊。跟她做同事我都想吐,一颗烂透的葡萄,她满肚子坏水!” 顾春梅擦了擦眼泪,见群众人七嘴八舌地咒骂郭彩霞,心里很满意。 “谢谢大伙儿帮我主持公道。”顾春梅打开兜子,从里面抓出一把核桃来,“这是我在路上买的,大伙儿尝尝看。” “哎哟,顾同志,你太客气了,任谁碰到这种事也会替你抱不平的。” 刘主任笑吟吟地接过核桃,对眼前的顾同志很尊敬。 毕竟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军嫂,是柳副团长的原配。 小郭算什么东西? 跟她共事这么久了,小郭连一盒烟都没给他买过。 每天上班都趾高气扬的,心情不爽了甚至还要损他两句。 只因为自己男人是军官,她是官太太,在供销社没人敢招惹她。 想到这里,刘主任心里愈发唾弃郭彩霞,气得牙根发痒。 “大嫂是不是疯了,她怎么能这样做?” 郭彩霞磨牙凿齿,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大嫂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又来搅合她的工作。 眼下一鸣面临着批斗,津贴和粮食补助肯定是没指望了。 小川又不顾家。 如果她的工作丢了,那家里就彻底断收了。 存款被大嫂搜刮去,她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下个月买米买面的钱都没有。 不行,刘主任正在气头上,还是等他消气了再来上班吧。 郭彩霞正想推着自行车溜掉,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弟妹,你来啦!” 只见顾春梅站起身,笑着朝她招招手。 郭彩霞身子一僵,脸上青红交错,精彩极了。 刘主任一看到郭彩霞,急赤白脸地问她,“小郭,刚才你大嫂跟我反映一件事,我要核实一下真假。我问你,这些年是不是你假借你大嫂的名义、在部队冒充军嫂的?” 郭彩霞满脸通红,张了张嘴,“我、我没有,一鸣本打算跟大嫂离婚后娶我的,只是他太忙了,一直没办离婚手续。” 顾春梅一听,哂笑道:“那确实挺忙的,忙了十几年都没时间跟我离婚,你俩天天忙啥呢,忙着钻被窝、造小人?” 此话一出,群众们更愤懑了。 ‘嗡嗡嗡’的谩骂声此起彼伏,唾沫星子横飞。 “郭彩霞,你真是大象的脑袋,憨脸皮厚啊,你给我滚,红星供销社不欢迎你这种人,滚远点!” “姓郭的,我要是你早都找个地方吊死了,你竟然还有脸来上班?谁给你的勇气,你家柳副团长吗?” “一对狗男女,就应该把他们抓起来,脖子挂上破鞋游街去,简直是人类的边角料,我呸!” “......” 郭彩霞被骂得毫无还嘴之力。 这个时候她越是反驳,大伙儿骂得就越凶。 顾春梅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笑呵呵地盯着她看,脸上满是得意。 “误.....误会,这都是误会。” 郭彩霞慌不择路,磕磕巴巴道:“你们别听我大嫂瞎说,一鸣如果在意她、牵挂她,也不会十几年不回村了。他们之间早没有感情了,离婚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是么。”顾春梅笑着走上前,“弟妹,你觉得柳一鸣会跟我离婚吗?如果离了,家里那两个老不死的谁来伺候,你吗?” 刘主任闻言,捏紧拳头,“这柳副团长是把媳妇当成免费的下人了,在农村无怨无悔的照顾他老爹老娘,自己却领着弟媳妇在部队逍遥快活,这是人干的事吗?” “郭彩霞,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你们一定会遭天谴的,等着吧。” 一个挎着竹筐的老太太破口大骂,差点气抽过去。 她从筐里拿出一个鸡蛋,‘啪叽’一下丢在郭彩霞的脸上,“小贱人,你咋不嘎巴一下瘟死呢,地里种不出的苗苗,你纯纯一坏种,你缺大德了!” 骂完后,老太太又一脸心疼。 白瞎她的鸡蛋了。 郭彩霞被骂得狗血淋头,忙拿出手帕擦脸,嘴里还不停地解释,“大伙儿要搞清楚,当初我跟一鸣来部队随军,大嫂可是点头答应的,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想起后悔,跑到军区来闹,她以前干什么去了?” “放你奶奶的罗圈屁。” 不等顾春梅怼她,老太太先她一步,破口大骂,“我刚才听顾同志说,你们那公公婆婆也不是啥好东西,你男人死后,他们便加倍打压顾同志,有意把你往儿子怀里推,就是想让你进城随军,让顾同志留下乡下伺候他们。” “顾同志一个手无寸铁的农村女人,面对公婆的欺压,丈夫的无能,弟媳妇的算计,她能有什么办法挽回这一切?不还是眼睁睁看着你们这对狗男女恣意快活吗?” 话落,老太太又在竹筐里摸出一枚鸡蛋。 本打算丢出去,想了想又把鸡蛋放回去。 顾春梅忍俊不禁,等会儿她高低给这位大娘买二斤鸡蛋,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郭彩霞愣在原地,整个人都被骂麻了。 自从大嫂来了后,她没有一天不倒霉的。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刘主任不想跟郭彩霞废话,当场写了一封辞退信,“小郭,由于你品德败坏,思想有问题,作风不检点,此事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我们红星供销社不能留你了,拿上辞退信走吧!” “刘主任。” 郭彩霞脑袋‘嗡’地一声,险些晕死过去,“你不能听我大嫂的一面之词啊,回去后我就让一鸣跟大嫂离婚,等我们领证后,我就是一鸣的合法夫妻了,求刘主任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如果工作丢了,他们全家就等着吃土去吧。 第二十章 偏方治大病 只有保住工作,日子才能过下去。 不然她只能带着小川去跑路了。 刘主任冷哼一声,“郭彩霞,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跟我们共事,今后你的档案也会被记上一笔,有了污点后,任何单位都不会要你的,这就是你诓骗党和人民的代价!” 郭彩霞听后,一脸怔忡。 看向顾春梅时,她眼里溢满了愤怒和不甘,咬着牙道:“这就是大嫂的目的吗?我被开除了,你现在满意了?高兴了?” 从前她怎么没看出大嫂这么阴险呢。 早知道她手段如此毒辣,做事不留余地,在老家时就该想办法弄死她。 顾春梅弯起唇角,“比起我在乡下吃过的苦,遭过的罪,这才哪到哪啊。” 她不仅要让狗男女失去所有,更要让他们经历一遍自己曾经受过的苦。 郭彩霞气得胸口起起伏伏,一副要原地爆炸的样子。 她气哼哼地走进供销社,把自己的东西装起来,挂在自行车上。 “大嫂,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现在越是得意,将来摔得就越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谁能笑到最后。”郭彩霞冷着脸道。 “嗬,这就开始放狠话了?”顾春梅斜着眼睛看她,“你那脸皮扒下来都能当防毒面具了,你有什么资本跟我放狠话?咋,还指望柳一鸣能翻身做主、扳回一局呢?” 郭彩霞气得心口疼,一句话都不想跟大嫂说,推着自行车转身就走。 顾春梅拽住车后座,“晚上我想吃韭菜盒子,弟妹多烙点,烙少了不够吃。” “大嫂,你真把我当成老妈子了,想吃就自己烙去,我没义务伺候你。”郭彩霞红着脸喊道。 真是给脸不要脸。 丢了工作本来就心情不顺,大嫂还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回去后她就让一鸣跟大嫂离婚,如果不同意,她也没必要忍气吞声了。 顾春梅砸吧砸吧嘴,“不伺候我也行,今天你跟柳小川就搬出去吧,那里是我家,我家不养废人。” “大嫂,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郭彩霞眼圈发红,声音带着哭腔。 顾春梅一听,猛地凑到郭彩霞面前,一字一顿道:“你且听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们狗男女好过,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你要是敢跟我龇嘴獠牙,翻蹄亮掌,我就让你去见你太奶,听清楚了吗?” 郭彩霞:“......” 大嫂简直就是个疯子。 见刘主任一行人还站在不远处看着,郭彩霞咬了咬嘴唇,轻声嗫嚅,“清......清楚了。” “滚回家给我烙韭菜盒子去。”顾春梅踢了她一脚。 郭彩霞愤恨难当,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假以时日,她一定要把今天受过的耻辱,原原本本地还给大嫂。 顾春梅发泄一通,只感觉乳腺都通畅了。 她一一感谢了刘主任等人,又买了二斤鸡蛋送给那个老太太。 今天警务员周小军要带她和兴发逛省城,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妈!” 柳兴发一溜小跑奔过来,累得呼哧带喘,衣服都湿透了。 顾春梅忙拿出帕子,上前帮儿子擦汗,“怎么跑着来了,咋不坐公交车呢?” 柳兴发挠挠头发,憨笑道:“妈,我不会坐公交车。” “不会坐还不会问嘛。”顾春梅横了儿子一眼,“咋样,事办妥了吗?” “妥了妥了,罐头厂的张厂长一听说柳小川的身份后,直接就把他开除了。” 早上老妈让他去一趟罐头厂,找领导反映一下情况。 娘俩兵分两路,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就把郭彩霞母子的工作搅合没了。 顾春梅轻轻颔首,拍拍儿子肩膀,“好样的,等会儿妈给你买包子吃。” “妈,咱们啥时候回村子啊。”柳兴发问。 有了这么多钱,就算回到乡下,也不愁吃穿了。 “这么快就想家啦?”顾春梅抻了抻儿子发皱的衣服。 这件衣裳实在太破了,袖子烂得不成样子,做抹布都不合格。 今天她想着给老大买几件衣服,顺便给老二也买两件。 柳兴发叹口气说,“妈,兴国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他脾气冲,说话直,万一惹恼了爷奶可咋办?” “哼,量那两个老东西也不敢动你二弟。”顾春梅眯起眸子,满脸不屑。 就冲她的那顿暴打,公公婆婆也不敢轻易作妖。 等她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回村就把两个老不死的轰出去。 爱谁伺候谁伺候。 还有兴艳那个狼崽子,再跟她龇牙瞪眼,也一块儿撵出去。 “顾同志,让你们久等了哈。” 恰在这时,周小川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脸歉意,“早上我们军长身体不舒服,头疼病犯了,耽误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啊!” 顾春梅眨眨眼,“没去医院看看吗?” “我们军长这是老毛病了,医院开的药效果不太好,只能缓解一时头疼,治标不治本。”周小军叹息一声。 顾春梅听了,琢磨片刻,“我这里有个偏方,专治头疼,要不让夏首长试试?” 她虽然不懂医术和药理,可毕竟活了两辈子,知道一些民间偏方很管用。 “偏方能有用吗?”周小军抽了抽嘴角。 万一把他们军长被毒死了,他可担不起责任。 柳兴发笑着说,“偏方治大病,不试试咋知道管不管用呢。” 周小军犹豫一下,点了点头,“那行,我领你们过去。” 本来是带着顾同志母子逛省城的,没想到二人化身成郎中,被请回来给军长看病了。 夏长海也住在军区的家属楼中。 不过他所住的区域都是师长以上的人物和家属。 路上顾春梅打量省城的街道,发现这里的经济已经完全放开了。 随处可见的百货大楼和各色店铺,杂七杂八的,卖什么的都有。 成群的小贩推着倒骑驴沿街叫卖,人们骑着自行车穿梭而过,甚至能见到十多层的高楼,又繁华又热闹。 难怪农村人喜欢往城里跑,这里遍地是机遇。 但凡有点脑子,肯吃苦,就不愁赚不到钱。 相比于落后贫穷的鲶鱼沟,顾春梅觉得自己在这里也能站稳脚跟。 路过一家国营药房,顾春梅进去买了薄荷、羌活、菊花和大枣。 跟着周小军来到夏长海的住处。 第二十一章 日子没法过了 柳一鸣一整天都没出门,窝在沙发上喝闷酒。 一想到明天的批斗大会,自己很可能会被开除军籍、撵出部队,心里就很难受。 在这节骨眼上,尤其是夏军长和各位领导都紧盯这件事的情况下。 他如果主动跟春梅离婚,会被骂得体无完肤,渣上加渣。 再说了,爸妈是什么脾气,什么秉性,他比谁都清楚。 一般人可受不了他们的絮叨和磋磨,也就春梅能忍受吧。 一旦离了婚,二老无人照顾,就得卷着行李卷从乡下来投奔他。 想想就烦。 “昨晚去哪了?” 见柳小川摔门走进来,柳一鸣冷着脸质问他,“今天没去上班吗?” “爸,我被张厂长开除了,都怪柳兴发。” 柳小川气哼哼地坐在沙发上,抓起一把花生米,边吃边说,“柳兴发一大早就跑到我们单位,把家里的事情都告诉张厂长了,张厂长一怒之下就把我开除了。” “什么?”柳一鸣坐直身子,后背的疼痛让他‘嘶’了一声,“兴发哪能这么干呢?” 肯定是春梅撺掇兴发去闹的。 这死女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柳小川摊摊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开除就开除呗,反正我也不想在罐头厂干了。爸,回头你再给我找一个轻快点的工作,我看那棉纺厂就不错,满车间都是女工,嘿嘿!” 他都18岁了,做梦都想找个对象。 柳一鸣听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工作那么好安排呢,张嘴就来。也不看看咱家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尚且都自身难保了,哪有时间和精力给你安排工作?” 如果被革除军职,离开部队,他何去何从还未可知呢。 柳小川瞪大眼睛,猛地站起身,“你还是不是我爸啊,我失业在家,变成街溜子,你这当爸的脸上很光彩是吗?” 柳一鸣:“......” 沉吟片刻,柳一鸣缓缓说道:“我不是你爸,你爸早在十四年前就被车撞死了,按理说你得管我叫大伯才对。” “真有意思。”柳小川幽幽冷笑,“我年少无知那会儿,是谁抱着我,让我主动喊你爸爸的?既然你是我大伯,那你跟我妈在一起睡了十几年算怎么回事?耍流氓吗?” “现在我大伯母找到军区、把你干的那些破事都捅咕出来,你又想跟我们撇清关系,你想得美!” “柳一鸣,你给我听好了,我妈十几年的青春不能白白给你,你占尽了便宜,尝到所有甜头后就想把我们一脚踹开,你做梦去吧!” 大伯母说得没错,柳一鸣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 当初妈怎么会跟他上床呢。 天底下没有好男人了是吧。 柳一鸣心乱如麻,见小川情绪特别激动,赶紧拽了他一下,“你小点声嚷嚷,爸不是不给你安排工作,只是目前处在敏感时期,爸手里的资源调动不起来。等风头过去后,爸再给你找个好单位行不行?” 稍稍一对比,他才发现老大兴发不知比小川强多少倍。 果然亲生的跟半路领进门的不一样,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人家兴发单独拎出去,在外面能挣钱养活自己。 手脚勤快,肯吃苦,不乱花钱。 小川能吗? 到最后不是还得靠他来养着吗。 “哼,这才叫人话。”柳小川讥讽一句,看了看柳一鸣后背的伤口,“怎么弄的?” 柳一鸣苦笑一声,“磕到了,无大碍。” “是我大伯娘砍的吧?”柳小川眯起眸子。 他已经跟手下的小跟班们说好了,今晚就给大伯娘和柳兴发一点颜色看看。 不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他们就永远赖在家里不走。 这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别看他爸是副团长,但有时候做事太过软弱。 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柳一鸣摆摆手,“大人的事情你少管,爸心里有数。” 柳小川也懒得跟他废话,回到自己房间一看,当即红了脸。 “爸,谁在我房间住了?看把我床单弄的,全是褶子,这上面还有泥呢!” 柳小川嫌弃的不得了,简直要吐了。 柳一鸣被他吵得连喝酒的心情都没了。 正要解释,彩霞突然回来了。 她连鞋都没换,重重摔上房门,把钥匙掴在桌子上。 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彩霞,你、你这是怎么了?”柳一鸣讶异。 这还没到下班点呢,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难道供销社的那些同事听到什么风声、说难听的话了? 郭彩霞心里全是委屈,见桌子上摆着酒菜,愈发恼怒了,“喝喝喝,这都什么时候了,家里马上要散伙了,你还有闲心喝酒?” “不是,到底怎么了?”柳一鸣满头雾水。 “你说怎么了,托大嫂的福,我被供销社开除了,以后是无业游民了,就因为你迟迟不跟她离婚,让我也跟着受牵连。一鸣,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跟不跟大嫂离婚?” 郭彩霞窝了一肚子火,也只能找一鸣发泄了。 柳小川听完,从房间跑出来,“妈,你也被辞退了?” “什么意思?”郭彩霞瞪着眼,很快就反应过来,“难道你也......” “是啊妈,早上柳兴发去我单位,把我工作搅合黄了。”柳小川一脸沮丧。 郭彩霞闻言,只感觉头顶一声闷雷炸响,好似天要塌下来一般。 直接冲到柳一鸣面前,薅住他的衣领,“一鸣,你听听,你听听,大嫂这是要逼死咱们啊,你今天必须跟她离婚,不然我就带着小川离开。我和顾春梅,你必须选择一个!” 这种日子她一天也受不了了。 本以为一鸣能轻松跨过这道坎,如今一瞧,她倒是高看他了。 关键时刻,这男人狗屁不是,就知道逃避。 “彩霞,你冷静一点,我现在如果提出离婚,一定会落人口实的。你和小川再忍几天,春梅拿到钱,搅黄你们的工作,毁了我的名声,量她也耍不出什么新花样了。” 柳一鸣苦口婆心地解释。 郭彩霞轻哼道:“一鸣,你少拿这些话糊弄我,明天就是批斗大会,你如果不跟大嫂离婚,那咱们也别搭伙过了,各奔前程去吧。” 第二十二章 人心凉薄 柳一鸣听完这番话,本想再劝彩霞几句。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了。 他辉煌时,彩霞领着儿子享受种种好处。 住得好,穿得好,吃得好,有钱花。 出去都被人高看一眼。 如今他只是暂时落魄了,这娘俩就开始跳脚了。 彩霞的话中有意无意地提到好几次,她想离开这个家,想带着小川远走高飞。 凭什么在享用他的权利和资源时,娘俩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稍稍遇到一点困难和挫折了,就像躲瘟神似的离他远去? 既然不能同甘苦,共患难,他何必给他们好脸色? “松手!” 柳一鸣一把就将郭彩霞甩在沙发上,整理一下衬衫领子,“好端端的发什么疯,离不离婚由我说得算,你少指手画脚。” “柳一鸣,你竟然敢打我妈,我弄死你!” 柳小川见妈挨欺负了,瞬间暴跳如雷,朝柳一鸣就冲了过来。 “小川!小川快住手,他可是你爸!”郭彩霞吓了一跳,赶忙去拦儿子。 眼下他们还不能跟一鸣撕破脸。 万一军区对他的处罚很轻,不影响一鸣的前程,他们这么做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柳一鸣怔了一瞬,显然没想到小川敢跟他动手。 真是养了个狼崽子。 不等柳小川冲到他面前,柳一鸣一脚就踹在他的心口上。 当了这么多年兵,区区一个小崽子都敢跟他龇牙瞪眼了,真是不知死活。 这是他第一次打柳小川,刚才那一脚也用了十成力气。 柳小川闷哼一声,直接跌在地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川,小川,呜呜呜!” 郭彩霞心疼坏了,抱着儿子就痛哭起来,“一鸣,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小川是咱们的孩子,你居然舍得打他,你的良心被狗叼走了吗?呜呜呜!” “呵呵。”柳一鸣哂笑一声,冷冷地盯着郭彩霞,“什么叫我们的孩子?柳小川是不是我二弟的孩子还两说呢。” “郭彩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前干过的那些破事,当初你跟我二弟结婚时,就跟你们娘家村子的王老五不清不白的,这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嫁到我们柳家不到半个月就怀上小川了,我问你,你是怎么怀上的?你长了一个金肚子吗,埋上种子就发芽是吧?” 这些话他本不想说,太丢人了。 可谁能想到,他辛辛苦苦把小川养育成人,这崽子敢动手打他。 简直是孽障。 野种就是野种,不管怎么养,都不可能跟他亲近。 郭彩霞听了,表情明显慌了,一脸心虚地偏过头去,“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你怎么说。小川就是你二弟的种,你不怕他半夜给你托梦,你就可劲埋汰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怕啥啊!” 柳一鸣直接气笑了,“你的意思是,你给我二弟戴绿帽子,你还有理了呗?” 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女人。 “我没理,你就有理了?”郭彩霞眯起眼睛,指了指卧室那边,“前段时间我在柜子里翻出两个粉色头花,那是谁的?” 柳一鸣面色一僵,怔了半天才说,“那是、那是我给你买的。” “放屁!柳一鸣,你是裤裆里拉二胡,真能瞎扯淡啊,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粉色的头花,你还给我买?” 郭彩霞像是抓住他把柄似的,直接说道:“依我看,这头花指不定是给哪个小妖精买的呢。” “这叫什么话?” 柳一鸣皱紧眉头,好似被踩到了狐狸尾巴,恼怒极了,“部队纪律森严,军人的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监督,除非我活腻了,不顾自己的前程,才敢去外面沾花惹草。” “你不敢?呵呵,我看你胆子大的很,不然也不会睡了寡妇弟媳十几年了,对吧?”郭彩霞阴阳怪气地反问。 “你住嘴!” 柳一鸣雷霆震怒,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堂屋里挂兽皮,真是越来越不像话(画)了。 郭彩霞脸颊火辣辣的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柳一鸣,你打我?我不跟你过了,不跟你过了!” “不过就滚,领着你的小野种,有多远就滚多远!”柳一鸣怒吼道。 郭彩霞一颗心拔凉拔凉的,比冰块都凉。 可眼下这种情况,她又不能直接带着小川走。 道阻且长,将来的生活充满了艰险和不确定性。 真到了不得不离开那天,她也得精心谋划,做好打算,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见彩霞抱着小川嚎啕大哭,吵得柳一鸣太阳穴直突突,干脆回到卧室躺着去了。 另一边,顾春梅来到夏长海的住处。 周小军敲响房门后,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子推开门,探出头来。 她肤色白皙,身材高挑。 虽然只画了淡妆,却挡不住她的明艳和娇俏。 一袭浅蓝色碎花连衣裙把她的身材衬托得修长有型。 潋滟的美眸如泉水般清澈动人,一看就是在殷实环境中长大的女孩。 周小军明显一愣,“江、江技术员,你怎么来了?” 这可是个大忙人,又是各大机械厂的香饽饽。 做为夏军长的未婚妻,江技术员的身份和背景,完全配得上他们军长。 只是军长今年都39岁了,早在十年前就跟江技术员定了亲,至今还没结婚。 就很迷。 私下里他也听说,夏军长根本不喜欢她。 都是双方家长做主,一拍即合,给他们定的亲。 江如月抿嘴一笑,“听说长海头疼病犯了,我来看看他,这二位是?” 她打量顾春梅和柳兴发一番。 穿得破衣喽嗖,满脸蜡黄,难道又是长海某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来投奔了? 这种事每年都有,让人烦不胜烦。 老话说得好,门前拴上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 门前放根讨饭棍,亲戚故友不登门。 她未婚夫可是一军之长,哪有时间跟这些穷亲戚周旋? 周小军笑着解释,“说来话长了,这二位是我们军长的朋友,这次过来是专程给军长看病的。” “他们会看病?”江如月一脸怀疑。 长海怎会有这种肮脏低贱的朋友? 顾春梅瞟了江如月一眼,“我这有一个偏方,专治头疼病,想让夏首长试试。” “真是笑话。”江如月瞬间冷了脸,“如果民间的土方子管用,还要医院做什么?你知道长海是谁吗,就敢拿他来试药?万一......” “让他们进来!” 不等江如月把话说完,屋内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他们是我的客人!” 第二十三章 军长笑了 江如月脸色明显挂不住了。 看向顾春梅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这脏兮兮、一脸苦相的女人,也配当长海的客人? 屋地上铺得都是从国外进口的上等真丝地毯。 万一被他们踩脏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江如月看向周小军,“我们不需要她帮忙看病,你去把他们送回去吧!” “啊?”周小军愣了愣神。 夏军长都邀请他们进去了,江技术员怎么还故意针对人家啊。 顾春梅没说什么,招呼兴发,“咱们走。” 看来夏首长今天不便见客。 谁料二人刚转过身,一道声音叫住他们,“等等,进来吧。” 回头看去,就见夏长海披着一件军装缓缓走来。 一张刚毅的脸白得瘆人,满是疲惫。 额头上沁着汗珠,可见身体很不舒服。 “长海,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朋友了?”江如月不可思议。 夏长海拧紧眉头,语气不善,“我交什么样的朋友,还要提前跟你打招呼吗?” “不是,我是怕你识人不淑,被这些来历不明的人骗了。”江如月解释道。 夏长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眯起星眸,“你的意思是,我夏长海活到将近四十岁,连最基本的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了?” “长海,你怎么总是歪曲我的意思啊!”江如月跺跺脚,俏脸涨得通红,“我让你远离这种人,不也是为了你好?” 周小军一听,偷偷为江技术员捏了把汗。 他们军长的脾气一向如此。 执拗,坚定,正直,勇敢,善良,甚至不计后果。 而江技术员偏偏在最不合时宜的场合下,想要纠正军长的性格。 这可能吗? 然而,不等夏长海反驳江如月,顾春梅突然插了句,“这位女同志,我问一下,我是哪种人?” 她是给夏首长投毒了,还是破坏社会稳定了? 江如月剜了她一下,呵呵一笑:“同志,你听说过天冠地屦这个成语吗?尊卑有别,我劝你别来巴结长海,从哪来的就回哪去,请认清自己的身份!” “够了!”夏长海怒喝一声,命令周小军,“送小江回去。” 本来头就疼,被她这么一嚷嚷,头都快裂开了。 “江技术员,请吧。”周小军侧过身去。 江如月何时受过这等耻辱? 她盯着顾春梅看了片刻,快速回屋拿上自己的包包,‘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周小军本想去送她,却被江如月撵了回来,看来是气得不轻。 顾春梅和柳兴发被请到客厅,夏长海请自给他们倒了杯水,旋即倚在沙发上轻柔眉心。 “夏首长,你还好吧?” 顾春梅见他状态不佳,便试探着开口,“我们老家有一种偏方,专治头疼病,要不咱试试看?” “嗯!”夏长海轻轻颔首。 “家里有罐头瓶子吗?” “有的,小军,去找个罐头瓶子来。” “诶,好!” 忙活了一通,顾春梅先是烧水,把买来的菊花、羌活和大枣泡上。 又在罐头瓶子里燎了张纸,反手扣在夏长海的脑门上。 周小军惊骇万分,睁大眼睛,“顾、顾同志,你这是做什么?” 见过往腰上、腿上拔罐的,还没见过往脑门上拔罐的。 顾春梅笑了笑说,“这招很管用,见效也快,以前我婆婆头疼时,我就用这办法帮她止疼。” 说完,她又让夏长海把菊花茶喝下去。 周小军心里擂起大鼓,见军长闭着双眼,似乎沉睡过去,便没说什么。 “哎呀,完了完了。”周小军突然起了大腿。 顾春梅诧异,“怎么了?” “我忘记给军长打饭了。”这会儿食堂早都关门了。 军长午饭就没吃,又吞了那么多药,现在胃里肯定难受极了。 顾春梅听后,憋不住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家里有锅有灶的,自己做饭吃呗。” “可是我不会啊。”周小军一脸自责。 江技术员的厨艺倒是不错,却被军长给撵走了。 柜子里有不少桃酥、槽子糕和牛肉罐头,可军长不爱吃。 顾春梅绾起袖子,“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夏首长做顿饭吃。” 周小军仿佛见到了救醒,连连点头,“那就谢谢顾同志了。” 厨房没什么新鲜菜,一些青椒和土豆已经腐烂发霉了。 丢掉后,筐里就只剩下四个西红柿和六个鸡蛋。 顾春梅洗手和面,开始擀面条。 她让兴发烧水炝汤,打上荷包蛋,把擀好的面条和柿子放进去。 待汤汁沸腾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 很快,一大碗西红柿手擀面就做好了。 两个圆溜溜的荷包蛋摊在面条上方,晶莹剔透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呀,顾同志,你这荷包蛋打的真好。”周小军吸溜一下口水。 顾春梅抿嘴一笑,“锅里还有呢,等会儿你也盛一碗尝尝。” 周小军哪敢啊。 趁热,他赶紧把汤面端进客厅。 夏长海打了个盹儿,这会精神状态好多了,脸上的疲惫感减轻了不少。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连军区医院都束手无策的头疼病,却被顾同志三两下就治好了。 虽不能根治,但能得到缓解就已经很厉害了。 “军长,你好些了吗?”周小军把碗筷放在桌子上,“这是顾同志帮你做的汤面。” 夏长海点点头,“叫他们一起来吃。” 顾春梅领着柳兴发走过来,“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夏首长头还疼吗?” “好多了。”夏长海站起身,一脸感激,“劳烦你们跑一趟,又是看病又是做饭的,真谢谢你们了。” “客气啥,以后夏首长再头疼的话,就用我教你的这招试试,保证管用。”顾春梅笑着道。 “好。”夏长海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吩咐周小军,“把柜子里的罐头、饼干和桃酥之类的,给他们带上,再把他们安全的送回去。” 不能让人家白帮忙。 之前刹车失灵,不小心撞了人家母子,他心里就很过意不去。 如今又要麻烦他们给自己看病,这人情是越欠越多了。 “好咧!” 周小军乐呵呵地把东西装好,塞给顾春梅,“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他们军长平时鲜少对人微笑。 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 可就在刚刚,军长居然笑了。 还笑得那么好看。 第二十四章 东窗事发 璀璨的夜空繁星点点,偶见一颗流星拖着尾巴一闪而过。 皎皎月光被薄云半掩着,像女孩娇羞的脸,怯生生地注视着军区大院。 周小军走到一半就尿急了,非要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顾春梅忍俊不禁,“我们快到了,你方便完就回去吧。” “不不不,我们军长说了,一定要把你们送到家才行,顾同志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哪知周小军前脚刚走,一群小地痞后脚就围了上来,目测有七八人。 按理说军区大院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的。 但这些人多数是周围厂区工人家的孩子。 他们以探亲为由,跑到军属大院逗留。 “你就是顾春梅吧?” 领头的是个瘦子青年,长得尖嘴猴腮,手里攥着一根棍子。 柳兴发如临大敌,赶紧把老妈拉到身后,眯着眼睛问,“你们是谁,想干啥?” 其实顾春梅不用猜都知道,这些人绝对是柳一鸣一家三口找来的。 她在省城军区没得罪过谁,更没有仇人。 瘦子青年用棍子指了指顾春梅,“老子警告你,明天一早就带你儿子滚出省城,回到乡下去,不然就打断你们的腿,挑了你们的手脚筋!” “你敢!”柳兴发挺直胸脯,捏紧拳头,“这里是军区大院,你们如果敢动手打人,我就去告你们。” “你告谁啊,这黑布隆冬的,老子就算杀了你们,也没人知道。”瘦子青年一脸得意。 这次帮柳小川教训人,报酬给的很丰厚。 那小子给他们每人买了一包红梅烟,外加一瓶汽水。 “老大,别跟他们废话,先打一顿再说。” “对,这种农村来的乡巴佬就是欠收拾,不打疼他们,他们就不老实!” 瘦子青年也失去了耐心,上前一步,“顾春梅,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滚不滚?” 这老娘们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不怎么害怕。 顾春梅酝酿一下情绪,直接开骂,“一群臭泥鳅沾点海水,真把自己当成海鲜了?谁家下水道没关好,让你们爬出来了?一个个长了一副只有你们妈才稀罕的模样,几个妈几个爸啊,说话这么嚣张?不是人揍的东西,老娘我今天就站在这,你们打我一下试试!” 真是活久见。 什么瞎茄子、烂地瓜都敢往她面前凑了。 小地痞们:“......” “你不滚是吧!” 瘦子青年被骂了一通,心里极其不爽,招呼其他人,“打她,给我打她!” 地痞们一哄而上,朝顾春梅和柳兴发就冲了过去。 “妈,咋办?”硬碰硬肯定打不过,脑袋都得让人削放屁。 “脑子不用留着当遗产啊,你说咋办,跑啊!” 顾春梅喊了一声,拽着儿子转身就要溜。 恰在这时,周小军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见到有人敢群殴顾同志母子,瞬间火了。 当即抽出配枪,厉声吼道:“都给我站住,反天了你们,我看谁敢跑?” 做为军长的警务员,他是有资格配枪的。 就算没有枪,凭他矫健的身手,这几个臭鱼烂虾也不够看的。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小地痞们都集体吓傻了。 他们干的那些事都是小打小闹、虚张声势罢了,哪里见过这种真刀真枪的场面? “都别动,排成排在地上蹲好。”周小军命令道。 瘦子青年心里把柳小川骂了几百遍。 早知道顾春梅这么不好惹,他们何苦趟这摊浑水? “顾同志,你们没事吧?”周小军询问。 “没事。”顾春梅吁了口气,真是有惊无险啊。 周小军质问瘦子青年,“谁让你们来的?” “是柳小川。”他回答的很干脆,“柳小川说,顾春梅如果不滚出省城,他们一家就没有好日子过,让我们吓唬吓唬她就行,没想下死手。” “柳小川这个畜生,他竟然干出这种恶心事来。”柳兴发怒火万丈。 回去后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顾春梅示意儿子稍安勿躁。 柳小川敢纠集地痞恐吓他们,会让柳一鸣的处境更加艰难。 很快,周小军把政委和两位教导员找来了,将小地痞们带走问话。 黄团长也亲自带着顾春梅母子来到柳一鸣家中。 “柳小川呢,让他出来!”黄团长沉着脸问。 柳一鸣迷糊一整天,又跟彩霞吵了一架,身心很疲惫。 “团座,小川怎么了?”柳一鸣好奇。 “你说怎么了,柳副团长,你这侄子真有本事啊,都敢找人来军区大院行凶了,他蔑视军人威严,敢恐吓军嫂,这已经构成故意行凶罪了!” 黄团长一脸严肃,他本来就看不起柳一鸣这种上下其手、违反纪律的人。 如今他教养出来的侄子也是一路货色,黄团长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 柳一鸣听后,心肝乱颤,“春梅,真有这种事吗?” “你说呢?” 顾春梅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今天要不是有小军同志在,我和兴发就被那伙人大卸八块了。柳一鸣,我知道你烦我、恨我,但也不能撺掇小川做这种事吧,大不了我领着兴发回乡下去,哪怕苦点累点,也比丢了命强吧,你至于赶尽杀绝吗?” 柳一鸣:“......” 你要是乖乖滚回乡下去,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了。 “我、我什么时候撺掇小川恐吓你了?你别乱说好不好?”柳一鸣头冒冷汗。 顾春梅轻哼一声,“做没做你心里清楚。柳小川,郭彩霞,你们别装聋作哑,给我滚出来!” 柳小川中午被踹了一脚,现在胸口还疼呢。 眼见东窗事发了,黄团长都带人找上门了,他知道此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妈,我不想被抓走,你快想想办法啊。” 柳小川躲在房间里,急得都快哭了。 郭彩霞黑着一张脸,怒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你做这件事前,为啥不找我商量商量?” 现在惹了一堆麻烦,还让她来擦屁股。 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认栽了。 “妈,我也是想帮你啊,大伯母都把你欺负成啥样了,我这当儿子的能看着不管吗?” “你闭嘴吧!” 郭彩霞心乱如麻,站起身说,“你爸毕竟是副团长,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跟我出去吧。” 第二十五章 鸡零狗碎 柳小川吸了吸鼻子,跟在郭彩霞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 “你个狗东西,我打死你!” 柳兴发一见到这畜生,二话不说就冲过去,照柳小川的脸就砸了两拳。 “我们招你惹你了,你敢找人恐吓我们,今天得亏我和我妈没出事,要是被打断胳膊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柳兴发气红了眼,又狠狠踹了柳小川一脚。 郭彩霞心疼儿子,像老母鸡似的在前面护着,“兴发,你把小川的工作搅合黄了,让他变成无业游民,你还说没招他惹他?” “呵呵,弟妹说话真有意思。” 顾春梅眯着眸子冷笑,“什么叫兴发把小川的工作搅合黄了?那工作本来就是我儿子的。柳小川身上穿的衣服、鞋子,住的房间,享受过的所有待遇和好处都应该是兴发的。你家小川是一鸣什么人,亲儿子吗?” 一句话就把郭彩霞的嘴堵上了。 她现在心里越来越动摇,家里的破事一件接着一件,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顶多再忍受一天,等批斗大会结束后,看看军区如何处置一鸣。 但凡被革除军职,轰出部队,她会毫不犹豫地带着小川离开。 柳一鸣脸黑得像锅底似的,恶狠狠地瞪着柳小川,“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他们是你的家人,你竟敢恐吓他们,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酒囊饭袋。 柳小川悻悻道:“他们才不是我的家人,他们就该滚回农村去,再也别回来!” 黄团长一听,火冒三丈,“柳小川,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行,既然你大伯教不好你,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他收拾收拾你。来两个人,把他带走!” 当即走过来两名士兵,摁住柳小川的胳膊。 “妈,你快救我啊,我不想走,不想走!”柳小川吓得面无血色,大声嚎叫起来。 郭彩霞同样吓得不轻,连连哀求,“黄、黄团长,小川还是孩子,你大人大量,就饶了他一次吧,我家一鸣好歹为部队立过战功,不看僧面看佛面,小孩子哪有不犯错误的。” 她一边求情一边给柳一鸣递眼神,想让他帮忙说两句好话。 谁知柳一鸣像个死人似的,看都没看小川一眼,态度极其冷漠。 哼,狼崽子,白天时还跟他龇牙瞪眼,想动手打他呢。 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小川已经十八岁了,应该为自己行为负责了。”柳一鸣面无表情道。 郭彩霞听后,怔了一瞬,浓浓的失望感涌上心头。 这男人果然靠不住。 也对,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们尚且不是夫妻,遭遇横祸时,柳一鸣怎么可能顾着她和小川? 柳小川被黄团长带走了,据说要蹲班房,接受严厉的批评教育。 郭彩霞悲痛欲绝,坐在沙发上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伤心极了。 顾春梅见家里冷锅冷灶的,很是不满,“弟妹,不是让你烙韭菜盒子吗,饭呢?” 郭彩霞止住哭声,猛地看向顾春梅,“小川都被人抓走了,大嫂现在还有心思吃饭?” 这个贱人,她没来时,家里从没像现在这样鸡零狗碎过。 “哟,弟妹这是孟婆汤喝多了,伤到脑神经了吧?” 顾春梅挑起眉毛,不紧不慢道:“你儿子因为啥被抓走,你心里没数吗?弟妹,你真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啊!你的意思是,那群小地痞来找茬时,我跟兴发就乖乖受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被他们欺负死了也不能吭声是吧?” “大嫂别跟我说这些。” 郭彩霞哭得眼睛都肿了,通红一片,“小川为啥找人吓唬你们,大嫂心里清楚,自从你们大闹军区后,家里过过一天好日子吗?你明明都拿到钱了,气也出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一定要把我逼死才肯罢休吗?” “逼死你?啧啧,你这种贪生怕死的败类,怎么舍得去死?” 顾春梅微微蹙起眉头,一想到自己上辈子惨痛的经历,她就恨不得活剐了这对狗男女。 “郭彩霞,你跟柳一鸣真是两颗坏透的臭李子,烂到心里去了,芝麻地里撒黄豆,纯纯两个杂种。你们不是想让我回乡下去吗,可以,等你们家破人亡了、一无所有时我就回去!” 柳一鸣听到这里,只感觉头皮发麻,心里突突乱跳。 春梅这是找他索命来了。 恰在这时,有人在楼下喊,“柳副团长,有你的电话,是从老家打来的。” 柳一鸣走到窗前,朝楼下看了一眼。 见传达室的李大爷正扯着嗓子大喊。 郭彩霞眼睛一亮,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 老家打来的电话,那一定是公公婆婆了。 从前在村里时,公爹和婆母最心疼她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给她留着。 只是十几年不跟家里联系了,不知公婆现在对她是什么态度。 柳一鸣瞟了春梅一眼,轻咳一声,“可能是爸妈打来的,你走了这么多天,他们应该很挂念你。” 顾春梅冷冷笑道:“与其说挂念我,还不如说想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伺候他们,给你那半身不遂的爹买药看病,给你那一脸横肉、刻薄到骨子里的娘做饭洗衣服,给你那白眼狼女儿买复习材料考大学!” 柳一鸣面色一滞,张了张嘴,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来到传达室,郭彩霞已经抓着电话哭得泣不成声了。 “呜呜呜,妈,你快想办法把大嫂弄回去吧,自打她来了后,搅得家里鸡飞狗跳,一鸣都要受处分了。小川被人抓走了,我的工作也丢了,这日子真的、真的没法过了!” “你是彩霞吧,你让一鸣接电话,我跟你说不着!” 柳老太太坐在鲶鱼沟大队的办公房内,一张清癯羸瘦的老脸满是褶子。 柳老爷子拄着拐棍站在一旁,脸色很难看。 兴艳想去抢电话,一直被老爷子拦着,“让你奶先说,急啥!” “爷爷,我想跟我爸说话,你别拦着我。” 柳兴艳这段时间休学在家,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苦了。 家里没人做饭,粮食早见底了,她和爷爷奶奶几乎天天饿肚子。 二哥可倒好,每天在生产队吃大锅饭,根本不顾家里这头。 一言不合还要骂她两句,比狗都凶。 郭彩霞还在竹筒倒豆子一般倾诉着委屈,老太太听得心烦。 吊起眉眼梢骂道:“嚎什么嚎,哭丧呢?赶紧让一鸣过来,我不想听你说话!” 第二十六章 喋喋不休 柳老太太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跟郭彩霞说。 当初她想方设法把彩霞往一鸣怀里推,就是想着以后他们在部队飞黄腾达了,过上好日子了,能把她跟老伴接过去一起享福。 可谁承想,一鸣和彩霞一走就是十几年。 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逢年过节也不给家里写信、打电话。 好像没她这个婆婆似的。 柳老太太夜夜等,年年盼。 盼着有朝一日老大和彩霞能开着吉普车回村接他们,去军区吃香喝辣住楼房。 但希望和失望总是成正比的。 自打顾春梅那个贱人打了她和老伴一顿,去省城军区找一鸣后,她天天在家坐立难安。 屁股好似长火疖子,一刻也坐不住了。 柳兴国更是个王八蛋。 每天自己在大队吃饱喝足了,回家倒头就睡,全然不管他们的死活。 心情不顺时,还要呛呛她两句,简直不是人揍的。 也对,他妈不是玩意,打爹骂娘的主,养出来的崽子能好到哪去? 眼下家里彻底掀不开锅了,兴艳又天天追着她要钱读书。 老太太心里乱成一锅粥,找大队去借粮,却被吴老蔫给撵回来了。 称他们家目前就兴国一个人干活挣工分,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总共就那么点粮食,都不够养活全村百姓的,哪有多余的分给他们? 让兴艳去上工,她说自己是读书人,身娇体贵,以后是要当干部的,怎么可能下地干粗活? 这是对她的侮辱。 春梅在的时候倒没觉得日子有多艰难。 一天三顿饭到点就吃。 衣服脏了有人洗。 老伴犯病了有人买药。 兴艳考学有人供。 家里虽穷,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如今春梅冷不丁一走,可把老太太闪得够呛。 主要是太饿了,饿得眼睛冒花,走路打晃。 实在没办法了,才翻出军区家属院传达室的电话,找儿子求助。 今天吴老蔫和刘会计出去办事了,大队没人。 这个电话他们是偷偷溜进来打的。 郭彩霞一听婆婆这语气,明显是挑她理了,赶紧哄道:“妈,我和一鸣在军区的日子也不好过,大嫂如果不来闹,我还想着过段时间跟一鸣回村去看您和爸呢!” “你快别瞎叭叭了,你现在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老太太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你当初跟一鸣随军时是怎么跟我说的,每个月给家里寄钱送粮,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你寄过一次钱、送过一次粮吗?早知道你是个黑心烂肺的玩意,当初就该让春梅去随军,留你在家照顾我们!” 电话那头的郭彩霞听后,心里恶心坏了。 两个老东西像事妈似的,还肖想让我伺候你们,简直是白日做梦。 心里虽然犯膈应,但话还得挑好听的说,“妈,我不是不给你们寄钱,只是我跟一鸣也有难处啊,您放心,以后我们每个月一定按时按点给家里寄钱好不好?” 柳老太太听到这,心里稍稍好受一些。 她又话锋一转,“那我们之前给军区写信,你们怎么一封都不回?” 这些年送去的信得有几十封、甚至上百封了。 老太太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到一封回信。 郭彩霞故意装傻充愣,“什么信,妈,我从来没收到家里寄来的信啊,您是不是寄错地方了?” 站在她身后的柳一鸣听后,狠狠瞪了彩霞一眼。 这女人真是谎话连篇、张嘴就来。 当着他的面都敢扯谎,这在私下里指不定干过多少对不起他的事呢。 “把电话给我!”柳一鸣沉着脸上前,把话筒抢过来,“妈,是我,一鸣!” 一听到儿子的声音,柳老太太满心的委屈瞬间涌上来,‘嗷’地一声就哭嚎起来。 “儿啊,儿,呜呜呜,妈好想你啊,你为啥不回来看看妈啊,你是不是把妈忘了!” 老太太哭天抹泪,那肝肠寸断的模样,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柳老爷子也很激动,哆哆嗦嗦地凑到电话前,“一鸣,我是爸啊,爸得了脑溢血和脑血栓,走路都得拄拐棍了,你快回来看看爸吧,爸现在都没钱买药了。” 一旁的柳兴艳紧紧咬着嘴唇,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自打她记事起,还是第一次听到爸爸的声音。 她在学校时,也偷偷给爸打过电话。 可那边一听说自己是柳一鸣的女儿后,就直接挂断电话了。 她写的信不比爷爷奶奶的少,但全都石沉大海了。 心灰意冷的她甚至还去省城军区找过柳一鸣。 却连第一道门都进不去。 人家站岗的哨兵说了,她爸只有一个儿子,名叫柳小川。 根本不曾有过女儿和其他孩子。 柳兴艳对父亲很失望,又不敢彻底断了这层关系。 万一哪天柳一鸣良心发现了,想要弥补她,她还是可以接受这个爸爸的。 不然全靠顾春梅那个窝囊废,她什么时候能熬出头? “妈,爸,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柳一鸣轻轻揉着太阳穴,一听到爹娘的诉苦和抱怨他就格外心烦。 自参军那日起,他就没打算再回到鲶鱼沟。 爹娘从小就特别偏爱二弟,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二鸣,一口一个老儿子叫着。 明明只差一岁,他却要挑起大梁,累死累活地养着全家。 终于捱到部队到村里征兵,他不顾爹娘和二弟反对,坚持参了军。 并发誓永远也不踏入鲶鱼沟一步。 没错,他就是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人。 为了离开这个家,他可以自私到抛弃媳妇和孩子,还有每天喋喋不休的爸妈。 可天不遂人愿,人不遂人心。 在他刚升到营长那一年,二鸣出车祸了。 他不得不回乡吊唁,为二弟出殡。 据说肇事者赔偿了一笔钱,至今还在彩霞手里攥着。 爸妈本就偏向二房,又觉得春梅性格懦弱,实在搬不上台面,便有意撮合他跟彩霞。 让他领着老二媳妇一家去随军。 起初他是不愿意的,可没想到彩霞很会疼人,温柔贤惠,体贴入微。 事事都为他着想。 小川懂事孝顺,每天叫他爸爸,真是叫到心里去了。 一个倥偬一生、只在平淡中熬到白头的男人,是不懂得浪漫和甜蜜的。 可一旦沉浸在温柔乡中、尝到甜头后的男人,就很难清醒过来。 柳一鸣亦是如此。 他当然明白妻儿老小在乡下过得有多苦,却懒得去管。 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 他宁愿做个愚朽的人。 柳老太太简直要哭抽过去,“一鸣,妈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你赶紧回来吧,妈太饿了!” 柳老爷子也用力敲敲拐棍,“不回来也行,马上寄钱寄粮票回来,生你养你是让你尽孝的,不是让你躲在部队享清福的!” 柳一鸣紧紧攥着话筒,脸色愈发阴沉。 他沉默良久,突然‘咔’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二十七章 儿媳不正经? “喂!一鸣啊,你怎么不说话啊,喂!喂!” 柳老太太紧紧抓着话筒,嘴里不停地呼喊。 “老头子,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电话线断了,那边咋没声了呢?”老太太急得满头冒汗。 柳老爷子哪里知道是儿子不想听他们絮叨、才故意挂断的电话啊。 他扯了扯电话线,咕哝道:“没断啊,你大点声喊试试!” 于是柳老太太像叫魂似的,对着话筒‘嗷嗷’地叫唤起来。 柳兴艳翻了个大白眼,一脸无语,“奶,你别喊了,我爸把电话挂了。” “啥?”柳老太太嗷嗷的嗓子都哑了,舔了舔嘴唇说,“我话还没说完呢,他为啥挂电话?” 难道是军务太忙了,没时间跟她说话吗。 “你说为啥,我爸不想管咱们了呗。”柳兴艳又一次对亲生父亲失望透顶。 柳老爷子一听,横了孙女一眼,“胡咧咧啥,一鸣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有大出息的人,他怎会不管我们呢?” 老大从小就孝顺,手脚勤快,肯吃苦。 而且军人代表的是部队的颜面。 除非一鸣脸都不要了,才敢不顾家中老小。 柳兴艳哂笑道:“我爸要是管咱们,也不会十几年不回来看咱们了。他现在搂着二婶在省城过得有滋有味,柳小川还叫他爸爸,一家三口又恩爱又和睦。再看看咱们,一群山旮旯的泥腿子,人家城里人怎会看得起咱们?” “你个死丫头,滚出去,瞎得得什么?”柳老太太竖起眉头,脱掉一只鞋就要打孙女。 她心里明镜似的,兴艳说的这些她都清楚。 可即便一鸣领着老二媳妇单过,也不能不顾家里这头吧。 当初明明都说好的,每个月按时给家里寄钱寄粮票。 春梅留下来伺候他们。 让兴发和兴国下地干活挣工分。 谁料一鸣离开鲶鱼沟后,就没跟家里联系过。 更别说送钱送粮了。 “呀,兴艳她奶,你们咋偷打电话啊,被吴队长看见,是要扣工分的。” 黄大喇叭站在办公房的窗户前,朝里面探头探脑。 上次她被顾春梅打了一耳光,现在还怀恨在心呢。 柳老太太瞥向她,“关你屁事!” “兴艳奶,你家老大媳妇去省城寻夫了吧,现在还没回来?” 黄大喇叭笑呵呵地走进来,胳膊挎着一个竹筐,“她不会是半路找个男人,跟人家跑了吧?也是,一个守了十几年活寡的女人,肯定做梦都想找男人疼呢,人之常情嘛,你别怪她!” 柳老太太一听,气得鼻子都歪了,“屎壳郎打哈欠,臭嘴一张,你搁这埋汰谁呢?我儿媳妇不正经,你儿媳妇就是好鸟了?天天跟邻村的赵老二钻苞米地,也不怕把屁股扎烂!” 黄大喇叭老脸一红,叉着腰就要开怼。 骂不过顾春梅,还骂不过你这死老蒯? “行了,吵吵啥玩意,都给我闭嘴!”柳老爷子用力戳戳拐棍,打断黄大喇叭施法。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 郭彩霞不可思议地看着柳一鸣,“一鸣,你怎么把电话挂了,现在只有爸妈能救咱们了。” “笑话,他们怎么救?”柳一鸣抽抽着脸,“他们不跟着添乱都不错了!” 爸妈也真能活。 在那个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居然没饿死他们。 看来春梅把他们照顾的不错。 换成旁人,估计早把二老怼鼓死了。 郭彩霞无奈道:“一鸣,咱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但凡能看到一丝希望都不能错过啊。听我的,赶紧给爸妈回个电话,他们没准有什么好办法呢。” 柳一鸣一脸厌烦。 尤其一听到爸妈那嘈杂刺耳的嗓音,心里就犯膈应。 可转念一想,彩霞说得不无道理。 这种时候就该群策群力,多出主意。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 唾沫横飞的柳老太太正在跟黄大喇叭骂架,突然听到电话响了。 “哎呀,肯定是儿子打来的。” 她两眼放光,赶紧抓起话筒,扯着嗓子喊道:“一鸣啊,我是妈啊,你刚才咋不吱声呢,兴艳说你不想管我们了,是真的吗?” 柳一鸣拧紧眉头,沉吟良久才说,“我爸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老太太听后,感动得直落泪。 忙把老伴拽过来,哽咽道:“老头子,你听听,一鸣在关心你呢,我就说他是孝顺孩子,不会忘本的。” “那是,我柳百田生的儿子,不可能是白眼狼!” 二老自我感动的一塌糊涂。 柳一鸣懒得听他们废话,把顾春梅大闹军区的事情说了。 末了,他唉声叹气道:“妈,我现在处境很艰难,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啊。只要挺过这一关,儿子保证回家好好孝敬您和爸,我说到做到!” 老太太一听,怒火直冲天灵盖,破口大骂,“这个千人骑万人上的贱蹄子,她是想毁了你啊!儿子,你别怕,妈明天就买票去找你,非把那骚、妖精大卸八块了不可!” 柳一鸣:“......” 你可别来,招人烦。 “妈,您不用亲自过来,我就是想让您和爸帮我拿个主意。”柳一鸣强忍着耐心说道。 “这还不简单。”一旁的黄大喇叭直接插了句,“一鸣,你就说你媳妇不正经,见天跑骚,跟村里的光棍们都有一腿,只要是个带把的男人她都稀罕。部队领导要是知道她品行不端,是个养汉货,她状告你和彩霞的事情还有人信吗?” 此话一出,二老瞬间沉默了。 儿媳妇如果不正经,他们当公公婆婆的脸上就很光彩了? 本来在村里人缘就差,此事一旦传出去,那简直是丢先人的脸。 “你快闭嘴吧,人说话,驴搭茬,哪哪都有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柳老太太骂道。 黄大喇叭耸耸肩,不以为然,“你爱听不听,你儿媳妇守寡十几年,你能保证她没爬过别人家老爷们的炕?” 换做是她,她肯定是忍不了。 有好几次她看见春梅跟吴老蔫去后山的小树林里,一走就是大半天。 也不知干啥去了。 “再叭叭就撕烂你的嘴!”柳老太太怒目圆瞪。 然而,言者不存意,听者暗思量。 柳一鸣听完这番话,眸光陡然变亮,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第二十八章 非分之想 活人真不能让尿憋死。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不得不说,黄大喇叭这个办法很毒,很管用。 郭彩霞欣喜万分,激动得抓起柳一鸣的手,“一鸣,就这么办。” 是时候给大嫂一点颜色看看了。 天知道她这几日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个红杏出墙、不检点的女人,谁会尊重她? 柳一鸣布满阴霾的心总算是看到一丝曙光,对着电话说,“爸,妈,我这边还有点急事,改天再联系你们,先挂了!” “一鸣,先别挂啊,你给家里寄点钱吧,妈快饿死了。”老太太急得直跺脚。 柳兴艳也冲过来,试图去抢电话,“爸,我要读书考大学,你给我钱......” 话还没说完,就听‘咔’地一声,听筒再也没动静了。 黄大喇叭憋不住笑,“啧啧,人家一鸣现在是军官了,不想搭理你们这些泥腿子了。” “滚出去,我是泥腿子,你又是啥?”老太太气得直跳脚。 军区家属楼。 顾春梅从夏首长那里回来,晚饭还没吃。 这顿韭菜盒子估计是没戏了。 她系上围裙走进厨房,见盆里有一条五花肉,三斤左右,看着还算新鲜。 锅里烧水,把五花肉改下刀直接丢进去,加点姜片,煮熟就能吃了。 这种吃法非常奢侈。 在村里就算过年了,也不敢这样清水煮白肉。 开水沸腾起来,上面放帘子,又蒸了一盆白米饭。 扒一头蒜,怼半碗蒜酱,晚饭就算做好了。 “哇,这么大一块肉啊,真馋人!” 柳兴发凑过来,馋得直淌哈喇子。 顾春梅抿嘴笑笑,“去拿碗筷,再开瓶好酒,咱娘俩喝点。” 柳一鸣存了不少好酒。 什么西凤、五粮液和茅台都有。 从他当营长开始,就有人给他偷摸送礼。 因职务便利,这些年在部队捞到不少好处。 “好咧!”柳兴发直接拿了瓶五粮液,拧开瓶盖倒了两缸子。 晚风顺着窗缝钻进来,掠起淡淡酒香,光闻味就很馋人。 “妈,我也给你露一手,添个下酒菜!” 柳兴发撸起袖子,洗了两个土豆切成丝,焯熟后捞出过凉水。 加上干椒丝、蒜末,浇上热油,在放点盐和醋搅拌均匀,一盘炝拌土豆丝就做好了。 柳一鸣一进屋就看见春梅和兴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画面。 他冷哼一声,压下心中怒火,饭都没吃就回房间了。 郭彩霞心疼那块猪肉,“大嫂,哪有这么吃肉的啊,多油腻呀,你也不怕反胃!” 真把这里当成她家了。 等着吧,明天有你好看的。 顾春梅抬起眼皮,“我吃肉不反胃,倒是一看见你就犯恶心,怎么,那两个老不死的打电话过来,又给你出什么鬼主意了?” 郭彩霞表情一僵,侧过脸去,“爸妈是关心我在这边过得好不好,顺便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干啥,这里有吃有喝有好酒,啥活不用干就有钱花,我何苦回去遭洋罪?”顾春梅呷了口酒。 清冽醇香的味道在口腔蔓延,美得她眯起眼睛。 郭彩霞恨得咬牙切齿,“大嫂,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吗?一定要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说话才舒服是吗?你不想回就在这儿待着吧,一鸣的津贴和补助如果断了,你跟你儿子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嗬!”顾春梅一听,慢慢放下筷子,“生孩子嗑瓜子,你这逼嘴一点也不闲着,柳一鸣津贴断了又如何,我揣着5000块钱随便吃喝,去哪都饿不死。倒是你们一家三口,名声恶臭,人嫌狗憎,无一技之长,去火车站扛大包都不合格。等吃不饱饭的那天,你们不还得乖乖滚回到乡下去?” 郭彩霞听到这里,微微弯起唇角。 让她去扛大包,回乡种地? 这可能吗? 就算真到了那一天,她也不会像乞丐一样、跟着柳一鸣沿街乞讨。 知道自己骂不过大嫂,郭彩霞瞪了顾春梅一眼,拧哒拧哒回屋去了。 入睡前,她和柳一鸣又被撵了出来。 狗钻卧室,不像话。 临近天亮时分,是人最困倦、睡得最沉的时候。 隐隐能听到卧室和客厅传出阵阵鼾声。 顾春梅的睡眠质量很好。 尤其是喝了一缸子白酒,如果没人叫她,她能睡到来世。 可偏偏在她睡得最香时,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紧接着被子里像是钻进了什么东西,动作很轻。 但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那个‘东西’居然爬到她身上。 “春梅,这些年你一个人肯定很辛苦吧,我没能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是我对不起你,今天我把所有的疼爱都补偿给你,以后别再闹了好不好!” 一段肉麻的话传进耳朵,顾春梅猛地睁开眼睛。 就见柳一鸣像头公驴似的,支楞巴翘地压在她身上,双眼冒着春光。 “一鸣,你等等。”顾春梅轻轻推了他一下,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柳一鸣见她没有反抗,面色一喜,“春梅,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好好对你和孩子,我对天发誓。” 真没想到,时隔多年,春梅还是那么让他无法自拔。 她只是营养不良、没精心打扮罢了。 遥想当年刚把春梅娶进门时,惹了不少单身青年的眼红。 虽然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多年的大道走成河,可春梅的底子不差啊。 就拿家里的三个孩子来说,有一个算一个,都随春梅了。 大骨架,个子高,鲜眉亮眼,五官好看。 可见她的基因有多强大了。 顾春梅‘哦’了一声,用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一鸣啊,你要是这么做,被弟妹知道了可咋办?她会生气的!” “你管她做什么?”柳一鸣已经等不及了,很猴急地去解顾春梅的衣服,“你要记住,咱俩才是正儿八经的两口子,是合法夫妻,有结婚证的,外人谁敢嚼咱们的舌头?” 顾春梅闻言,抓住他的手,“那你敢牵着我的手,大大方方地出去走一圈吗?遇人就说我是你媳妇,大大方方承认咱俩的关系,你敢吗?” 柳一鸣动作一顿,他心虚地偏过头去,“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 “呵呵!” 顾春梅眸光一凛,突然坐了起来。 旋即对准柳一鸣的裆部‘嘭’地就踹了一脚。 “啊啊!” 第二十九章 批斗大会 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夜色下尤为刺耳。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半夜杀猪了。 柳一鸣捂着下身,一脸痛苦地滚落到床下,身体蜷缩得像个大虾米。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柳兴发。 见渣爹躺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当即踢了他两脚,“混蛋,你是不是欺负我妈了?” 柳一鸣后背旧伤未愈,被兴发踹了两脚后,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郭彩霞也急忙跑过来,看到眼前此景,她简直恶心坏了,“一鸣,你不睡觉,跑到这里干什么?” 男人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花花肠子一箩筐。 柳一鸣疼得连话都说不出,全身直冒冷汗。 “你说他来干什么?” 顾春梅眯起眸子,“郭彩霞,看来你魅力不够啊,连柳一鸣的人都拴不住,跑骚跑到我床上来了!” 郭彩霞听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恶狠狠地瞪着柳一鸣,“一鸣,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简直是对她的羞辱。 “嚷嚷什么,快把我扶起来。”柳一鸣缓了口气,皱着眉头吼道。 郭彩霞只觉得他脏,啐了口唾沫,直接转身回客厅了。 柳兴发来到床前,“妈,你没事吧?” 早知道柳一鸣这么不要脸,睡觉前他就该守在房门口,不让渣爹趁虚而入。 顾春梅抿嘴笑笑,“妈没事儿,你去睡吧,马上快天亮了,再眯一会儿!” 今天军区要开批斗大会。 具体怎么处置柳一鸣,要在会上公布。 所以她得打起精神来。 “妈,我不困了,就在这陪着你。”柳兴发不肯走。 柳一鸣哆哆嗦嗦地爬起身,红着脸挪到客厅去了。 刚凑到沙发前,郭彩霞像见到蟑螂似的,一脸唾弃,“你可真不要脸,大嫂是你原配不假,那也不能瞒着我去偷偷爬她的床吧,我跟你过了十几年,哪点比不上她了?” “彩霞,你误会我了,我就是想哄哄她,毕竟家里处境这么难,春梅好歹跟我夫妻一场,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我不想让她再闹下去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柳一鸣心虚地解释。 郭彩霞听了,只觉得好笑,“一鸣,我从前咋没发现你这么无耻呢,你精虫上脑了找大嫂重温旧梦,我不笑话你,你俩毕竟是合法夫妻。可你不该欺骗我,借着为我好的名义去爬大嫂的床,你要不要脸了?柳一鸣,你人脏心脏,哪哪都脏,你以后别再碰我了,我嫌恶心!” 柳一鸣:“......” 鸡飞蛋打,两头落空。 次日上午,针对柳副团长‘兼祧两房’的批斗大会,在军区文化大厅内举行。 部队的领导们都来了。 底下乌泱泱的全是人,座无虚席。 醒目的横幅拉在舞台上方,写着‘破除兼祧两房陋习,构建和谐公正新家庭’的标语。 柳一鸣、郭彩霞和柳小川三人站在台上。 像三只霜打的茄子,蔫头耷拉脑,不敢抬头。 夏长海穿着军装,面向群众坐在台上最中间的位置。 他左右两边分别是虞副师长、黄团长、许政委和军区的其他要员。 顾春梅领着兴发坐在下方。 大会尚未开始,一阵阵谩骂声就传了出来。 “坚决打击柳一鸣这种有损军区颜面的人渣败类,把他们赶出军区,赶出去!” “郭彩霞冒充军嫂,欺骗人民群众,丢尽了军区脸面,必须让她付出代价!” “柳小川是个野崽子,这些年仗着有柳副团长给他撑腰,在外面狐假虎威,坏事做尽,恶贯满盈!” “......” 顾春梅听到这些呼喊声,长长吁了口气。 如果自己没有重生,这种场面她永远也看不到。 有时候,人真该为自己不公平的命运争上一争。 你拧巴,世界就拧巴。 你勇敢无畏,一些烂人烂事自然会绕着你走。 柳兴发眼含热泪,很激动地望着前方。 眼前此景,比老妈拿到钱时还让他兴奋。 “大伙儿都肃静!” 许政委喊了一嗓子,示意所有人安静。 他凑到话筒前,大声宣布,“今天的批斗大会总共有三件事,第一,由军区的夏军长为大家讲话,针对柳一鸣兼祧两房的事情展开讨论。” “第二,柳一鸣和郭彩霞交代自己的罪行。” “第三,宣布处置结果。下面让夏军长发表讲话,大家掌声欢迎!”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夏长海拿出发言稿,又看了顾春梅母子一眼,这才照本宣科地念了起来。 稿子是他自己写的,言语措辞极其锋利,一针见血地指出柳一鸣和郭彩霞犯过的错误。 稿子后面还阐述了他对顾春梅的同情。 轮到柳一鸣交代罪行时,郭彩霞忍不住了。 直接跳出来指认顾春梅,“首长们,群众们,你们千万别被我大嫂骗了,她在乡下就不检点,跟很多男人有染,是个人见人骂的骚、货。” “我承认自己跟着一鸣来随军,多多少少对不起大嫂,让她在乡下吃苦受罪,艰难度日,可她自己就干净了?” “一鸣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别的男人搞破鞋,而且还不止一个。” “这事早已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大嫂居然还有脸来军区状告一鸣兼祧两房,她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 说到这里,郭彩霞看向夏长海,“夏军长,一鸣虽然是我的大伯子,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看在他为军区屡立战功的份上,求夏军长从宽处置他吧。一鸣会尽快跟顾春梅离婚,光明正大娶我进门的!” 此话一出,台下群众再次沸腾起来。 ‘嗡嗡嗡’的讨论声像苍蝇似的乱飞。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不成了狗咬狗了?” “对啊,自己都不检点,顾同志哪来的脸去揭发自己男人?” “哼,自己一身毛,还说别人是妖怪,这事儿必须要好好查查!” 顾春梅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想到郭彩霞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来诬陷她。 柳兴发也是一脸愤懑,当即骂道:“郭彩霞,你个狗娘养的,我妈在村里清清白白,从来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不信可以给大队通电话,问问吴队长他们,我妈到底是啥样人。再敢胡咧咧,我就把你的牙掰下来!” 家里再难的时候,老妈都咬着牙挺过来了。 肯定是昨天爷奶打电话,跟柳一鸣和郭彩霞说了什么。 “肃静!” 夏长海敲敲桌子,抬起眸子瞥向顾春梅。 第三十章 人言可畏 他虽然对顾春梅了解不多,但从直觉判断,顾春梅绝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倘若她真如郭彩霞说得那么不堪,她又何必大闹军区、打自己的脸呢? 一个人身上如果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会想发设法捂住、不让外人知道的。 郭彩霞既然了解的这么清楚,那就该在顾春梅闯入军区、揭发他们丑事的一刻,把她的所有不端行为说出来。 毕竟自己的利益大于一切。 而不是等到现在无路可退了,才满嘴跑火车,胡言乱语。 但悠悠众口,人言可畏。 仅凭他一句话是不足以让群众们信服的。 “郭彩霞,你说你大嫂不检点,可有证据?”夏长海问道。 郭彩霞表情一滞,跟柳一鸣对视一眼,磕磕巴巴道:“当、当然有了,我公公婆婆就可以做证。” 台下的顾春梅听后,气得直突突,“郭彩霞,你是小脑萎缩,大脑停止发育了吧,你说出的话连自个儿都不信,搁这埋汰谁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顶个驴舔的脑袋,招灾的脸,八字犯贱,天生缺爱,自己老爷们死了,就跟我男人睡了十几年,冒充我的身份在军区作威作福!” “现在被踩住狐狸尾巴了,你还舔着逼脸反咬我一口,你那智商和脐带是不是一起剪断了,上完茅房没擦嘴吗,满嘴喷粪汤子。今天你如果拿不出证据来,这事就没完,你且等着!” 郭彩霞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脸涨得通红。 柳一鸣倒是淡定多了,心里隐隐有些窃喜。 看来这招果然管用,瞧春梅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想必是真动怒了。 夏长海把周小军找来,“你去给鲶鱼沟大队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记住,不要让柳一鸣爸妈知道此事。” 二老跟柳一鸣和郭彩霞沆瀣一气,是穿一条裤子的。 他们就算站出来指认顾同志品行不端,也不能做为实质证据。 要听也得听其他村民们的意见和看法。 好巧不巧的,这会儿吴老蔫正在大队开会。 村里一半的人都来了,柳兴国也在。 电话响起,吴老蔫随手抓起话筒,“谁啊,啥事?” 周小军自我介绍了一番。 吴老蔫吓得一哆嗦,差点把话筒丢出去。 柳兴国问,“吴爷爷,是谁打来的?” “是省城军区打来的,会不会是你爸死了?”吴老蔫揣测。 柳兴国:“......” 死了正好,他这个爸有跟没有都一样。 刘会计憋不住笑,“老吴,你快问问啥事。” 吴老蔫‘哦’了一声,接着问,“解放军同志,我们村就柳一鸣一个当兵的,你们是不是找他啊?” “对,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周小军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吴老蔫一听,简直是火冒三丈,破口大骂起来,“这个郭彩霞自己不要脸,还冤枉春梅不检点,她也不怕烂舌头。” 柳兴国也气得够呛,一把抢过电话,“解放军同志,你千万别听我二婶瞎得得,我妈行得端,走得正,别说搞破鞋了,她在村里都很少跟其他男人说话。你们如果不信,可以派人来村里调查,随便查!” 其他村民同样为顾春梅抱不平。 “一鸣媳妇是懦弱点,老实点,那也不能往人家头上泼脏水吧,太缺德了!” “是啊,自打一鸣去当兵,老柳家过得是啥日子啊,吃了上顿没下顿,公公婆婆又天天找事,老丫头要上学,公公要看病,如果没有春梅,他们早都饿死了!” “对呗,按理说应该是春梅跟着去随军,可当初一鸣和他爸妈不知咋想的,偏偏让一鸣把老二媳妇领走了,大伯子和弟媳妇没羞没臊的过了十几年。事到如今,那个郭彩霞竟然还诬陷春梅搞破鞋,吴队长,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些话周小军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有数了。 “同志,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后续可能还会给您打电话,您注意接听哈。”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吴老蔫久久捏着话筒,一张沧桑衰老的脸满是愤怒。 那天他听村里的小孩说,一鸣爸妈鬼鬼祟祟的溜进大队,想必是给军区打电话了。 当时黄大喇叭也在。 那老娘们最喜欢造谣,为人刁钻刻薄,在村里人缘极差。 春梅搞破鞋的事情没准就是她传出来的。 一鸣爸妈借题发挥,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柳兴国气得直发抖,咬着牙道:“要是让我知道谁敢造我妈的谣,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吴老蔫撂下电话,吩咐刘会计,“你去把宝根妈叫到老柳家去。” 宝根妈就是黄大喇叭。 “好!” “剩下的人,跟我去老柳家。” 造谣是要付出代价的。 于是一群人跟在吴队长身后,浩浩荡荡地朝老柳家走去。 与此同时,军区文化大厅。 柳一鸣和郭彩霞的表情明显缓和了,紧绷的神经也松快不少。 谣言这种东西都是一传十十传百。 假的能传成真的,真的能传成歪的。 此事一旦在村里发酵,挨批斗的就是顾春梅了。 可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家中二老为了保住颜面,压根就没出去宣扬此事。 黄大喇叭也只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嘴,她啥样人大伙儿都清楚。 即便四处造谣也没人会信。 “好,我知道了!” 周小军把了解的情况如实汇报给军长。 夏长海轻轻颔首,敲敲话筒,“大家肃静。” 旋即看向郭彩霞,“刚才我们已经给鲶鱼沟大队打电话了,你所说的情况并不存在,完全是造谣,而且半数村民都可以为顾同志做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上一秒还在洋洋得意的郭彩霞,下一秒就垮了脸,“这、这不可能啊,我公公婆婆亲眼看见顾春梅搞破鞋的!” “放肆!”夏长海怒喝一声,“你公婆跟你们狼狈为奸,串通一气,他们说出的话能代表广大群众吗?” 一句话就把郭彩霞给噎住了。 她悄悄捅了柳一鸣一下,让他快想想办法。 柳一鸣却像烧火棍似的,讷讷地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能怎么办? 闭着眼睛趟河,认命呗。 柳小川整个人都吓木了,抽抽噎噎的强忍着不哭出声。 夏长海收回目光,朗声说道:“我现在宣布柳一鸣的处置结果!” 第三十一章 柳小川是野种 顾春梅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前方。 她大闹军区就是为了给自己讨回公道,让柳一鸣和郭彩霞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如今这个公道总算是盼来了。 然而,不等夏长海宣读结果,处在极度恐慌中的郭彩霞受不了了。 再次跳出来,“夏军长,你等等,我有话要说。” “什么事?”夏长海蹙紧眉头,渐渐失去耐心。 郭彩霞深吸一口气,阴恻恻地看向台下的顾春梅,“当初我跟着一鸣随军时,我大嫂是点头答应的,全凭她自愿。我一没威胁她,二没欺骗她,如今她看我们日子过好了,眼红了,嫉妒了,就来搅合我们的生活。如果她不愿意,心有不满,当初她怎么不说?” “郭彩霞,你真是光屁股拉磨,转了圈的丢人啊!” 顾春梅直接冲到台上,扬手就扇了她一耳光,“我当初是想跟着柳一鸣随军,可我做得到吗?公公婆婆打压我,偏向你们,我还要拉扯三个孩子,老大兴发才4岁。柳一鸣又是个不顾家的,巴不得领着你和柳小川去部队享清福。” “也怪我当时太傻、太好骗了,柳一鸣说啥就是啥,他说只要一休假就回来看我们,每个月按时寄钱寄粮票,甚至还承诺给家里盖大房子,供三个孩子念书!” “可他呢,十六年了,他有一件事办到的吗?顶着斑马脑袋,说得头头是道,却不干人事。” “家里那两个老东西像吸血鬼似的磋磨我十几年,每天一睁眼先骂我两句才舒服,我那公公半身不遂,常年病殃殃的,为了给他采药,我差点死在山里头,谁关心过我、心疼过我?” 说到这里,顾春梅眼里迸射出痛恨到极致的冷光。 台下群众们也狠狠共情了一把。 顾同志真的太难了。 别的不说,就她一个人能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看郭彩霞,明明留在村里的是她才对。 她却顶替顾同志的身份,在军区养尊处优,吃得白白胖胖。 凭什么? 如今她跟柳一鸣的丑事被曝光出来,她居然还有脸反咬顾同志一口,诬陷她不检点。 真没见过这么无耻下贱的人。 那个柳一鸣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他当初铁了心带着媳妇和孩子去随军,不被寡妇弟媳所迷惑,也不会闹出这么多糟心事了。 “春梅,你少说两句吧。” 柳一鸣羞愧难当,压低声音,“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想怎么样啊?” 顾春梅扫了他一眼,轻笑道:“柳一鸣,你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野崽子,养的还挺舒服是吧?” “大嫂,你住嘴!”郭彩霞涨红了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嫂是想逼死她吗。 顾春梅耸耸肩,“我凭啥住嘴?大伙儿都仔细看看,这柳小川长得像他妈吗?” 台下群众都抻着脖子细看,纷纷摇头,“不像。” “像柳一鸣吗?”顾春梅又问。 “也不像。” 顾春梅弯起嘴角,“柳一鸣跟他二弟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既然柳小川长得不像爸,也不像妈,那他是谁的种呢?”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有几个大院来的军嫂开始议论起来,“你看柳一鸣和郭彩霞,都是双眼皮,高鼻梁,可偏偏柳小川是个单眼皮,蒜头鼻子,尖嘴猴腮的,就很怪!” “是啊,打小我就觉得这孩子长得不像父母,没准儿真是别人的种呢。” “看来这郭彩霞不仅人品差,生活作风也不检点,先是给自己男人戴了绿帽子,又让大伯子帮她把野种养大,真是好一场算计啊!” “......” 郭彩霞惊在当场,头冒冷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大嫂居然把她的黑历史扒得彻彻底底。 还当着军区领导的面。 即便一鸣不受处置,她今后还怎么在大院里生活? 更难过的当属柳小川了。 原来自己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 这样算来,他都有三个爸了。 “你们、你们别听我大嫂胡说,我做人做事光明磊落,清清白白,小川就是二鸣的孩子。” 郭彩霞咆哮起来,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顾春梅淡淡一笑,“既然清白,那就给村里打个电话,问问吴队长他们,柳小川到底是谁的孩子。” 这事在村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老老少少都听说一些,只是没大肆宣扬。 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村里谁搞破鞋、谁家的娃娃不是亲生的,诸如此类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就拿柳小川来说,他明显是邻村王老五的种。 当初郭彩霞没出嫁时,就跟王老五好上了。 奈何王老五家太穷,没钱娶她。 被搞大了肚子,娘家爸妈便让郭彩霞嫁给柳家老二。 起码人家能出得起彩礼。 正如之前柳一鸣所说,郭彩霞嫁给二弟没到半个月就显怀了。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孩子不是柳老二的。 就算知道小川是野种,柳家二老为了顾忌颜面,还是悄悄把事压了下来。 还让一鸣带着彩霞和小川去随军,省得村里人说闲话。 “妈,我爸到底是谁?”柳小川泪眼汪汪问道。 “别听你大伯母瞎咧咧,听风就是雨,你白活了!”郭彩霞脸颊滚烫,热得像火炉似的。 顾春梅也不废话,直接看向夏长海,“夏首长,我请求给村里打个电话,这事只要一查就知道。” “别,别打!”郭彩霞惊恐万分,急忙拽住大嫂,小声哀求,“大嫂,我求求你放过我吧,这事儿一旦传扬出去,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呵呵!”顾春梅勾唇冷笑,“你压根就不是人揍的,还出去见什么人?现在知道怕了,跪下求我啊,然后再大喊三声我是破鞋烂袜子,我就原谅你!” 郭彩霞呆住了,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万分肯定,眼前的顾春梅不再是从前的大嫂了。 一个人的本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十几年不见,也不可能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春梅,你过分了。”柳一鸣听不下去了,皱紧眉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差不多行了。” 顾春梅一听,转身就甩了他一巴掌,“你敦煌来的吧,逼话(壁画)这么多,郭彩霞忙着搞破鞋,你在外面也没闲着吧!” 台下群众一听,再次瞪大眼睛。 什么,居然还有瓜吃。 第三十二章 柳一鸣坠入深渊 柳一鸣瞬间涨红了脸,慌得表情都扭成一团,急赤白脸地反驳,“胡说什么,这些年我对彩霞忠贞不渝,从没有过别的女人!” “是吗?”顾春梅似笑非笑,“你对寡妇弟媳忠贞不渝,那我这原配妻子算什么?” 柳一鸣张了张嘴,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彩霞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拽着柳一鸣就问,“你在外面到底有没有人?” 她一直就怀疑一鸣有问题,只是找不到关键证据。 尤其在津贴方面,每个月拿回家时,总会少十来块钱。 问就说是借给战友了,又不说是哪个战友。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借给战友或朋友了,那总得还钱吧。 可这些年借出的钱全打水漂了,一分也没收回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言不由衷必有鬼。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揪着这事不放,有意思吗?” 柳一鸣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郭彩霞已经做好远走高飞的打算了。 但在这之前,她必须要搞清楚一鸣有没有外遇,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 “我就问你有没有!”郭彩霞喊破了音,“如果没有,你急什么?” “有个屁,你少胡搅蛮缠。”柳一鸣侧过脸去。 郭彩霞简直对他失望透顶,扭头看向夏长海,“夏军长,柳一鸣一肚子花花肠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丢尽军人的脸面,你千万不能轻饶了他!” 柳一鸣:“......” 这败家娘们儿一定是疯了。 耗子喝猫奶,分不清好赖人了。 夏长海冷哼一声,“该怎么处置,不是你说得算的。” 针对柳副团长兼祧两房的事情,他跟军区各位领导都开会商讨过了。 虽然大部分人都觉得应该立刻开除柳一鸣的军籍,把他撵出军区。 但也有少数几个领导认为柳一鸣从前立过战功,在与歹徒搏斗时甚至丢掉性命。 应该功过相抵,不能一棒子打死。 所以直到今天早上,军区才讨论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法子。 夏长海示意所有人安静,抖了抖手中的稿子。 “柳一鸣兼祧两房,影响恶劣,品质败坏,损害军人形象,抹黑部队名声。他将妻儿老小扔在乡下长达十六年之久,却与寡妇弟媳勾搭成奸,享受军区的待遇和福利,蔑视军区规定,顶风作案,令人愤慨!” “但念在柳一鸣从前立过战功的份上,组织决定,免除柳一鸣副团长的职务,降级到普通士官,收回家属随军的资格,责令立即搬出军区大院,之前所受的奖章、军装和一应物品上交到后勤,其弟媳郭彩霞和侄子柳小川永远不得踏入军区一步!” 宣读完毕后,夏长海长长叹了口气。 他对这个结果是很不满意的。 奈何这件事不能由他一个人做主。 台下的群众们听后,瞬间炸锅了。 “什么啊,军人搞破鞋居然不开除,留着犯膈应吗?” “是啊,就算柳一鸣立过战功,那也抵消不了他的过错,人家顾同志在乡下苦了十几年怎么算?白受苦了?” “谁说不是呢,柳一鸣犯了这么大的错,竟然还让他留在部队,这不是给人添堵吗?如果不从重处罚,那其他人也敢兼祧两房,反正不会被开除,玩呗!” “......” 夏长海心里何尝不是这样的想的。 但什么事都得从长计议。 柳一鸣从副团长被贬到普通士官。 他的津贴一个月也降到了8块钱,每年涨1块。 所受的待遇跟副团长时根本没法比。 也就是说,他辛辛苦苦当了十几年兵,一夜间又回到最初的起点了。 再想升到副团长比登天还难,几乎没可能。 柳一鸣心气那么高,根本融入不到新环境中。 毕竟以前是高高在上的副团长,营长、连长见到他都要点头哈腰,客客气气的。 现在突然让他去当一个普通小兵,他都这岁数了,高强度的训练就能搞垮他。 “妈,这军区的处罚也太轻了吧。” 柳兴发不服,愤愤道:“放在古代,我爸和二婶都得浸猪笼,五马分尸,上头不仅没开除他,竟然还让他留下来当兵,这太不公平了。” “是不公平。”顾春梅眯起眸子,轻轻点头,“不过你放心,就柳一鸣那性子,即使留在部队,他也待不下去了。” 以前每个月津贴90多块,算上其他福利,到手能有100多了。 如今突然降到8块钱,那真不如去火车站扛大包呢。 郭彩霞看着满脸呆滞、一动不动的柳一鸣,冷冷笑道:“该,活该,这就是贪得无厌的下场,柳一鸣,我不跟你过了,你爱找谁就找谁去吧,明天我就带着小川走,反正咱俩没有夫妻之名,倒也不用办离婚了,一别两宽也挺好!” 柳一鸣闻言,恨得攥紧拳头,一张脸青红交错,“郭彩霞,原来你是这种忘恩负义的贱人,我真是看走眼了。我有钱有势时,你怎么不说这话?嫌贫爱富的东西,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后悔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听爸妈的话,带着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来随军。 郭彩霞摊摊手,一脸无所谓,“随你怎么说,你如果在意我,为什么不早早休了大嫂,跟我结婚?还不是贪心太重,想脚踏两条船吗?你现在就算求着娶我,我也不会嫁给你了。” 二鸣的赔偿款加上自己攒的私房钱,足够她远走高飞了。 虽然过不上富足生活,但买一间房、再给小川娶个媳妇还是够的。 等安定下来后,她就去找工作,小川也能挣钱养家。 何必跟柳一鸣这个满身污点、臭名远扬的人渣纠缠不清呢。 “郭彩霞,你等着,有你后悔的那天。”柳一鸣睚眦欲裂,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女人见他大势已去,就直接摊牌了,连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了。 批斗大会圆满结束,群众们一脸遗憾地退场了。 大院的军嫂们一看到顾春梅,都纷纷上前劝她,“顾同志,你别气馁,那狗男女恶有恶报,他们不会善终的,你且看着吧!” “好,我明白。”顾春梅笑着点头。 她见郭彩霞一路小跑往家赶,鬼鬼祟祟的,像有什么急事,便快步跟了上去。 哪知回到家一看,就见卧室的一块地砖被郭彩霞撬开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仔细望去,赫然是一张存折。 第三十三章 没收私房钱 顾春梅一早就该想到的。 郭彩霞跟着柳一鸣在军区生活这么多年,无名无分,如履薄冰,是该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不,柳一鸣前脚刚被免职,后脚郭彩霞就把存折撬出来了。 看样子是想跑路啊。 “手里拿着什么?”顾春梅慢悠悠地朝她走去。 郭彩霞满面惊慌,赶紧把存折往裤兜里塞,“没......没啥。” “那是存折吧,郭彩霞,你把存折藏在地砖下面,就不怕被耗子嗑坏了?” 顾春梅来到郭彩霞面前,伸手就把存折从裤兜里掏出来。 翻开一看,她惊愕道:“嚯,郭彩霞,你这小金库真阔绰啊,居然攒了3000块钱!” 怪不得说话这么有底气。 原来是兜里有钱,即便踹了柳一鸣,她和小川也饿不死。 “大嫂,你把存折还给我!” 郭彩霞回过神来,像老母鸡似的朝顾春梅扑去。 这钱一半是二鸣的赔偿款,另一半是她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如果娘家那头不经常要钱,她可能会攒得更多。 顾春梅收好存折,照郭彩霞的肚子就猛踹一脚,“凭什么给你,你瞒着我存小金库,眼见形势不妙就想跑路,你这算盘打得都快蹦到我脸上了,当初我索要赔偿时,你怎么不把存折拿出来?” 郭彩霞捂着肚子瘫在地上,表情很痛苦,“凭啥拿出来,这是我的钱,跟你有关系吗?” “呵呵。”顾春梅冷笑一声,“看来你跟柳一鸣是表面心连心,背后玩脑筋啊,我还以为你俩有多恩爱呢。我告诉你,这钱我没看见也就罢了,既然看见了,你就别想拿回去,它现在归我了!” 郭彩霞如果拿着钱一走了之了,到外面照样可以吃香喝辣、逍遥快活。 她的复仇计划对郭彩霞没造成半点伤害,那还有什么意义? “大嫂,你是土匪吗,你这么做跟明抢有什么区别,你这是犯法的,我要去找夏军长告你,让他把你抓起来,让你蹲笆篱子!” 郭彩霞尖声尖气地喊道。 顾春梅一脸无所谓,“随便去告,就你和柳一鸣干的那些烂事,你想想夏首长会管吗?就算他想管,我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又岂是这几千块钱能偿清的?” 郭彩霞听后,心里怒火翻腾。 真想冲进厨房,拿着菜刀杀了大嫂。 如果她的私房钱被没收了,她还怎么带着儿子远走高飞? 况且她又把一鸣得罪的彻彻底底,一点退路都没留,一鸣还会要她吗? “怎么回事?”柳一鸣跑了进来,小川和兴发跟在他后头。 顾春梅拿出存折,“柳一鸣,你的小心肝背着你藏小金库,被我发现了,看来她早跟你同床异梦、不是一条心了,你还把她当成宝贝疙瘩宠着爱着呢,你真可笑啊!” “什么?”柳一鸣皱紧眉头,冷冷地盯着郭彩霞,沉声问道:“你真藏私房钱了?” 他只知道当初二鸣死时,肇事者赔了一笔钱。 彩霞没说,他也没问。 以为彩霞把钱留给娘家了。 “一鸣,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以后着想啊,我毕竟不是你合法的妻子,这些年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万一有人举报,咱们所拥有的一切就全没了。” 郭彩霞哭红了眼圈,一脸悲戚地看着柳一鸣,“这是咱们一家三口的救命钱,眼下你被免职,又被赶出军区大院,出去租房、置办东西,处处都得花钱,家里仅有的一点存款都被大嫂搜刮去了,我给咱们留点过河钱有错吗?” 柳一鸣听了,心里感慨万千。 他现在虽然憎恨郭彩霞,但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 手里没钱,出去寸步难行。 “春梅,把钱还给彩霞。”柳一鸣命令道。 顾春梅笑了笑,“可以啊,我前脚把钱给她,她后脚就领着柳小川远走高飞,留下你这个孤家寡人收拾烂摊子,你如果舍得放手,让她出去逍遥自在的生活,我现在就把钱给她!” 柳一鸣眸光一动,浓浓怒火涌上心头。 是啊,刚才在批斗大会上郭彩霞把话说得那么绝,不就是想跟他撇清关系吗。 如今藏私房钱的事情被春梅发现了,彩霞还编出为了他们将来着想的借口。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不行,不能把钱给她。”柳一鸣吼了一声。 “一鸣,你糊涂了?”郭彩霞瞪大眼睛,“没有钱,咱们一家三口出去喝西北风吗?” 柳一鸣嗤笑道:“你不是不跟我过了吗,不是想走吗,我不拦着你,门在那边赶紧滚,我以后也不想见到你了!” 郭彩霞傻眼了。 什么叫自食其果,这便是了。 她真蠢啊。 早知道自己的私房钱会被大嫂发现,她刚才就不该跟一鸣说那些恶毒的话。 柳小川上前把郭彩霞搀扶起来,瞪着柳一鸣,“我们凭什么滚,这些年我妈的青春都给了你,你享受到了,舒服了,现在大伯母找上门了,就想撵我们走,门都没有!” “住嘴!”柳一鸣火冒三丈,指着柳小川,“你个狼崽子,当年就该把你扔在乡下饿死你,苦死你,这些年你和你妈借我的势,在军区过着养尊处优、高人一等的生活,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还敢跟我翻蹄亮掌?” “哼,野崽子就是野崽子,压根不是我们柳家的种,你倒是跟那王老五越来越像了。” 柳小川一听,怒火直冲天灵盖,抓起一个烟灰缸就要砸他,“你再说一个,再说一个!” “小川,别动手,把烟灰缸放下!”郭彩霞有气无力地喊道。 这节骨眼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柳一鸣。 私房钱被扣了,她还能指望谁呢? 柳小川气得直掉眼泪,“妈,咱走吧,他根本不关心咱们的死活,出去后我哪怕去偷、去抢、去骗,也能养活你!” 顾春梅:“......” 瞧瞧,这就是狗男女教育出来的孩子。 世间道路千万条,他偏偏要去偷鸡摸狗、坑蒙拐骗。 “快别说了。”郭彩霞捂住儿子的嘴,眼珠子转了转,看向窗户。 何止是小川受不了一鸣啊,她也受不了。 所以今天一定要把钱夺回来。 想到这里,郭彩霞突然推开儿子。 几步就冲到窗前,不顾危险爬了上去。 第三十四章 郭彩霞跳楼 “妈,你干什么,快点下来!”柳小川大喊一声,吓得双腿发软。 柳一鸣也满脸惊骇,“彩霞,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你不要命了?” 他们虽然住在二楼,但从这个高度跳下去,也是非死即残了。 顾春梅挺意外的,她不信郭彩霞有跳楼的胆子。 这么做无非就是威胁她把存折交出来罢了。 郭彩霞一脚窗外一脚窗里,双手抓住窗框,咬着牙问,“大嫂,你今天不把存折给我,我就跳下去,摔死我也认了。可如果有幸活下来,我就说是你逼我跳楼的,我宁愿当个残疾,也不会让你好过!” 跳楼? 不可能的。 她就是想制造声势,让大院的军嫂们看看,这顾春梅逼死弟媳妇,私吞钱财。 “跳啊,你如果摔死了,我保证出钱给你买棺材,丧事办得风风光光,跳吧!”顾春梅一脸不屑。 郭彩霞咬紧下唇,突然朝楼下喊了起来,“大伙儿都来看看吧,我大嫂、逼得我走投无路,我真的没法活了!” 几个军嫂坐在井沿边纳鞋底。 听到动静抬头看去,着实吓了一跳。 “嗬!那不是小川妈吗,这刚开完批斗大会,就不想活了?” “一个不正经的娘们,前前后后跟三个男人睡过,被顾同志揭了老底,她还有什么脸活着?倒不如死了清净了!” “那她怎么说是顾同志逼她跳的楼?” “博眼球呢呗,不这么说,谁会愿意同情一个破鞋?” “也对哈,那就让她跳吧,大伙儿让一让,当心别被砸到!” “......” 柳一鸣只感觉头痛欲裂,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虽然对彩霞的种种行为不满,那也不能让她跳楼自杀啊。 军区刚开完批斗大会,彩霞就死了,人命关天,他势必会受到牵连。 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得先稳住彩霞的情绪。 “彩霞,你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柳一鸣上前一步,放缓语气劝她。 郭彩霞双腿都在颤抖,为了不在大嫂面前丢份,她挺直胸脯道:“大嫂把存折还给我,我就下来,不然一切免谈!” 那是她辛辛苦苦攒了十几年的私房钱,大嫂问都不问就抢走了,凭什么? 柳一鸣强忍着耐心,“彩霞,钱没了还可以再挣,我现在只是一时落魄了,并不能代表以后啊。凭我在军区的关系和人脉,很快就能升到班长、排长了,到时津贴和补助也会涨的。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让你和小川过上好日子的,我保证!” “呵!”郭彩霞可不信他的鬼话,“柳一鸣,你的保证一文不值,这些年我无数次让你跟大嫂离婚,你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答应!怎么,脚踩两只船、左拥右抱的感觉很爽是吗?你不给我名分,我凭啥跟你一条心?我攒私房钱有错吗?” “没错,你是对的,都对!” 柳一鸣快要抓狂了,处在快崩溃的边缘,“我之所以不跟春梅离婚,不也是为了我们好吗,你想想看,如果我们离婚了,乡下的爹娘和孩子谁来照顾?你又不肯回乡下生活,那他们就只能找到军区来。咱们本来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突然老老少少来了一大家子人,你愿意吗?” 顾春梅听到这里,冲过去一把就薅住柳一鸣的头发,“柳一鸣,你真是七仙女跳皮筋,要多嘚有多嘚。你个黑心烂肺的狗东西,你现在说实话了是吧,你把我当成你们家丫鬟了吗,丫鬟每个月还有月钱呢,我算什么?” “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爸妈在时,我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丫头,凭啥白给你们家当下人?郭彩霞假冒军嫂的名义在军区享了十几年福,我就该在乡下累死累活的伺候你爸妈呗?我该你的?” 她爸妈都是知识分子。 当年科考来到鲶鱼沟,有了她。 父亲身体不好,三十出头就撒手人寰了。 母亲搞地质学研究,经常一走就是半年,把她放在村民家寄养。 有一次母亲跟着科研队出外考察,就再也没回来过。 村里人传言春梅妈肯定是跟野男人跑了,不要她了。 顾春梅不信,她觉得母亲一定会回来的。 可等了多年,她都长成大姑娘了,母亲也没回来。 心灰意冷的她选择留在鲶鱼沟,放弃回城,后兜兜转转嫁到老柳家。 柳一鸣的头发都被揪下来了,头皮剧烈疼痛。 “春梅春梅,你冷静点,别动手动脚的!” 柳一鸣疼得龇牙咧嘴,“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军区只有一个随军名额,如果我把你和孩子接过来,那彩霞怎么办?” “放你爹个罗圈屁。”顾春梅厉声谩骂,“郭彩霞是人,我就不是人了?家里那两个老不死的也是她公公婆婆,凭什么留给我伺候?” 柳兴发也气得够呛,“还不是看我妈好欺负、好说话嘛,柳一鸣,你不配当我爸,看你一眼我都恶心,你跟二婶就该天打雷劈,下地狱,你们不得好死!” 柳一鸣脸上被挠出一道血檩子,多重打击让他心力交瘁,根本无暇应对这些琐事了。 如果还有重来的机会,他宁愿打光棍一辈子,也不会跟女人产生交集。 “小川,你还愣着干啥,快把你妈拽下来啊!”柳一鸣吼了一嗓子。 今天如果闹出人命,他连普通士官都当不成了,直接下大狱吧。 柳小川‘哦’了一声。 可能是过度紧张,他踉踉跄跄朝窗台跑去,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 “哎哟!” 柳小川身体前倾,几乎是飞扑撞在郭彩霞身上。 本就双腿麻木的郭彩霞被顶了一下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呜嗷’一声就跌下楼去。 “啊啊!救命!” “彩霞!” “妈!” 所有人都惊住了,尤其是柳一鸣。 打小他就觉得小川是个废材,现在愈发肯定了。 顾春梅也没想到郭彩霞就这么明晃晃跳楼了。 还是被她亲儿子撞下去的。 “你、你还能干点啥!”柳一鸣训了柳小川一句,便急忙往楼下跑。 柳小川心里很自责,也跟着跑出去。 “不会摔死了吧!”柳兴发咽了咽唾沫。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他现在还有点恍神呢。 “去看看就知道了。” 顾春梅领着兴发来到窗前,朝楼下望去。 第三十五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郭彩霞也算命大。 楼下墙根处堆放着大量的破布和麻袋片,打成捆留着卖。 郭彩霞正好跌在上面。 顾春梅和柳兴发来到楼下时,郭彩霞正咧着嘴叫唤。 “疼死我了,我的胳膊肯定断了,肋条也滋滋的疼,顾春梅,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哎哟!” 柳一鸣和柳兴发赶紧把她搀扶起来。 人没事就好,这要是摔死了,性质就变了。 顾春梅扫了她一眼,“老王八吃黄豆,放什么臭屁呢?你那眼睛是用来喘气儿的?谁推你跳楼都看不清了?” 郭彩霞扶着腰,疼得直抽抽,“你如果不抢我的钱,我会跳楼吗?” “快别说了!”柳一鸣心烦意乱,吩咐小川,“你去找个车来,送你妈去医院!” 没死都万幸了。 怕就怕留下什么后遗症,将来瘫在床上,谁来照顾她? 柳小川愧疚极了,泪水糊得满脸都是,“妈,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吧!” “妈没事,别哭。”她怎么会怪罪自己儿子呢。 今天这一切都是大嫂害的。 柳一鸣把郭彩霞送到军区医院,大夫和护士一看到他们,都冷嘲热讽起来。 “哟,这才开完批斗大会,你弟媳妇就受伤了?” 嘴上虽然嫌弃,但手却没停,赶紧给郭彩霞检查身体。 “大夫,她怎么样了,有没有摔断骨头?”柳一鸣追问。 一个小护士说,“得拍片才能看出来,你先去交费吧。” “哦,好!” 柳一鸣颠颠地跑到收费窗口,一摸衣兜才想起来,他现在哪有钱啊。 兜比脸都干净。 “护士,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钱,能不能先给患者看病啊,我尽快把费用补齐。” 柳一鸣趴在窗口上询问。 收费的小护士睨了他一眼,“可以是可以,但要尽快。” “谢谢啊!”他又转身跑回病房。 这会儿郭彩霞已经检查完了,左胳膊骨折,摔断一根肋条,需要住院治疗。 柳小川坐在床头,呜呜咽咽地止不住哭。 柳一鸣一看到他们母女,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抛弃他们的想法。 彩霞跟他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他还跑动跑西地给她看病。 他是不是贱? 小川更是个白眼狼,跟他妈一条心,就算养熟了也靠不住。 “都18岁了,咋还跟小孩子似的,哭什么哭。”郭彩霞帮儿子擦擦泪水,“妈死不了,就算死了,你还有你爸呢,他不会不管你的。” 柳一鸣特别反感这种话。 急来抱佛脚,闲时忘佛恩。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见柳一鸣走进来,柳小川哭得更大声了,“爸,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毛手毛脚害了我妈,我错了,真的错了,呜呜呜!” 妈刚才悄悄告诉他,往后要对爸好一点,绝不能跟他犟嘴了。 郭彩霞也催促儿子,“小川,快给你爸跪下认错!” 跑路的钱没了,她孤儿寡母的,连省城都出不去。 兜兜转转还是得靠一鸣养活。 柳小川很听话地跪在地上,哽咽道:“爸,我不该跟你顶嘴,更不该说那些难听的话,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心里好受,就算杀了我我也认了!” “一鸣。”郭彩霞喟叹一口气,“是我没教育好小川,他不该冒犯你的,以后我和小川都好好对你,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闹了、不作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柳一鸣听完,眼睛在母女二人脸上扫来扫去,心里顿觉可笑。 真能演呀。 知道自己的退路被堵死了,又开始来抱他的大腿。 尤其一想到彩霞在批斗大会上说的那些话,柳一鸣恨不得掐死她。 可转念一想,他刚被免职,就抛弃了彩霞母子。 外人肯定会传出闲话,骂他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所以即便知道他们是在演戏,柳一鸣也不能说分就分。 要有一个缓冲过程。 “过去的事就别说了。”柳一鸣摆摆手,看向郭彩霞,“彩霞,你身上还有钱没?” “我的钱都被大嫂抢走了,哪还有钱啊!” “小川呢,你带钱没?” 算上拍片、开药和住院,居然要35块钱。 从前这点钱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甚至以副团长的身份,看病检查都是免费的,一分钱不收。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感觉一夜之间天就塌下来了。 柳小川摇摇头,“爸,我身上也没钱啊!” “彩霞,你不是还有很多金银首饰吗,先拿出来应应急。” 他现在这名声,借钱都没地儿借去。 郭彩霞很是不舍,那些金镯子、金镏子和银耳环,都是她攒了很久的宝贝。 一旦卖出去,就很难再赎回来了。 见彩霞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柳一鸣拉起她的手,“你放心,这都是暂时的,等我翻身了,再给你买更好的、更贵的!” 郭彩霞噘着嘴,犹豫片刻才说,“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你得快点去,免得又被大嫂抢走了。” 那简直就是土匪强盗。 见钱眼开的土老帽。 “好,我这就回去,小川留在这照顾你妈。” 柳一鸣说完便往大院赶。 军区责令他们今天就搬出军属大院。 但事出从急,他现在哪有时间去找房子啊。 与此同时,鲶鱼沟。 吴老蔫带领一众村民冲进老柳家。 一脚踹开院门,气势汹汹地走进去。 黄大喇叭已经到了,正坐在炕沿边儿跟柳家二老闲谈。 “吴队长叫我过来,到底啥事啊,锅里还热着饭呢。” “你又讲究谁家媳妇和爷们了?” “我可没那么闲!”黄大喇叭撇撇嘴。 话音刚落,柳兴国气哼哼地走进来,指着黄大喇叭和爷奶吼道:“你们是不是说我妈坏话了,说她搞破鞋,不正经!” 吴老蔫等人也纷纷跟进来,一个个都沉着脸。 “胡咧咧啥呢,兴艳她奶,瞧瞧你教出来的孙子,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我都多大岁数了,他还敢这么跟我说话。”黄大喇叭悻悻道。 吴老蔫冷哼一声,“你是倚老卖老,不值得受人尊敬。我问你,春梅搞破鞋的谣言是不是你传出来的?” “我、我没有,是他们自个儿说的。”黄大喇叭指了指老爷子老太太。 柳老太太一听,瞬间炸了,“你个老骚腰子,你要不要点脸了,你往谁身上扣屎盆子呢?我啥时候说过春梅养汉不正经了,你有证据吗?” 柳老爷子也火了,“我要是说了,出门就被车创死,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黄大喇叭:“......” 第三十六章 家里闹翻天 这老不死的,为了摘清自己,居然都发起毒誓了。 “没说就是没说,怎么,你们看我一个女人好欺负是吧,还想打我是咋的?” 黄大喇叭耍起了无赖。 柳兴国气性大,抡起拳头就要揍她,“你诬陷我妈还有理了?” “兴国,别动手!”吴老蔫赶忙拦住他。 宝根妈惯用的伎俩就是讹人。 打她一巴掌还要讹走两斤鸡蛋,犯不上。 柳老太太拍着大腿说,“吴队长,天地良心啊,我真没说春梅坏话,我是她老婆婆,儿媳妇如果在外面勾三搭四、养野汉子,我老脸还要不要了?都是宝根妈编排出来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不是你是谁?”柳兴国咬牙切齿,“那天你和爷鬼鬼祟祟的去大队打电话,你都跟我爸说啥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你咋跟你奶说话呢?” 柳老爷子从炕上下来,随手抄起鸡毛掸子,“你妈跟我们龇牙瞪眼也就算了,你还在这喘上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一看到这个孙子他就火大。 两个老的外加一个小的都快饿死了,他也不说往家里带一粒粮食。 自己吃饱喝足后,回来倒头就睡。 炕也不烧,水也不挑,柴火也不劈。 他是把这个家当成招待所了吗。 柳兴国冷着脸道:“怎么没有我说话的份,你们造我妈的谣就不对。今天我把话放在这,谁要是再敢出去瞎得得,就别怪我不客气,我管你多大岁数、有没有病,敢诬陷我妈就得付出代价!” 老妈临走前嘱咐他,绝对不能给二老好脸色看。 那两个老东西,纯粹是三伏天不带草帽,可劲的赛脸。 你越是客客气气的,他们就越不拿你当回事,像驴一样使唤你。 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从前老妈胆小懦弱时,他跟大哥也不敢多言。 挨了欺负、受了委屈都得忍着,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可就在前段时间,老妈大病一场后,突然说不忍了。 他和大哥灰暗的心如春雨润物般畅快起来。 感觉布满阴霾的生活重新迎来了曙光。 “反天了你,有没有点教养?”柳老爷子挥起鸡毛掸子就要打孙子。 “住手!”吴老蔫呵斥一声,抢过鸡毛掸子,板着脸道:“宝根妈四处造谣,损坏春梅名声,影响恶劣,大队决定扣你们家30个工分!” “不是,你们无凭无据的,为啥扣我家工分啊,让不让人活了!” 黄大喇叭瞬间慌了,身子像面条似的瘫在地上,使劲捶打地面,“呜呜呜,不活了不活了,大队要吃人了,都来看看吧,大队欺负老百姓了,想饿死我们全家呢!” 家里就宝根一个人上工,一天能挣两个工分。 满勤的情况下,一个月也才挣60个。 吴队长张嘴就扣掉一半的工分,丁算是宝根白给大队干半个月的活。 就因为自己说顾春梅搞破鞋。 这一句话换来的代价也忒大了,她接受不了。 吴老蔫横了她一眼,“要嚎回家嚎去,你如果不服,可以去县城的公社告我,让公社领导给你评理!” 黄大喇叭哪敢去公社啊。 当初她男人跟邻村的寡妇乱搞,就被公社抓了典型,狠狠批斗过。 “都怨你们,呸!”黄大喇叭爬起身,朝二老啐了口唾沫,“糟心的破家,谁来你们家谁倒霉!” 说完,她拍拍衣服上的土,拧哒拧哒离开了。 吴老蔫又看向老爷子老太太,“你们未经批准,私自偷打电话,理应受罚,看在你们上岁数的份上,扣除这个月的粮食。” 鲶鱼沟每三个月发一次粮食。 虽然不多,但在二老眼中那简直是金子般的存在。 好不容易熬到月底,粮食却被大队给扣了,这不是逼他们去死吗。 “不不不,不能扣粮啊。” 柳老太太急得直跺脚,“老吴,这事跟我们真的没关系,都是宝根妈造的谣,你凭啥扣我家粮食啊。” “你说凭啥?”吴老蔫捻着烟袋锅,眯起眼睛,“那大队的电话是乱打的吗,万一你跟敌特勾结上,全村百姓都得跟着遭殃!” 柳老太太:“......” 真是没理硬扯。 她如果认识敌特,至于忍冻挨饿、吃不饱饭吗。 吴老蔫又批评他们几句,这才领着村民们离开。 兴艳躲在自己屋子偷听,一直没出来。 见吴队长他们走了,才悄鸟地来到堂屋,“奶,家里已经断粮了,咋办啊?” “你说咋办,找你那死妈要粮去!” 老太太气不顺,眼睛在孙女身上瞄来瞄去,“兴艳,你今年18了吧。” 柳兴艳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 “像你这么大的姑娘,早该嫁人了,明天奶找个媒人问问,帮你物色一个对象。” 兴艳长得不差,大骨架,高鼻梁,鲜眉亮眼的。 随她那个遭瘟的妈了。 如果把孙女嫁出去,粮食和钱自然就来了。 柳兴艳一听,满脸抗拒,“奶,你在说什么啊,我还要念书考大学呢,谁说我想嫁人了?” “家里都啥火候了,你还念哪门子的书?这事儿听奶的,早嫁人早享福,到了婆家后,你男人会疼你的。” 老太太心意已决,在脑海中把村里的单身小伙过了一遍。 柳兴艳一脸唾弃,“不要,爱嫁你嫁,少打我的主意,你不供我念书,我找我爸要钱去,哼!” 说完,兴艳回屋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个死丫崽子,我还管不了你了。”柳老太太趔趔趄趄地追出来,招呼孙子,“兴国,赶紧把你妹妹拦住!” 柳兴国呵呵一笑,“奶这么急着嫁孙女啊,你先帮我踅摸一个媳妇呗,如果长得好看,不嫌咱家穷,我就给你和爷饭吃!” “黄鼠狼的腚,放不出好屁来!”老太太剜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地回屋去了。 柳兴国还是有点担心兴艳。 那丫头虽然任性,不跟他们一条心,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 他追到村口,兴艳已经坐上牛车了。 “真要去省城吗,你有路费吗?”柳兴国问。 “不要你管,离我远点!”柳兴艳翻了个大白眼。 有这样的哥哥,简直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第三十七章 打孙女的主意 柳兴国很无语,“你连路费都没有,怎么去省城?外面那么乱,万一遇到坏人咋办?” 妹妹小时候聪慧伶俐,很招人稀罕。 现在却越长越回旋了。 柳兴艳听后,一脸不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没见识的土老帽,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走丢吗?” 她又不是没去过省城。 牛车上的一个老太太劝她,“兴艳啊,你二哥也是为了你好,听奶奶的,快点下去吧。” “关你屁事?”柳兴艳瞪了老太太一眼,“咸吃萝卜淡操心,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哼!” 老太太:“......” 得,你爱咋浪就咋浪。 死在外面才好呢。 柳兴国皱紧眉头,上前拽了妹妹一下,“下车,回家去!” “干什么,松手。”兴艳涨红了脸,使劲挠了哥哥一把。 霎时间,一道鲜红的血口子出现在手背上。 柳兴国‘嘶’地一声,扬手就甩了妹妹一耳光,怒声骂道:“牲口东西,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滚远远的,好赖不分的白眼狼,你真是白活了!” 说完,柳兴国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刚到家,就见奶拿着一瓶酒,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干啥去?”柳兴国黑着脸问。 柳老太太没搭理他,火急火燎地走出院子。 粮食被大队扣了,兴国又指望不上,她总得想想出路吧。 村里条件好的、家中还算宽绰的,当属黄大喇叭家了。 头几年黄大喇叭男人在私下里倒卖兽皮,小小的赚了一笔。 有人举报他们投机倒把,公社还派人调查过他们,却没找到关键证据。 有了闲钱,王建设便在外面花天酒地,鲜少回来。 儿子王宝根憨厚老实,今年19岁了,还没娶媳妇。 柳老太太压根没看上这孩子,而且看中人家的钱了。 “遭瘟的东西,你干啥来了,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黄大喇叭还在气头上呢,见兴艳奶走进来,狠狠地啐了一口。 30个工分啊,说没就没了,换谁都得来气。 柳老太太嘴角噙着笑容,乐呵呵地走上前,“宝根妈,这事让你受牵连了,真对不住哈!” “呸,老狐狸戴草帽,搁这装什么人样?”黄大喇叭恶心极了。 “是是是,是我们做得不对,我这不是来道歉了吗。” 柳老太太赶紧把酒递过去,脸上乐出一道道褶子,“宝根妈,你家宝根还没对象呢吧。” 黄大喇叭一脸警惕,“你啥意思?” “你说呐,我孙女兴艳今年也18了,跟你家宝根在一个村长大,郎才女貌的多般配啊,我有心噶个亲家,你觉得咋样?”柳老太太笑着问。 “噶亲家?”黄大喇叭挑了挑眉。 这死老蒯又想耍什么花招? “对,我孙女可是高中生啊,能写会算有文化,个头比你家宝根都高,长得好看,能生男娃,这样的儿媳妇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还犹豫啥呢。” 黄大喇叭听到这里,咔吧咔吧眼睛,隐隐有些心动。 宝根不小了,确实该娶媳妇了。 为了这事,家里去年就给儿子盖好新房了。 红砖红瓦,气派的很。 “你孙女心气儿那么高,她能看上我家宝根?”黄大喇叭质疑道。 柳老太太轻笑一声,“这婚嫁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兴艳妈不在家,我这个当奶奶的还做不了主了?你放心,那丫头如果不同意,我绑也要把她绑过来,这事可由不得她!” 黄大喇叭抿抿嘴,总感觉兴艳奶是另有所图。 他们在一个村生活了大半辈子,柳老太太是啥样人她比谁都清楚。 见宝根妈迟迟不肯答应,柳老太太推了她一下,“还考虑啥呢,我孙女配你儿子绰绰有余了,而且彩礼也不多要,给500块钱就成,三转一响啥的都不要了。” “500?”黄大喇叭瞪大眼珠子,“你咋不去抢呢,也不看看你孙女值不值500块钱。” 真敢要啊。 “我孙女是读过书的人,长得俊,个头高,她值这个价。” “呵,老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你孙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饭不会做,娶她进门等于娶了个祖宗,我要她有啥用?天天给我读书听吗?” 抛去这些不谈,兴艳那丫头长得的确好看。 城里人都讲究基因。 将来兴艳和宝根有了孩子,可以弥补宝根各方面的不足。 尤其是个头。 柳老太太急了,“那你想给多少?” “最多300。”黄大喇叭竖起三根手指头,斜着眼睛看人,“你家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兴艳真嫁过来,也陪送不了什么值钱的嫁妆,给你300彩礼已经不少了。” “成!” 柳老太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真的太饿了,饿得直打晃,眼睛都冒花了,“你先把彩礼给了,回头我让兴艳过来,跟你家宝根见一面。” “那可不行,我刚才听说你孙女离家出走了,你先把她找回来再说。” “什么离家出走啊,她是去省城找她爸了,过两天就回来了。咱们都一个村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还能骗你不成?” 柳老太太满嘴喷唾沫星子,说的口干舌燥,肚子不停地叫唤,“你要信不过我,可以先给100块钱定金,等兴艳嫁过来后,再把剩下的200补齐,行不行?” 当务之急的是先解决吃饭的问题。 黄大喇叭又不傻,仅凭三言两语就想拿走100块,可能吗? “行是行,但得写一张收据和一份保证书,保证你孙女能嫁过来,如果敢违约,去掉那100块钱,你还得额外赔我200块违约金。” 柳老太太听后,抽了抽嘴角。 这宝根妈真是狐狸成精,狡猾的很呐。 就凭兴艳那性子,她就算去死也不可能嫁给王宝根。 可眼下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点点头,“行,写就写。” 很快,一张收据和一份保证书写好了,上面签了字,摁了手印儿。 黄大喇叭数了10张大团结给柳老太太,警告她,“如果你孙女不愿意,你就得赔我300块钱。”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柳老太太赶紧把钱揣好,一路小跑回了家。 冲进院子就喊了起来,“老头子,你赶紧的,去供销社买米买面!” 第三十八章 离婚吧 柳老爷子拄着拐棍哆哆嗦嗦地走出来。 见老婆子从兜里摸出一把钱,吓得老爷子一栽歪,赶紧拽媳妇进屋。 “哪来的钱?” 好家伙,整整10张大团结。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柳老太太美滋滋道:“我跟宝根妈噶亲家了,这是订亲钱,等兴艳嫁过去后,还有200呢。” “啥?你这不是卖孙女吗,兴艳最看不起王宝根,怎么可能嫁给他?”老爷子吼了起来。 “哼,不嫁也得嫁,把她养这么大,吃了家里多少粮食、花了家里多少钱,她心里没数吗?再说了,不跟老王家订亲,咱俩吃啥?喝啥?指望兴国那狼崽子,咱们得活活饿死。”老太太冷哼一声。 老爷子听后,琢磨片刻,“也是哈,烧火棍当屋梁,兴艳就不是念书的材料,早点嫁人也好。” 就是不知兴艳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闹呢。 另一边,柳一鸣回到军区家属楼,直奔卧室跑去。 顾春梅见他忙三火四的样子,便问了句,“你爱人抢救过来没,有没有活着的可能?” 柳一鸣冷着脸道:“春梅,眼下这房子已经被军区收回去了,你赶紧领着兴发回村去吧,别再给我添乱了,行不行?” 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烦不胜烦。 “我凭什么走?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是我男人,你有责任养我。想把我撵到乡下去,继续伺候你那遭瘟的爹娘,你想得美!”顾春梅满脸不屑。 柳一鸣皱着眉头,“儿媳妇照顾公公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你跑到我这躲清闲算怎么回事?”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顾春梅嗤笑道:“柳一鸣,你出生时候被猪亲过吧,说话怎么蠢里蠢气的?那郭彩霞也是柳家的儿媳妇,你怎么不让她回去伺候两个老东西?” “彩霞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想怎么样,逼死她吗?”柳一鸣咆哮起来。 要不是春梅步步紧逼,彩霞又怎么会跳楼? 顾春梅弯起唇角,“这就破防了?柳一鸣,郭彩霞在军区享了十几年福,如今所受的委屈、跟我在乡下十几年如一日的辛苦和折磨相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她是罪有应得,这就是报应,如果杀人不犯法,我恨不得把你们狗男女抽筋放血,大卸八块,扒光衣服吊在大街上,让所有人咒骂,吐口水!” 柳一鸣听得头皮发麻。 尤其是春梅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和凶光。 他在想,要不就跟春梅离婚吧。 继续闹下去,他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春梅,既然咱们过不下去了,那就离了吧,这样对你我都好。”柳一鸣喃喃道。 “行啊。”顾春梅答应得很干脆,“离婚也是有条件的,你当甩手掌柜这么多年,从没为家里做过半点贡献,对不起我,对不起孩子。要想离婚也可以,村里的房子归我,你爹娘趁早搬出去,再帮老大老二安排工作。这些都能做到,我就答应跟你离婚。” 柳一鸣一听,眉头拧成了‘川’字形,咬牙切齿道:“小川和彩霞尚且没有工作呢,我怎么给老大老二安排?” 真是愈发得寸进尺了。 村里的房子如果让给春梅,那他爸妈住哪? 最后还不得卷着铺盖卷来省城投奔他? 一想到爸妈那土里土气、脏兮兮、说话没水平的样子,他心里更烦了。 顾春梅耸耸肩,“没办法,谁让你是兴发和兴国的爸呢,你抛妻弃子十几年,突然提出离婚,我任何好处都没得到,我凭什么跟你离?” “家里的钱都给你了,加在一起有8000多块,这么多钱还不够补偿你的吗?”柳一鸣嘶吼道。 抱着金元宝还来要饭,春梅也太不知足了。 顾春梅淡淡地扫他一眼,“那8000块钱是我应得的,我在村里伺候你爹娘十几年,把三个孩子拉扯成人,吃了这么多年苦,别说这8000块钱了,就是再给8000,也弥补不了我的付出。” 柳兴发也插了句,“妈,既然他想离,那就成全他,离这个人渣远点。你还年轻,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男人。” “那可不行。”顾春梅摇摇头,“就这么离了,岂不是便宜这对狗男女了。” 柳一鸣还要急着回医院交费,没时间听她扯闲篇。 当即说道:“你提出的条件根本不现实,我满足不了,如果不想离婚,那就过着,但你不能再闹了。” 放在从前,他倒是可以应下来。 帮老大老二安排工作不难。 凭他副团长的身份,随随便便就能把兴发兴国塞进厂子里。 家里的老宅也可以给春梅。 大不了花钱再给爸妈盖一间房子就是了。 可他现在刚受过处分,身份一落千丈。 穷得叮当响,连医药费都交不起。 曾经的熟人见到他,像躲瘟疫似的避之不及。 别说安排工作了,将来他退伍后,自己何去何从还尚未可知呢。 顾春梅似笑非笑,“柳一鸣,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人扔了把胎盘养大了?说话这么没水平,什么叫我别闹了?我那是闹吗,我那是为自己讨回公道,把曾经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罢了。” “你的意思是,我就该在乡下忍气吞声一辈子,眼睁睁看着你跟郭彩霞搞破鞋,也不能找,不能问,不能打搅你们的生活呗?” 柳一鸣听后,憋红了脸,“我啥时候说过这话?” “你不是这么说的,是这么做的,你当所有人都眼瞎?”顾春梅眯着眸子反问。 柳一鸣心情糟到了极点,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首饰盒捧出来,“我不跟你吵,没意义。” “什么有意义?跟弟媳妇钻被窝、造小人有意义?” 顾春梅骂了一句,眼睛盯着柳一鸣手里的匣子,“那里装着什么?” “你别管,让开!”首饰匣沉甸甸的,里面应该装了不少值钱物件。 顾春梅两眼放光,一把就将匣子抢了过来。 掀开盖子一看,顿觉一抹珠光宝气折射而出、照亮了她的脸。 可见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好玩意。 玉镯子,金镏子,金簪子,玛瑙手串,银项链等等。 顾春梅同样是女人,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银首饰。 “啧啧,真不愧是官太太啊,穿金戴银的,竟然私藏了这么多好东西。”顾春梅咂咂嘴。 柳一鸣黑了脸,伸手就去抢,“还给我,你不配戴这些首饰!” 第三十九章 军长来撑腰 这是他的全部家底了。 如果被春梅抢走,那他真成了叫花子的口袋,空无一文了。 顾春梅‘啪’地一下拍开他的手,冷着脸道:“什么叫不配戴?我不配谁配,你弟媳妇郭彩霞吗?” “春梅,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有意思吗?” 柳一鸣跺跺脚,脸色红通通的,“要不是你过来胡闹,我明明可以升正团长的,津贴待遇也会翻一倍,我如果发达了,你跟孩子也会沾光。可你呢,来军区前为什么不提前打招呼?” “只因为你心里那点不值钱的委屈和怒火,就把我的一生给毁了,顾春梅,你真的很恶毒,你会遭报应、遭天谴的!” 柳一鸣骂得气喘吁吁,额头上青筋暴跳,显然是气到了极致。 顾春梅却很淡定,冷冷一笑,“柳一鸣,你这智商还停留在胎教水平吧,就你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副团长的?我如果提前跟你打招呼,能不能走进军区大院还两说呢,又怎会把你和郭彩霞的奸情公之于众?” “再有,你没发达前,就可以抛妻弃子十几年,假若真发达了,你估计巴不得跟我们撇清关系、领着郭彩霞逍遥快活呢。等借上你的光,我们妻儿老小恐怕骨头渣子都烂没了。” 柳一鸣听后,恼怒极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总是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啰嗦,早知道你这么冷血难缠,我当初就不该娶你进门。赶紧把匣子给我,不然别怪我不念旧情!” “你想干啥?”柳兴发上前一步,把老妈拉到身后,“你还敢打我妈是怎的?” 渣爹当兵这么多年,身强体壮,有格斗技巧,柳兴发肯定打不过他。 但为了不让老妈挨欺负,他今天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不能让渣爹动妈一根手指头。 柳一鸣阴沉着脸,“兴发,你让开,这里没你的事!” 这满满一盒子的金银首饰,起码能卖上千块钱,甚至更多。 抛去给彩霞看病外,剩下的钱也够他捱过艰难时期了。 柳兴发梗着脖子,“不让,就不让!” “反天了你!”柳一鸣怒火中烧,挥起拳头就朝儿子打去。 今天他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愤懑和怒火都发泄出来。 不敢打你顾春梅,还不敢教训你柳兴发了? 然而,就在拳头落下去的刹那,门口猛地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声音铿锵有力。 未见其人,都能感受到一抹威压气势扑面而来。 柳一鸣动作一顿,回头看去,就见夏军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周小军和两名后勤人员站在他身旁。 “夏......夏军长,你怎么来了。”柳一鸣扯了扯嘴角,赶紧整理一下着装。 立定站好,行了一个军礼。 夏长海背着双手迈过门槛,一双星眸扫向顾春梅。 停留片刻,目光落在柳一鸣脸上,沉声问道:“柳士官这是做什么?军区刚开完批斗大会,你不吸取教训也就罢了,回来就开始打儿骂妻,你真是死性不改啊!” 柳兴发长长松了口气,看向夏军长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敬意。 刚才那一拳如果砸在脸上,保证他三天下不来地。 柳一鸣对‘士官’这个称呼还很不熟悉,咧着嘴干笑一声,“夏军长,这都是小误会,兴发是我亲儿子,我怎会下死手呢。” “是吗。”顾春梅抱着匣子走过来,“要不是夏首长出现的及时,兴发的鼻子就被打断了。柳一鸣,你对你亲儿子都下这么重的手,你还有没有人性了?虎毒还不食子呢,瞧瞧你都干了什么?” “你闭嘴!” 柳一鸣磨牙凿齿,整个人都气突突了,“要不是你抢彩霞的东西,我至于跟你们翻脸吗?顾春梅,别以为你嗓门大就有理,你前前后后搜刮家里多少钱,你心里最清楚!” 夏长海闻言,看了看首饰匣子,“这是谁的东西?” “是彩霞的。”柳一鸣抢着答道。 军长向来秉持公允,坚守正义。 顾春梅这种行为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别以为拿着他兼祧两房的事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遇到不平事,军长定会为他主持公道。 谁料夏长海关注事情的角度却很清奇。 他随手从匣子里拿出一串金项链,蹙紧剑眉,“柳士官,你们家很阔绰嘛,这一箱子金银珠宝应该值不少钱吧?” “啊?”柳一鸣愣住了,“这、这......” 夏长海把项链扔回匣子中,“你从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团长,津贴待遇并不高,靠这点钱是买不起这等奢侈华贵之物的,那我问你,这些首饰是从哪来的?” 柳一鸣吓得缩起脖子,全身冒冷汗。 说实话,这些东西几乎不用花钱买。 他利用职务便利,帮别人办成一件事,钱和首饰自然有人送。 但当着一军之长的面,他哪敢这么说啊。 只好找了个折中的理由,“夏军长,这里面很多首饰都是彩霞当年的嫁妆,逢年过节我也给她买一两样,年头久了,就越攒越多。” “嫁妆?柳一鸣,你真是吃柳条拉竹筐,张嘴就瞎编啊。” 顾春梅直接揭穿他,“当年郭彩霞嫁给你二弟时,就带了两尺布过来,她娘家穷得叮当响,怎么可能陪嫁她这么多金银首饰?挺大个男人,一说话撒谎撂屁的,你就直接说这些首饰是你收受贿赂、贪污来的不就得了!” “春梅,住嘴!”柳一鸣惊骇万分,双腿直打哆嗦,脑门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春梅这个蠢货,她是想彻彻底底害死他啊。 夏长海勾唇浅笑,“柳士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顾同志这嘴就跟机关枪似的。 说话不留余地的同时,又能把对方狠狠贬低一通。 柳一鸣慌得不成样子,“夏军长,真不是她所说的那样,我参军就是为人民和祖国尽忠,从没做过半点对不起军队和组织的事情啊!” 夏长海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做没做过,一查便知,说不定还能揪出几个漏网之鱼,你觉得呢?” 柳一鸣汗如雨下,当兵出身的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惊慌过。 想了半天,他才喃喃说道:“也甭查了,如果春梅喜欢这些首饰,那便送给她好了,只当是我这些年离家在外对她的一点补偿。” 第四十章 搬出大院 夏长海见柳一鸣松了口,愿意把首饰送给顾同志,便也不多说。 最高兴的当属顾春梅了。 她倒不是眼红这些金银珠宝,毕竟是郭彩霞戴过的东西,她嫌弃得很。 主要是这些东西能卖钱。 只有攒够了本钱,才有底气去做买卖。 “柳士官,军区责令你今天就搬出家属院,你怎么还不走?”周小军问道。 夏军长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柳一鸣一家搬走没。 顺便感谢一下顾同志。 上次的土方子治疗头疼很管用,几乎是百试百灵。 柳一鸣急得火烧眉毛,“彩霞一时想不开,跳楼了,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呢,我这忙得脚不沾地,能不能容我过两天再搬啊。我保证等彩霞出院后,就立刻去找房子。” 他好歹为军区奉献了自己大半生,这点情面还是有的吧。 哪知夏长海板着脸,一口回绝,“不行,规定就是规定,限你一天时间已经很宽容了,请你马上收拾东西搬出去!” 柳一鸣:“......”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就不能让他缓口气吗。 可既然夏军长都发话了,他又不能赖在这里不走。 只好找几个大兜子出来,把常用的东西装进去。 像电视机和洗衣机这样大件,他一个人搬不动,就先放在这。 等找到房子后再回来取。 交了钥匙,柳一鸣来到楼下,雇了辆倒骑驴,载着大包小包朝医院去了。 真是狐狸没抓到,惹了一身骚。 他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落魄过。 “顾同志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夏长海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还在回味那天晚上的那碗热汤面,很好吃。 让他回忆起小时候蹲在灶台前,妈妈给他煮面的画面。 顾春梅抿嘴笑笑,“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我就回去了,老二还在家等着呢,出来太久我不放心。” 夏长海一听,笑着问,“柳一鸣已经受了处分,顾同志也拿到了应有的赔偿,你跟他之间的恩怨也应该两清了吧。” “还没有。”顾春梅摇摇头,微微叹息,“我们还没离婚,而且这些补偿对我来说还远远不够。” 如果不重生一次,她永远也体会不到前世柳一鸣和郭彩霞带给她的伤痛。 这才哪跟哪啊,来日方长,只要她还在省城一天,就不会让那对狗男女好过。 柳兴发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夏首长,你们为啥不直接开除我爸啊,他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给部队抹黑,损坏军人影响,就该把他除名才对。” 夏长海听后,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很无奈,这个结果是组织商讨后定下来的。 想开除一个军人,尤其是副团长级别的,要综合考量他的功绩和过错。 不是他一句话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他又不是皇帝。 “你父亲心气儿很高,贸然降到士官后,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退伍的。”夏长海淡淡开口。 按照柳一鸣的岁数,当普通士兵完全不合格。 身体条件都跟不上。 “部队这么做也是稍稍顾忌他的颜面,直接扫地出门和主动提出退伍是两个概念。” 说到这里,夏长海深深看了柳兴发一眼,“你今年多大了,有没有想过要当兵?” 这小伙子长得高挑,眼大有神,是个当兵的好料子。 柳兴发苦笑道:“多谢夏首长抬举,我现在不想参军,想留在我妈身边多陪陪她。” 渣爹就是当兵的,看他做出的那些烂事,让柳兴发心里很是反感。 妈说现在他们手里有钱了,等回到村里可以盖房子、挖鱼塘。 亦或直接留在省城做点小生意。 到时再把二弟叫过来帮忙。 夏长海‘嗯’了一声,点点头,“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首长过奖了。”顾春梅笑着插了句,换个话题,“对了,上次那个土偏方管不管用,头还疼吗?” “效果不错。”夏长海轻轻颔首,“我这次过来,就是专程感谢你的。还有这个房子,柳一鸣搬出去后,军区暂时没分配给别人,你和你儿子如果没地儿去,可以先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随时通知小军......” 说到这里,他轻咳一声,“直接找我也可以,能帮的我肯定帮。” 毕竟当初是他把顾同志撞了。 顾同志来军区寻夫报仇,他又没帮上什么忙。 反倒是顾同志用她的土偏方,治好他的头疼病。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顾春梅仓促地搓搓手,“柳一鸣降到士官,已经失去携带家属的资格了,我继续住在这里不好吧。” 周小军直接把房门钥匙交给顾春梅,“顾大姐,你就放心住吧,有我们军长在,你想住多久都行!” “不不不!”如果真住下来,那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她到军区是奔着柳一鸣来的。 如今柳一鸣都卷铺盖卷滚蛋了,她还继续逗留,势必会讨人嫌、招人嫉妒、惹人闲话。 “我现在手里有点闲钱了,房子不难找,我还打算在省城找个活干,所以就不劳烦夏首长费心了。”顾春梅婉拒道。 夏长海挑起眉梢,他没想到顾同志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换做是别人,肯定乐不得就同意了。 看来顾同志还是很淳朴、很善良的,不会为了眼前一点利益就亏欠人情。 “也好,什么时候找到房子了,我让小军过去,帮你忙活忙活。”夏长海笑着起身。 “好咧,等燎锅底时,我摆上几桌,夏首长如果不嫌弃,可以过来喝两杯酒。”顾春梅满脸笑容。 柳兴发一脸兴奋,“夏首长,我妈做饭可好吃了,到时你一定要来啊。” 夏长海心里很激动,顾同志的那碗热汤面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他面上不显,应了一声,“自然会去的。” 又闲聊几句,夏长海便转身离开了。 顾春梅打包好自己的东西,领着儿子下了楼。 大院的军嫂们见到她,都主动过来打招呼。 “一鸣媳妇,我刚才看见夏军长过来了,他都跟你说啥了?” “军长可是个大忙人,能亲自来看望顾同志,说明军长对此事很上心。” “顾同志,那郭彩霞跳楼后摔死没,她就是个狐狸精,早死早省心!” 顾春梅见她们太热情,也不急着走,坐在井沿边跟她们唠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不是好鸟 柳一鸣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医院。 走进病房后,他‘哐当’一声把东西扔到墙角去了,一张抽抽得像长白山似的。 郭彩霞见状,艰难地坐起身,“一鸣,我首饰盒呢?” 柳小川也跑到那堆行李前,找了个遍,也没看见首饰盒。 柳一鸣咬着牙,愤愤道:“被春梅抢走了!” “什么?”郭彩霞瞪圆了眼睛,愣了半天才问,“一鸣,大嫂就算再厉害、再邪乎,她也抢不过你吧,你怎么......” 她想说你怎么这么废物啊。 可话到嘴边,她又忍住了。 毕竟以后还要靠一鸣养活,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口无遮拦了。 “夏军长亲自过来给那贱人撑腰,我能有什么办法?”柳一鸣低吼起来,看着郭彩霞,“眼下住院费还没交呢,你身上还有值钱的东西没?” 郭彩霞满脸怔忡。 一鸣可是一家之主啊,到了这种时候,不顶事也就罢了,还频频伸手管她要钱。 见她吭吭唧唧地不言语,柳一鸣凑到床前,“委屈只是暂时的,你放心,咱们不可能一直倒霉,等熬过这段时间,我肯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否极泰来。 坏事不可能总发生在他身上,顾春梅那么能作,早晚有摔跟头的那天。 郭彩霞咬了咬嘴唇,犹豫半天才把手指上的金戒指和手腕上的金镯子摘下来,“这是我最后的东西了,将来有钱了,你一定要把它们赎回来。” “好好好,我保证。” 柳一鸣迫不及待地把东西抢过来,在手里掂了掂。 分量很足,卖二三百应该不成问题。 “爸,你咋把行李搬到医院来了?”柳小川好奇。 “夏军长让搬的,东西没地儿放,我就扛过来了。”柳一鸣微微叹息。 “这突然搬出来,我晚上住哪啊?” 柳小川气得直跺脚。 从前他倒是可以去狐朋狗友家找宿。 借着爸的身份和权利在外面蹭吃蹭喝。 可爸现在身败名裂,一夜回到解放前,那些朋友早都不搭理他了。 柳一鸣皱紧眉头,“挑剔什么,活人还能让尿憋死?那走廊的长椅上不能睡人吗?” 柳小川不情不愿的。 他从小到大都没在长椅上过过夜。 但一想到爸也陪他一起睡,心里就稍稍平衡了。 “大嫂和兴发也搬出去住了吗?”郭彩霞抓着柳一鸣的手问。 “不清楚,她爱去哪就去哪,反正跟咱们没关系了。” 一想到春梅这段时间干出的事,柳一鸣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又怎会关心她的死活? 他积攒了这么多年的财富全被春梅搜刮走了,一分都没给他留。 就没见过这么绝情的人。 郭彩霞抿抿嘴,沉吟片刻又问,“一鸣,那你跟大嫂提离婚了吗?” 这婚不离,她永远也转不了正。 与其这么耗着,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断个干净。 “提了,那贱人也答应了。”柳一鸣眯起眸子,额头上的血管猛烈跳动几下。 柳小川听了,插了一句,“爸,那还等什么,赶紧跟她离啊,娶我妈进门,以后我给你们养老!” 柳一鸣冷哼道:“你大伯母开了条件,让我给兴发和兴国安排工作,再把村里的祖宅让给她,如果答应,她就跟我离婚!” “开什么玩笑,大嫂是不是疯了!” 郭彩霞瞬间炸了,“她可真敢开口啊,拿到那么多钱还不知足,还想吸你的血,咱儿子小川还没工作呢,凭啥给那两个崽子安排工作?还有,家里的老房子本来就是爸妈的,她有什么权利占为己有?” 真是爬到山顶想上天啊。 贪那么多,就不怕一口气没上来噎死她。 柳一鸣绷着脸,“所以我没答应她,乡下的老房子得给爸妈留着,不然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万一被春梅赶出去,爸妈就得来省城投奔咱们。” “千万别来。”柳小川一脸嫌弃,“咱们现在都吃不饱饭呢,哪有精力去伺候他们啊。” “小川!”郭彩霞横了儿子一眼。 当着一鸣的面哪能说这种话呢。 就算心里犯膈应,嘴上也得挑好听的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柳一鸣把金戒指和金镯子揣起来,“小川留在这里照顾你妈,我去把东西卖了交医药费。” “知道了爸。”柳小川点点头。 柳一鸣刚走,郭彩霞就吩咐儿子,“小川,你回大院一趟,盯着点你大伯母和柳兴发。” 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她现在不得不防着点大嫂。 “妈,爸说了,那贱女人爱干啥就干啥去,不用管她。” “让你去你就去,对了,抽空也盯着点你爸。” 她总觉得一鸣有事瞒着她,一副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 柳小川听得满头雾水,“盯着我爸干什么?” 妈疑心也太重了吧。 这要是让爸知道,指不定咋跟她吵呢。 “你今天废话咋这么多呢,你去不去?”郭彩霞气得直冒火。 柳小川无奈地叹口气,“好好好,我去就是了。” 从医院走出来,刚好看见柳一鸣穿过一条街,快步走进百货大楼。 柳小川眼尖,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柜台前,柳一鸣三言两语就把手镯和戒指卖了。 售货员数了20张大团结给他。 两样东西卖了200块钱。 让柳小川困惑的是,爸兜里有了钱后,他并没回医院交费。 出了百货大楼,他东拐西拐,步行来到一条小胡同。 最后在一扇破旧的院门前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敲响院门。 “这是哪里?”柳小川头顶闪过一串小问号。 他记忆中,自己从没来过这个地方。 难道爸是来见什么熟人吗? 也对,就家里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该维系一下老朋友之间的关系了。 重新拉拢人脉,才能有恃无恐。 然而,当院门推开的一刻,柳小川直接愣在当场。 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探出头来。 看到柳一鸣,她直接扑了过去,玉藕般的双手环绕住柳一鸣的腰,暧昧至极。 此女长得妖娆妩媚,面若桃花。 别说是柳一鸣了,就是柳小川见了都忍不住吞口水。 “一鸣,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想死你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再说!” 柳一鸣很警惕地回头看一眼,这才牵着女人的手走进院子。 第四十二章 诸事不顺 柳小川表情都快裂开了。 柳一鸣在外面居然真的养了女人。 以前妈悄悄跟他提过一嘴,他还没当真。 如今亲眼看见了,感觉三观都震碎了。 “这个杂碎,竟然敢在外面偷腥,我要去军区告他!” 柳小川气得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咔咔’响。 可转念一想,如今他和妈都靠柳一鸣养着。 此事一旦捅出去,他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心里虽然恶心,但还是先回医院告诉妈一声,免得打草惊蛇。 “啊?家里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一番温存过后,女人一边穿衣服,一边露出惊讶的表情。 柳一鸣面颊潮红,方才的云雨仿佛洗掉了他满身疲惫。 一脸爱怜地看着女人,“小娥,在找到房子之前,我想在你这住几天。” 白美娥没马上答应。 她是个寡妇,跟了柳一鸣好几年,没得到过任何承诺。 一鸣每次过来,都给她留点钱,日常开销将将够用。 可如今柳一鸣被降了职,津贴也一落千丈了,以后还会给她送钱吗? “小娥,你怎么不说话?”柳一鸣坐起身,去拉白美娥的手,“我在你家住几天都不行吗?” 白美娥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抽出手来,“一鸣,你也知道我一个寡妇过日子有多不容易,眼下工作不好找,厂子进不去,家里没了收入,我自己吃饭都是问题,所以......” 这摆明了是嫌弃柳一鸣没钱了,不想跟他纠缠下去了。 “小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一鸣沉下脸,“你扪心自问,我这些年对你咋样,给你的好处还少吗?如今我只是暂时落魄了,你就对我横眉竖眼的,这合适吗?” “我怎么横眉竖眼了?一鸣,你哪次过来,不是把我吃干抹净、狠狠满足后才走的?我还年轻,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就算出去卖,也比你给的多吧?” 白美娥厉声反驳。 把衣服穿好后,直接下了床。 柳一鸣涨红了脸,恼怒极了,“女人果然靠不住,你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婊子,我真是看错你了。” 他这次过来,本是寻求安慰的。 谁知却惹了一肚子气。 “哼,随你怎么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然我就去军区告发你,告你强J。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闭嘴,你个贱人。”柳一鸣火冒三丈,一丝不挂地从床上跳下来,一把就薅住白美娥的头发,“贱人,你在外面是不是又找男人了?” “啊啊!”白美娥疼得尖叫起来,对柳一鸣拳打脚踢,“猪狗养的东西,你放手,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论招蜂引蝶的本事,整条胡同没人能比得过她。 表面上看,她的确是个寡妇。 可私下里干的全是勾栏瓦舍那些事。 柳一鸣气红了眼,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贱人,你把这些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钱还给我!” “凭啥给你,那是我应得的。”白美娥捂着脸,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一分钱不花就想白嫖是吗?” “你、你......” 柳一鸣哆哆嗦嗦地指着白美娥,肠子都悔青了。 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近来诸事不顺,处处碰壁。 等闲下来时,他必须找人算一算,看看自己是不是冲到什么邪物了。 “贱人,你等着,这事儿没完。”柳一鸣穿好衣服,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呸!”白美娥啐了口唾沫,“老母鸡飞上天,你又是什么好鸟?以后再敢来,我一封举报信就让你下大狱,跟我装什么装!” 另一边,军区大院。 顾春梅跟军嫂们一直聊到天黑,眼看时辰不早了,才起身告辞。 “顾同志,去我家吃晚饭吧,我烙几张葱花饼吃。” 一名军嫂热情的很,拽着顾春梅的手不撒开。 “不了不了,我跟兴发出去垫吧一口就行。” “那抽空记得回来窜门哈。” “好咧!” 顾春梅跟她们一一拜别,领着儿子走出军区大院。 “妈,咱去哪住啊?”看着万家灯火,柳兴发有些迷茫了。 顾春梅道:“先找个招待所住下,还有,你去医院瞅瞅,打探柳一鸣他们有什么动作。” “现在就去吗?”柳兴发搔搔头发。 “嗯,现在就去,别被他们发现。咱们今晚还住在上次那家招待所,我去国营食堂打点饭,你从医院回来后直接到招待所找我就行。” 她不能在省城逗留太久。 算算时间,马上要包产到户了。 村里每家每户按人头分配土地。 她如果不及时赶回去,那两个老东西肯定又要作妖。 前世二老就把她和孩子的地、写在自己名字上,后期又给了柳一鸣。 她辛苦操劳一辈子,连巴掌那么大的地都没得到。 重活一世,她当然知道土地的价值。 尤其是鲶鱼沟,放眼望去全是肥沃的黑土地。 就算自己不种,过几年承包出去,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还有那一片片荒山,现在不想办法搞到手,以后就等着拍大腿去吧。 农村尚且如此,城里赚钱的机会更是随处可见。 随随便便买几处价格低廉的民房或商铺,坐等拆迁,亦或租出去挣房租。 手脚勤快点的,还可以自己开店。 卖服装,卖家电,搞建材,开饭馆等等。 说是遍地捡钱也不为过。 好歹活了两辈子,现在手头又有本金。 所以甭管是乡下还是城里,她都不愁没钱花。 柳兴发应了一声,便往医院去了。 顾春梅赶在国营食堂关门前,买了六个馒头,两个炒菜。 路过供销社时,她又买了二斤橘子和一只烧鸡、一瓶西凤酒。 长夜漫漫,她喜欢来那么一口。 前世家里没那个条件,净看别人喝酒了。 “你找谁,陌生人不能随便探望患者。” “我找我二婶,我是她侄子。” 柳兴发拦住一名护士打听。 小护士一听说是侄子来看望婶婶的,也没刁难他,指了个病房,“郭彩霞是吧,喏,那间房!” “谢谢哈。” 柳兴发喜出望外,道声谢后,慢慢凑到病房前。 刚把耳朵贴在门上,他就听到一个惊天秘密。 第四十三章 人狂有祸 病房内,柳小川拔高音调,情绪很激动。 嗷嗷喊道:“妈,我爸真的太混蛋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相信他在外面养了个女人,他俩一见面就搂在一起了,真的太恶心了。” 郭彩霞听完这些,脸色很难看。 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心情复杂极了。 柳一鸣,你真是武大郎续杯,太不知死活了。 如果此事曝光出去,柳一鸣不仅会被开除,甚至还可能把他抓起来。 嫖、娼可是犯法的。 赶上严打,上头绝对不会股息这种行为。 尤其柳一鸣还是个军人。 兼祧两房就已经够丢脸了,如今还敢在外面养女人。 “小川,你真的是亲眼所见吗,会不会搞错了?”郭彩霞追问。 她对一鸣还抱有一丝幻想。 柳小川瞪大眼睛,原地跺脚,“妈,我又不是瞎子,他们俩那腻歪劲,就跟两个粘豆包黏在一起似的,扒都扒不开,我都快吐了。妈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找那女人,她就住在和平路32号胡同。” 郭彩霞听了,目光扫向窗外,深深叹了口气。 那句话说得真不假,男人如果靠得住,老母猪都会爬树。 当年她嫁给二鸣时,一鸣每次见到她,眼神都不太对。 后来公爹和婆婆提出让她跟着去随军,一鸣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到了军区大院,头天晚上柳一鸣就把事办了,猴急猴急的。 “这事你别跟任何人说,就烂在肚子里,听见了没?”郭彩霞一脸严肃。 柳小川恼了,“为啥不能说,妈,我爸给你戴绿帽子,让你受委屈,你就这么忍了?” “不忍能咋办?咱娘俩现在身无分文,连买车票的钱都没有,要想体体面面地活下去,不还得靠你爸来养着吗?”郭彩霞唉声叹气道。 说到底也是小川这孩子太懒惰了。 他若肯吃苦,去外面找个活干,有了稳定收入后,她心里也不会这么没底了。 柳小川虽然很郁闷,可又不敢让爸摔得太惨,只好点点头,“妈,我知道了。” 病房外。 柳兴发听得正起劲呢,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柳兴发吓得一机灵,急忙回头看去。 就见柳一鸣拎着网兜,里面装着三个铝饭盒,正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柳兴发轻哼道:“我路过不行啊。” 柳一鸣怎会信? 皱着眉头,“回去告诉你妈,少跟我耍花招,你们闹也闹了,钱也拿了,就快点滚回乡下去,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呵!”柳兴发勾了勾嘴角,“柳一鸣,你是卖水管的吗,管这么多?我跟我妈回不回乡下,跟你有个屁关系?碍你事了?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怕被人发现,才急着撵我们走?” 柳一鸣表情一滞,眼底闪过一抹心虚,“胡咧咧什么,我能有什么把柄?” “你慌啥?”柳兴发满脸坏笑,凑到渣爸面前,压低声音,“和平胡同的那个女人,是你的小情人吧?” 此话一出,柳一鸣手中的饭盒‘哐啷’一声砸在地上,整个人险些站不稳。 他睁着一双惊骇的眸子,脸色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下去。 兴发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偷偷跟踪他了? “你要是敢出去瞎说,可别怪我不顾父子情分!”柳一鸣一字一顿、冷着脸警告道。 柳兴发耸耸肩,很轻蔑地瞥了渣爸一眼,“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啊,亲爹杀儿子,真稀罕呀!柳一鸣,你太自以为是了,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你且等着吧,你不会有好报的!” “滚!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柳一鸣不顾形象地怒吼起来。 声音之大,让路过的医生和护士都驻足瞪他。 柳小川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一看到柳一鸣,同样没什么好脸色。 ‘哼’了一声后,使劲摔了一下门,回病房去了。 “谁啊?”郭彩霞好奇。 “我爸和柳兴发,在走廊吵吵呢。” “谁?柳兴发?”郭彩霞满脸惊愕,“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出现在她病房门外。 那她刚才跟小川的对话,会不会被柳兴发偷听到了? 一旦让大嫂知道,等待一鸣的便是万劫不复。 “我哪知道,妈,我现在一看见爸就火大,他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其实就是个畜生。”柳小川又开始抱怨起来。 郭彩霞蹙弯柳眉,低声呵斥,“行了,我跟你说的话都忘了?这件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莫要再提了!” 搞不好柳兴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给一鸣了。 也罢,一鸣如果知道他们发现此事了,心里多少会愧疚吧。 这样一来,他对自己和小川的态度也稍稍会有改观。 片刻后,柳一鸣黑着脸走进来,把饭盒放下,“我给你和小川打了饭,快趁热吃吧。” 郭彩霞没说话,而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柳一鸣。 柳小川不管那些,打开饭盒后便大口大口地炫饭。 柳一鸣被盯得有些发毛,挠挠脸问,“怎么了?” “一鸣,你今天下午都去哪了?” “我能去哪,卖首饰啊,你问这个干啥?” 柳一鸣笑着解释,眼神却飘忽不定的,明显是在撒谎。 他心里有预感,彩霞和小川一定是知道他跟白美娥的事情。 今天走出医院,他就隐隐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他。 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柳小川。 毕竟当兵这么多年,这点警惕还是有的。 郭彩霞抿嘴笑笑,“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吃饭吧。” 看破不说破,日子还能过。 另一边,柳兴发一溜烟就跑回招待所,把偷听到的事情全告诉给老妈。 末了,他愤愤道:“妈,你赶紧跟柳一鸣离婚吧,他简直就是人渣中的极品,名义上你俩是合法夫妻,他却跟二婶过了十几年,外面还养着一个小情人,这是脚踏三条船啊!” 顾春梅闻言,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柳一鸣就是那种有贼心、胆子还不小的好色之徒。 “挺好。” 顾春梅心情大好,给儿子撕了个烧鸡腿,“你爸这是坐着火箭去找死,多抓住他一条把柄,就能让他多受一份罪。这事你我都记着,抽空找夏首长说道说道。” 这次,她要让柳一鸣连普通士官都当不成。 第四十四章 万元户 柳兴发给老妈倒了杯酒,笑着说,“妈,那个女人就住在和平胡同,到时候让军区的人去找她,当面一问就全知道了。” 渣爸兼祧两房,还在外面养女人,亵渎军纪,损害部队形象,数罪并罚,这次有他受的了。 顾春梅‘嗯’了一声,看了眼床上的破兜子。 那里面装着郭彩霞的首饰盒,带在身上太扎眼了,必须赶紧处理掉。 先前她还想买几身像样的衣服穿。 可后来一琢磨,还是穿得朴素点好。 财不外露。 她如果穿金戴银、搞一件貂皮大衣穿上,那纯粹是在找刺激。 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她身上带着大量现金,一旦被偷,哭都找不到调。 “明天咱俩出去逛逛,把那些首饰卖了,再找个储蓄所把钱都存进去。”顾春梅说道。 最好单立户头,把柳一鸣和郭彩霞存折里的钱取出来,存进自己的户头中。 “行。”柳兴发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妈,我看夏首长对咱们挺好的,咱们抽空是不是该他吃顿饭、当面谢谢人家啊!” 没有夏首长帮忙,今天渣爸打死也不会把那盒首饰给妈。 顾春梅抿了口酒,舒服得眯起眼睛,“也好,再待两天咱们就回村,临走前请他吃顿饭。” 她总惦记老家分地的事情。 “得咧,到时我去国营饭店订一桌酒菜,夏首长要是赏脸来,那再好不过,他如果抽不开身,那就咱俩吃,敞开肚皮美美的吃上一顿,哈哈。” 这次跟妈进城,他感觉自己都吃胖了,脸上也有肉了。 要是放在以前,妈才舍不得带他大吃大喝呢。 爷奶只要一个眼神,妈就吓得缩脖子,话都不敢说。 还是现在的妈好,有胆魄,有想法,说话清晰有条理,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受气包了。 次日上午,顾春梅又续交了一天房费,然后带着儿子去了趟百货大楼。 “同志,你这些首饰已经旧了,而且色泽和样式也不太好,所以卖不上高价。” 一个体形臃肿的女人一样样检查首饰,表情很挑剔。 顾春梅笑着问,“大妹子,你看这些加在一起,总共值多少钱?” “我最多给500。”女人合上匣子,压低声音,“你也知道,现在买卖金银是犯法的,万一被人举报,你我都得进去。” “你这给的也太少了。”柳兴发气得不行,“这满满一盒子金银珠宝,起码能卖2000块钱,你就给500?” 真当他们是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是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记得他们村的张二小子结婚时,给媳妇买了一个金簪子,足足花了150块钱。 这匣子里的金簪分量很足,是纯金做的,最低也能卖200块。 女人撇撇嘴,“你要嫌少,就卖给别人去呗,你问问他们敢收吗?” 顾春梅轻笑一声,让老大把匣子包好,然后转身就走。 这女人嘚啵半天,不就是想压价吗。 她又不傻,省城又不止这一家百货大楼。 大不了她去黑市卖,给的价格只高不低。 眼见母子二人要走,女人‘哎呀’一声,赶紧上前拦住他们,“大姐大姐,你等一下。” 她把顾春梅拉到一个角落中,笑着搓搓手,“你别走啊,你要是觉得少,可以说个价,合适的话我就全收下了。” “3000块!”顾春梅面无表情道。 “啥?”女人狂抽嘴角,“大姐,你这根本不现实嘛,你这首饰又不是古董,就算按当年的原价来算,也不值3000块啊。” 哼,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瞧这乡巴佬的穿着打扮,就是从农村来的。 她估计一辈子都没见过3000块钱长啥样。 顾春梅摊摊手,“是你让我出价的,我出了,你又不乐意,看来这买卖是做不成了。老大,咱们走吧!” “我最多出1000。”女人黑了脸,“卖的话我现在就付钱,写张收据,不卖你就找别人问问吧。” 顾春梅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2000,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是,大姐,没你这么还价的,你知道2000是多少钱吗?” “所以你买还是不买?” 好东西永远不愁卖。 要不是怕被贼盯上,她大可以留着这些首饰。 过几年金价上涨,这一大盒子首饰能卖五六千,甚至更高。 女人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大姐,我真服了,没见过你这么能讲价的,行吧,2000就2000,我要了!” 收了钱后,顾春梅自己留了300块,把剩下的钱都存进了储蓄所。 柳一鸣和郭彩霞存折里的钱全部取出来,存入自己的户头中。 算上之前的8000块,她现在可是货真价值的万元户了。 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妈,咱们发财啦,哈哈!”柳兴发感觉走路都飘了,乐得见牙不见眼。 顾春梅拧了他一把,“咋呼啥,用不用我在你脸上写‘我是万元户’,然后去人多的地方显摆显摆啊?” “妈,我错了。”柳兴发赶紧捂住嘴,朝周围扫视一圈。 顾春梅被儿子这样子逗笑了,“走,妈带你下馆子去。” “妈,我想吃羊肉馅饺子,我能吃100个。” “不怕撑死你就吃。”顾春梅哭笑不得。 娘俩急头白脸吃了一顿,也不过花了22块钱。 翌日,鲶鱼沟大队。 吴老蔫早上到县城公社开了个会,回来后容光焕发,整个人都变年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 回村后他连饭都没吃,就冲进大队,打开喇叭开始广播。 “全体村民都来大队开会哈,有好事宣布!” 半个小时后,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大队门口,乌泱泱的,纷纷打听到底是什么好事。 柳兴国挤进办公房,追着吴老蔫问,“吴爷爷,公社是不是要给大伙儿分钱啊?” “你小子想得美。”吴老蔫用烟袋锅戳戳兴国的脑门,笑呵呵道:“国家不分钱,但要给村民分地。” “啊?真的假的?”柳兴国大吃一惊。 如果分地,以后就不用集体劳动挣工分了,那可太好了。 “这还能有假?”吴老蔫笑容满面,清了清嗓子,“大伙儿都静一静哈,国家现在推行包产到户制度,这词儿你们听着也不陌生吧,南方很多农村早两年就包产到户了。” “大队按每家每户的人头分配土地,以后你们想种啥都自己说得算,但有产量任务,需要每年给上头交公粮,剩下的粮食归自己,都听明白了吧?” 有的村民一听以后不能吃大锅饭了,便有些犯难,“吴队长,我可以不要地吗,还像以前一样,跟着大伙儿一块干活,一块吃饭。” “你说呢?”吴老蔫横了他一眼。 国家制度都敢违抗,这人怕不是脑袋转筋了。 第四十五章 兴艳走失 其实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 尤其是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 每天跟着大伙儿上工混日子,多干少干都给工分。 反正是集体劳动,只要大队有粮食,就饿不死他们。 可现在不行了,包产到户后,有产量任务。 地分到你手里,你如果不种,年底就交不上公粮。 承包出去也挣不了几个钱。 所以他们格外怀念吃大锅饭的日子。 吴老蔫忙着统计人数,还不忘叮嘱柳兴国,“兴国,你妈现在不在村,你最好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 不然柳老太太和柳老爷子一准会把春梅和孩子的地写在自己名下。 柳兴国反应过来,“吴爷爷,我用一下电话哈。” “用吧用吧。”吴老蔫摆摆手,转身又忙活起来。 柳兴国给军区家属院打了个电话。 对方说柳一鸣一家已经搬出去了。 顾同志昨天也走了,应该是住进招待所了。 柳兴国撂下电话,心里‘嘭嘭’乱跳。 “怎么了?”吴老蔫问。 “吴爷爷,我想去省城一趟,找我妈和大哥。” 与其在家干等着,还不如主动把妈找回来。 在别的事情上他可以跟爷奶对着干,唯独土地不行。 爷奶在鲶鱼沟住了一辈子,祖坟都埋在这里。 他们如果以死相逼,撒泼犯浑,估计连吴爷爷都镇不住他们。 吴老蔫叹息一声,“你没出过远门,外面乱马人花的,你可得加点小心。” “知道了吴爷爷。” 柳兴国连家都没回,兜里揣了7块钱就出发了。 如果在县城能坐上客车,当天就能到省城。 他运气不错,赶上最后一班发往省城的大客,买完票就坐了上去。 客车里的气味简直是一言难尽。 有抽烟的,喝酒的。 有搂着鸡鸭鹅的,有背着酱菜的,甚至还有牵羊上车的。 邻座的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一上车就哇哇哭,大小便全在车上解决。 就在柳兴国快被熏吐时,后座有两个妇人的话传进他耳朵。 “听说了没,最近有一伙人贩子,专门抓年轻姑娘呢,我邻居家的丫头就被抓走了。” “这么邪乎啊?他们抓年轻姑娘干啥?” “你说为啥,卖钱呗,好像都卖到南方偏僻地方、给那些光棍们当媳妇了。运气好的,就被卖到夜总会,给有钱人陪酒!” “那她们咋不跑呢?” “开什么玩笑,你敢跑吗,谁跑就打断谁的腿,那伙人手段残忍,拿人不当人看!” 柳兴国听到这里,心里忽然想到了妹妹。 他猛地回过头去,急声问道:“大娘,你说得是真的吗?” “都登报纸了,你没看吗?”妇人撇撇嘴。 柳兴国天天下地干活,哪有时间看报啊。 再说了,鲶鱼沟也没有报纸可看。 “那公安没抓住坏人吗?”柳兴国忐忑不安。 “当然要抓,可那伙人贩子势力庞大,很狡猾,光靠公安可抓不光他们,我听说已经惊动军区了。” 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打击犯罪。 有他们在,百姓们就很安心。 天色擦黑时,柳兴国到了省城。 又一路打听,找到军区大院,哨兵把他拦住,盘问一番才说,“顾同志和你哥哥已经走了。” “他们去哪了?”柳兴国急得直冒汗。 “这我不清楚,他们应该走不远,你去这附近的招待所问问吧。” “谢谢了。”柳兴国道了声谢,又多问一句,“解放军同志,这两天有没有一个姑娘来找我爸啊,她叫柳兴艳,是我妹妹。” 哨兵摇头,“没有!” “没来?”柳兴国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兴艳的学校在县城,眼下已经放假了,她不可能回学校。 难道真如车上的大娘所说,妹妹被人贩子抓走了? 这会儿顾春梅正在收拾行李。 打算明天去军区碰碰运气,如果见到夏首长了,就请他吃顿饭。 见不到,就领着老大回村去了。 虽然没买新衣服新鞋,但还是扯了几块布。 回去后自己给老大老二做衣裳。 她还买了两大包腈纶毛线团,等天冷后,可以织毛衣毛裤。 “咚咚咚!” 恰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柳兴发打开一看,就见弟弟兴国站在外面。 他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一见到大哥,兴国激动坏了,“大哥,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老二?你咋来了?”柳兴发也是一脸兴奋,赶紧把弟弟拉进来。 顾春梅颇为意外,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老二,是家里出事了吗?” “妈,我渴了,有水吗?”兴国喘了几口粗气,嘴唇都起皮了。 “老大,赶紧给你弟弟倒杯水喝。” “诶!” 柳兴国一连喝了三大杯水,这才把气喘匀,“妈,兴艳来找你了吗?” “没啊。”顾春梅跟老大对视一眼,微微皱眉,“她来省城了?” 前世兴艳就格外叛逆,很任性,她说什么都不听。 就知道闭着眼睛犟嘴。 “兴艳说来省城找爸,这一走都好几天了,我心里很慌。妈,我在客车上听人说,最近有一伙歹徒专门抓兴艳那么大的姑娘,运到南方去卖钱,你说兴艳是不是被他们拐走了?” 柳兴国心里很没底。 “不能吧。”柳兴发插了一句,“兴艳好歹是读过书的,好人坏人还分不清吗?” “大哥,你太高看她了,咱妹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有几个心眼我比谁都清楚。” 那就是一根筋、做事不动脑子的蠢丫头。 顾春梅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道:“兴艳任性归任性,但还没傻到往贼窝里钻。老二,你在这里住一宿,明天回县城去,到兴艳的学校和同学家打听打听,找不到你就先回村子。” “老大,咱俩现在去医院一趟,问问你爸兴艳来过没。” 她不是圣母,也不犯贱。 可兴艳毕竟是她亲闺女。 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她可以暂时放下怨恨和罅隙,把蠢女儿找回来。 寻着前世的记忆,这一年省城的确发生一起人口拐卖案件,但兴艳没被卷进去。 “妈,我不困,我现在就回县城。”柳兴国站起身。 顾春梅心疼儿子,“不困也在这儿待着,兜子里有炉果和麻花,你吃点垫垫肚子。” 说着,她解开衣服扣子,从里兜掏出钱。 数了10张大团结塞给儿子,“揣着。” 柳兴国眨眨眼,愣了半天才问,“妈,你哪来的钱啊?” 第四十六章 破防了 妈和大哥走时,身上可没带这么多钱。 柳兴发搂住弟弟的肩膀,笑嘻嘻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跟外人说呀。” “啥秘密?”柳兴国满头雾水。 柳兴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妈现在已经是万元户了!” “啊?”柳兴国瞪大眼睛,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赶紧看向老妈,“妈,是真的吗,你和大哥盗墓去了吧?” “胡咧咧什么。”顾春梅嗔了儿子一眼,“钱是你爸和你二婶给的。” 让她盗墓她也没那个胆子啊。 柳兴国很错愕,“妈,我爸在军区混得这么好啊,居然给了你这么多钱。” 一万元那得多少钱啊,他做梦都梦不到。 顾春梅忍俊不禁,“他是混得好了,领着你二婶吃香喝辣的,把柳小川养得白白胖胖,让咱们娘几个在乡下吃糠咽菜,受了十几年罪,我管他要一万不多吧?” “不多不多。”柳兴国连连点头。 看来妈真的变了,都敢闯进军区管爸要钱了。 “对了妈,我听说我爸和二婶从军区大院搬出去了,为什么啊?”柳兴国不解。 “他被批斗了。”柳兴发憋不住笑,“这还要多亏咱们厉害,把爸和二婶干的那些破事全抖搂出来,军区首长们一怒之下就把他降职了。爸现在是普通小兵,没有带家属随军的资格,当然要搬出来了。” “嗬,好啊!真解恨!”柳兴国激动得拍拍手。 渣爸抛妻弃子十几年,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这种人就该撵出军区,脖子上挂着破鞋去游街,被吐口水,扔鸡蛋。 “老二,你跑到省城找我,除了兴艳走失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啊?”顾春梅问道。 柳兴国把妈给的100块钱收好,“妈,村里包产到户了,我怕爷奶搞小动作,又联系不上你和大哥,就自己跑过来了。” 顾春梅闻言,轻轻颔首,“这事你做得对,那两个老东西自私自利,村里分地,肯定会趁着我不在家把地都昧下。” 按理说农村分地每个家庭成员都有份。 不能只写在一个人的名字上。 但可以变更家庭成员的土地经营权。 柳一鸣、郭彩霞和柳小川虽然生活在外地,可同样拥有分配土地的权利。 这样一算,二老、柳一鸣三口人,外加白眼狼兴艳,他们六个人拥有的土地、远比顾春梅和两个儿子占有的多。 一旦土地承包权和经营权攥在两个老东西手中,顾春梅任何好处都得不到。 上辈子吃过的亏,这一世不能再重演。 “妈,那咱们还去找兴艳吗?”柳兴发犯难了。 顾春梅‘嗯’了一声,“先找找看看。” 前世拐卖人口的事情闹得很大,最后那群歹徒就是在省城的一家废弃化肥厂落网的。 如果兴艳没去找她爸,那大概率是被抓到化肥厂去了。 “妈,我陪你去医院。”柳兴发穿上外衣。 “好,老二,你在这休息,明早买票回县城,饿了就自己买点吃的。”顾春梅叮嘱道。 “知道了妈。”兴国应了一声。 顾春梅推开门,又嘱咐他,“你回村后,帮我拖住你爷奶,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 “好!” 医院内。 郭彩霞若有若无地观察柳一鸣,眼神忽冷忽热。 柳小川躺在旁边的空床上,睡得鼻涕泡泡都冒出来了。 柳一鸣被看得心虚,轻咳一声,“彩霞,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 “没有。”郭彩霞摇摇头。 “那你......为啥一直看着我?”柳一鸣摸摸自己的脸。 郭彩霞笑了,“你说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真的能看穿妖魔鬼怪吗?” “没头没脑的,说这些干什么?”柳一鸣扯过一条毛毯,打算去走廊的长椅上睡觉。 谁料刚拧开门把手,迎面就跟顾春梅撞了个满怀。 看清对方后,柳一鸣直接把毛毯扔在地上,冷着脸问,“你干什么来了?” “兴艳来了没?”顾春梅懒得跟他废话,厉声问道。 柳一鸣皱紧眉头,“兴艳在哪我怎么知道?” 兴艳刚两岁那年他就走了,所以父女之间根本没有亲情。 柳兴发走进病房找了一圈,“妈,兴艳不在这里。” “大嫂,兴艳也来省城了吗?”病床上的郭彩霞好奇。 她极其讨厌那个丫头。 之前兴艳来军区找过一鸣几次,都被她用各种借口打发走了。 这次进城,不会又是来找他们的吧。 顾春梅一看到郭彩霞就压不住火,笑着说了句,“弟妹挺能忍啊,柳一鸣给你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你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呢?真不愧是老演员!” “瞎说什么?”柳一鸣涨红了脸,眼里怒火翻腾,“兴艳不在这里,你们去别处找吧!” 顾春梅却不急着走,朝郭彩霞竖起大拇指,“弟妹,你是这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贤妻扶我青云志,我送贤妻一外室。那些玩修仙的,最后都变成陆地神仙了,你却修炼成了陆地神龟,我真佩服!” 郭彩霞一听,气得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一张脸扭曲变形,恶狠狠道:“大嫂,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今生跟你做了妯娌!一鸣,我胸口疼,你快点把她撵出去!” 一鸣在外面养女人的事情已经够让她痛心了,大嫂还偏偏往她伤口上捅刀子。 况且这层窗户纸不捅破,她跟一鸣之间尚且还能维持下去。 可一旦说出来,平衡就会打破,她和一鸣相处也会很尴尬。 “春梅,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柳一鸣拉拉着一张臭脸,开始往外撵人。 顾春梅本来也不想多待,对着郭彩霞说,“弟妹,坚持住哈,老话讲的好,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要沾点绿,改天我给你买只绿盖大王八,炖汤补补身子哈,我走了!” “啊啊啊!”郭彩霞直接尖叫起来,彻底破防了,在床上使劲抓自己的头发。 顾春梅,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啧啧啧,柳一鸣,你贤妻疯了,快去哄哄啊!”顾春梅推了渣夫一下。 柳一鸣:“......” 第四十七章 一片真心喂了狗 他算发现了,只要有这贱人在,他一准会倒霉。 见大嫂拧哒拧哒走出去,郭彩霞擦擦眼泪,劈头盖脸质问柳一鸣,“一鸣,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她离婚?” 再拖下去,她就得被气出脑血栓。 柳一鸣关好房门,同样很无奈,“彩霞,我也想尽快跟她离啊,但她提出的那些条件我一样都满足不了,这婚怎么离?” 从前他为了让春梅留在村里照顾二老和孩子,便找各种借口不离婚。 现在倒好,他想放手了,可春梅却不肯了。 经历这么多事情,柳一鸣实在想不通春梅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如果还像当初那么好拿捏、好摆布,他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吗。 “我不管,你不跟她离,咱俩也别想有好日子过。”郭彩霞脸红如火,在床上使劲蹬蹬腿。 柳一鸣被嚷嚷的心烦意乱,夹着毛毯就要走。 郭彩霞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哼,以前威风八面,呼风唤雨的,没想到被大嫂欺负成这样,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一鸣,我真是高看你了。” “你说完没?”柳一鸣恶狠狠地回过头,“郭彩霞,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我现在大可以扔下你和小川,跟春梅重归于好。” “呵呵。”郭彩霞嗤笑一声,满脸不屑,“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把大嫂扔在乡下十几年,让她吃尽了苦头,她还会接纳一个狼心狗肺的丈夫吗?哪怕这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她也不会跟你过!” “你够了!”柳一鸣打断她,闷声闷气地低吼,“这一切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当年要不是你勾引我,诱惑我,我会让你和小川来随军吗?” “你假冒春梅的身份,在军区享了十几年福,穿金戴银,衣食无忧,美美地当了把官太太。如今我大势已去,你就开始落井下石,你还是人吗?” 说到这里,柳一鸣眯起眸子,阴恻恻道:“想想你在批斗大会上说的那些话,是个男人都不会再要你。若不是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你以为我愿意管你?” 居然还蹬鼻子上脸,跟他五马长枪、骂骂咧咧的,她有什么资格? 郭彩霞听完,默了片刻,不冷不热道:“柳一鸣,你要搞清楚,当年你二弟死时,是你馋我的身子,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吞进肚子,现在我徐娘半老了,你就开始嫌弃我了是吧,都开始在外面养女人了。你说,你跟和平胡同那个贱人在一起多久了?” “妈,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柳小川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我爸欺负你了吗?” “睡你的觉!”郭彩霞横了儿子一眼。 柳小川‘哦’了一声,他真的太困了,团巴团巴身子又睡死过去。 柳一鸣身心俱惫,实在没有精力跟她吵,只说了句,“我做人做事问心无愧,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便抱着毛毯走出病房,躺在走廊的长椅上平复情绪。 郭彩霞讷讷地坐在床上,想想自己这些年把最好的青春给了柳一鸣,泪水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真是个负心汉啊,他怎么可以在外面养女人? 顾春梅领着儿子从医院出来。 一抹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透着丝丝凉意。 刚才下了场雨,地面湿漉漉的,留下很多小水洼。 省城地处东北平原地带,即便是夏季,早晚温差也很大。 柳兴发见妈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自己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妈,兴艳没来医院,接下来该咋办啊?” 顾春梅想了想说,“咱去军区一趟。” 光靠他们母子二人,是斗不过那些歹徒的。 得找夏首长帮忙。 但她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如何能求动一军之长呢? 所以这事全靠运气和以前积攒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情分。 “妈,夏首长不一定能帮咱们,要不我去报公安吧。”柳兴发道。 “也可以,但处理起来太慢。” 省城每天都有失踪人口报案,公安警力有限,想管也管不过来。 母子俩摸黑来到军区大门外,站岗的小哨兵认得顾春梅,还热情地打招呼。 “顾同志,你来得不巧,我们夏军长出任务去了,眼下不在军区。”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顾春梅问。 “这个说不好,快的话明天回来,慢的话三五天也有可能。” 顾春梅听后,琢磨一下,管哨兵借了纸笔,‘唰唰’写了几排字。 “麻烦等夏首长回来后,把这个交给他。” “好,见到夏军长后,我一定转交。” 离开军区,顾春梅又来到派出所。 本想报案,哪知走到近处一看,就见一大群人聚集在派出所院门前,争着抢着要报案。 “公安同志,我闺女已经失踪三天了,你们帮着找找啊!” “呜呜呜,我家丫头今年才17啊,还在上学呢,却出了这档子事。公安同志,你们如果不管,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我家小花万一被坏人糟蹋了,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 乌泱泱的人群往办公室冲,被两名公安拦住了。 派出所的几名干警都被派出去抓人了。 剩下的两名小民警刚来,不熟悉业务。 加上报案的人实在太多,他们招架不住。 只能先拦住大伙儿,等所长回来后再处理。 柳兴发无奈地叹口气,“妈,咱先回去吧。” 与其在这耗着,还不如回招待所睡一觉,等等夏首长那边的消息。 顾春梅点点头,她在字条上留了招待所的地址。 夏首长见了,应该会派周小军来找他们。 柳兴国睡得很沉,衣服都没脱,双手紧紧捂着装钱的衣兜。 顾春梅一看到小儿子,心里就产生一种浓浓的愧疚感。 前世她如果顶天立地,敢于对抗公婆,两个儿子也不会跟她一起受苦了。 “唔?妈,大哥,你们啥时候回来的?几点了?” 即便动作很轻,但还是把他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顾春梅扶了他一下,“睡你的,天亮还早呢。” “妈,找到兴艳了吗?”柳兴国打了个哈欠。 “还没,老大,你也睡吧。” 顾春梅和衣躺在床上,侧过身面向窗户,不消片刻就睡了过去。 次日蒙蒙亮,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第四十八章 穷凶极恶 柳兴发推开门一看,就见夏首长站在外面。 “你母亲在吗?”夏长海声音有些沙哑,面色很憔悴。 “在的在的。”柳兴发喜上心头。 没想到夏军长真的找来了,赶紧侧过身让他进去。 顾春梅也醒了,下床后拉开窗帘,笑着说道:“夏首长,真是麻烦你了,还让你亲自跑了一趟。” 夏长海扫了眼简陋的房间,又看向柳兴国,“这位是?” “我叫柳兴国,在家里排行老二。”兴国身板挺得笔直,说话也铿锵有力。 他打小就崇拜军人。 奈何渣爹把军人的形象全给毁了。 夏长海拍拍他肩膀,很是欣赏,“想不想当兵?” 这小子看着比他大哥还壮实。 一米八多的个头,浓眉大眼,体格健硕,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这......”柳兴国挠挠脸,扭头看向老妈。 顾春梅憋不住笑,她怎么发现夏首长一见到她儿子,就想拉着去参军呢。 “多谢夏首长的好意,我家老二虽然长得壮,但不是当兵的材料,况且他爸的事情在军区影响很恶劣,所以......” “我理解。”夏长海点点头,开始说正事,“顾同志说你女儿很可能被歹徒掳走了,还知道他们藏身的窝点,顾同志是怎么知道的?” 这女人会未卜先知吗? 顾春梅早都想好说辞了,随口说道:“昨天我去百货大楼,偶然听到两个人说悄悄话,称他们抓了几个女孩送到城郊的化肥厂去了,我女儿应该也在其中。” “你确定吗?”夏长海半信半疑。 城郊的化肥厂早在几年前就关门了,这几天他也派人找过,里面根本没人。 “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夏首长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带你们去一趟。” 那群人贩子比狐狸都狡猾。 如果那么容易被找到,他们也不用干这行了。 夏长海沉吟片刻,应了一声,“也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 “妈,我也去。” “也带上我!” 老大老二同时举起手。 顾春梅正色道:“你们在这等着,兴国,妈怎么跟你说的,你先回县城,打听打听你妹在同学家没,如果没有就先回村。” 万一兴艳没被抓去化肥厂,而是赌气躲到同学家去了,也省得她到处找了。 “哦。”柳兴国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来到楼下,十几两吉普车停在路边。 里面坐满了荷枪实弹的军人。 夏长海让顾春梅坐他的车,方便指路。 天色还没大亮,一辆辆吉普车就冲出省城,朝化肥厂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 柳兴艳只感觉头痛欲裂,在一阵咒骂声中苏醒过来。 地下室的棚顶吊着一个昏黄的电灯泡。 光线下,几十名年轻女孩瑟缩在墙角处。 个个都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紧紧挨在一起。 门口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 他手里端着一杆枪,不停地辱骂她们,“一群贱人,谁要是再敢大喊大叫,老子就把你们的眼珠子剜下来,再把嘴缝上,我看谁还敢嚷嚷?” 女孩们一听,像一群鹌鹑似的,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噤若寒蝉。 有个女孩实在太害怕,冲出来跪在地上,大声哀求,“大哥,求求你放了我吧,我长得不好看,卖了也不值钱。我家就我一个丫头,我爸妈身体不好,我如果走了,他们就得活活饿死啊。” “闭嘴,你个贱蹄子!”男子像二踢脚似的,一点就着,上前‘嘭’地一脚把女孩踹翻在地。 又用枪托朝她脑袋狠狠砸了两下。 霎时间,一抹鲜血飞溅而出,惊得所有人都尖叫起来。 “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我不想死,不想死,呜呜呜!” 柳兴艳吓得够呛,一张脸惨白如纸,全身的衣物都被汗水溻湿了。 她活了18年,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 如果就这么死了,她还能见到爸爸吗? 她还能继续读书考大学吗? “呯!” 一道刺耳的枪声在房间内炸响。 女孩们呆呆地望去,就见刚才跪地哀求的那名女孩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死了。 枪口还在冒着青烟,男子冷冷地扫向她们,“谁再叫唤,就是她的下场,不怕死就接着叫!” 这一次,没人再敢求情了,都缩着脖子背对男子,哭声也小了。 男子很满意,推开铁门走了出去。 柳兴艳心里充满了怨恨。 如果当初二哥拦住她,不让她进城,她至于被坏人抓走吗。 这些歹徒手段太残忍了,一言不合就杀人。 她记得自己刚到县城,打算坐车去省城找爸。 谁料经过一条小胡同时,就被一个男子尾随了。 他手里拿着帕子,上面不知涂抹了什么东西。 只要捂住她的口鼻,她瞬间就会失去意识。 再次醒过来时,就被绑到这里来了。 “都怪妈,都怪大哥二哥,他们要是供我读书,我也不会进城找爸了!”柳兴艳低声咕哝。 她身旁的一名女孩听后,小声问她,“你离家出走了吗?” 柳兴艳不愿意搭理她,扭过脸去不吭声。 “我叫陈金凤,你叫什么?”女孩许是吓坏了,说话声都在颤抖。 “你烦不烦啊,我跟你很熟吗,少来套近乎!”柳兴艳皱着眉头喊起来。 陈金凤抿抿嘴,傻乎乎地低下头,长叹一口气。 她本来是去县城买黄豆的,哪知却被坏人抓走了。 爸妈还在家里等着做豆腐呢。 烦死了,她如果是男孩该多好。 化肥厂外,夏长海命令所有人把车停在隐蔽处。 又仔细研究一下厂区的地形。 “顾同志,他们大概藏在什么位置?”夏长海展开一张草图。 这是他在车上画的。 顾春梅看了看,在地图的一个小方块处点了点,“应该在这里。” “好,顾同志在车上等着,小军会保护你的,其他人跟我摸进去。” “军长,这不合适吧!我不是不相信顾同志,只是单凭她一句话,就让咱们冲进去抓人。万一顾同志是敌方的特务,故意设下圈套,咱们进去不就中埋伏了?” 有人持反对意见。 夏长海闻言,一双星眸冷冽如冰,“贪生怕死还配当兵?就算前面是火坑,今天也得跳下去!” 那人一听,瞬间无地自容,不敢再多说一句。 夏长海也没过多计较,交代一下作战计划,便带领大批官兵潜入厂区。 第四十九章 夏长海中枪 按理说,以夏长海的职务和军衔,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打头阵。 手下一大堆人抢着立功。 他这么做,一是为了还顾同志人情,二是想尽快救出人质,将歹徒绳之以法。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跟父亲置气。 他父亲是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老兵。 参加过很多战役。 是在尸山血海中鏖战过的老同志。 所以从小到大对儿子的要求极高,总说他不像个军人。 夏长海为了证明自己,不管任务大小、是否艰巨,他都愿意亲自上。 地下室内,柳兴艳口渴难耐,瞥向身旁的陈金凤,“你有水吗?” “没有,但我有这个。”陈金凤从衣兜里摸出一把翠绿的山杏。 柳兴艳嫌弃极了,“这东西又酸又涩,吃了反倒更渴了,你去管他们要点水喝。” 陈金凤不敢去,怕挨打。 “去啊!”柳兴艳渴的不行,使劲推了她一把。 “哎哟!” 陈金凤本能地大叫一声,一个趔趄跌在地上。 门外的男子听到动静,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见一个女孩瘫坐在门口位置,男子二话不说就打了她一巴掌,“贱东西,你活腻了?” 陈金凤捂着脸,回头看了柳兴艳一眼,强忍着没哭出声。 柳兴艳则是偏过头去,不跟她对视。 “给我滚到墙角蹲着,再敢叫唤,老子要你的命!”男子狠狠踢了陈金凤一脚。 外面风声太紧了,他们打算今晚就把这些女孩转移走。 恰在这时,一阵惊恐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武警来了,咱们被发现了,快跑啊!” 男子面色一慌,如临大敌。 “呯呯呯!” “哒哒哒!” 听着屋外一阵阵枪响和惨叫声,男子知道自己退无可退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拉几个垫背的,死了也值了。 思及此处,男子拉动枪栓,端起来就随机指向人群中的某个女孩。 “奶奶的,多杀几个也够本了!”男子眼中释放着凶光。 好巧不巧的,被指着的人正是柳兴艳。 她几乎吓到不能呼吸,极度的恐慌让她变得木讷起来,胳膊腿剧烈颤抖。 “别别别......别杀我,我、我不想死!”柳兴艳低声哀求。 男子可不管那些,想都没想就扣动了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娇小的身影猛地扑了过来,用力撞了男子一下。 “呯!” “啊!” 散弹枪口被撞歪了,喷射而出的钢珠打中那道身影的胳膊上,柳兴艳的腿也中弹了。 女孩们都倒吸一口凉气,齐齐看去,就见陈金凤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 她的右胳膊上被打出一个血窟窿,此时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柳兴艳也捂着腿放声痛呼,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 男子火冒三丈,睚眦欲裂,“你个贱丫头,你找死是吧,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然而,不等他再次举起枪,夏长海已经带领两名手下冲了进来。 眼见歹徒要杀人质,夏长海立刻抽出手枪,‘呯’地一声把他击毙了。 “赶紧把伤员送到医院抢救,速度要快!”夏长海命令道。 “是!” “把这些姑娘带出去,送到公安局。” 他们还是来晚了,已经有一名人质遇害了。 刚才抬出去的两个姑娘应该没什么大碍,受伤的地方不在要害处。 柳兴艳嚎得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死了亲爹,躺在担架上不停地嗷嗷。 陈金凤昏迷过去,她失血过多,得赶紧给她止血,再把钢珠从体内取出来。 整个化肥厂都被官兵们包围了,如铜墙铁壁,连只鸽子都飞不出去。 有两个漏网之鱼躲在高处,手里握着长枪,紧紧瞄着下面的人。 “妈的,咱们到底是怎么暴露的,他们来的也太快了!” “不清楚,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还不如杀两个人过过瘾!” “我看行,要杀就杀军官,这样才刺激。” “你看,那个人好像是领头的,穿的军装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那就杀他。” 于是两杆枪齐刷刷地从暗处瞄向夏长海。 官兵们正忙着把人质护送出去,全然不知他们军长已经被歹徒盯上了。 顾春梅从吉普车上下来,在人质中寻找兴艳。 “同志,你看见我女儿了吗,她叫柳兴艳。”顾春梅一路找一路打听。 “我们不清楚,人群里如果没有,那就是被抬进车里、送到医院去了。” 顾春梅听后,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上辈子兴艳没被歹徒打死,这一世应该也不会吧。 见夏首长指挥手下护送人质,她走过去道了声谢,“夏首长,真的辛苦你了。” 夏长海笑着摆摆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女儿找到了吗?” “还没有。”顾春梅叹了口气。 “你别着急,人质被救出来后就被送走了,你跟她可能错过了。”夏长海安慰道。 顾春梅点头笑笑,正要说什么时,突然两声枪响从身后响起。 “呯呯!” 夏长海机智敏锐,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两枪是冲着他来的。 眼下顾同志就站在他面前,如果不躲闪,势必会跟他一起陪葬。 “快趴下!” 夏长海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抱住顾春梅,旋即快速转身,替她挡了一枪。 一颗子弹打在夏长海的后背上。 另一颗落空了。 “唔!噗!”夏长海喷了口鲜血,高大的身躯瞬间泄力,沉沉地压在顾春梅身上。 “不好,军长中枪了,快把狙击手找出来,格杀勿论!”周小军红了眼睛,跑过来赶紧把夏军长背起来,“马上通知医院,准备手术!”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一大群官兵涌向高处的狙击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两名歹徒击毙了。 然后严密搜查整个厂区,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顾春梅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啊,刚才夏首长如果不帮她挡枪,死的就是她了。 “小军,我陪夏首长一块去医院。”顾春梅坚持道。 周小军点点头,“快上车。” 夏军长如果不幸遇难,他们这些人也要承担责任。 记大过是轻的,不被开除军籍都不错了。 军区医院今天格外忙碌。 柳一鸣站在病房门口,远远的就听见一阵惨叫声传来。 定睛望去,就见一个女孩坐在担架上,哭得死去活来。 路过他面前时,柳一鸣表情倏地一滞,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姑娘长得好像他女儿兴艳啊。 第五十章 难得硬气一回 柳一鸣又不太肯定。 毕竟他离开家时兴艳太小了。 多年未见,那丫头早长成大姑娘了,模样也变了。 “爸,你看啥呢?”柳小川打饭回来,随口问道。 柳一鸣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我看你妈能下床了,再养一天,就办出院吧。” 每天浪费钱,他真的供不起了。 柳小川不太乐意,“爸,我妈肋骨都摔断了,多住几天院怎么了,你连这点钱都舍不得花吗?再说了,住院费还是我妈卖首饰的钱交的,也没花你的,你心疼啥?” 柳一鸣听后,竖起眉头,“我问你,你妈的首饰是谁给她买的?到头来花的不还是我的钱?” 哼,野崽子就是野崽子。 一想到自己帮郭彩霞养了十几年野种,他心里就很不痛快。 柳小川嗤笑道:“既然你选择带我妈来随军,那你就是她男人,给她买两样首饰怎么了,那不是应该的?你要是嫌弃我们,当初就别带我妈随军啊,不还是看她长得漂亮、身材好,想占她便宜吗?” “你够了!”柳一鸣怒声打断他,额头上青筋暴跳,“柳小川,你翅膀硬了,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扔下你们不管,再找一个人重新开始生活?” “你敢!”柳小川涨红了脸。 这男人果然不是好鸟,他妈不过是住了几天院,柳一鸣就露出真面目了。 本想再犟几句嘴,可一想到妈交代他的那些话,柳小川又把委屈憋了回去,唤一声,“爸,我......” “别叫我爸,谁是你爸?”柳一鸣面色冷清,“你亲爸住在王家屯,名字叫王老五,你是个地地道道的野种,要想找爹,就去王家屯找去!” 可能是最近的烦心事太多,压力太大,让他劈头盖脸跟小川发了一通火,说话也特别难听。 柳小川紧紧咬着嘴唇,眼里满含热泪,哽咽道:“这是我的错吗,是我让我妈跟姓王的通奸、然后生下我的吗?是我跪在地上求着你把我养大的吗?我小时候有的选吗?你现在骂我是野种,是我妈搞破鞋生的,那你当初为啥还要带我们来军区?为啥?” 柳一鸣一下就被问住了,一张脸红到脖子根儿,隐隐有些心虚,“你少跟我说这些,养育之恩大于生养之恩,你以后如果还想喊我爸,就给我老实点,少跟我扎刺,听懂了吗?” “我没听懂!” 柳小川抬起头,抱紧手里的饭盒,“我现在已经成人了,有能力养活我妈了,你如果想抛弃我们也行,得给我和我妈一笔补偿。我妈辛辛苦苦伺候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仅凭你一句话就想甩掉我们,门都没有。好处都让你占了,一看我妈人老珠黄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是吧,你想得美!” 哼,大不了他就去军区控告柳一鸣行为不端,在外面养女人,让他连兵都当不成。 反正手里攥着柳一鸣的把柄,他怕什么? “你简直放肆!”柳一鸣怒气冲天,伸手就要去打柳小川。 真是反天了,区区一个小野种都敢跟他翻蹄亮掌了。 “一鸣,住手!” 恰在这时,郭彩霞从病房内走出来,冲上前拽住柳一鸣,“小川还是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 说完,她朝儿子递个眼神,“小川,快点给你爸道歉!” 接下来很长一段路他们还要依靠柳一鸣。 现在就跟他撕破脸,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凭什么给他道歉,你没听他说吗,他随时都可以抛弃咱们,既然他不真心对咱们,咱们也不用低三下四看他脸色了。” 柳小川难得硬气一回,上前抓起郭彩霞的手,“妈,我想好了,离开他也行,但他得赔咱们一笔钱,不能三言两语就把咱们打发走。实在不行,咱们也像大伯母一样,去军区闹一把,使劲闹,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那就闹呗,大不了鱼死网破,谁怕谁啊!” “小川,你、你给闭嘴!” 郭彩霞气得直跺脚,扬手就扇了儿子一巴掌,“你说够了没有,你是想气死我吗?” 这孩子真是一根筋两头堵,打小做事就不过脑子。 那天要不是小川撞了她一下,她也不会掉下去了。 柳小川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郭彩霞,哆嗦着嘴唇,“妈,你、你打我?” 从小到大妈都舍不得打他一下,今天为了柳一鸣那个畜生,妈竟然掌掴他。 “小川,妈是怎么跟你说的,咱们才是相濡以沫的一家人啊,你......”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柳小川咬着牙齿,强把眼泪憋回去,“你既然这么舍不得柳一鸣,那就跟他好好过吧,祝你们白头到老!” 话落,柳小川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小川,你回来,小川!”郭彩霞踉踉跄跄地去追,却被柳一鸣拦住了。 “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孩子,简直是个逆子!”柳一鸣冷嘲热讽,凑到郭彩霞面前,“你听好了,今后如果还想依靠我,就管好你的崽子,再敢跟我龇牙瞪眼,我可不会像以前那样惯着他了!” 郭彩霞呆呆地望着他,还在回味刚才小川说的话。 眼前的男人已经靠不住了,一味地顺从他、讨好他,自己的处境会更凄惨。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一方太用力了,就注定走不远。 另一边,顾春梅等人把夏长海送到医院抢救室,便在门外苦苦等着。 “顾同志,这里有我们呢,你还是先找女儿去吧。”周小军说道。 听说那两名受伤的女孩被送到楼上的抢救室去了。 其中一个腿部中枪,问题不大,但叫得却很惨,把医生和护士吵得直皱眉头。 另外一个女孩情况就很严重了。 一条胳膊被打穿了,严重失血,现在还没醒过来。 “好,这里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顾春梅说完,就赶紧往楼上跑。 离老远她就听到一阵熟悉刺耳的叫声从某间病房传出来。 她来到门口,透过窗户朝里面看去,就见兴艳半躺在床上,哭得泣不成声,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 病房内还有几个陌生女孩。 她们被歹徒掳走时,也受了很多轻伤,这会儿集中在一间病房治疗。 顾春梅叹息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柳兴艳看到她第一眼,就破口大骂,“你来干什么,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第五十一章 路不平,有人铲 顾春梅怔了一瞬,冷冷地看着柳兴艳。 还真是痼疾难医,积习难改啊。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这辈子恐怕都掰不正了。 “呜呜呜,没听见吗,我让你滚出去,滚出去!” 柳兴艳扯着嗓子嗷嗷,一副快要抓狂崩溃的模样,“你如果供我念书,我至于来省城找我爸要钱吗,不来省城,我会遇见歹徒吗?梁春梅,你不配当我妈,你怎么不赶紧去死?” 病房内其他女孩听后,都齐齐地白了柳兴艳一眼。 这人可真讨厌诶。 在地下室时,她推了陈金凤一把,害得陈金凤被歹徒暴揍一顿。 人家不计前嫌,还替她挡了一枪,现在还没抢救过来呢。 眼下亲妈来看望她,她呜呜闹闹地就是一顿谩骂,也不说关心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 就这样式的,以后再遇到什么困难,没人会帮助她。 死了才好呢。 顾春梅走到床前,瞥了眼兴艳的腿,“为什么不供你念书,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在这儿跟我叫什么叫?” “我不清楚,你就是自私自利,想省钱给我大哥二哥娶媳妇,有你这样的妈,真是我的耻辱!” 柳兴艳闭着眼睛大声尖叫,吵得其他患者直皱眉头。 顾春梅一听,也没惯着她,对准女儿的脸‘啪啪’就是两耳光,“柳兴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想揭你的底,可你偏偏得寸进尺,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人都不会做了?” “从你读书识字开始,学习就一塌糊涂,可即便这样,我说过一句不供你念书的话没?这年头城里的人家供出一个学生都费劲,更别说农村了。我起早贪黑、不分昼夜的下地干活挣工分,辛辛苦苦攒一点钱几乎都搭在你身上了。” “可你呢,考了三次大学考不上,年年倒数第一,每次回家还舔着脸管我要钱买这买那,就好像我该你的、欠你的,老鸹尚且知道反哺呢,羊羔也知道跪乳,你可倒好,这些年我累死累活你连一句谢谢的话都没说,我是你家的奴隶吗?十几年了,我休息过一天吗?” 一番话砸下来,骂得柳兴艳脸红脖子粗,感觉自己特别没面子。 其他女孩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唾弃和不屑。 “考了三次都考不上,那还浪费什么钱,干脆嫁人算了!” “对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西瓜皮打鞋掌子,她根本不是那块料,你知道乡下家庭想供出一个大学生有多不容易吗!” “是啊,这丫头不感激她妈也就算了,还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阿姨,你干脆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吧,你这女儿彻底养歪了,没救了,要么赶紧嫁人,要么把她从家里轰出去,以后是死是活跟你也没关系了!” “狼崽子喂熟了,长大了就反咬你一口,自己满身毛病,还有脸指责当妈的不是,她良心被狗叼走了吧!” “......” 一阵阵声讨如海浪一般拍过来,柳兴艳心里郁闷极了,一张脸青红交错,愈发憎恨顾春梅了。 “都给我闭嘴!” “哗啦!” 柳兴艳怒吼一声,抓起桌子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扫视所有人,“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隔壁床的一个女孩撇撇嘴,“哟,你还喘上了,吊死鬼打粉插花,你个死不要脸的东西,你妈为了你劳累半生,你有什么资格吼她骂她?你算是啥玩应?路不平,有人铲,理不顺,大家摆,就冲你这辱骂亲娘的行为,你就不是什么好鸟。” 其他女孩也气得够呛,纷纷抱不平,“阿姨,你刚才骂得好,就你女儿这种人,哪怕考上大学了,她也不会养你老的。长得像一条酸菜鱼似的,又酸又多余,呸!” 柳兴艳:“......” 不是,这群人到底咋回事。 她又没招惹她们。 怎么一上来就骂她啊。 顾春梅舒了口气。 看来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兴艳这种不讨喜的性格,今后步入社会也得被人排挤。 “妈,你就眼睁睁看着她们骂我、什么也不管是吗?”柳兴艳又恼怒又委屈。 顾春梅嗤笑道:“我管你已经管得够够的了,兴艳,你不是想找你爸吗,眼下她就在这个医院,你去见他吧。亲爹养闺女是天经地义的,今后就让她供你穿衣吃饭、花钱供你考大学吧,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 “啊?我爸真的在医院啊?” 一听到爸爸也在医院,柳兴艳不顾腿上的疼痛,直接从床上下来。 抓住顾春梅的手,满脸激动,“他在哪个病房,你快带我去见他!” 这么多年了,终于要跟自己的父亲相见了。 顾春梅却甩开她,淡淡道:“一楼121病房。” 柳兴艳听完,赶紧朝房门冲去,走路一瘸一拐的。 她等这一刻太久了。 爸爸见到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 哪个父亲不疼爱女儿呢。 顾春梅无奈地摇摇头,看向其他女孩,“抱歉哈,吵到你们了。” “阿姨,我们无碍,但有个事我们得跟您说一下。” 这些女孩都是普通人家出身,本性善良醇厚。 看到不公平的事情总要说出来,不然心里不踏实。 顾春梅诧异,忙问,“什么事儿?” “阿姨,我们在地下室时,有一个女孩为了救你女儿,胳膊中了一枪,现在还在抢救呢。我刚才听护士说,她失血过多,医院又没有适配的血型,看来她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顾春梅闻言,明显一愣,“还有这种事?” 兴艳这个白眼狼,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只字不提,反倒跟她吵吵个没完。 一听说亲爸也在医院,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是啊阿姨,眼下她就在走廊尽头的急诊室抢救,您快去看看她吧。” “哦,好好好!” 顾春梅连连点头,赶紧冲出病房,朝急诊室那边跑去。 这丫头要是白白牺牲了,那可太不值当了。 刚跑到急诊室门口,恰好一名小护士急匆匆走出来。 顾春梅忙问,“护士,里面的姑娘怎么样了?” “你是患者家属吗?” “我不是,但里面的姑娘救了我女儿。” 护士‘哦’了一声,面色很焦急,“由于失血过多,患者的心脏和器官已经衰竭了,情况非常危险。” “那......那就赶快输血啊。” “同志,你要清楚,这位患者的血型极其罕见的P型血,一百万个人当中都不一定找到一个。” 所以,里面的患者已经间接宣告死亡了。 然而,顾春梅一听到‘P型血’三个字,眼睛却闪亮起来。 第五十二章 人命关天 她记得两年前县城卫生站的人来鲶鱼沟进行血型抽检普查。 每个人都抽了一管子血,疼得村里小孩嗷嗷哭。 当时兴发的血型就是‘p’型血。 大伙儿还打趣他是‘屁’血,不值钱,还没有猪血鸭血值钱。 顾春梅不会记错,她赶紧跟护士说,“我儿子就是P型血,可以给病人输血吗?” “啊?”护士也是一懵。 毕竟这年头P型血实在太少见了。 各大医院的血库都没有。 “同志,你确定吗?”小护士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顾春梅点头如捣蒜,“人命关天啊,我怎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啊?是不是P型血,我把人带来验一验就知道了。” 护士听后,让顾春梅稍等一会儿,自己则跑进急诊室。 片刻后,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大夫走出来。 他衣袖上沾满了血,看到顾春梅仿佛看到了救命菩萨,“大姐,您儿子如果真是P型血,那位姑娘就有救了,麻烦你快点把人带过来,多耽误一秒,患者就多一分危险!” “行,我马上回来!” 顾春梅说完,转身就跑出医院。 她感觉自己活了38年,从没像今天这样狂奔过。 医院距离招待所大概两公里。 顾春梅不知哪来的力气,几乎一口气就跑了回去。 这会儿柳兴发已经把弟弟送上车了,刚回到招待所不久。 心里一直挂念着老妈,想到军区打听打听坏人抓到没。 谁知手刚碰到门把手,房门就被‘嘭’地一声撞开了。 “妈?” 柳兴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就见妈双手扶着木框,满头大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妈,出啥事了,你快进屋说。” 柳兴发上前搀住妈,扶进屋里,“是不是兴艳出事了?” “先、先别管她,呼!呼!”顾春梅气喘吁吁地回了句,拉着兴发,“老大,赶紧跟我去趟医院。” 现在兴艳是死是活她已经不关心了。 主要是不能白白让无辜的人替她去死。 柳兴发也不废话,直接把顾春梅背起来,“妈,咱到楼下雇个倒骑驴,这样能快一点。” 顾春梅点点头,她现在脑袋有点晕,腿脚也抖索得厉害,已经不能继续跑了。 急诊室内,医生和护士急得团团转,不停地问,“那位同志把人带来没,患者快挺不住了。” 医生的职责就是看病救人。 尤其是亲眼看到患者死在自己面前、却又无能为力时,心里会产生浓浓的自责感和愧疚感。 “来了来了,徐大夫,他们来了。”一名护士从门外跑进来。 “立刻去验血型。” “好!” 柳兴发在路上已经听妈讲了。 他在责怪兴艳的同时,也很钦佩那位替妹妹挡枪的姑娘。 谁家孩子都是爹娘辛辛苦苦养大的,若这么死了,她父母以后怎么活? 所以今天就算把他的血抽干,柳兴发也没有半点怨言。 谢天谢地,血型果然匹配上了。 护士一次性抽了800毫升血,立刻给陈金凤输了进去。 顾春梅陪在儿子身边,拿出帕子给他擦汗,“老大,难受了就说,别硬挺着。等会儿妈下楼给你买几个肉包子吃,你还想吃点啥?” 这种滋味儿她太了解了。 当初家里断粮时,她也偷偷到医院卖过血。 个中苦楚没人能理解。 尤其是那两个老东西,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顾春梅之所以恨柳一鸣和郭彩霞,是因为自己真真切切地从苦难中经历了一次,摸爬滚打一辈子,也没换来二老和丈夫的理解和同情。 “妈,我没事,我这么大的人了,抽点血怕啥,你放心,我死不了!”柳兴发笑着安慰妈。 刚开始他没觉得难受,可护士又抽走800毫升后,柳兴发就开始头晕恶心了。 胃里阵阵痉挛,想吐还吐不出来,眼睛直冒花。 正常人献血400毫升足以。 现在却一次性抽走了这么多,已经快达到人体承受极限了。 “兴发,咱不抽了,妈去给你买奶粉喝!”顾春梅心疼坏了。 兴发虽然个子高,但毕竟太瘦了。 刚来城里补充几天营养,脸上刚刚有点肉,就被抽走好几袋血。 “妈,我......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柳兴发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子。 小护士从急诊室走出来,“血还是不够,得再抽400毫升。” “啊?还抽啊,护士,我儿子脸都白了,要不......” “没事,护士,你抽吧,我挺得住!”柳兴发坐直身子。 护士也挺为难的,她不能为了救一个患者,让另外一个人搭上性命。 犹豫片刻说,“患者的心率已经恢复正常了,刚才徐大夫说,再抽最后400毫升血,患者就能彻底脱离生命危险!” “那还等什么,我真的没事。”柳兴发显得比护士都着急。 顾春梅长叹一口气,紧紧攥着儿子的手,点点头,“抽吧!” 不出意外的,最后一袋血抽完后,柳兴发‘扑腾’一声就瘫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老大,老大,你醒醒啊。”顾春梅叫了两声,眼泪都急出来了。 两个护士跑过来,把柳兴发送到一间病房去,给他挂上葡萄糖。 顾春梅去医院对面的供销社买了两袋奶粉,一个保温壶,一斤白糖。 路过国营食堂,她进去买了几张羊肉馅饼,10个鸡蛋,又打了一壶骨头汤。 刚走进医院大厅,迎面碰见了柳小川。 “大伯母,你能给我点钱吗,我饿了。”柳小川噘着嘴,样子很落魄。 自从跟柳一鸣吵过架后,他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曾经的那些狐朋狗友根本不搭理他,借钱都借不到。 顾春梅挑起眉梢,“柳小川,你什么时候都到了要饭的地步了,你饿了就找你爸妈要去,哪来的脸跟我伸手要钱?” “大伯母,柳一鸣不是我爸,我跟他闹掰了。”柳小川可怜巴巴地看着顾春梅,眼圈发红,显然是偷偷哭过了。 顾春梅冷笑一声,“闹没闹掰跟我有什么关系,谁把你养大,谁就是你爹,在我面前装什么可怜?让开!” “大伯母。”柳小川见大伯母要走,急得直接跪在地上,“我以后不想跟他们过了,我能跟着你一起生活吗?” 顾春梅:“......” 第五十三章 墙头草 这孩子怎么像个癞皮狗似的,粘着她做什么? 再者说,柳小川打小就被柳一鸣接到军区去了,顾春梅看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没有任何交集和感情。 唯一有的就是对柳小川的憎恨和厌恶。 军区里的富足生活明明是兴发兴国的,却被柳小川白白享受了十几年。 “柳小川我警告你,你少在这哭穷卖惨,再敢缠着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顾春梅皱着眉头警告他,说完,便转身往楼上走。 柳小川见状,急忙喊了一声,“大伯母如果不接纳我,我、我就跪死在这里!” 他跟柳一鸣闹得那么僵,自己又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总得找个靠山才行。 “跪着呗,腿疼的又不是我。”顾春梅回头瞥了他一眼,径直上楼去了。 大厅内来来往往都是人。 见地上跪着一个二百五,都纷纷看了过来。 柳小川感受到一双双异样的目光,觉得很丢脸。 赶忙爬起身,吸了吸鼻子,再次追大伯母去了。 柳兴发昏迷了一个多小时,临近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呀,醒啦。”顾春梅喜上眉梢,忙沏了碗奶粉端过来,“快喝点,妈往里面加白糖了,可甜啦!” “妈,我都多大人了,还喝什么奶粉啊,丢不丢人!”柳兴发哭笑不得。 这一袋奶粉老贵了,比麦乳精还贵。 他一个大小伙子正是身强体壮、能吃能喝的年纪,现在居然喝起奶粉了。 顾春梅吹吹碗里的热气,“喝奶粉又不分年龄,人家大夫都说了,这玩应有营养,先趁热喝一碗,等会儿再喝两碗排骨汤。” “妈,我不喝,这碗奶粉给你,我吃两个鸡蛋就行。” 柳兴发打死也不喝,见桌子上放了几个鸡蛋,他随手拿起来磕了磕。 过去家里冲一杯白糖水都得先紧着爷奶喝。 现在有钱买奶粉了,当然要让妈喝了。 没有妈,他和兴国兴艳早都被饿死了。 顾春梅拗不过儿子,只好浅尝一口奶粉。 浓浓的奶香味儿在口腔蔓延开来,透着一抹甜香和奶气。 让顾春梅忍不住咂咂嘴,“真好喝啊!” 活了两辈子,这碗奶粉估计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饮品了。 柳小川站在门口,朝里面探头探脑,时不时地吸溜一下口水,“大伯母,也给我一个鸡蛋呗,我真的太饿了。” 他下定决心不回去了,以后大伯母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实在不行管大伯母叫妈也行。 柳一鸣骂他是野种,郭彩霞两面三刀没主见。 还好他早早看透了这两个人,不然再将就下去,他下半生就毁了。 “小川,你怎么来了?”柳兴发怔了怔神。 “兴发哥。”柳小川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我跟我爸妈闹掰了,等会就回去跟他们断绝关系,以后......以后我想跟着你们过。” 柳兴发一听,直接笑了,“柳小川,你跟我扯什么犊子,赶紧滚出去,你能背叛你亲妈,也能背叛我们,少在这儿博同情,我不吃你那一套!” 一想到柳小川纠集地痞流氓恐吓他们,柳兴发恨不得踹死他。 顾春梅也道:“小川,听见了没,我们家不缺孩子,你有爸有妈,缠着我们算怎么回事?” “大伯母,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我一看见柳一鸣就烦,他就是个畜生。” 柳小川情绪很激动,挥舞着拳头,“大伯母只要肯收留我,以后咱们就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我知道很多柳一鸣的丑闻,他贿赂长官,给虞副师长塞钱,还在外面养女人,还有很多很多秘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反正已经跟柳一鸣撕破脸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顾春梅听后,轻笑一声,“你还真敢说啊,你就不怕柳一鸣狗急跳墙、报复你?” “我才不怕他呢。” 柳小川撇撇嘴,梗着脖子道:“小时候我没得选,只能跟着我妈来随军,被糖衣炮弹冲昏了头脑。我妈也是傻帽,居然跟那种人过了十几年,真不值当!” 顾春梅听到这里,微微眯起眸子,“柳小川,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如果柳一鸣没被免职,如果他没落魄,你还会说这些话吗?你还会死皮赖脸来缠着我吗?你啊,就是个典型的墙头草,谁有钱你就管谁叫妈。” “可有一点你说得没错,你年少那会儿确实没得选,你妈说啥就是啥。但是,这不是你赖上我的理由,你不是我儿子,我也没义务养你,所以趁我没翻脸前赶紧走,记得把门带上。” 什么瞎苞米烂土豆都往她这凑,她又不是收破烂的。 柳小川咬嘴下嘴唇,心里满是委屈。 他憋住眼泪,转身就跑了出去。 动作虽然快,但在关门时他却很小心,没使劲摔。 柳兴发无奈地摇摇头,“小川都被他妈教坏了。” “不说这些了,你吃点东西,等下跟我去隔壁看看小陈。徐大夫说她恢复得很好,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了。”顾春梅随手又给儿子剥了个鸡蛋。 “救过来了?”柳兴发喜出望外,忙不迭地下床,“走,现在就去看看她。” 看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自己的血还能救人。 顾春梅忍俊不禁,“不急,先吃饱饭,补充补充体力。” “妈,你也吃啊!我现在全身都是劲儿,三百斤的麻袋都能扛起来!”柳兴发咧嘴憨笑。 病房内充满了温馨祥和的气氛。 然而,郭彩霞的病房却是另一番景象。 柳兴艳冲进来时,正好跟柳一鸣四目相对。 家里是有爸的照片的,柳兴艳认得他。 许是最近经历了太多事情,让柳一鸣看上去很憔悴。 胡子拉碴,满面沧桑。 但大模样没变。 “爸,真的是你吗?”柳兴艳拖着一条瘸腿,很兴奋地走过去。 柳一鸣微微蹙眉,“你找谁?” 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 “爸,我是兴艳啊,你不记得我了?”柳兴艳又哭又笑的。 也不管爸嫌不嫌弃她,直接扑进爸的怀中,瞬间哭成了泪人。 “呜呜呜!爸,我给你写信你为啥不回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这些年我妈压榨我,我哥欺负我,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呜呜呜!” 大鼻涕蹭在柳一鸣的衣服上,泪水像决堤似的往下掉。 “一鸣,谁来了?”郭彩霞从床上坐起来。 第五十四章 没脸没皮 柳一鸣一脸嫌恶地推开柳兴艳,回过头,“有个姑娘认错人了,没事。” 开玩笑,他自己都举步维艰了,拿什么来养女儿? 既然当初狠心扔下兴艳不管,现在又何必与她相认。 之前春梅来他这里找兴艳时,他就觉得不太对。 没想到隔天女儿就找上门了。 “爸,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女儿兴艳啊,柳兴艳,你不认得我了?” 柳兴艳瞪大眸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柳一鸣 。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柳一鸣。”柳一鸣边说边把她往出推。 “爸,那个是二婶吧,她刚刚明明都喊你一鸣了,你装什么糊涂啊!” 柳兴艳一颗滚烫的心直接跌进冰窟窿,拔凉拔凉的。 她还以为十几年未见的父亲,突然看到她会有多激动呢。 谁知柳一鸣居然装傻充愣,认都不认她。 郭彩霞穿鞋下床,走到门口,深深看了柳兴艳一眼,“你妈让你来的?” “是又怎么样?”柳兴艳皱弯柳眉,“二婶,你在这城里生活不错呀,养得白白胖胖的,你是军嫂吗,就跟我爸在一起睡,要不要点脸了?” 这些年她心里憋着很多怒火,就想着有一天见到二婶后,好好骂她一顿。 如果当初自己来随军,估计早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 凭什么好处都让郭彩霞和柳小川占了,凭什么? “兴艳,你消消气,有什么话先进屋说。一鸣,你别愣着了,兴艳大老远来,你赶紧给她拿橘子吃。” 郭彩霞很亲切地拉起柳兴艳的手,把她拽进病房,“兴艳啊,你这腿怎么了?” “我跟你说不着,我是来找我爸的。” 柳兴艳不爱搭理她,扭头看向柳一鸣,“爸,我为了进城找你,被人贩子打伤了腿,你都不关心我一下吗?” 既来之,则安之。 从离开家的那刻起,她就没打算再回去。 所以不管爸接不接受她,她都决定不走了。 柳一鸣心烦得要命,心里对女儿的嫌弃不加掩饰。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不认都不行了,只好冷着脸问,“怎么碰到人贩子了?” “因为你女儿我长得好看呗,那些歪瓜裂枣他们还不抓呢。” 柳兴艳给点阳光就灿烂,上前抱住柳一鸣的胳膊,“爸,我这次来找你,就不打算回去了,咱家住在哪啊?” 柳一鸣心乱如麻,用力抽出胳膊,一张脸黑得像锅底灰似的。 “爸,我听说军属大院都是楼房,我长这么大还没住过楼房呢,总共多少平米,有几个房间?” 老家那破房子她早都住够了。 脏兮兮、埋了吧汰的,到处都有一股子怪味儿。 又窄又小不说,冬天还贼拉冷。 她隔壁房间就住着大哥和二哥。 每天晚上呼噜声能把房盖掀开。 屋子不隔音,奶说梦话她都能听见。 现在好了,她也要住楼房了,再也不用跟那群泥腿子生活了。 柳一鸣眉头紧锁,绷着脸道:“兴艳,爸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爸马上要跟你妈离婚了,离婚后,你还跟着你妈过,不要来找我。” 柳兴艳表情一滞,绕到柳一鸣面前,“爸,你就算跟我妈离婚了,我也不会跟着她的,为了见你,我差点死在歹徒手里,如今话还没说几句你就想赶我走,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柳一鸣捏紧拳头,“你也看见了,我现在有自己的家庭,难道你想让我照顾两家人吗?要不是你妈来军区闹,我至于过得这么惨吗?” 这死丫头,跟她那遭瘟的妈长得一模一样。 柳一鸣一看见她就火大。 柳兴艳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喊道:“那也是你有错在先,你如果不带着二婶随军,我妈也不会......” “住嘴!别说了!”柳一鸣怒声打断她,指了指房门,“出去,你就当你爸死在外面了!”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 柳兴艳擦擦眼泪,大大方方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你是我爸,养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你如果赶我走,我就去公安局告你弃养孩子。” 不管爸怎么凶她、骂她,她也觉得比妈好一百倍。 况且爸是军人,如果自己执意留在这,爸也不可能强行撵她。 柳一鸣咬紧后槽牙,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断然没想到兴艳会这么没脸没皮。 到底是随她那个妈了。 郭彩霞见父女二人骂得有来有回,忙上前搂住柳兴艳的肩膀,“兴艳啊,你要理解你爸,前几天你妈大闹军区,害得你爸被降职了,我们全家都被赶出军区大院了,眼下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这几天你爸和小川一直在走廊的椅子上将就着,你如果来了,打算住哪啊?这么大的姑娘了,总不能也躺在椅子上睡觉吧?” “跟我有啥关系?”柳兴艳拍开郭彩霞手,轻哼一声,“大不了咱俩挤一张床,我瘦,占不了多大地方。” 郭彩霞表情差点裂开。 这个小祖宗要是来了,她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可仔细一瞧,兴艳长得鲜眉亮眼,很是耐看,心里又冒出一个想法。 “二婶,你得什么病了,咋还住院了?”柳兴艳拍拍床上的灰,脱鞋就爬了上去。 郭彩霞抽了抽嘴角,笑着摇头,“没啥大病,过两天就出院了。兴艳啊,你在学校处对象了吗,有没有喜欢的人?” 柳兴艳剥了一瓣橘子扔进嘴里,吧唧吧唧嘴,“二婶问这个干啥?” “就是关心你嘛,我记得你跟你小川哥同岁,今年18了吧?”郭彩霞笑容满面。 “是啊,怎么了?”柳兴艳诧异。 “18也该处对象了,回头二婶给你介绍几个小伙子,保证你一眼就能相中。” 旁边的柳一鸣听了,面色一沉,直接把郭彩霞拽出病房。 来到楼梯口他才问道:“你又搞什么名堂?” 这些年彩霞最厌恶兴艳。 十几年不见,一见面就要给她介绍对象,明显是没安好心。 郭彩霞回头看看,又把柳一鸣往角落里拽了拽。 压低声音道:“一鸣,你跟彩礼有仇吗?没仇吧?只要咱们对兴艳好,以后她嫁人了,那彩礼归谁?给大嫂吗?” 第五十五章 断绝母子关系 兴艳长得水灵,不愁嫁不出去。 既然这孩子想跟他们一起过,等她嫁出去,那彩礼钱自然就归他们。 柳一鸣听后,思忖良久才开口,“咱们现在都吃不饱饭呢,拿啥来养她?你没听见吗,兴艳要读书,想考大学,万一真考上了,就结不了婚,得去上学,我还要给她交好几年学费。” “就为了那几个彩礼,我还得搭进去这么多钱,犯不上。你是大头不算小头算,你以为兴艳那么好骗呢,她比你心眼子都多。” 这年头想供出一个大学生很不容易。 以前他津贴高时倒无所谓。 现在不行了,每个月的津贴降到几块钱。 彩霞和小川丢了工作。 光靠这点钱养活一大家子人几乎不可能。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兴艳撵走。 “哎呀,一鸣,你不能这样想啊。” 郭彩霞又回头看看,确定没人偷听,才小声蛐蛐起来,“你没听大嫂说吗,兴艳学习一塌糊涂,年年都考倒数第一,她根本就考不上大学。” “下个月7月7号就高考了,咱们顶多再供她考一次,如果还考不上,那就让她赶紧退学,别念了,这事儿我去跟兴艳说。” “她退学后找不到工作,可不就得嫁人吗,到时我帮她物色一个对象,多要点彩礼钱,咱这日子不就缓过来了吗,你说呢一鸣?” 郭彩霞说得有理有据,一副完全为以后着想的态度。 柳一鸣就算想反驳,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兴艳今年都18岁了,确实该嫁人了。 想到这里,柳一鸣又问,“闺女出嫁,怎么也得陪送点嫁妆吧,不然到了婆家显得多寒酸啊。” 他以前毕竟是副团长级别的干部,女儿结婚,总不能两手空空到男方家去。 “这个简单,到时给她扯几尺布,做一套龙凤被子,再买两个暖壶啥的,用不了几个钱。”郭彩霞笑着道。 等彩礼到手后,她就赶紧给小川踅摸一个媳妇。 儿子的终身大事不能含糊。 手里没钱,谁家姑娘愿意嫁进来? 柳一鸣‘嗯’了一声,轻轻颔首,“也不是不行,这两天就先委屈你一下,跟兴艳睡一张床。” “好!”郭彩霞笑眼弯弯,还不忘劝说柳一鸣,“你呀,别总板着个脸,平时对兴艳好点,多培养培养感情。” 这可是送上门的金疙瘩,绝不能让她飞跑咯。 “行了,别絮叨了,我心里有数。”柳一鸣很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打饭去了。 郭彩霞心情美滋滋的,可一想到儿子正在跟她闹脾气,又忍不住叹息起来。 出了走廊,她来到医院外面透气。 刚好看见儿子蹲在花坛处,拿着木棍在地上瞎划拉。 “小川,你在这干什么?”郭彩霞忙走上前,拽了他一下,“你爸去打饭了,赶紧跟我回去。” 柳小川瞪了她一眼,“他不是我爸,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哪有当爸的骂自己孩子是野崽子的? 柳一鸣说的话太让人寒心了。 “小川,你咋这么不懂事啊!”郭彩霞跺了跺脚,“你爸就是那个脾气,话赶话说到那了,你咋还没完没了了?妈不是说了吗,咱娘俩以后还要靠他养着呢,你现在把他得罪了,妈的处境也很难啊。” 这孩子,越长越回旋了。 一点都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柳小川听到这里,随手扔了木棍,站起身道:“妈要是舍不得他,那就跟他过去呗,你俩最好再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多好呀。我是小野种,不配进你们家门!” “你闭嘴!”郭彩霞怒喝一声,脸色涨得通红。 “我为什么要闭嘴,妈,我正想跟你说呢,以后咱们断绝母子关系吧,我不是你儿子,更不想跟柳一鸣产生任何瓜葛,你就当没生过我!” 柳小川说得很认真,眼神极其坚定。 郭彩霞愣住了,颤抖着嘴唇,“小川,你哪能说这样的话啊,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正想着给你娶媳妇呢,你却要跟我断绝关系?妈到底哪里做错了,让你这么恨我?你说啊,说啊!” 这个白眼狼,早知道他这么冷血,当初就该把他扔在乡下。 让那两个老不死的养他。 为了照顾小川的情绪,前些年柳一鸣一直想要个孩子她都没同意。 就怕小川不乐意。 “妈,这事儿其实不怪你,要怪就怪柳一鸣心太脏了,你如果现在就离开他,管他要一笔赔偿款,咱们还可以重新生活,可你偏偏不肯,那我只能跟你们撇清关系了。” 柳小川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郭彩霞无语至极,抓住儿子的手,“小川,妈和你现在都没有工作,手里的钱都被你大伯母搜刮走了,如果现在离开柳一鸣,咱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我可以找工作啊,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 “呵,你说得轻巧,那脏活重活你干不了,自己又没有手艺,你靠啥挣钱?” 郭彩霞对儿子太了解了,真走到那步,这孩子比谁都懒。 不会种地,不会手艺,吃不了苦,那不擎等着被饿死? 柳小川冷笑,“你怎么知道我干不了脏活重活,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妈,我言尽于此,你要是还想跟柳一鸣过,那咱们就断绝关系,你找别人给你养老去吧。” 话落,柳小川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川,你回来,你听妈说,小川......” 郭彩霞踉踉跄跄地追上去,肋条处传来阵阵疼痛。 病房内。 顾春梅见儿子脸色红润起来,有精气神了,心里才松了口气。 来到隔壁病房,陈金凤正坐在床上喝水。 她右胳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张脸也惨白惨白的。 “陈姑娘,你醒啦,我过来看看你。”顾春梅笑吟吟地走进来。 柳兴发跟在后头,手里拎着两罐麦乳精和二斤苹果。 陈金凤怔了怔神,好奇道:“你们是?” “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旁边的小护士插了一句,朝柳兴发那边努努嘴,“没有那位小伙子,你恐怕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啊,真的吗。”陈金凤闻言,忙看向柳兴发。 四目相对的刹那,陈金凤倏地红了脸,心跳渐渐加快,又赶忙低下头去。 第五十六章 形势一片大好 柳兴发也明显愣了一下,笑着挠挠头发,“你......你就是陈姑娘吧,谢谢你救了我妹妹。” 眼前的这个姑娘虽然不算艳丽,但面相透着善良,属于很耐看的那种。 陈金凤很少跟男孩子接触,这会儿显得很不好意思,“客气啥,你不也救了我的命吗。” “姑娘,你住院了通知家里人没?”顾春梅坐在床边,拉起陈金凤的手。 多好的丫头啊,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招人稀罕。 陈金凤点点头,“公安那边已经通知了,我爸妈正在往这边来。” “那没事,我们也可以照顾你,晚饭还没吃呢吧,老大,你别愣着了,快给陈姑娘沏一碗麦乳精,再给她剥个苹果。”顾春梅招呼道。 “好咧。”柳兴发应了一声。 他先打了一暖壶开水,冲了碗麦乳精。 还到医院对面的供销社买了三斤大饼干、二斤糖块和两只猪蹄子。 见他忙忙碌碌的样子,陈金凤心里很过意不去,“你别忙活了,我不饿。” 明明是他救了自己,自己却像姑奶奶似的让他照料。 “不麻烦,我叫柳兴发,你叫我兴发就成。”柳兴发笑容满面道。 陈金凤藏在被子里的手悄悄收紧,轻轻唤了声,“兴发哥。” “诶!”柳兴发赶紧应声,把碗递过去,“趁热喝吧。” 顾春梅憋不住笑,嗔了儿子一眼,“你呀你,真不会来事,人家陈姑娘一只手怎么喝?”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难怪前世打了一辈子光棍。 柳兴发怔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你瞧我,忙起来把这事都忘了,妈,要不你喂她喝吧。” 顾春梅:“......”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陈金凤脸颊滚烫滚烫的,一双大眼睛都不知往哪看好了,羞怯的很。 从小到大,除了爸妈之外,还没有哪个男生喂她吃过东西呢。 “哎哟,我这肚子疼,得去趟厕所。” 顾春梅捂着肚子站起身,一脸歉意地说,“我这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岁数大了,肠胃不太好,动不动就拉肚子。” “那顾姨赶紧去吧。”陈金凤说了句。 顾春梅笑着点点头,又给儿子递了个眼神,赶紧溜走了。 屋内只剩下柳兴发和陈金凤两个人。 就连小护士都不想当电灯泡,换完药后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溜烟没影了。 “吃个包子吧,猪肉芹菜馅的,还没凉呢。”柳兴发从饭盒里拿出一个包子递过去。 陈金凤眨巴着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兴发哥,我听护士说,你今天抽了很多血,身体没事吧?” “没事,我体格好,抽点血算啥,你不用担心。在我们村子,我力气最大了,掰手腕没人能掰得过我。”柳兴发憨笑道。 陈金凤被他的傻样子逗笑了。 一回生二回熟,加上柳兴发说话风趣幽默,很好接近。 慢慢的陈金凤也放松了神经,跟他聊得很欢快。 “我家住在江临县,我爸妈都是做豆腐的,我家还有一头驴。” 话匣子只要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柳兴发听后,显得很兴奋,“我最喜欢吃豆腐了,我们村就张老三会做豆腐,他做的豆腐贼拉难吃,一点豆腐味儿都没有。” “那是黄豆放少了,改天有机会你到我家铺子买块豆腐尝尝,老好吃了,又嫩又滑。” “我爸做豆腐的手艺还是从我爷爷那里学来的,前几年国家不让做生意,我爸做好豆腐就偷偷卖,好在政策放开了,我家那小豆腐坊又重新开张了。” 一提起做豆腐,陈金凤眼里迸发着光彩,心里很自豪。 柳兴发赶紧点头,“好啊,县城离我们村子不远,以后我天天去你家,吃你的豆腐!” 陈金凤:“......” 这话听着咋不太对呢。 顾春梅在门外偷听一会儿,觉得形势一片大好。 这一对儿,没准真能成呢。 她上辈子总共有两个遗憾。 一是没亲手报复柳一鸣和郭彩霞那两个狗男女,让他们付出代价。 二是兴发和兴国打了一辈子光棍,头发都熬白了也碰过女孩的手。 来到楼下的一间病房前,周小军守在外面。 “顾同志,夏首长怎么样了?不要紧吧?”顾春梅问。 下午兴发抽血时,周小军就来通知她夏军长抢救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 但要想彻底痊愈,得在医院将养一段时间。 “已经没事了,就是有点虚弱,眼下正睡着呢。”周小军回道。 一听说夏首长正在休息,顾春梅也不好进去打扰,又问了句,“那夏首长在省城有没有亲人?” “有的,我们已经给夏老打电话了,他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只可惜军长跟他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僵。 父子俩一见面说不上几句话就吵架。 军长在省城明明有家,却坚持住在军区的家属楼内,很少回去。 顾春梅点点头,“那我去给夏首长买点东西,等会儿再过来!” 今天没有夏首长帮她挡一枪,现在躺在病房里的就是她了。 走出医院,外面又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把夜色蒙上一层雾气,晚风拂过,透着丝丝凉意。 顾春梅刚迈下台阶,迎面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江如月。 上次帮夏首长看病时,在他家遇到过一次。 当时闹得很不愉快。 “你怎么在这里?”江如月扭着杨柳腰、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第一次见到这女人时她就不喜欢。 心里本能地产生一抹厌恶情绪。 顾春梅回了句,“我儿子在这里住院。” “我听说长海为了救你,替你挡了一颗子弹,你是他什么人,他为何要舍命救你?” 江如月皱紧眉头,一张精致的脸挂满了质疑和愠怒。 顾春梅耸耸肩,“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想到歹徒会放冷枪。” “你少找补了,长海去抓坏人,你怎么也跟他在一起?你总缠着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江如月声色俱厉,冷冷盯着顾春梅。 “我大概知道歹徒的藏身地点,就带他一起去了,我帮他破案缉凶,有什么问题吗?”顾春梅反问。 这人真的很搞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勾引夏首长、跟他有一腿呢。 就很莫名其妙。 江如月心里很愤懑。 顾春梅的态度,让她有一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感觉。 不痛不痒的。 “你怎么知道歹徒的藏身地方?”江如月绷着脸问。 顾春梅弯起唇角,“你是吃海水长大的吧,你管得咋那么多呢?” 第五十七章 怀疑人生 顾春梅看在她是夏首长未婚妻的份上,本来没想跟她翻脸。 奈何这女人蹬鼻子上脸,一说话就跟鲫鱼甩籽似的,又臭又脏。 江如月见她是这种态度,心里愈发火了,“既然你知道歹徒的藏身处,那你跟他们肯定有勾结,没准长海那一枪也是你让同伙放的。” 顾春梅闻言,突然笑了,“你真是王母娘娘来大姨妈,到处乱发神经啊!我要是跟歹徒有勾结,我女儿还会被他们抓走?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酥油的货,你还技术员呢,你练的什么技术?是给人添堵的技术,还是丢人现眼的技术?” “你、你......”江如月涨红了脸,气得全身发抖。 哆哆嗦嗦地指着顾春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我跟你素不相识,连朋友都算不上,你哪来的脸找我毛病?生活不如意就赶紧剃发出家吧,佛祖如果不留你,那我建议你回炉重造,别浪费这世上的空气了。” 江如月听完,气得整个人都差点原地爆炸。 若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她真想冲上去撕烂这女人的臭嘴。 从小到大,就没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哼,村妇就是村妇,没素质,没水平,乡下女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江如月还在逞口舌之快。 顾春梅抱起胳膊,微微眯着眸子,“真不怕你笑话,老娘我在农村也是无敌的存在,你得感谢国家政策好、治安完善了,不然像你这样的,我早都一脚把你踹进粪坑里、跟臭蛆共舞去了。毛还长齐的丫头,你跟我龇什么牙,瞪什么眼?” “你、你闭嘴,闭嘴!”江如月用力跺脚,脸红得仿佛要裂开。 顾春梅摊了摊手,“咋的,国家哪条法律规定,不让老百姓说话了,我为啥要闭嘴?” “你冒犯到我了,你让我很不舒服!”江如月咬着牙尖叫。 “不舒服就住院去呗,顺便问问大夫,像你这种神经病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江如月真的快疯了。 她从前觉得自己口才好,能言善辩,伶牙俐齿。 遇到突发情况也头脑清醒,思路清晰。 可唯独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另类。 骂人不带脏字,还一套一套的。 她又不好爆粗口。 争辩几句后,发现自己根本骂不过人家。 “你以后离长海远点,你不配做他的朋友。”江如月撂下一句话就要走。 顾春梅却拦住她,“我怎么听说你跟夏首长打小就订婚了,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成亲,这恐怕只有一个可能。” 江如月表情一滞,紧紧盯着顾春梅,“什么可能?”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长海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漠。 是自己不够年轻、不够漂亮吗? 还是说长海喜欢那种朴素点的中年妇女。 例如眼前这位。 顾春梅轻笑道:“你跟我啥关系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你耍我?”江如月美眸泛红,几乎要喷出火来。 顾春梅可没时间逗小姑娘玩,摆了摆手,“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她故意给江如月留下一个悬念,就是想让她抓心挠肝、反复思考自己差在哪里。 事实也的确如此。 顾春梅走后,江如月一度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女人。 如果是,长海为什么不心动呢? 这些年她各种招数都用过了,却换不来长海的青睐和赞许。 胡思乱想一通,她隐约得出一个结论。 可能是长海喜欢男人吧。 “大伯母,我帮您拿!” 顾春梅刚拎着东西走出供销社,柳小川就笑吟吟地迎上来,去抢她手里的水果。 “干什么,硬抢啊?”顾春梅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这孩子真是没救了。 不去找自己的爸妈,偏偏死皮赖脸黏上她。 柳小川忙举起双手,“大伯母,我抢谁的东西也不敢抢您的啊,我是怕您累着了。” 顾春梅懒得理他,穿过马路,径直走进医院。 柳小川饿得眼前冒花,颠颠地跟在顾春梅身后,噘着嘴道:“大伯母,我跟妈断绝关系了,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如果您不收留我,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顾春梅停下脚步,回过头,“你就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去?” “不是不是。”柳小川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是想去火车站扛大包,挣了钱都交给你,我保证不出去干坏事。” 他真的很想跟大伯母一起生活。 为了被接纳,他可以改邪归正,绝对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顾春梅换了只手拎水果,“柳小川,我又不是你妈,你挣了钱交给我算怎么回事儿?还有,我这里不是孤儿院,你已经18岁了,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别总想着找个长期饭票就能不劳而获了。你如果是这样想的,那我真心看不起你。” “大伯母,不是的,我没想不劳而获啊。” 柳小川绕到顾春梅面前,仓皇地解释,“我这么做,就是不想再跟柳一鸣和我妈一起生活了,那柳一鸣不把我当人看,我妈更是两面三刀没主见,我还年轻,有大好的前程,何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呢。” “那你凭什么觉得跟我在一起生活,自己的日子就会好过?”顾春梅反问。 说到底,还不是看她腰包鼓了、有钱了吗。 如果她还是那个一无所有、懦弱无能的乡下村妇,柳小川又怎会主动来巴结她? “我、我就凭感觉,感觉跟大伯母生活,我的理想和抱负都能实现。”柳小川结结巴巴道。 顾春梅撇撇嘴,“那你恐怕看错人了,我这人心眼小,爱计较,做事刁钻刻薄,喜欢钻牛角尖,自私自利,人品极差,你跟我生活只会害了你自己。赶紧回去找你爸妈吧,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说完,顾春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柳小川紧紧咬着嘴唇,犹豫片刻后,他又追了上去。 这会儿夏长海已经醒过来了,面色很疲惫。 江如月像刚进门的小媳妇,忙着端茶倒水,帮夏长海喂饭。 “以后这种危险的任务你别亲自上,还好这一枪不致命,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咋办啊。” 江如月碎碎念。 夏长海有点心烦,扭头望去,就见几道人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为首的正是他许久未见的父亲。 第五十八章 老首长 许久未见,爸瘦了。 脸颊一侧长了很多老年斑。 鬓角上的碎发也白了。 一看到夏卫国,周小军等人都板板正正地站好,朝他敬了一个很标准的军礼。 从前夏老在职时,官至省城公安厅厅长,位高权重,受人爱戴。 如今虽然退居二线了,可军区中依然流传着他的传奇事迹。 “夏叔叔,您来啦!”江如月脸上乐成一朵花。 上前主动搀扶夏卫国,“长海这次很乖,他刚才吃了两碗饭呢。” 如果没有夏叔叔,她跟长海也不会订亲了。 所以江如月对自己未来的公公很尊敬。 夏卫国点了点头,看向病床上的儿子,“伤得重不重?” “我没事,明天就可以办出院了。”夏长海面无表情道。 夏卫国微微蹙眉,“你能当上军长,也是凭自己的能力和本事,这些年勤苦训练,一刻也没松懈过,就算想立功表现,也不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呀。那贼窝里的歹徒还没清除干净,你就敢转移人质了,谁让你这么做的?” 夏长海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冷意,“爸今天过来,就是想教育我的?” “长海,夏叔叔说得没错啊,你......” “出去!”夏长海拧紧剑眉,冷冷地扫向江如月,“这是我们的家事,外人不便多听。” 江如月一听,心里委屈极了。 当着夏叔叔的面,长海哪能这样说她啊。 什么叫外人? 等她嫁进夏家后,她就是长海的妻子了,怎么能是外人? 夏卫国也看了江如月一眼,“小月,你去外面等着,叔叔跟长海说几句话。” “哦。”江如月嘴唇都快噘到天上去了,很不情愿地往出走。 谁知刚来到门口,迎面却撞见了顾春梅。 刚刚在医院外面她就跟这泼妇吵了一架。 现在自己心情正不爽呢,这女人竟然还敢往她面前凑。 “你干什么来了?”江如月表情扭成一团,怒声质问。 顾春梅朝周小军看去,晃了晃手中的果篮,“我来看看夏首长。” “顾同志,我们军长正在跟夏老......” “让她进来!” 不等周小军把话说完,夏长海的声音就从病房内传出来。 江如月瞬间急了,“长海,凭什么让她进去?我是外人,她就不是外人了?” 这贱人到底给长海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夏长海不作回答,倒是周小军笑着插了句,“江小姐,你可能不太了解,这次能顺利解救出人质,把损失降到最低,顾同志当属立头功啊!没有她带路,那些姑娘恐怕早都被歹徒转移走了,到时再想追查,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在胡说什么?”江如月满脸错愕,指着顾春梅,“要不是她跟着捣乱,长海也不会受伤了,她居然还立功了?”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周小军无奈地笑笑,很耐心地解释,“江小姐,是这样,我们军区的专家仔细分析了弹道轨迹,认为歹徒瞄准的是我们军长的头部。” “而顾同志刚好过来,影响了歹徒的视线,在扣动扳机的瞬间,我们军长也有所察觉,快速做出反应,才没有身中要害。如果顾同志没出现,这一枪就把我们军长爆头了。” 顾春梅:“???” 这怎么说来说去,是她救了夏首长一命? 江如月听得满头雾水,神经都要错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有长海帮她挡枪,她能活着回来吗?” “江小姐,唯物主义哲学教导我们,事情不能光看表面,要透过表象抓本质啊,你......” “行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江如月出声打断周小军,狠狠白了顾春梅一眼,“真是烦死了,哼!” 说完,她撞了一下顾春梅的果篮子,气鼓鼓地离开了。 “顾同志,我们军长让你进去,请吧。”周小军笑着侧过身去。 “好,谢谢。” 顾春梅拽了拽自己破旧的衣服,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病房内的气氛很微妙,火药味儿十足。 夏卫国父子俩互相看不上,说两句话就呛呛起来。 “夏首长,你身体怎么样了,伤口很疼吧。” 顾春梅把果篮放在桌子上,郑重感谢道:“谢谢夏首长救了我一命,大恩不言谢,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夏首长尽管开口。虽然我人微言轻,没啥能耐,但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还是能帮的。” “顾同志太客气了,你不必谢我。”夏长海一看到顾春梅,心情莫名变好了。 他忍着后背的疼痛,坐直身子,“刚才小军说得没错,这次你不仅带我们抓住了歹徒,还在无形中救了我一命,要谢也是我谢你才对。我跟军区各位长官商量一下,决定对顾同志进行嘉奖,而且公安那边听说此事后,也要当面感谢你呢。” “哈?”顾春梅愣住了,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她当时就是想快点把兴艳救出来而已,却莫名其妙立大功了。 “夏首长,我何德何能受军区的嘉奖啊,还是算了吧。”顾春梅笑着搓搓手。 病房内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暗淡。 夏卫国走到窗前拉开帘子,想开窗通通风。 就在他打开窗户、转过身跟顾春梅眼神对上的刹那,夏卫国表情猛地一震。 他瞪圆眼睛盯着顾春梅,久久失神。 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像? 跟翠芳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春梅被他盯得全身都不自在,尴尬地笑笑,“老首长,咱们见过吗?” 夏卫国深谙自己失态了,忙错开目光,“应该没见过吧,长海,你跟这位同志是怎么认识的?” 夏长海挑起眉梢,“爸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问你你就说,婆婆妈妈的像什么话!”夏卫国横了儿子一眼。 夏长海吁了口气,他太了解爸的脾气了。 今天他不把始末讲出来,爸恐怕连觉都睡不好。 简述一遍后,夏卫国满脸惊骇,“这么说,是你当初把顾同志撞了?小顾,你脚还疼吗?他有没有送你去医院?长海做事总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稳当,回头我帮你收拾他!” 顾春梅就很懵。 这老头怎么无缘无故关心起她来了? 第五十九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夏长海也微微挑眉,满面狐疑。 能让老爷子主动关心的人可不多。 他一生要强,性格执拗。 曾经为了执行一个微不足道的任务,夏卫国把他和生病的母亲扔在家里。 可能也是命该如此。 母亲的病恶化的很严重,几乎没挺到天亮就撒手人寰了。 待夏卫国回来后,看到的是发妻的灵堂和冰冷的尸体。 也正因为这件事,让夏长海从小就怨恨上了父亲。 直至成年后,父子二人的关系才稍稍缓和一些。 夏卫国对发妻感情如一,始终没有再找。 但他身边的老战友们却不想让他太过孤单。 十年前,他们给夏卫国介绍一个女同志,是搞地质研究的,有文化,气质好。 二人很谈得来,便顺理成章结婚了。 夏长海对这件事极其抗拒。 觉得父亲对不起他娘。 于是干脆打包行李搬到军区来住。 自打他们结婚,夏长海甚至都没见过后妈一面。 “顾同志,你家住在哪里啊,父母还健在吗?”夏卫国笑着询问。 顾春梅很礼貌地回道:“老首长,我家住在鲶......” “爸,你打听这些事做什么?”夏长海皱眉插了一句,“如果没有要紧事你就先回去吧,我身体已经没事了。” “你个臭小子,我跟顾同志说几句话都不行了?”夏卫国气得直跳脚,“顾同志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她,你现在早都凉透了。” “所以我才要好好感谢她,这件事爸不用爸插手,我会看着办的。”夏长海冷言冷语道。 夏卫国听后,笑着哼了一声,“就你现在这身体,连床都下不来,你怎么感谢顾同志?依我看,嘉奖的事情就由我来办,你好好在这儿养着吧!” 话落,他把周小军叫过来,“你去备车,我带顾同志去军区一趟。” “啊?这......”周小军挠了挠脸,看向夏长海。 人家夏军长已经安排好了,打算在军区大院给顾同志分一套房。 之前听顾同志说,她有意在省城发展,做点小买卖啥的,没有住的地方哪能行呢。 夏长海板着脸不说话。 爸就是这么愿意自作主张。 夏卫国跋扈惯了,也不管儿子同不同意,直接看向顾春梅,“今天有点晚了,啥事也办不成,这样吧,明天你到军区一趟,我跟区里的人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嘉奖你。” 顾春梅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老首长,真的不用了。老家还有点事,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了。” “什么事都先放一放,耽误不了你太长时间。”夏卫国笑着拍拍她肩膀。 顾春梅:“......” 老首长这么特立独行的吗。 眼下兴艳被找回来了,大仇也报了,她不回村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就算想做生意,也得循序渐进慢慢来吧。 “对了,以后你叫我夏叔叔就行,一口一个老首长听着多外道啊!”夏卫国纠正道。 顾春梅有点招架不住,扯了扯嘴角,很艰难地叫了声,“夏叔。” 夏长海扶额叹息。 老爷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外向了。 以前他高冷的很,从不主动跟人示好。 门外,柳小川朝里面探头探脑,被周小军两脚就踢到墙根处,让他立正站好。 “干什么,还想找地痞流氓恐吓顾大姐啊?”周小军厉声质问道。 柳小川连连摇头,“我没有,我来找大伯母,以后我就是她儿子了。” “啥玩意?”周小军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认顾大姐当妈?” “是啊,怎么了?”柳小川挺着胸脯问。 周小军嗤笑一声,“塑料盆扎猛子,你个不知深浅的东西,就你也配给顾大姐当儿子?” “我咋不配了,我也能挣钱给大伯母养老。” “你别瞎咧咧了,趁我心情好赶紧滚远点,不然再把你抓起来蹲小黑屋,滚!” 面对周小军的威胁,柳小川吓得缩紧脖子。 上次蹲了一天一夜小黑屋,让他产生了浓浓的心理阴影。 “还不滚?”周小军挥舞起拳头。 柳小川吓得一激灵,抱着脑袋就跑开了。 他前脚刚离开,顾春梅后脚就从病房里走出来。 她跟老爷子约好了,明早在军区许政委的办公室见面。 具体要嘉奖什么还不得而知。 来到陈金凤的病房前,还没走进去,就听一阵笑声传出来。 顾春梅透过门缝看去,就见兴发跟陈丫头已经彻底混熟了,二人有说有笑的,聊得很欢快。 “臭小子还挺上道。”顾春梅心里很满足。 照这势头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去陈丫头家提亲了。 “妈,你回来了。”见老妈推门走进来,柳兴发起身打了声招呼。 陈金凤也朝顾春梅挥挥手,“顾姨,刚才兴发哥说,你们村里以前有一个大湖,里面有很多鲶鱼,一网下去就能捞好几条,这是真的吗?” “对呗!”顾春梅在床边坐下,抿嘴笑笑,“手捉鱼鳖脚踩虾,漫山走兽满河鱼,说的就是我们那里,鲶鱼沟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只是这些年天遭大旱,山上的野物跑没了,湖水干了,村里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她记得前世村里有一户人家自己挖了鱼塘。 养出来的鱼又大又肥,这边刚落网,收鱼的人就来了。 根本不够卖。 那户人家光靠这个鱼塘,就在城里买了房子,挣得盆满钵满。 听说后来移民去国外了。 现在挖鱼塘的事情还没人惦记,她打算先从这件事入手。 “真好,抽空我也想去你们村子转转。”陈金凤脸上笑出一个小酒窝。 顾春梅面色一喜,“那敢情好啊,你去了就住在我们家,姨把炕烧得热热的。” “嗯嗯!” 回到招待所,柳兴发打来一盆热水,“妈,泡泡脚吧。” 跟陈姑娘聊了一通,让他心里产生一种奇妙的情绪。 那种感觉促使他巴不得马上跟陈姑娘见面。 就算不睡觉,聊三天三夜他也愿意。 顾春梅一眼就看透了儿子的小九九,笑着问,“感觉陈丫头咋样?” “挺好的,她乐观开朗,为人实在,又很善良,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柳兴发几乎把她从头夸到尾。 顾春梅忍俊不禁,“那就先联系着,明个儿她爸妈来,你买点东西送去,手脚勤快点,别杵倔横丧的。” 第六十章 不省心的女儿 柳兴发心里美滋滋的,同时又很忧虑。 他不过是个乡下的泥腿子,没文化,没工作,金凤爸妈能看上他吗? 人家金凤好歹是城里姑娘。 别看只是做豆腐的,可她有城镇户口,还读过初中,能写会算,比他强太多了。 “明天你到医院去,我就不陪你了。”顾春梅一边擦脚一边说。 柳兴发好奇,“妈干啥去?” “我去军区一趟,妈立功了。”顾春梅自己都憋不住笑。 这功劳来的就很离谱。 “妈立什么功了?”柳兴发听得满头雾水。 顾春梅躺在床上,吁了口气,“说来你可能不信,妈救了夏首长一命。” 柳兴发:“......” 老妈真是无敌的存在。 另一边,自打柳兴艳来了后,柳一鸣手里的那点钱都快被搜刮光了。 一会儿要喝汽水,一会儿要吃枣糕。 锅包肉自己就吃了三大盒。 “爸,学校要开学了,明天你领我买衣服去吧,我看上一套裙子很久了,我同学都买了,就我没有。” 柳兴艳瘫在床上,摆了一个‘大’字形。 挤得郭彩霞都没地方躺了。 柳一鸣皱着眉,“女孩子买那么多衣服干什么,回头再让人贩子盯上,看你怎么办。” “爸,古人言,女为悦己者容,我穿漂亮衣服是给自己看的,你只管给我拿钱就好了。” 柳兴艳要钱要的理直气壮。 没办法,谁让柳一鸣是她亲爸呢。 十几年没见,给女儿买一件裙子怎么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 柳一鸣抽抽着脸,不想掏钱。 郭彩霞转了转眼珠子,赶紧打圆场,“一鸣,兴艳的要求不过分,她是你闺女,你也不想让她穿着破衣烂衫出门吧。听我的,给孩子拿点钱,咱不差那三瓜两枣的。” 柳一鸣听后,狠狠瞪了郭彩霞一眼。 这娘们真不会过日子。 自打她住院这些天来,柳一鸣几乎天天往出花钱。 吃喝用度、住院费和医药费等等加在一起,那可不是小数目。 卖首饰的那200块钱已经快花没了。 柳兴艳撇撇嘴,“还是我二婶对我好,我爸太抠门了,二婶,你明天陪我逛街去呗!” “胡闹什么,你二婶是病人,陪你逛什么街?”柳一鸣黑着脸呵斥一句,轻声咕哝,“死丫头,一点分寸都没有。” 都让她那个死妈养歪了。 柳兴艳见爸是这种态度,当即嚷嚷起来,“你总冲我喊什么,你抛妻弃女十几年还有理了呗?我二婶明明都可以下床走路了,她怎么不能陪我逛街了?她又不是千金大小姐,矫情什么啊,哼!” 郭彩霞听到这里,表情差点裂开。 合着这死丫崽子是把她豁出去了。 她现在上下楼肋骨还滋滋疼呢,怎么可能陪她去逛街? “别说了!”柳一鸣怒气冲冲地站起身,“能待就待,不想待就滚回乡下去,我马上要你妈离婚了,没有义务养你!” 他真的受不了了。 这婚再不离,顾春梅没弄死她,兴艳就得折磨疯他。 “呵,开什么玩笑,你就算跟我妈离婚了,你也有赡养子女的责任。”柳兴艳讪讪道。 柳一鸣眯起眸子,“那也仅限你十八岁之前,你现在已经成年了,你就算饿死在外面也跟我没关系。” “一鸣,你少说两句吧!”郭彩霞心里突突乱跳,忙上前拽了一下柳一鸣。 就这几天都忍不了了? 万一把兴艳气跑了,他们的彩礼就泡汤了。 柳兴艳呵呵一笑,“我的确成年了,你没义务养我了,但你弃养我这16年怎么算?你养我二婶和柳小川可以,亲闺女让你买一件裙子你却不肯,真没见过你这种黑心烂肺的爹。” “我走也可以,明天我就去报社和电视台,把你和郭彩霞干过的破事都曝光出来,不让我顺当,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她来省城之前就想好了。 如果柳一鸣敢不认她,或对她不好,她就拿这件事威胁他。 “死丫头,你敢!”柳一鸣吼了一声,拳头捏得‘咔咔’响。 郭彩霞见事态不妙,忙上前拍拍柳一鸣,“哎呀,一鸣,你们亲爹俩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啊,不就是逛街买裙子吗,我去就是了。兴艳,你也少说几句,你爸最近被免职了,接连受挫,步步是坎,他心情不好你多担待点。” 柳兴艳‘切’了一声,翻个大白眼,“他被免职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不都是他自找的吗。二婶,依我看你明天就出院吧,搁这耗啥呢,挺大个人啥活不干,全靠我爸养着,你真好意思啊!” 郭彩霞:“......”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这便是了。 这孩子就不识惯,越惯越赛脸。 柳一鸣听了,难得跟兴艳达成一致,想到一块去了,“我看也该出院了,在这养着太费钱。眼下咱们还没找房子呢,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你也多理解理解我。” 郭彩霞眨眨眼,她还怎么理解他啊。 为了维护柳一鸣所谓的面子,儿子都跟她反目了。 “一鸣,我这一动弹胳膊和肋条还有点疼,要不......” “不能再住了。”柳一鸣冷着脸打断她,吩咐兴艳,“你明早把东西收拾收拾,我去办出院手续。” 郭彩霞怔住了。 要知道住院费和这几天的伙食费,可是卖她的首饰换来的钱。 她多住几天怎么了? “出院也行。”郭彩霞强忍着心里的不满,愤愤道:“你去把小川找回来。” 不管到啥时候,小川都是她儿子。 柳一鸣不太愿意,“他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走丢了?” “怎么走不丢?为了你,小川都要跟我断绝关系了你知不知道?”郭彩霞红着脸咆哮起来。 小川好歹叫了他十几年爸,临了,一鸣居然这样对他。 什么父子亲情和相濡以沫,都是笑话。 柳一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儿子惯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是个地地道道的两面派,我怎么听说他去找顾春梅认妈了,你就一点都不意外?” 这话他还是听小护士说的。 那天很多看见柳小川跪在医院大厅,眼巴巴地哀求顾春梅收留他。 郭彩霞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第六十一章 军区分房 小川哪能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啊。 那天儿子要跟她断绝母子关系,她以为小川只是处在气头上,随口那么说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川居然哀求大嫂收留他。 这不是认贼作父吗。 “一定是大嫂跟小川说什么了,故意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 郭彩霞疾言厉色,一张脸红得发紫,“大嫂就是见不得咱们好,她钱也拿了,闹也闹了,害得咱们无家可归,如今又开始对小川下手了,她真是好歹毒的心啊!” 别的事她可以退让,唯独这件事不行。 小川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凭啥白送给大嫂? 柳一鸣冷哼一声,他现在一看到柳小川就烦。 尤其一想到郭彩霞和王老五勾搭成奸生下小川,自己又白白养了他十几年,心里就一阵恶心。 “兴艳,你妈现在在哪?”郭彩霞抓着柳兴艳的手问。 “我哪知道,我来之前她在二楼的病房。” 郭彩霞听后,强忍着疼痛走出去。 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大嫂,就连小川都不知去哪了。 “作孽啊,呜呜呜......” “顾春梅,你不得好死,你有什么情绪冲我来,为啥要对我儿子下手啊,呜呜呜!” 郭彩霞回屋就痛哭起来,吵得柳一鸣心烦意乱。 骂了她两句便拿着毛毯出去了。 次日上午,顾春梅来到军区大门口。 她昨晚睡得很香,一夜无梦,整个人都精神抖擞的。 夏卫国一早就打好招呼了,站岗的哨兵也没为难她,直接放行了。 许政委的办公室内,聚集着一大群军区的干部。 他们众星捧月般迎合着坐在办公桌前的夏卫国,一口一个老首长叫着。 老首长年轻时候就是军区的骨干,集荣誉和功劳一身。 离开军区又在公安厅任职。 儿子又是历届军区最年轻的军长。 “老首长,您这一晃都好久没来军区了,这次过来,有什么指示啊!” 许政委泡了壶热茶端过来,脸上噙满了笑容。 夏卫国也没卖关子,直接问他,“你们打算怎样嘉奖顾同志?” “顾同志?”许政委表情一懵。 “是啊,没有她给我儿子指路,战士们也不会轻易抓到那伙歹徒了,还有,她在无形中救了我儿子一命,此等恩情,不能说说就完了,得给她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可能是爱屋及乌吧,他第一次见到顾丫头,就打心底里喜欢她。 这丫头长得跟翠芳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知道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有很多,但这么相似的却不常见。 许政委笑着点点头,“您是说这事儿啊,我们夏军长已经安排好了,打算给顾春梅同志分一套房,就算没有随军资格,她也有权住在军属大院。” 夏卫国闻言,心里很满意,又问,“那房子是多少平米的?” “40平左右,顾同志一个人住够用了。”许政委笑着回道。 夏卫国一听,直接竖起眉头,用力敲了敲桌子,“40平米哪够住啊,一转身就撞墙了,我听说顾同志有三个孩子,将来如果都搬到一块住,哪能住得下呢?” 许政委头冒冷汗,悄悄用衣袖揩掉。 眼下军区的房子很紧张,早都不够分了。 能挪出这40平米的房子已经很不错了,还挑什么呢? 况且顾春梅的丈夫已经被免职了,失去随军的资格。 军区破格给她分房,安置住处,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话却不能这样说。 万一惹恼了老首长,他日子也不好过。 “老首长,您看这样行不,我再给顾同志换一间50平的房子,采光也好,南北通透,屋里家具啥的一应俱全,拎包入住。” “不行!”夏卫国一口回绝,“50平米跟40平米有啥区别?” 许政委:“......” 恰在这时,顾春梅拎着一兜子毛桃走进来。 屋里的人她也认识得七七八八了,之前都见过。 也没客气,赶紧把桃子发下去,“刚才在外面买的,我尝了一个,很甜。” “顾丫头来了。”夏卫国朝她招招手。 叫顾同志显得生分,他决定改口叫顾丫头。 顾春梅尴尬地笑笑,唤了声,“夏......叔。” 夏卫国‘嗯’了一声,让她坐下,“我们正商量给你分房的事情呢,你觉得50平米的房子够住吗?” “什么,分房?”顾春梅怔住了。 这怎么莫名其妙给她分房子了? 就算她帮忙指路,在巧合下救了夏首长一命,那也没功高到分房的地步吧。 如果想要房子,当初夏首长让她留在军区大院时,她就答应了。 夏卫国点点头,“对,就是分房,这样你以后在省城也有家了。” “夏叔,我没打算要房子啊,我想着先回乡下处理一些事情,都处理好后,再来省城租一间房子,所以......” “这有现成的房子,你还租什么?有钱烧的吧?”夏卫国横了她一眼,看向许政委,“依我看,你也甭给顾丫头分房子了,直接让她去长海那里住吧!” 所有人:“......” 不是,老首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把夏军长的房子让给顾同志,那夏军长住哪? 许政委狂抽嘴角,“老首长,您这样安排不妥吧,我们夏军长已经在那个房子住了十多年了,贸然让顾同志搬进去,您让江技术员怎么想啊,这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什么孤男寡女。”夏卫国站起身,背着手走到许政委面前,“我的意思是,让长海回家来住,他在军区的房子让给顾丫头,这样安排有问题吗?” “夏......叔,真的不用了。”顾春梅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一个乡下村妇,何德何能跟大军长抢房子住啊。 这根本不现实嘛。 一旦住进去,那江如月不得一天三趟来骚扰她。 不胜其烦。 然而,夏卫国做事向来我行我素,喜欢自作主张。 他不这么做,儿子就永远不会回家。 明明是亲生父子,搞得却像仇人似的,他心里也很别扭。 “你们都别说了!”夏卫国大手一挥,正色道:“这事儿就听我的,等会就去把长海的东西都搬出来,打包送回家去,然后顾丫头收拾收拾就住进去吧!” 顾春梅:“......” 第六十二章 面试女婿 许政委满头冒汗。 已经慌到语无伦次了,“老、老首长,这总得跟我们夏军长商量之后才能搬啊,您这么做会让我们很难办的。” “有什么难办的,回头我跟长海说一声就行了,你们该搬就搬,出了事我负责。” 夏卫国年轻时就这样,决定好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顾春梅无语至极。 早知夏卫国想让她搬到夏首长那里住,她今天就不来了。 “夏叔,分房子的事情还是先放放吧,我又不急着住,等我以后有需要了,一定会向您开口的。”顾春梅笑着道。 夏卫国听后,抿了抿嘴,“那你回乡下后还来省城吗?” “当然来了,老家已经包产到户了,我想着把地包出去后,就来省城找个活干。这往后求您的地方太多了,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她本来就不想欠夏叔父子太多人情,奈何他们又主动要送。 一开口就要送一套房,她哪承受得起啊。 夏卫国轻轻颔首,情绪稍微冷静下来,“也行,你立功的事情我记在心上,不会忘,将来你有用得着我和军区的地方,就尽管开口,我们欠你一个嘉奖呢。” 这丫头,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不爱慕虚荣,不贪财好物,是个实打实会过日子的丫头。 这要是换做旁人,估计早都点头答应了,恨不得马上就搬进去住。 “叮铃铃!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许政委拿起来接听。 “公安局的?找顾同志?”许政委看向顾春梅,把话筒递给她,“刚好你在,公安同志找你。” 顾春梅眨眨眼,接过话筒。 对方说道:“顾同志你好,你协助官兵战士捣毁贼窝,营救出十几名人质,功不可没,我们局长和局里的同事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公开嘉奖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公安局一趟,咱们见面说。” 顾春梅听到这里,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这嘉奖怎么一个接着一个。 军区想给她分房,公安局打算给她分啥? “好的,我明天过去。”顾春梅应了一声,放下话筒。 夏卫国笑呵呵地看着她,“顾丫头,明个儿我陪你去局里,我跟那些人都熟,你在军区没分到好处,这次到了他们那边,可不能像今天这样客气了,该要就要。局里如果不答应,我替你收拾他们。” 做为省公安厅退下来的老干部,他去公安局就跟回家似的。 谁见到他都得尊称一声老厅长。 顾春梅莞尔一笑,“夏叔,我一个人去就行,您这么大岁数了,哪能让您亲自跑一趟呢。” “你就让老首长去吧。”许政委笑着插了句,“他啊,就是闲不住的人。” 心血来潮时,还要叫上他们这些老战友一起去拉练呢。 那体格比牛犊子都壮实。 顾春梅‘噗嗤’一笑,点点头,“好,那就麻烦夏叔了。” 从军区走出来,天空已经放晴了。 黑魆魆的云朵渐渐散开,飘到囷囷折折的山峦后头去了。 军区地势较高,从这个位置望下去,整座省城都被迤逦延绵的群山环绕。 远处雾气弥漫,城区热闹嘈杂。 处处都透着烟火气。 顾春梅长长吁了口气。 她来省城是为了报复那对狗男女,不曾想牵扯出这么多事。 明天去公安局领完奖励,她必须要回村了。 家里分地,那两个老东西指不定打什么坏主意呢。 这会儿兴发应该去医院看陈丫头了,眼看快到午时,顾春梅干脆去国营食堂买了午饭,拎去医院找儿子。 病房内。 面对陈家二老,柳兴发显得很恓惶,手忙脚乱的。 帮他们端茶倒水,很亲切地叫他们叔叔阿姨。 陈德发见一个陌生小伙子跑前跑后地照顾他们,一脸凌乱,“金凤啊,这小伙子是谁啊?” 闺女被人贩子抓走才几天啊,就在外面处上对象了? 陈金凤笑着介绍,“爸,妈,他叫柳兴发,我胳膊中枪,失血过多,没有兴发哥给我输血,你们就看不到我了。” “哎哟,真的假的?”陈德发一听,跟老伴王秀春对视一眼,感动坏了。 他赶忙上前跟柳兴发握手,“小伙子,你不知道,金凤是我们老陈家的独苗啊,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她妈也不活了,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 王秀春也擦了擦眼泪,撩起衣摆就要给柳兴发跪下,“小伙子,你是我们老陈家的救命恩人啊,我、我嘴笨,不知道说啥好,谢谢你救了我家金凤。” 柳兴发见状,赶紧上前搀扶住王秀春,“陈姨,您是长辈,哪能给小辈下跪啊,会折寿的。我之所以救陈姑娘,是因为她先前替我妹妹挡了一枪。” “啊?那、那你妹妹现在没事了吧?”王秀春一脸担忧地问。 柳兴发无奈地叹息一声。 兴艳如果有事,也不会兴高采烈地去找渣爸了。 “她应该没事,陈姨不用担心,陈姑娘平安无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兴发笑着回了句。 陈德发听了,心里熨帖的很。 他又仔细打量柳兴发一番。 这小伙子比他整整高了一头,皮肤黝黑,眼睛却很亮。 说起话来眼神坚毅,顺着人说,一看就是做事很靠谱的后生。 王秀春一眼就相中他了。 为了给闺女找个好婆家,她左一个右一个的相看,就没有入她眼的。 要么是个子太矮,要么是家里太穷,要么是性子不稳当。 “兴发啊,你家住在哪啊,家里有几个兄弟姊妹啊,你爸妈都是干啥的,你有没有工作啊?” 王秀春像面试女婿似的,开始盘问起来。 陈金凤一听,脸颊滚烫的厉害,在身后悄悄推了母亲一下,“妈,好端端的,你问这些干什么?” “问问都不行啊,你别管。”王秀春把女儿摁回到床上,又笑吟吟地看向柳兴发,“有对象了没,订亲了吗?” 柳兴发:“......” 是不是第一次见家长时,都要回答这些问题啊。 既然问了,又不能不说。 于是柳兴发坐下来,跟二老细细说起了自己的出身和家庭状况。 顾春梅来到病房前,刚要推门走进去,就听一道怒骂声传了出来。 “兴发,你爸也太不是人了,他就该天打雷劈,被大卸八块!” 第六十三章 又蠢又呆 “你那爷爷奶奶也不是啥好东西,当初撺掇你爸带你二婶去随军,把你们丢在乡下吃苦受罪,我要是你,早都拎着菜刀活剐那对狗男女了!” 陈德发气红了眼睛。 他虽然没有文化,但为人刚正不阿,本性纯良。 最看不起这种抛妻弃子、没有担当和责任心的男人。 王秀春也皱着眉头插了句,“原来你妹妹跟你们不是一条心啊?” 她家金凤还傻呵呵地帮那姑娘挡子弹呢,真不值当。 柳兴发轻声叹息,点点头,“我妹妹自幼就想离开这个家,以前年纪小,啥也不懂,我妈事事都忍让她。如今她翅膀硬了,想进城找爸了,谁知却被人贩子掳走了。” 这可能也是命中注定吧。 如果兴艳不进贼窝,他也没机会认识金凤了。 王秀春唏嘘不已,还想说什么时,顾春梅已经推门走进来了。 “妈,你来了。”柳兴发见状,忙起身介绍,“陈叔,陈姨,这是我妈。” 顾春梅这段时间营养跟上了,显得年轻了不少。 加上个头高,底子好,往那一站,气质方面就胜过陈爸陈妈了。 “兴发妈,你年纪应该没我大,我就管你叫大妹子吧。” 王秀春主动拉起顾春梅的手,很热情地笑道:“刚才听兴发说,他救了我女儿一命,为了给金凤输血,兴发差点有生命危险,我这心里很过意不过。” 顾春梅听了,抿嘴笑笑,“这么说就见外了,金凤不也是为了帮我闺女挡枪,才失血过多的吗,咱们这是一比一,扯平啦!” 此话一出,屋内的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紧张的气氛也舒缓了几分。 顾春梅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子上,“还没吃饭吧,我打了点饭菜一块吃吧。” “哪能让你破费啊。”陈德发一脸赧然,“早上兴发过来,就买了一大堆东西,明明是我们感谢你才对,却让你们花了这么多钱,这多不好啊!” 瞧他们母子的穿着和打扮,家里应该也不宽绰。 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不是徒增压力吗。 顾春梅笑了笑说,“兴发是小辈,给长辈买点东西是应该的。你们如果不收下,那就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哪能呢。”王秀春轻咳一声,伸手帮顾春梅摆饭盒,“大妹子如果不嫌弃,咱们以后就当亲戚处着,我听兴发说,你们家住在鲶鱼沟,离县城不远,这隔三差五的就来家里坐坐,住几天。金凤爸是做豆腐的,你家以后吃豆腐甭去别地儿买,就来我家拿,我不要你钱!” “成,那说好了,等我回村后,就领着兴发过去认门!”顾春梅笑声爽朗。 她前世其实是个很外向开朗的人。 喜欢交朋友,爱看书,善于思考。 只是被公公婆婆打压的太严重。 面对丈夫的抛弃,女儿的叛逆,村人的欺凌,以及大大小小、七零八碎的烦心事。 慢慢的,她变得沉默少语了,性格也逐渐内向自闭。 顾春梅觉得从前的自己就像一块棱角分明、敢在太阳下反光的石头。 但被生活的急流反复冲刷敲打后,那些尖锐的勇气被磨平了,张扬的棱角也被击得四分五裂。 王秀春饭没吃几口,光想着跟顾春梅唠嗑了,“那你可得把地址记好咯,回头到了我家,我给你整几个好菜,咱姐俩喝两盅。” “好咧,一言为定!” 陈金凤还要住几天院,养养身子。 顾春梅也不好打搅他们家人团聚。 吃过饭后,她便领着兴发走了。 “明天妈去趟公安局,完事后咱俩就回村。” 来到走廊,顾春梅边走边说。 柳兴发还在一步三回头跟陈金凤道别。 听妈说要去公安局,他猛地回过神,“妈,你犯啥事了,去公安局干啥?” 顾春梅白了儿子一眼,“非得犯罪才能去公安局吗,你妈我是去领奖。” “啊?” 又双叒叕领奖? 妈不过是领着夏首长去了趟化肥厂而已,居然立了这么大功。 “对了妈,军区给你什么奖励了?”柳兴发好奇。 “想给我分一套房子,我没要。” “为啥不要?” 顾春梅有点一言难尽。 老首长给的奖励不切实际,让她鸠占鹊巢、搬到夏军长的房子去住。 给她八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妈如果要了,就会把夏首长得罪了,犯不上贪那点便宜。咱在省城又不是租不起房子,就算去买,也买得起了,没必要在这事上纠结。”顾春梅淡淡道。 柳兴发‘哦’了一声,很崇拜地看着老妈。 还是妈考虑问题透彻。 “大嫂,我总算找到你了,你给我站住,站住!” 正往前走着,郭彩霞突然从身后窜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追赶。 顾春梅回过头去,斜眼睨着郭彩霞,“呀,这不是弟媳妇吗,找我有事?” 几天不见,这女人几乎瘦了一圈,颌骨突出,面颊憔悴,可见过得很不如意。 郭彩霞走上前,怒声质问,“大嫂,你跟我家小川说什么了,他现在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想认你当妈,我膝下就小川这么一个儿子,他就是我的命。我承认之前有对不起大嫂的地方,可你也不能诱骗我儿子、挑唆他跟我作对吧。大嫂,我求求你别再闹了,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不能再失去小川啊!” 顾春梅听完,微微勾起嘴角。 这郭彩霞真是又蠢又呆。 亲儿子跟她断绝关系,不从自身找原因,反倒怪到她头上来了。 “郭彩霞,我最近记性不太好,是不是忘记给你脸了?” 顾春梅眯起眸子,“你头和屁股是装反了吗,说话不过脑子?你家小川就算七跪八拜想给我当儿子,我也不稀罕要,你还当成宝儿呢。你知道柳小川是怎么评价你的吗,他说你两面三刀没主见,一心跪舔李一鸣,最后舔得啥啥不剩。” “你感觉柳一鸣对你一心一意,忠贞不渝,他却在外面风花雪月养女人。如今他那丑陋的面具被撕下来,无权无势了,反口就骂小川是野崽子,你让孩子怎么想?如果有个人天天骂你是野种,你心里好受吗?” 郭彩霞惊得瞪大眼睛,表情僵在脸上。 原来这一切都是柳一鸣造成的? 第六十四章 义愤填膺 仔细一想,自打一鸣被免职后,就处处看不上小川。 别的不说,一鸣当着她的面就骂了小川好几次了。 郭彩霞虽然心里清楚,但还是觉得是大嫂在背后撺掇的。 没有她,他们一家三口也不会过得这么凄惨了。 “大嫂,你真是破油壶长了个好嘴,就是会说啊,你以为单靠几句话我就会信你?” 郭彩霞双手叉腰,瞪着顾春梅,“我可警告你,以后离我儿子远点,你如果再敢挑唆我们母子的关系,可别怪我跟你翻脸。” 反正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哪怕去坐牢,也比被大嫂欺负死强。 顾春梅听后,轻笑一声,“下水道支庙门,你算是哪路神啊,还想跟我翻脸?怪就怪你自己没能耐,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跟你离心离德,跪着求着管我叫妈。你如果多关爱小川一点,事事替他着想,他至于跟你断绝关系吗?” “你、你别说了!”郭彩霞近乎咆哮,“我们一家三口本来过得好好的,是你大闹军区,毁了我们的生活,你还有脸说?” 她嗓门很大,引来不少人围观。 柳兴发听不下去了,正要破口大骂,顾春梅忙拽住儿子。 她似笑非笑地扫视人群,突然看见柳一鸣居然站在不远处偷听。 顾春梅用力挥挥手,“一鸣,我们正说你呢,快过来快过来。” 吃瓜群众也纷纷望去,一脸好奇。 有个老太太忍不住问,“那位同志是谁啊?” “他是我男人。”顾春梅吸了吸鼻子,眼泪说来就来,“自从我男人当了营长后,就把他弟媳妇一家接到军区生活了,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在乡下艰难度日,这一走就是16年啊!” “什么,还有这事?”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沸腾了。 老太太指着郭彩霞,“这就是你那弟媳妇?” 长得人模狗样的,却不干人事儿。 顾春梅哭着点点头,“对,她跟我丈夫睡了十几年,现在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说我挑唆她跟她儿子的关系,大伙儿都来看看吧,他们真的要欺负死人了!” 郭彩霞:“......” 大嫂怎么倒打一耙啊。 自从大嫂来省城后,她跟一鸣过过一天好日子吗。 “奶奶的,老太太我活到这把岁数,就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事情。这要是放在古代,这对狗男女就得浸猪笼,受鞭刑,被活活吊死。” 老太太义愤填膺,见柳一鸣想跑,她嗷一嗓子就冲过去,揪住柳一鸣的衣领子,“你个杀千刀的,你怎么不被雷劈死,瘟大灾的揍性,提溜个瘪茄子脑袋,你踏马还兼祧两房,你怎么不被尿沁死?” 柳一鸣的脸被老太太挠了一把,火辣辣的疼。 “大娘,你干什么,快松手!”柳一鸣左支右绌,有点招架不住。 心里虽然窝火,可又不敢真跟老太太动手。 他最近走背字,一旦被老太太讹上,还得陪一笔钱。 然而,人群中不止老太太一个人火气大,有几个妇人也气得够呛。 尤其看到梁春梅穿着破衣烂衫、擦着眼泪哭泣无助的样子,更激起众人的同情心。 当即有人揪住郭彩霞的头发,‘啪啪’就是两个大比兜。 “小贱人,小骚腰子,浪蹄子,我打死你,打死你,让你不要个碧莲!” “揍她,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掐她扎,使劲掐!” 郭彩霞在一阵混乱中被人打翻在地。 任谁都忍不住冲过去踩她两脚。 柳一鸣被老太太纠缠住,根本空不出手。 只能大声呵斥人群,“都给我住手,光天化日就敢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信不信我报公安把你们都拘起来!” “好啊,你报啊,正好让公安同志评评理,你跟弟媳妇睡了十几年,弃媳妇和孩子于不顾,看看公安同志怎么说。” “对,赶紧报公安,告这对狗男女重婚罪,让他们吃花生米!” 柳一鸣心里一颤,立刻闭嘴。 现在的人都这么闲吗? 顾春梅也没想到群众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见郭彩霞像个大虾米似的蜷缩在地上,脸被踢成了猪头,她心里畅快极了。 柳兴发看得全身血脉贲张,“妈,真过瘾啊!” 要不是妈一直拽着他,他也想上去踹二婶两脚。 顾春梅弯起嘴角,“这就叫路不平有人铲,他们两个作恶多端,这就是报应!” 一听说有人打架,医院保卫科来了不少人。 刚才参与斗殴的群众见形势不妙,个个都脚底抹油溜走了。 郭彩霞被揍得鼻青脸肿,肋骨的伤还没痊愈,又被人补了几脚,这会儿一喘气都疼得厉害。 “怎么样,没事吧?”柳一鸣上前搀扶起郭彩霞,自己也被挠成了大花脸。 郭彩霞推开他,愤愤地指着顾春梅,开始告状,“保卫科同志,她唆使群众打人,你们赶紧把她铐起来。” 保卫科的胡科长看向顾春梅,“是你挑的事?” “同志,我冤枉啊,我自始至终都没动她一根手指头,是她诬陷我。”顾春梅一脸无辜。 胡科长有些头疼,“那她怎么说是你煽动群众打人呢?” 顾春梅又硬挤出两滴眼泪,把前因后果重复了一遍。 胡科长一听,倏地拧紧眉头,质问柳一鸣,“你就是那个兼祧两房、被军区免职的柳副团长?” 医院离军区不远,柳一鸣跟郭彩霞的事情被爆出来,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你、你别听她胡说,我不叫柳一鸣,你认错人了。”柳一鸣黑着脸狡辩。 谁料话音刚落,一个小护士拿着账单走过来,“柳一鸣,你家属该交费了。” 柳一鸣:“......” 顾春梅憋不住笑。 什么叫光速打脸,这便是了。 胡科长瞥了柳一鸣一眼,眼里透着不屑和唾弃,“你真该打,打死你们都不冤,真给军人丢脸,呸!” 胡科长从前也是当兵出身,最看不起柳一鸣这种忘恩负义之徒。 郭彩霞不服气,还在大声叫唤,“同志,你要搞清楚,是我们被打了,凶手就站在你面前,你为啥不抓她?” “挨打活该!” 胡科长恶心坏了,谩骂道:“长得跟歪歪垮垮的老树杈似的,走近了才发现是张脸,就你这样式的还勾引人呢,赶紧回家眯着去吧。” 郭彩霞:“......” 第六十五章 如履薄冰 人在倒霉时,总感觉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 面对胡科长的痛骂,郭彩霞强压下心头的愤懑,‘哼’了一声后转身离开了。 “大伙儿都散了吧散了吧!”胡科长开始赶人。 柳一鸣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痕。 眼见顾春梅要走,柳一鸣忙叫住她,“春梅,你等等,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你要跟我妈说啥?”柳兴发警惕心很强,上前一步把老妈挡在后面。 柳一鸣皱着眉头道:“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 “老大,没事,妈跟他聊几句,你先去楼下等我。”顾春梅拍拍儿子的手,看向柳一鸣,“走吧!” 来到楼梯口,柳一鸣直言不讳,“春梅,咱们离婚吧,我是认真的。” 他现在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因为太过焦虑,让他苍老了好几岁。 感觉自己都快得抑郁症了。 如果跟春梅离婚,再给彩霞一个名分,外人也说不出什么了。 顾春梅听了,笑着点头,“可以啊,离呗!离了谁都一样过!” “那你明天就跟我去办离婚。”柳一鸣眼里闪过一道光。 不出意外的,春梅应该要跟他谈条件了。 果不其然,顾春梅下一句就问,“我之前谈的条件你能满足几条?” 柳一鸣就等她这句话呢,当即说道:“兴发和兴国的工作我暂时安排不了,但老家的房子可以给你。你要知道,那可是我们老柳家的祖宅,我爷和我太爷都住在那里,你如果同意离婚,那老宅就是你的了。” 至于爸妈住在哪,要等到他租到房子后再说。 顾春梅从柳一鸣的眼神中看到了迫切和急躁。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过得很颓废。 可顾春梅心里对他却产生不了半点同情。 “房子归我,老大老二的工作也得安排,这事儿没得商量。”顾春梅斩钉截铁道。 柳一鸣气得直咬牙,“春梅,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俩好歹夫妻一场,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你知道家里的老宅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现在无条件送给你了,你还不满足?如今彩霞和小川都没有工作,我怎么给老大老二安排?” 顾春梅摊了摊手,“那是你的事,总共就这两个条件,你只要满足了,我立刻跟你离婚,绝不纠缠!”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柳一鸣冷笑一声,“咱们虽有夫妻之名,但早都没感情了,你拖着耗着不离婚,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春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手脚勤快,又善良又懂事,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他不相信一个人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除非重活了一次。 不然没有可能对他这般怨恨。 反差太大,反而会让他怀疑眼前的顾春梅、还是不是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小绵羊了。 顾春梅挑了挑眉,“柳一鸣,你所说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说好听点叫贤惠,说不好听的就是软弱可欺,尤其是那两个老不死的,足足打压我十几年,就好像我上辈子欠你们家似的。” 说到这里,顾春梅放缓语气,“没错,我就是想跟你耗着,我倒想看看,这婚不离,你跟你弟媳妇还能坚持多久。” “顾春梅,你这是耍无赖,你以为你不离婚我就没办法了吗,你也太天真了!”柳一鸣额头上青筋暴跳,恨不得立刻捏死她。 顾春梅微微一笑,“好啊,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 从前她弱懦无能,婆婆总劝她说,吃亏是福,吃亏是福。 现在梁春梅真想祝她‘福’如东海。 出了医院,梁春梅领着兴发去百货大楼逛了一圈,买了点随身用品。 明个儿去公安局领完奖,她就打算回村去了。 柳一鸣气哼哼地回到病房,见郭彩霞胎胎歪歪地躺在床上,他心烦的要命。 “兴艳,我不是让你把东西收拾好,今天就办出院吗?” 他有气没出撒,当即质问起女儿来。 柳兴艳手里抓着煎饼果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我二婶刚才被人打了一顿,回来后就嚷嚷肋条疼,她这个样子能出院吗?” “又不是什么大病,回去养着还能省点钱,再说了,又不是我把她推到楼下去的。”柳一鸣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装东西。 郭彩霞不可思议道:“一鸣,再住几天吧,我身体真的不舒服。” “你想住,也得有钱住才行啊,再耗下去,咱们连租房子的钱都不够用了。” 他是铁了心的要办出院,谁劝都不行。 郭彩霞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好歹先把小川找回来吧,他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柳一鸣一听,很不耐烦地吩咐女儿,“兴艳,你出去看看,把你堂哥找回来。” 柳兴艳哪肯去? 翻了个大白眼,跑出去买冰棍了。 “一鸣,咱们现在活成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处处被大嫂针对刁难,每天活得委屈巴巴的,我真的受够了。”郭彩霞喃喃地埋怨。 柳一鸣横了她一眼,“那能怎么办,刚才又跟她提离婚了,她不答应!” “一鸣,我有个办法,或许管用。”郭彩霞从床上坐起来。 “什么办法?”柳一鸣诧异。 郭彩霞朝他勾勾手。 待柳一鸣凑过去后,跟他耳语几句。 次日上午,顾春梅如约来到公安局门口。 周小军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顾大姐,这里这里。” 夏长海怕他爸办事不靠谱,特意派周小军来盯着。 “小军,夏叔到了吗?”顾春梅走上台阶笑着问。 “早来了,正在屋里跟钱局长侃大山呐,走吧,我带你进去。” 局里本来想公开表扬顾春梅的英勇事迹。 可又怕她抛头露面再次被歹徒盯上,所以决定私下进行嘉奖。 钱局长约莫60几许,满头白发,看样子也快退休了。 这会儿正跟夏卫国聊得火热。 “钱局长,顾同志到了。” “快让她进来。” 片刻后,顾春梅缓缓走进办公室,朝夏卫国点点头,“夏叔,您来啦!” “顾丫头,咱也别绕弯子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老钱说,他人脉广,手腕硬,任何要求都能满足你。”夏卫国笑呵呵道。 钱局长听后,额角淌下一滴冷汗。 老夏这是把他当成许愿菩萨了。 第六十六章 香饽饽 顾春梅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协助军人抓捕罪犯,我当公民的理应配合,局里哪怕什么都不奖励,我也高兴,抓坏人才是最紧要的。” “你听听你听听,顾同志这个觉悟,就是比一般人高。” 钱局长笑着夸了句,眼里满是欣赏,“顾同志,你有所不知,那伙人贩子在全国作案多起,他们极其狡猾,公安为了抓住他们,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流动多变,反侦察能力很强,这次如果不是你帮夏军长指路,他们可能就跑了。我们公安系统向来讲究赏罚分明,局里开会商量了一下,决定奖励你500块钱,再赠送一面锦旗,你觉得怎么样?” 这年头500块钱已经不少了。 普通工人忙活一年,工资差不多也就这些。 夏卫国听后,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说老钱,你这给的也忒少了,这么大的功劳就奖励500?” “局里现在资金有限,能挪出这些钱,还是同事们东拼西凑来的。”钱局长轻咳一声。 顾春梅觉得钱局长诚意很足。 她倒不是觉得500块钱少。 钱总有花光的那天。 还不如让局里帮她办件事来得实惠。 “钱局长,钱就免了吧,我不能要。”顾春梅笑着摆摆手。 钱局长一听,挑起眉梢,“顾同志是嫌少吗?没事,嫌少你可以说,实在不行我再凑点。”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钱可以不要,但钱局长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顾春梅道。 “什么要求?” “是这样,我家里有两个儿子,现在还没有工作呢,你能帮他们安排一个工作吗?” 柳一鸣是指望不上了,那个废物连自己都顾不上,又怎么可能去管兴发兴国? 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如果钱局长帮兴发找个工作,日后他跟金凤处对象外人也说不出什么。 总比无业游民好吧。 虽然她知道十年后会迎来下岗潮。 但在这十年间,有一份工作维持生计,总好过在土里刨食吃强。 钱局长眨了眨眼,“你真的不要钱?” “不要。”顾春梅摇摇头。 “哎呀,现在这工作不好安排啊,我是可以帮你开介绍信,但一口气安排两个名额,恐怕有点困难。” 钱局长说完,忽然想起来什么,抬起头问,“进厂子行吗,有点累,有点脏,但工资和待遇还不错。” 顾春梅眼睛一亮,“什么厂子?” “水泥厂,那地方灰土暴尘的,工作强度大,你儿子如果愿意干,我可以跟老高厂长说一声,但只能安排一个人进去,你考虑一下吧。” 顾春梅陷入沉思。 水泥厂确实比其他厂子挣得多。 可就是太埋汰了。 她现在不好替兴发做决定,得回去问问儿子愿不愿意去。 “老钱,你这安排的是什么工作啊,那水泥厂冒烟咕隆的,到处都是粉尘,你就不能帮他找个好点的工作?”夏卫国气鼓鼓地插了句。 钱局长哭笑不得,“老夏啊,我是管治安的,不是管招聘的,你多担待点吧。” “那你们局里不招公安啊?”夏卫国问。 “招是招,但要求高,要公安警校毕业的,最好当过兵,有文化。” 顾春梅听到这里,赶紧先应下来,“钱局长,让您费心了,我这就回去跟我儿子说一声,他要是想去,我再来告诉您。” “也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把介绍信开好,回头你让你儿子拿着信直接去找高厂长,就说是我介绍来的。不想去也没关系,这500块钱和锦旗你拿着,以后生活上再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说。” 顾春梅没打算要钱,“钱就不拿了,谢谢钱局长对我们的关照。” 展开锦旗,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巾帼无畏斗歹徒,大义凛然护安宁。 西方写着:赠予顾春梅同志。 有了这东西,以后旁人也能高看她一眼了。 从公安局走出来,夏卫国拍拍顾春梅的肩膀,“顾丫头,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家孩子找个工作,保证不累,挣得还多。” “不用了夏叔,我家老大能吃苦,他没问题的。”顾春梅婉拒道。 又是给她分房子,又是给她送钱,夏叔已经帮了她太多了。 夏卫国觉得这丫头挺实在,没有太大的贪念,这一点弥足可贵。 “顾丫头。”夏卫国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叔,怎么了?” 夏卫国把顾春梅拉到角落,长叹一口气,“其实这事我挺难开口的,但又感觉只有你能帮夏叔了。” 顾春梅满头雾水,“夏叔,有什么我能帮上的,您尽管说。” “是这样,我儿子长海跟我感情不好,这一晃都十来年没回家了。我看他对你挺敬重的,还愿意跟你说话,态度也不错,你能不能帮夏叔劝他两句,让他抽空回家看看啊!” 一生要强的他面对任何困难都不曾退缩,唯独没法摆平儿子。 顾春梅忍俊不禁,“夏叔,我跟夏首长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他会听我的吗?” 她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村妇,何德何能去游说一军之长呢。 “死马当成活马医呗,不试试咋知道不行呢。” 夏卫国面露惆怅,“十年前我们父子关系还算不错,可自从娶了翠芳后,长海就跟我闹掰了,这么多年他甚至都没见过翠芳一面,这小子真的太过分了。” 翠芳? 顾春梅表情一滞。 她母亲就叫蔡翠芳。 可转念一想,天底下重名的人数不胜数,也没太过纠结。 况且听村里人说,当年她妈出外搞研究,不慎遇到山洪,早已经死了。 若是没死,母亲为什么不回鲶鱼沟找她? “夏叔,我恐怕帮不了你,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参与吧,不如您亲自去找他谈谈?”顾春梅有些尴尬。 夏卫国气得直跺脚,“那臭小子压根不听我说话啊,属火龙果的,动不动就发火。我觉得他跟你有挺多共同语言,他也愿意跟你唠嗑,所以这事儿就拜托顾丫头了。” 顾春梅汗颜。 没想到她还成了香饽饽了。 “那我尽量哈!”顾春梅点点头。 看来还得去医院走一趟。 招待所。 当顾春梅拿出介绍信、把情况说明后,柳兴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妈,我去,这么好的工作为啥不去,那可是国营厂子。” 第六十七章 自食恶果 天知道这年头找一份工作有多不容易。 这些年知青返城,把大部分岗位都占了。 有关系有背景的安排到机关单位,平民家庭直接进厂。 那些运气差的、家里没门路的,就只能待业在家了。 放眼望去,省城遍地都是无业青年和街溜子。 顾春梅微微叹息,“妈是觉得水泥厂太埋汰了,长时间在那里工作,会对身体不好。” “妈,你那是老观念了,现在的水泥厂没你想得那么脏,人家都有吸尘风机了。” 柳兴发显得很兴奋。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对不起二弟,“妈,要不把这个名额给兴国吧,他比我能吃苦。” “不用,你去你的。”老二能说会道,脑子灵光,她以后想带着老二做买卖。 “妈,那咱们还回村吗?” “回去,你现在去买票,咱们明天走,妈下午还要去医院一趟。” 既然答应夏叔了,她就得办到。 与此同时,鲶鱼沟,老柳家。 柳兴国扛着大包小包走进院子。 他在省城买了不少熟食和点心,打算给吴爷爷和刘会计他们送去。 这些年他们对家里照顾不少。 “遭瘟的玩意,你一声招呼都不打,自个儿就走了,你到底干啥去了?你还知道回来?” 刚走进屋,柳老太太就骂开了。 看向孙子的眼神仿佛看着仇人,满嘴喷唾沫星子。 黄大喇叭也在炕沿边坐着。 自从两家噶了亲家后,走动越来越频繁了。 感情急速升温。 柳兴国冷哼一声,皱紧眉头,“我干啥去了,你孙女都被人贩子拐跑了,你还搁这骂呢,你一天天除了骂人,你还会干啥?” 他离开省城时,兴艳还没找到呢。 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兴国,你、你说啥?” 不等老太太老爷子着急呢,黄大喇叭直接从炕上跳下来,冲上前抓住柳兴国的手,“你妹妹人呢?” 奶奶的,如果柳兴艳被人贩子抓走了,那她的彩礼钱不就打水漂了? 她家里婚房都布置好了,就等着兴艳回村子嫁给她儿子呢。 柳老太太也嗷嗷地喊,“兴国,你把话说清楚,你妹妹到底去哪了?” 死丫崽子,真是翅膀硬了,都敢离家出走了。 那天兴艳跟她吵了一架,她还以为孙女回学校去了呢。 谁能想到会遇见人贩子啊。 柳兴国拍开黄大喇叭的手,不冷不热道:“我怎知道她去哪了,你如果关心她、惦记她,那就自个儿找去呗,我又没拦着你。” “你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兴艳是你亲妹妹,你还不赶紧把她找回来?” 柳老爷子用力敲敲拐棍,老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我和你奶都多大岁数了,走道都费劲,怎么出去找人?” “爱找不找呗,管我屁事?”柳兴国耸了耸肩,“当初她要去省城时,我费劲拔力劝她、拦她,她听吗?不听也就罢了,还挠了我一把。那句话咋说来着,良言难劝该死鬼,她纯活该她!” 如果兴艳跟他们一条心,不用爷奶吩咐,他也会主动去找的。 可那丫头狼心狗肺,任性的很,全然不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柳老爷子怒火万丈,抡起拐棍就要打他,“你个孽障,孽障,我打死你算了!” “你快消停点吧。” 黄大喇叭吼了一嗓子,一把抓住拐棍,冷着脸质问道:“孩他爷,他奶,我不管你家兴艳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还是故意躲起来不回村,按照保证书的约定,她都必须嫁给我儿子宝根。如果做不到,那就趁早把彩礼钱给我吐出来,是你们先违约的,这次要赔我500块,少一分都不行!” 哼,她在村里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人敢坑她骗她呢。 柳老太太狠狠剜了孙子一眼,看向黄大喇叭时,嘴角又涎满了笑容,“宝根娘,你别听兴国瞎咧咧,兴艳都多大人了,她上过学,有知识,怎么可能被人贩子拐跑呢。你放心,过两天兴艳就回来了,到时我保证把她完完整整地送到你家去,好不好?” “奶,你说啥呢?”柳兴国一脸懵逼,好奇道:“你把兴艳许配给王宝根了?” 好嘛,兴艳本来心气儿就高,性格又泼辣又刁蛮,她怎么可能嫁给王宝根? 尤其是遇到黄大喇叭这样的婆婆,嫁过去恐怕坚持不了三天,就得被磋磨死。 柳老太太厉声骂道:“这事儿你少管,我是兴艳的亲奶奶,我把她嫁给谁还要经过你同意啊,你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你咋不嘎巴一下瘟死呢!” 一想到自己和老伴饿得上气不接下气、兴国却吃得饱穿得暖,她心里的火气就噌噌往出冒。 柳兴国也懒得管,他只是随口问一句而已,轻哼道:“你就瞎折腾吧,这个家早晚被你折腾黄摊子,哼!” “闭嘴,滚出去!”柳老爷子怒不可遏,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朝孙子砸去。 他早就看这逆子不顺眼了。 柳兴国眼疾手快,反应灵敏。 稍稍一侧身,茶杯就从他眼前飞过去。 然后就听‘嗷’地一声惨叫,茶杯结结实实地掴在柳老太太的面门上。 “哎呀,嗷,疼、疼死我了!” 茶杯应声而碎,老太太的额头被砸出血了。 鲜血顺着老脸流淌下来,滴在衣襟和手背上。 好在茶杯里没有热水,不然老太太就被烫瞎了。 “老婆子,你、你没事吧!”柳老爷子面色一慌,赶紧上前查看。 老太太扯着嗓子、像杀了猪似的哀嚎,“你个老不死的,你打我干什么?”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打兴国那个兔崽子,快,我带你到刘会计那里包扎一下。” 刘会计身兼两职,既帮大队算账,也帮人看病。 他爹以前在村里就是赤脚大夫,把看病的本事传给了他。 柳老太太抽出帕子捂住脑门,眼睛还偷偷瞄着黄大喇叭。 这事可难办咯。 如果兴艳真回不来,她就要赔宝根娘500块钱。 她都快要死了,去哪弄这么多钱啊。 “他奶,我丑话说在前头。” 眼看老太太想走,黄大喇叭拽住她,“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兴艳如果不回来,我就到派出所告你诈骗,不信咱走着瞧,你看我敢不敢去!” 第六十八章 坑蒙拐骗 黄大喇叭可是个惜财如命的人,怎么可能吃这种哑巴亏? 柳老太太脑门本来就疼,一听宝根娘叽叽喳喳吵个没完,心里的火就压不住。 “宝根娘,你嚷嚷啥啊,咱们邻里邻居的住着,我还能跑了不成?你放心,就算兴艳不回来,老太太我砸锅卖铁也把欠你的钱还上。” 黄大喇叭一听,嗤笑道:“砸锅卖铁?呵呵,你家穷得耗子都不稀罕来,你拿什么还钱?我这手里可是有字据的,你也在上面签字摁手印了,我拿到派出所一告一个准儿,识相的话就赶紧把你孙女找回来,不然可别怪我不顾邻里情分。” 柳老爷子听到这里,涨红了老脸,气急败坏地喊道:“你去告吧,让公安把我们抓起来,反正牢里有吃有喝,我干脆就死在牢里算了,去吧!” 这人太难缠了,跟她噶亲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跟我耍无赖是吧?”黄大喇叭叉着腰,眯起眸子,“倚老卖老,以为自己上岁数了我就不敢治你们是吧?行,我现在就把吴队长找来,让他评评理!” 话落,黄大喇叭头也不回地往出跑。 本来她还想宽限他们三天时间。 如今见两个老不死的是这种态度,摆明是想赖账了。 黄大喇叭也不跟他们废话了,她今天就得把钱要回来。 柳老太太的额头还在流血,眼见宝根娘跑出去,她忙吩咐兴国,“哎呀,你还愣着干啥,快点拦住她啊。” 跟黄大喇叭噶亲家的事情村里人还不知晓。 如果让他们知道兴艳被拐,她又收了老王家彩礼钱还不上,那得多丢脸啊。 这不是坑人吗。 她都快入土的人了,死之前还想留个好名声呢。 柳兴国一屁股坐在炕上,撇撇嘴,“是你们先骗人家的,我拦她干什么?你们也不想想,兴艳眼光那么高,又读过书,一心想离开这个家、去城里生活,她怎么可能嫁给王宝根那种乡下汉?让吴爷爷过来评评理也好,省得你们以后再出去坑蒙拐骗!” “小兔崽子,你住嘴!住嘴!” 柳老太太睚眦欲裂,一张老脸血糊里拉的,龇着牙怒吼,“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这个白眼狼不管我们,我和你爷饿得实在没办法,也不会跟黄大喇叭噶亲家了,你跟你那个死妈一样,自私自利,小肚鸡肠,自己吃饱喝足了,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 柳老爷子也恶狠狠地瞪着孙子,眼里满是唾弃。 柳兴国冷冷一笑,“对,我就是故意不给你们粮食吃,就是想饿死你们,你们之前是怎么对我妈的,对我和大哥的?一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就把兴艳叫到屋里偷摸吃,我们每天只配喝米汤菜汤,挣来的工分和粮票还得乖乖交给你保管,凭什么?” “我妈累死累活的为这个家奔波,到年底了连个鸡蛋都吃不上,你们却躲在屋里吃肉喝酒,一天天啥活不干,就等着我们养活你们,稍有不顺了还要打我妈几下出出气,咋的,我们是你家的长工啊,还是奴隶啊,让你这么压榨?那长工还有月钱呢,我们有什么?” 柳兴国不管三七二十一,瞪着眼一顿臭骂。 妈说了,等她从省城回来再收拾这两个老货。 所以兴国先过过嘴瘾,重头戏留给老妈。 李老太太被怼得全身直突突,咬着牙骂道:“你妈当年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崽子,没爹疼,没娘爱,在村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她能嫁给一鸣,那是她家祖坟冒青烟了,我给她吃给她喝,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一个个翅膀都硬了,都敢跟她叫板了。 柳兴国听后,拧紧眉头,“吃百家饭长大的就不是人了?就活该被你欺负了?就该忍气吞声、让我二婶顶替她的名额去随军了?” “别人家的老人都向着自己儿媳妇和孙子,不让他们受半点委屈,你们可倒好,跟吸血鬼似的,拼了命地打压我们、欺辱我们,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我妈十几年前也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要长相有长相,要个头有个头,凭啥嫁到你们家后,就得被你们欺凌打骂?她卖给你们家了?有卖身契吗?” “你少拿老一代人的思想观念来要求我们,这都建国多少年了,过去你们那一套封建礼教兴许还管点用,但在这儿,不好使了,爱咋咋地!有招想去,没招死去!再敢侮辱我妈,我就把你那张吞粪的老嘴撕开!” 柳老太太全身哆嗦得厉害,嘴唇剧烈颤抖,一双三角眼都快瞪出来了。 “你、你......你反天了,反天了!” 柳老太太不顾脑门的疼痛,抢过老伴的拐棍,呜呜嗷嗷地就朝柳兴国打去。 恰在这时,吴老蔫和刘会计等人走进屋子。 见到眼前此景,当即怒喝一声,“干什么,给我住手!” 光天化日就敢打人,无法无天了。 柳老太太动作一顿,回头看去,就见黄大喇叭气哼哼地看着她,“兴艳奶,吴队长来了,咱们说道说道吧!” 今天不把钱要回来,她名字倒着写。 柳老太太赶忙把拐棍塞给老伴,笑吟吟道:“老吴啊,我们这是家事,就不劳烦你......” “什么家事?”吴老蔫竖起眉头,“刚才宝根妈说,你骗了她200块钱,还死不认账,有这事儿吗?” “哎哟,这话说的,我收的是彩礼钱,当时宝根娘也答应给了,哪能叫骗呢?”柳老太太急声解释。 黄大喇叭闻言,破口大骂,“放你娘个罗圈屁,我问你,你孙女人呢?我家连婚房都布置好了,她如果不回来,你让宝根娶谁当媳妇?娶你这老蒯吗?” “又没说不回来,你叫唤啥啊!”柳老爷子绷着老脸,“兴艳是年轻人,眼下还在上学呢,怎么可能天天待在村子里?” “我呸!”黄大喇叭啐了口唾沫,上前拽住柳兴国,“兴国,你跟吴队长说说,你妹子是不是被人贩子拐跑了?你说实话!” 柳兴国笑着点点头,“对,拐跑了,估摸着这会儿已经被卖到南方或者国外去了!” 此话一出,柳老太太双腿发软。 一个不稳就栽歪到地上去了。 第六十九章 一肚子坏水 “老婆子,老婆子!” 柳老爷子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搀扶。 柳老太太却像一条死鱼似的,躺在地上不肯起来。 她这一辈子,什么沟沟坎坎都过来了,可唯独不知怎么应对眼前的困难。 看宝根娘那泼辣的劲头,今天如果不把钱还上,她就得蹲笆篱子。 还不如直接装死敷衍过去呢。 黄大喇叭见状,气得直跺脚,“金翠莲,别以为你装死就能糊弄过去了,你如果不把彩礼钱还给我,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狗窝,再去派出所告你诈骗!” 真是没有王法了。 吴老蔫被吵的脑瓜仁生疼,皱了皱眉,“兴艳她爷,她奶,字据我已经看了,这东西是有法律效应的,你们最好把钱还上,不然闹到派出所去,性质可就变了。” “老吴啊,我们家没钱啊。”柳老爷子愁眉苦脸,转了转眼珠子,“要不、要不就拿地顶账吧。” 老太太一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对对,就拿地顶账,把春梅他们的地都划给宝根娘,这不就结了!” 村里的地已经分完了,老柳家人口多,分到不少地。 柳兴国闻言,瞪着老太太,“凭什么拿我妈的地顶账,你经过她同意了吗?” 妈说得没错,这老东西果然惦记着他们的地呢。 “我还用得着她同意?”柳老太太横了兴国一眼,“我还没死呢,说话就不管用了?宝根娘,我拿春梅的地顶账,没毛病吧?” 黄大喇叭眨眨眼,在心里琢磨起来。 顾春梅分的那块地又远又偏,土质还不好,完全不值500块钱。 “不行,那块地顶天就值200块钱,根本不够还账的。”黄大喇叭不依不饶。 想糊弄她,门都没有。 老太太一猜她就不会善罢甘休,接着道:“那把兴艳和兴发的地也给你,这样总够了吧。” “奶,你疯了吧,你有什么权利出卖家里的地?”柳兴国大声吼道。 “你闭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老吴,你觉得这办法行吗?”柳老太太问。 吴老蔫摩挲着手里的烟袋锅,跟柳兴国对视一眼,“这三块地加在一起,可不止500块钱。” 顾丫头也是,去了趟省城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就把春梅和兴发的给她,这事儿我做主了。”柳老太太拍拍大腿,语气不容置喙。 柳兴国直接气笑了,“奶,你等着吧,你等我妈回来,看她怎么跟你算账!” “呸!一个小贱蹄子,她还能吃了我不成?”老太太吐了口粘痰。 一想到前段时间那贱人殴打她、辱骂她,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柳兴国还想理论几句,吴老蔫把他拽出来,问道:“你妹妹真被人贩子拐走?” “大概率是的,我妈和我哥已经去找了。” “那你妈没说啥时候回村啊?” “快了快了,就这两天。” 顾春梅其实也想早点回来,奈何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他让兴发去买票,自己则是买了点水果来到医院。 打算看看金凤那丫头,顺便帮夏叔劝劝他儿子。 “大妹子,你来就来,咋又拿东西啊,上次买的橘子和苹果还没吃完呢,都快放烂了。” 王秀春见兴发妈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上去。 很亲切地拉起顾春梅的手,“大夫说,金凤再住两天就能办出院了,到时我们一家三口高低得去你家看看,没有你儿子,我闺女就活不成了!” 顾春梅笑容满面,放下东西道:“这么说就太外道了,金凤善良厚道,不顾危险替兴艳挡子弹,这丫头一看就是胆大心细的,将来谁娶了她,就等着享福咯!” 一旁的陈德发听了,也没绕弯子,“大妹子,我看你家兴发就不错,能说会道的,手脚还勤快,要不......” “当家的。” 不等男人把话说完,王秀春忙打断他,“嫁闺女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关系到咱闺女一辈子的幸福,哪能上嘴皮碰下嘴皮、说嫁就嫁呢!” “对对对。”顾春梅连连点头。 她明白陈妈心里的顾虑。 就怕金凤嫁给兴发后,生活没保障,跟着一起吃苦受罪。 所以今天过来,她就是想通知陈爸陈妈,她儿子已经找到工作了。 “姐,其实这事儿来得也挺快的,我家兴发找到班上了,在水泥厂,离省城和县城都不远。累是累了点,可那里的工资和福利很好,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顾春梅再次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如果金凤和我儿子真成了,我打算在省城给他们买一套房子,不跟我一块住,而且我愿意出彩礼钱,你们只需说个数,能满足的我一定满足。” “毕竟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嘛,金凤和兴发又谈得来,挺有缘分的,能撮合到一块那再好不过了,哪怕最后事情没成,咱俩家还一样走动着,不用搞得那么生分。” 王秀春听完,心里愈发疑惑了。 她再次打量顾春梅一眼。 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富婆啊。 在省城买一套房子可不便宜。 哪怕是平房,也得好几百、甚至上千块一套。 兴艳妈是从农村来的,提到买房时,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大妹子,你说话就是中听,一看就是实在人。” 王秀春握着顾春梅的手,笑着说道:“我也不是反对这门亲事,老话讲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嘛,我也盼着金凤能嫁到你们家,有你这么善解人意的婆婆,我心里也踏实。但是工作和房子,不能口头上说说就行了,眼见为实嘛,好歹让我们真真切切的看见了我才放心啊。” 这年头骗子太多了,防不胜防。 虽然知道兴发妈是好人,心眼不坏,但保不齐也有吹牛的嫌弃。 万一把金凤嫁过去,他们家穷得叮当响,锅都揭不开了,后悔可就晚了。 顾春梅抿嘴一笑,“好,这事儿你放心,等我们这边办好了,就带你和大哥还有金凤,去参观兴发的单位和新买的房子。” “得咧得咧。”王秀春乐得合不拢嘴。 躺在床上的陈金凤也羞红了脸,胸膛内小鹿乱撞。 从病房出来后,顾春梅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 平复一下情绪后,朝夏长海的病房走去。 谁料刚下到一楼,她就发现身后有个人跟着她。 第七十章 头疼的婚约 起初她也没在意,以为那人只是路过的。 可顾春梅拐了两个弯,又去了趟卫生间,那人还在后头跟着。 而且还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冲着她来的。 顾春梅压下心中的恐慌,没找他理论,以免打草惊蛇。 “顾大姐,你来啦!”来到病房门口,周小军热情地打招呼。 顾春梅笑着点点头,透过半掩的房门朝里看去,就见江如月也在。 正捧着一束花往瓶子里插。 夏首长眼睛半眯着,没搭理她。 “大早上就来了,我们军长撵都撵不走。”周小军见顾春梅往屋子里看,无奈地说了句。 顾春梅抿嘴一笑,“那我等会儿再进去。” “也好。” “小军,我跟你说个事。”顾春梅压低声音,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顾大姐?”周小军好奇。 顾春梅小声说道:“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什么?”周小军瞪大眸子,一脸警惕。 做为夏军长的警务员,他可不是吃素的。 “顾大姐别怕,我这就去把那家伙逮住,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周小军一溜烟地就跑走了,顾春梅拦都拦不住。 她是想先让那个人偷偷跟着,等人少的时候再动手。 不然医院这么多人,不好锁定目标,还容易引起骚乱。 “是顾同志来了吗,进来!”屋内传出声音,夏长海从床上坐起来。 “是我。”顾春梅叹了口气,拎着东西走进病房。 江如月扭头瞪着她,“你怎么又来了?就这么想巴结长海?非亲非故的,你故意接近长海,到底有什么企图?” 一进屋就来个三连问。 顾春梅把东西放下,睬都没睬她一眼,而是笑着看向夏长海,“夏首长身体好点了吗?” “关你什么事?”江如月涨红了脸。 这死女人竟然敢轻蔑她,问她话都不知道回答。 夏长海微微蹙眉,“如月,你先出去,我跟顾同志说几句话。” “长海,凭什么她每次来,都让我出去等着,我是你未婚妻,她不过是个外人,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面说的?”江如月胸腔都要气炸了。 夏长海失去耐心,加重了语气,“我说过,你以后不要把‘未婚妻’这三个字挂在嘴边,我何时说过要娶你了?” 顾春梅眨了眨眼,慢慢坐在椅子上。 看来今天有瓜吃了。 江如月表情怔了一下,紧紧咬着嘴唇,半天没吭声。 她也挺心累的。 她又不是贱皮子,这些年上赶着讨好长海,取悦他,巴结他,捧着夸着哄他开心。 还不是看中了长海显赫的家世和身份吗。 她可没有老子那种‘上善若水,处下不争’的淡泊胸怀。 哪个女人不想嫁给位高权重的男人? “长海,咱们的亲事自幼就定下了,我爸在世时,跟夏叔叔就说好了,等咱们成年后就结婚,如今你一拖再拖,拖了快二十年了,我的大好青春都浪费在你身上了,你却是这种态度。” 江如月眼含热泪,眼圈发红,“一个女人总共有几个二十年啊,长海,你如果不想娶我,当初为什么不说?现在想撕毁婚约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让我怎么办?” 顾春梅听到这里,紧紧抿着嘴。 原来这两个人定的是娃娃亲啊。 夏叔叔那么机智果断的人,怎么给儿子定了这么一桩婚? 夏长海冷笑道:“我拒绝过你千百次,你有听过一次吗?江如月,我十几岁时就跟你说过,咱们两个不可能结婚,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可你呢,几十年如一日的纠缠我,奉承我,现在还倒打一耙,说我消耗了你的青春。” “江如月,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当年你父亲在战场负伤,临死前求着我爸定下这门亲事,我爸能不答应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吗?你却上纲上线,觉得只要老人同意了,这事就板上钉钉了,你真的以为这样耗下去,我就会把你娶进门,做军长夫人是吗,那你也太天真了。” 顾春梅听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夏叔是迫不得已才答应这门亲事的。 江如月哭得梨花带雨,捏紧拳头,“长海,我只知道老辈人定下婚约,自有他们的道理,我不敢违背,你也一样,除非夏叔叔亲自撕毁婚约。不然,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弃!” 真到了鱼死网破那步,她大可以去军区宣扬,就说夏军长不履行婚约,始乱终弃。 军人,尤其是军官最在意自己的名声。 她就不信长海不怕。 夏长海:“......” 这也是让他特别头疼的事情。 当年他也不知道爸是怎么想的,脑子一热就跟江家订亲了。 江如月的父亲做为革命烈士,军区赔了一笔钱。 后来她母亲送江如月到国外留学。 这些年手里的那点体恤金早都花光了。 家中没钱了,江如月便像狗皮膏药似的,加倍来纠缠他,愈发地得寸进尺。 他不止一次让爸退掉婚约,跟江家断绝关系。 可爸做为江叔的铁杆兄弟,他们是冒着枪林弹雨在战场上建立的友谊,关系亲如手足。 既然答应要让江如月嫁进夏家,就断然不会改口。 他太了解夏卫国了。 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 所以此事就一直这么耗着,耗了二十来年。 他没娶,江如月未嫁。 要知道,娶一个不喜欢的人进门,就像尿裤兜子,暖和一时,却难受一辈子。 夏长海低头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的厉害,“你出去,让我静一静,顾同志留下!” 江如月:“......” 说了半天,还是想赶她走啊。 “那我在外面等你。”江如月吸了吸鼻子,狠狠剜了顾春梅一眼,警告她,“跟夏军长说话要注意分寸,认清自己的身份,别脑子一热什么都往出说。” 顾春梅微微一笑,“江小姐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话还不用你来教!” “哼!”江如月翻了个大白眼,插完手里的花,拍拍手转身出去了。 夏长海长吁一口气,慢慢抬起头。 看向顾春梅时,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让你看笑话了。” 第七十一章 亲情感 顾春梅笑着摆摆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没啥好笑话的,就好比我,当初也是不情愿嫁给柳一鸣的,结婚后那滋味真不好受,吃过的苦比喝过的水还多。” 夏长海轻轻颔首,“柳一鸣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军区过几天要进行体能测试,不达标的就强制退伍了,柳一鸣今年40出头了吧?” “刚好40,他大我两岁。”顾春梅回道。 她记得柳一鸣是24岁那年带郭彩霞随军的。 一走就是16年。 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须臾,夏长海又问,“你女儿没事了吧?” “她还好。”已经投入她爹怀抱了。 “我听小军说,军区分房的事情,你拒绝了,是不是我父亲跟你说什么了?”夏长海诧异。 一提到这事,顾春梅就憋不住乐,“夏叔没说什么,他只是想把你在军区的房子留给我,让我搬进去住,这种分法,我哪敢答应啊。” 夏长海:“......” 他就知道爸办事不靠谱。 “这个恩情暂且记着,以后再还吧。”夏长海呢喃一声。 “其实夏叔也是好心,他这么做是想让你回家去住,父子间哪有隔夜仇啊,他心里一直惦记你呐!”顾春梅笑容劝说。 夏长海听后,挑起眉梢,“是他让你来劝我的吧?” “没......没有。”顾春梅一脸心虚,随口扯了个谎,“夏叔说你一晃十多年不回家,爷俩一见面就吵,这哪是亲生父子该有的啊。” 夏长海轻笑一声,“你可以去告诉他,让我回家也行,他必须解除我跟江如月的婚约,这是最重要的前提,如果做不到,那就免谈。” 至于后妈,他现在已经学着接受了。 毕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给爸做个伴也好。 而且听说后妈退休后也没闲着。 偶尔在大学教教书,平时见到她的机会也少。 顾春梅无奈地笑笑,“夏首长为什么不自己去跟夏叔说?” “如果他肯听,我们也不会总争吵了。”夏长海同样也很无奈。 也不知江如月给爸灌了什么迷魂汤,爸一门心思就认准这儿媳妇了。 “我一个外人,去传这种话不合适吧,况且夏叔也不一定会听啊。”顾春梅苦笑道。 夏长海倒是很淡定,“我爸既然让你来劝说我,你从中传话再合适不过了。” 看得出来,爸很信任顾同志。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爸对顾同志的那种热情是由内而外的,很真诚。 顾春梅有点无语。 她要回村子。 “我尽量吧。”心里虽然不愿,但还是应了下来。 恰在这时,周小军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顾大姐,我刚才找了一圈,没发现有人跟踪你啊。” “什么?”夏长海眉头一皱,有人跟踪顾同志?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一鸣和郭彩霞。 毕竟顾同志让他们吃了那么大的亏,他们怎么可能不报复? 顾春梅道:“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有兴发陪着我,明天我们就回村了,麻烦你了小军。” “顾大姐,你最好还是注意点,现在外面可乱了。”周小军劝她。 “好,我知道。” 又聊了一会儿,顾春梅便起身告辞了。 夏长海心里却很担忧,他吩咐周小军,“你在暗中偷偷跟着,如果有人胆敢对顾同志图谋不轨,立刻拿下。” “是!知道了!”周小军敬了个军礼。 说完,他又很纳闷,“军长,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顾大姐到底是怎么知道人贩子藏身地点的?你带出的兵,侦查能力都很强,之前也搜查过那家化肥厂,不可能没发现蛛丝马迹。” “公安同志也大范围搜捕过,都没啥发现,可唯独顾大姐锁定住那家化肥厂,还一抓一个准,真邪门啊!” 就好像她能掐会算,有未卜先知能力似的。 夏长海其实也很诧异。 顾同志只说在逛百货大楼时,偶然听到两个人偷偷谈话,才知道那家化肥厂的。 可那些歹徒比狐狸都狡猾,他们怎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谈这种事情? “不管怎么说,结果都是好的。”夏长海知道顾春梅身上有某种特别之处。 不然像父亲那么孤傲的人,也不会对她那么热情了。 顾春梅来到医院楼下,见门口有一个卖烤玉米的小摊。 正打算买两穗尝尝,一辆吉普车忽然开了过来。 片刻后,顾卫国从车上下来,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妇人。 顾春梅笑着上前,刚要跟夏卫国打招呼,眼睛却定在妇人的脸上。 只一刹那,顾春梅就惊在原地,嘴唇微微张开,表情紧紧绷着。 内心莫名涌出一抹悲恸感来。 这妇人戴着金丝眼镜,身形瘦削,个子很高,穿着一套绛紫色长裙子。 虽然上了年纪,皮肤却保养的很好。 气质出众,面带和蔼之色,周身都透着一种书卷气。 妈? 顾春梅在内心呐喊一声。 这人长得很像她妈。 她现在还留着妈年轻时的照片。 即便妇人脸上挂满了沧桑和老气,但五官轮廓和大模样是不会变的。 妇人显然也愣了一下,在陌生人的紧盯下,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一种无形的亲切感和归属感冲进脑海,搅乱了她的思路。 就这样对视了五六秒钟,夏卫国才出声问道:“顾丫头,你跟长海说了没?那小子是不是又犯驴脾气了?” “啊?”顾春梅回过神儿来,“夏叔,你说什么?” 妇人也很尴尬地收回目光,绕过吉普车,笑吟吟地走上前。 夏卫国道:“我是说,长海有没有答应回家啊?” 为了迎合那臭小子的心情,他今天特意把翠芳带来了,让长海见见他后妈。 主要是翠芳坚持要来看望长海,还买了不少东西。 顾春梅莞尔一笑,“我说了,夏首长让我转告你,他回家住也行,但必须要跟江小姐解除婚约,就这一个条件。” “这臭小子,婚姻岂能儿戏?”夏卫国拧紧眉头,“我夏卫国做人做事向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既然当初答应老江要娶他女儿,又怎能出尔反尔呢?” 顾春梅耸了耸肩,“所以就因为这事儿,你们父子俩僵持了这么多年,何苦咧?” 第七十二章 失踪多年的母亲 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非要搞得那么复杂。 夏叔一门心思坚持自己的想法,却让儿子在痛苦中煎熬。 “顾丫头,长海那小子冷傲的很,一般人很难接近他,谁说的话都不听。” 夏卫国长叹一口气,“也难得他愿意跟你聊天,你能不能再帮夏叔......” “不不不!”顾春梅连忙打断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夏叔,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家里确实有事,我着急回村子。” 这件事的根源就在夏卫国。 一句话就能解除掉婚约,却耗了这么多年。 把儿子都耗成中年大叔了。 “也好。”夏卫国微微叹息,“顾丫头要回村子,我让小军开车送你回去吧,很方便的。” “不了,我已经买好票了,明早就走。”顾春梅笑着回道。 一旁的蔡翠芳笑容温婉和煦,轻声细语地问,“你姓顾?” 第一眼见到顾丫头时,她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这丫头的眉眼和五官,跟她很像。 虽然带着一种沧桑感,但心灵上的碰撞是很真切的。 顾春梅点点头,“对,我姓顾。” “翠芬,她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顾丫头,你看她长得像不像你?”夏卫国笑着插了句。 蔡翠芳‘嗯’了一声,很亲切地去拉顾春梅的手,后者却很防备地拨开了。 顾春梅心想,如果面前之人真是她的母亲,那她绝对不会原谅她。 这天底下没有亲妈不疼自己孩子的。 她娘可倒好,直接把她抛弃了。 如果蔡翠芳真的死在那场山洪中,尸骨无存,顾春梅心里也就释然了。 可阴差阳错的,她好像又没死。 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 还莫名其妙成了夏卫国的妻子。 若没死,她为什么不回村子找她? 自从来省城后,接连发生了太多事情,让顾春梅脑子有些混乱。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清静清静,理一理思路。 蔡翠芳见顾丫头有意跟她保持距离,表情也冷冰冰的,便笑着问,“你家住在哪?你全名叫什么?爹娘还健在吗?” 顾春梅抬起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夏卫国拍拍手,“是了是了,我之前也一直想问顾丫头家住哪,可一忙起来就忘到脑后去了,顾丫头,你全名叫啥?” 顾春梅唏嘘一口气,既然人家都问了,也不好不说。 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况且面前的夏夫人是不是她娘,还有待确认。 “我叫顾春......” “妈!” 不等说完,一道声音忽然打断她。 回头望去,就见柳兴发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手里还捏着两张车票,“妈,我买完票了,今天下午就有趟车去县城,咱们现在走吗?” “瞧你跑的。”顾春梅怨怪儿子一句,忙拿出手帕帮他擦汗,“发车咱就走,等会儿回招待所,把东西收拾收拾。” 柳兴发点点头,“妈,兴艳咋办,就把她留在省城了?” “你还有闲心管她?”顾春梅皱了皱眉,“有那时间,还不如上楼看看陈丫头呢,我跟她爸妈说了,等你入职后,你俩就订亲,回头妈在省城踅摸踅摸,给你俩买一套房,留着结婚用。” “真的?”柳兴发喜出望外,眼睛乐成一条缝儿。 妈办事太靠谱了。 他打小就自卑,家里条件差,自己又没文化,爷奶刻薄刁蛮,妈又弱懦没主见。 所以按照他的想法,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到媳妇。 哪成想跟妈进了一趟城,就物色了一个姑娘。 “那还能有假?”顾春梅帮儿子理了理衣服,娘俩至今还穿着从村里带来的衣裳。 大补丁摞着小补丁,又破又旧。 “回头你去买身新衣服,留着跟陈丫头见面时穿。还有,这次我自己回村子,你在水泥厂下车,拿着介绍信直接办入职去吧。” “妈,你一个人回去能行吗?”柳兴发不放心。 爷奶要是知道妈大闹军区,把爸的军职搅合没了,一定不会放过妈的。 顾春梅冷笑一声,“他们还能把我吞了?” 蔡翠芳见娘俩聊得火热,话也搭不上,便跟夏卫国对视一眼,“咱们先进去吧。” 她今天是特意来看长海的。 “好,我去车上把东西拿下来。”夏卫国说道。 搞了一溜十三招,到底没问清顾丫头叫啥,家住在哪里。 抽空还是问问长海吧,他应该知道。 跟夏卫国道别后,顾春梅领着儿子回到招待所。 拾掇好东西,娘俩来到客运站。 一间不大不小的候车室内,挤满了准备坐车的人。 有人背着竹筐,有人抱着小猪崽,有人牵着孩子。 打地铺睡觉的,跪在门口要饭的,兜售小药丸的,卖录像带的。 形形色色、的人挤在一起,嘈杂不堪。 顾春梅再次回头瞄去,发现那道身影又跟了过来。 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顾春梅打算解决掉这个麻烦再上车。 “老大,咱俩出去买几个包子吃。”顾春梅拎着兜子往出走。 娘俩来到一条逼仄的小胡同内,来往行人很少。 如果坏人想动手,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柳兴发有点紧张,“妈,咱来这里干啥?” 这里也没包子铺啊。 顾春梅停下脚步,叮嘱他,“有人跟上来了,等会儿如果厮打起来,你就赶紧去报公安。” “什么?”柳兴发如临大敌。 刚要说什么,那名男子已经追上来了。 他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 掀开衣服后,居然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把手枪,双眼像淬了毒一般,紧紧盯着顾春梅。 “嘿嘿,总算让我逮住了,跑啊,怎么不跑了?” 男子缓缓上前,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顾春梅的脑袋。 “你是谁?想干什么?”柳兴发心里虽然胆怯,可还是硬着头皮把妈拉到身后。 男子也没废话,冷着脸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子只图财,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拿出来,敢耍花招,老子就一枪蹦了你们,快点拿!” “我们没钱。”顾春梅道。 这人在医院时就盯上她了。 她穿得破衣喽嗖,脚指头漏风,任谁也不可能来打劫她。 知道她身上有钱的只有柳一鸣和郭彩霞。 所以眼前这个人明显是他们派来的。 男子眯起眸子,“敢跟老子撒谎?你身上最少也得有一万块钱,麻溜交出来,不然我可真开枪了。” 顾春梅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一万块?” 第七十三章 小川是谁的孩子? 男子愣了愣神。 但只是一瞬,他又开始不耐烦起来,“老子猜的不行啊,快点拿钱!” 顾春梅心里也很慌。 她长这么大也没被人拿枪指过。 稍有不慎走火了,她小命就没了。 所以甭管这人是谁派来的,都不能跟他硬碰硬。 “大哥,我们身上真的没钱,不信你搜!”顾春梅张开双臂。 她把存折藏在鞋垫下面去了,男子不可能搜她的臭鞋吧。 “开什么玩笑,你们身上明明就有钱,那个谁,你把衣兜和裤兜都翻过来,让我瞧瞧。”男子拿枪指了指柳兴发。 柳兴发照做了,只翻出了1块钱。 “你也翻。”男子看向顾春梅。 顾春梅干脆把外衣脱下来,使劲抖搂两下。 忙活半天,也才掉出来两个5分钱的钢镚。 “大哥,你真的抢错人了,我们买完车票后,穷得连吃饭钱都没有了。你看那大街上穿得花枝招展的人多了去了,你咋不去抢他们啊!”顾春梅没话找话。 男子可不信他们没钱,雇主说了,这两个人富得流油。 只要把钱抢回来,还打算分一半给他呢。 “你们肯定把钱藏起来了,带我去拿。”男子阴恻恻地眯起眸子,“不然我真的开枪了。” “你敢!”柳兴发怒吼一声。 “狗东西,你看我敢不敢!” 男子气红了眼,握枪的手都在颤抖。 “大伯母?你们这是......” 恰在这时,柳小川从胡同墙角探出头来。 他从医院一直跟到客运站,又从客运站找到了这里。 既然铁了心要跟大伯母生活,他就不可能再回去找柳一鸣。 见到眼前此景,柳小川真真地吓了一跳。 内心却激发出一股勇气。 如果他救了大伯母和堂哥,他们感动之余,会不会就认可他了?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想到这里,柳小川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怒声骂道:“奶奶的,大白天的就敢打劫,有没有王法了。大伯母别怕,你跟兴发哥快跑,我替你们挡枪子儿!” 话落,柳小川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抓着石头呜呜嗷嗷地就冲了过来。 男子哪里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愣头青啊。 他居然连枪都不怕。 要是真扭打起来,他肯定得吃大亏。 因为,他的枪是假的,装装样子倒是可以,却一发子弹也打不出去。 “嘭!” “哎哟,你......虎吧!” 柳小川一石头就拍在男子的脑门上,男子谩骂一声,斜斜歪歪地倒了下去。 “打死你,打死你!”柳小川又补了两脚,把男子的门牙都踢飞了。 “小川,别打了。”顾春梅生怕出人命,忙拽住小川。 真是吓死她了,如果小川不及时出现,她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柳兴发惊魂未定,呆呆地看着堂弟,“小川,你怎么敢的啊,你就不怕他开枪?” 柳小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里同样一阵后怕。 “我、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脑子一热就冲过来了。”柳小川搔了搔头发,咧嘴憨笑。 顾春梅把手枪捡起来,疑惑地眨眨眼,“咦?这枪咋是木头做的,轻飘飘的。” 上面好像还刷了一层漆。 柳兴发拿过来仔细瞅瞅,‘噗嗤’笑道:“好家伙,这是假枪啊,难怪他脑袋都被人开瓢了也没开枪。” 早知道是假枪,他三拳两脚就能把这孙子打趴下。 “兴发,你去报公安,我和小川在这守着。” “好!” 顾春梅把鞋带抽出来,绑住男子的手脚。 见柳小川眼巴巴地望着她,便问,“你咋跑到这里来了?” “大伯母,你和兴发哥要回村子吧,我也跟你们一块回去。”柳小川哀求道。 “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没有。”柳小川摇摇头,噘着嘴说,“都断绝关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春梅听后,叹息一声,“小川,柳一鸣虽然被免职了,但他在省城有人脉,有关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跟着他生活起码不用饿肚子。如果回到乡下,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又不会干农活,你怎么生存啊?” 从刚才小川的表现来看,这孩子其实是个很实诚的人。 只是这些年被郭彩霞教歪了。 小川跟兴艳是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出生的。 他4岁那年跟着郭彩霞随军去了。 当时走的时候还小,五官还没完全长开。 顾春梅这次来省城,再次见到18岁的柳小川后,隐隐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孩子怎么长得很像她呢。 而且跟兴发和兴国也很连相。 个头,鼻子,耳朵等等,相似度都达到百分之六十了。 “大伯母,我可以找工作啊,说到底我也是农村娃娃,以前我没吃过苦,那是因为我妈把我保护的太好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铁了心跟他们断绝关系,就是不想再伸手管他们要钱,往后啥事我都要靠自己,不求任何人!” 柳小川攥紧拳头,说得慷慨激昂,一副很有志气的样子。 顾春梅被他的傻样逗笑了,“那大伯母也不能收留你,你有母亲,你跟大伯母一起生活不合适。” “我不管,反正我不回去了。” 柳小川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咕哝道:“郭彩霞是不是我亲妈还两说呢,我小时候偷听奶奶说话,她说大伯母生娃时,奶奶故意把孩子调换了。” “奶奶偏向我妈,想让她生男娃,可我妈肚子不争气,偏偏生了个女娃,奶奶没办法,就打起大伯母的主意。” “所以我严重怀疑,柳兴艳其实才是郭彩霞的女儿,大伯母你才是我亲妈。” 顾春梅听到这里,猛地看向柳小川,眼里透着惊异。 “小川,这些话真是你奶亲口说的?”顾春梅抓住柳小川的肩膀,沉声问道。 当年小川4岁,4岁的孩子也该记事儿了。 她生产时,身子骨太虚弱了,生完孩子都来不及看一眼就昏迷过去。 听说郭彩霞也疼晕了。 她们妯娌二人在同一天、同一个时辰生娃,当妈的又双双昏迷,所以生出的娃娃很容易被掉包。 可转念一想,顾春梅又觉得不对。 据她所知,郭彩霞当初不是跟邻村的王老五勾勾搭搭吗。 如果小川是自己所生,那王老五的孩子是谁? 忽然,柳兴艳的脸颊从她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PS:亲爱的小伙伴们,记得多多评论外加好评呀,欢迎讨论剧情,如果对剧情不满或者有什么意见,可以在评论区提出哦,有你们的支持,我才有写下去的动力,你们的评论真的很重要。在这里祝愿所有小伙伴爱情事业家庭三丰收,吉祥如意发大财,爱你们哟,比心?( ′???` )比心! 第七十四章 看他还能蹦达到几时 顾春梅惊在原地。 难道兴艳才是郭彩霞跟王老五生下的野种。 而柳小川才是自己的儿子? “大伯母,你想什么呢?大伯母?”见男子苏醒过来,在地上使劲挣扎,柳小川忙叫了两声。 顾春梅回过神来,让柳小川把裤腰带解下来,又把男子绑了一圈。 “小川,你刚才说的事情你妈知道吗?”顾春梅问。 柳小川摇摇头,“我从来没跟她讲过。” “暂时先不要说。”她要回村找老太太确认一下。 如果婆婆在自己生产时、偷偷掉包了孩子,顾春梅绝不会放过她。 片刻后,柳兴发带着几名公安过来,把男子押走了。 做为受害者,顾春梅也得去一趟公安局,协助调查此事。 钱局长一听说顾同志被人打劫了,心里一惊,亲自来审理犯人。 “你和孩子没受伤吧?”钱局长很热情地询问。 老夏对他们娘俩颇为照顾,所以钱局也不敢慢待他们。 顾春梅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我们刚才审了一下,那歹徒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顾同志心里有没有怀疑的人?” 做为一名老公安,他心里当然清楚歹徒背后另有其人。 不然顾同志娘俩穿得这么破旧,歹徒不可能无缘无故盯上他们。 柳兴发插了一句,“一定是我爸和二婶派来的,只有他们知道我们身上有钱。” 一旁的柳小川也愤愤道:“跑不了他们,他们现在穷得叮当响,心里正怨恨我大伯母呢,想着趁大伯母离开省城之前,把钱都抢回来,除了他们没别人!” 钱局长‘嗯’了一声,把手下孙为民招呼过来,吩咐道:“你去把柳一鸣和郭彩霞带来问话。” “知道了钱局。”孙为民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妈,马上要发车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柳兴发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催促道。 钱局长闻言,隐隐有些好奇,“你们要坐车回乡吗?” 顾春梅说道:“是,车票都买好了,却遇到了这档子事,钱局,我们能不能先走啊?” “这恐怕不行,你们是受害人,得配合调查此案。这样吧,等我们弄清楚此事后,我让局里派辆车送你们回去,怎么样?”钱局长问道。 顾同志毕竟是老夏关照的人,所以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顾春梅一脸歉意,“那就麻烦钱局长了。” 看来车票是白买了。 孙为民来到医院才知道,郭彩霞已经办出院了。 眼下没人知道他们两个去哪了。 “哼,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柳一鸣目前还是军人,明天咱们直接去军区抓他。”孙为民说了一句,便回去找钱局汇报了。 顾春梅眼看这事儿当天办不成,只好领着兴发和小川再次住进了招待所。 招待所楼下有一家面馆,看着柳小川狼吞虎咽的样子,柳兴发问顾春梅,“妈,他跟着咱们算咋回事啊?” 虽然小川救了他和他妈,表现得很勇敢,但也不能因此赖上他们吧。 顾春梅扒瓣蒜扔进儿子碗里,“这次回村,我要找你奶确认一件事,小川得跟着。” “妈,确认啥事啊?”柳兴发不解。 “吃你的面,到时你就知道了。”顾春梅嗔了儿子一眼。 此时身在医院的夏长海,听完周小军的汇报后,一双星眸微微眯了起来。 他冷着脸道:“也就是说,那个歹徒是想抢顾同志的钱?” “是啊军长,当时我想冲过去保护顾大姐的,谁知她那个侄子比我还积极,抡起石头就把歹徒打晕了。最可笑的是,那歹徒手里的枪居然是假的。”周小军憋不住笑。 当时他见公安同志把歹徒带走了,自己也没露面,直接回医院汇报了。 夏长海面色如冰,“看来这柳一鸣还不死心,竟然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你通知下去,就说体能测试改到明天,所有军人必须到场,顺便帮我办个出院。” “军长,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呢,要不再住几天吧。”周小军搓搓手。 白天老首长还劝他,让军长安心休养,军区的事情有人处理。 还有军长的那个后妈,周小军也是第一次见。 长得温文尔雅,谈吐不俗,气质绝佳。 难怪老首长当年会娶她。 而且周小军还发现,这位老首长夫人,居然跟顾大姐很像。 夏长海这么多年第一次跟后妈见面,探望一个小时,他只说了两句话。 你好和再见。 当这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刻,他也愣了很久。 看来爸不是无缘无故对顾同志好的。 顾同志跟他后妈起码有八分相像。 “我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办出院吧。”虽然只有三天,夏长海却感觉比三年还要漫长。 周小军无奈,只好办了出院手续,当晚就把军长送回军区去了。 另一边,柳一鸣和郭彩霞正在收拾新租的房子。 他们的运气不错,出院后在军区附近找了一间房子,价钱很便宜。 只是这房子年久失修,门窗都坏掉了,屋内落满了细面灰,又脏又乱。 “兴艳,你住东屋,我跟你二婶睡西屋,你赶紧把自己房间收拾一下。”柳一鸣说道。 柳兴艳哪里干过这种脏活啊,一脸嫌弃,“爸,这房子太破了,我不喜欢,咱能不能租个楼房住啊。这房子四面透风,棚顶还漏雨,根本不适合住人。” 她到省城找爸是来享福的。 现在却让她住在这种破地方,她心里落差很差。 “不喜欢就自己找地方住去!”柳一鸣瞪了她一眼。 要饭的还挑肥拣瘦,不知深浅的东西。 兴艳刚出生时,柳一鸣就不稀罕她。 他总觉得这孩子长得跟自己不像,心里由内而外的排斥她、嫌恶她。 如果兴艳乖顺懂事,又贴心又孝顺,他心里的嫌弃也会淡一些。 可这孩子偏偏刁蛮任性,奸懒食馋,倒是跟郭彩霞有几分相似。 “我凭什么出去住?你是我爸,你有责任我给提供住处。”柳兴艳撇撇嘴道。 柳一鸣皱紧眉头,正要训她两句,一阵喊话声忽然从军区那边传了过来。 “全体将士听令,现在播送一个通知!” 第七十五章 办退伍吧 “全体官兵战士明天早上8点到集训场集合,进行体能测试。” 高亢的播音喇叭声音洪亮,穿透力很强,身在屋子里的柳一鸣听得真真切切。 他现在对自己的体能很没信心。 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从前他还是副团长时,从来不为这种问题担忧。 这些年他狂吃海喝,纵欲过度,身体早都垮掉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柳一鸣长叹一口气,扭头看向身旁的郭彩霞。 见她情绪很低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问,“你怎么了?” 郭彩霞闷头擦桌子,唉声叹气道:“我担心小川,这孩子到底跑哪去了,不会真去找大嫂了吧?” 柳一鸣听后,眼里满是不屑。 爱去哪就去哪呗,又不是他的种。 心里虽这样想,但嘴上还是劝她,“小川都18岁了,他走不丢,明天让兴艳再去趟医院,把咱们新家的地址留给护士,小川如果找去,让护士传达一下就好了。” 郭彩霞心里稍稍好受一些,可右眼皮还是跳得厉害。 总感觉要出大事了,又心慌又着急。 “一鸣,你说吴三办事靠谱吗,咱们都等了两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郭彩霞低声问道。 人是一鸣找的,主意是她出的。 他们跟吴三承诺过了,只要能把大嫂手里的钱抢过来,就分给他一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吴三答应得倒是挺痛快,可现在还没把钱送来。 “好事多磨,再等等吧。”柳一鸣用鸡毛掸子扫了扫炕上的灰,直接躺了上去。 郭彩霞心细,自言自语道:“会不会被大嫂发现了?就算被发现,她跟兴发两个人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打过吴三啊!” 别看大嫂嘴皮子利索,骂人一套一套的。 可她毕竟是乡下来的村妇,稍稍吓唬她一下,她就得乖乖把钱吐出来。 “别胡思乱想了,你去做点饭,忙活一天都快累死了。”柳一鸣还在为明天的体能测试担忧。 柳兴艳几乎一夜没合眼。 这里的环境太差了,都不如老家的房间好。 天刚蒙蒙亮,她就把郭彩霞从被窝里拽起来,‘二婶,你今天陪我去逛街,买裙子买鞋。’ 郭彩霞:“......” 她终于知道一鸣为什么讨厌这丫头了。 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明明都是十八岁了,是大姑娘了,还读过书,却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兴艳啊,二婶身体不舒服,改天再陪去好不好?”郭彩霞困得睁不开眼,但还是很温柔地哄她。 “不要!”柳兴艳跺跺脚,又去撕扯正在熟睡的柳一鸣,“爸,你起来,你赶紧给二婶拿钱,让她陪我去逛百货大楼!” 柳一鸣起床气很重,被女儿吵醒后,心里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怒声骂道:“天还没亮呢,在这嚷嚷什么,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不想待就趁早滚回乡下去,少来烦我,一个个的都好像我欠你的似的。彩霞,明天就给她找个婆家,赶紧把她嫁出去!” 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 “爸,你打我?”兴艳捂着脸,泪水涌出眼眶,“你凭啥打我,凭啥打我?呜呜呜......” 郭彩霞这会儿已经精神了,见兴艳哭得一抽一抽的,忙拉起她的手,“兴艳,二婶帮你揉揉,你爸今天要进行体能测试了,得好好休息才行,你当女儿的要多体谅体谅他。” “呜呜呜,我体谅他,谁体谅我啊?在家里时,妈和哥哥就讨厌我,嫌弃我,来到省城后,爸竟然也这样对我,既然你们都不待见我,那我干脆死了算了!” 柳兴艳情绪很激动,说完就佯装往墙上撞。 郭彩霞面色一慌,忙拽住她,“哎呀,兴艳,你这是干什么,不就是逛街吗,等会儿二婶洗把脸就陪你去,好不好?” “你别惯着她!”柳一鸣骂了一句,从衣兜里掏出烟点上,“她就是被春梅惯坏了,兴艳我告诉你,下个月高考,如果你考不上,就抓紧办退学,别读了。趁着年轻,找个好婆家嫁出去,我是你爸,这事儿我还能做得了主!” “你说什么?”柳兴艳睁大眼睛,声音都在颤抖,“爸,我不要嫁人,我才18岁啊,我还要上大学呢!” “哼。”柳一鸣轻哼一声,“放在农村,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孩子都满街跑了。爸不是不供你读大学,前提是你得考上才行啊!” “谁说我考不上了?”柳兴艳擦擦眼泪,一脸坚定,“这次我一定考上!” 如果她真考上了,爸再不供她,所有人都会声讨爸。 集训场内,站着一排排士兵。 他们昂首挺胸,目视前方,一双双眸子仿佛燃烧着一团火。 夏军长今天亲自监考,有他坐镇,所有人都不敢松懈。 测试分为三大类。 基础体能,通用战斗技能,负载拉带和六边形跑。 基础体内中,有一个5千米负载跑步。 单单这一项就够柳一鸣受的了。 “第一队,开始跑!”黄团长大喊一声。 第一队的100名战士便绕着宽敞的集训场奔跑起来。 其中就有柳一鸣。 夏长海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 集训场跑一圈是1千米,要跑满5圈才算达标。 前提是不能掉队,期间没有停顿。 不出意外的,柳一鸣连半圈都没跑满,就累得大汗淋漓,整个人像皮球似的滚落在地上,剧烈喘着粗气。 想当年,区区5千米算什么,真是岁月不饶人。 “柳一鸣,基础体能测试不通过,请进行战斗技能测试!” 跟他对战的是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没坚持十个回合,柳一鸣就被揍得鼻青脸肿,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夏长海紧皱眉头。 他知道柳一鸣很差,不曾想却差到这种程度。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 “把他叫过来!”夏长海吩咐周小军。 片刻后,两名士兵把柳一鸣架过来了。 面对军长的冷冽的目光,柳一鸣心虚地低下头去,“军长,我这段时间没休息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你也知道,我家最近出了很多事情,我还要在医院陪床,根本没时间训练啊!” “你不用训练了。”夏长海直言不讳,“收拾好个人物品,办退伍吧!” 第七十六章 柳一鸣被逮捕 柳一鸣惊出一身冷汗,表情透着绝望和不甘。 “军长,我当了这么多年兵,曾经还立过军功,虽然犯了一些错误,可是、可是我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我都40岁了,如果现在退伍,出去连工作都找不到,你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啊!” 柳一鸣试图说动夏军长,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件事不行。 夏长海哂笑道:“柳一鸣,你兼祧两房,影响恶劣,军区没把你扫地出门已经够仁慈了,可你做为军人,却连最基本的体能测试都通过不了,这说明你平时做事懒惰,不想训练,体能不达标的士兵,我们不会留下,这是规定。” 说到这里,夏长海叹了口气,“不过看在你立过军功的份上,我们决定多给你一些退役金,算是军区对你最后的恩情了。” 柳一鸣听后,紧紧咬着嘴唇,心情复杂极了。 他当了十几年兵,最后却是以这样的形式退伍了。 他最辉煌的时候还畅想过未来,等自己当上正团或者副师长时,也差不多该退伍了。 到那时他就领着彩霞和小川移居到国外去,舒舒服服的颐养天年。 哪知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眨眼间就击碎了他的所有幻想。 “军长,我不要退役金,求求你把我留在军区,让我做勤务兵或者炊事员都行,我......” “柳一鸣!”夏长海声色俱厉,“你以为谁都能当炊事员的?你人品败坏,身体素质又太差,口碑已经臭了,你如果继续留在军区,只会影响到其他人。” 一条臭鱼搅得满锅腥,这种害群之马留不得。 话落,柳一鸣把许政委叫过来,“立刻安排他退伍,现在就办!” “好!”许政委点点头,看向柳一鸣,“跟我走吧。” “不不不......”柳一鸣惊恐万分。 还想再争取一下,恰在这时,两名公安走了过来。 “谁是柳一鸣?”孙为民走上前,亮出证件。 柳一鸣表情一僵,慢慢抬起头,“我......我是。” “柳一鸣,你涉嫌跟歹徒勾结,抢劫百姓钱财,现在跟我们回局里一趟接受调查。”孙为民一脸严肃。 柳一鸣傻眼了,大声辩解,“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什么时候跟歹徒勾结了?” 吴三这个废物,他怎么连顾春梅一个女人都摆不平? 如果公安在私下里找他,凭他的人脉和关系,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现在当着夏军长的面说他跟歹徒沆瀣一气,还在他面临着退伍的节骨眼上,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孙为民眯起眸子,冷笑道:“有没有勾结,回去一查便知,小王小李,去把他铐上,押到警车上去。” “是!” “等一下!” 夏长海缓缓站起身,看着孙为民,“能不能等我们这边办完退伍手续,再把他带走?” 像柳一鸣这种人,必须让他尽快跟军区撇清关系。 孙为民认识夏军长,朝他笑笑,“好!” 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柳一鸣上交了军装,领了500元退役金。 换上一身破旧的常服被塞进吉普车。 “你爱人郭彩霞在哪里?”车上,孙为民审问道。 柳一鸣本来不想说。 可找人威胁春梅的主意还是彩霞想出来的。 所以事情一旦败露,他可以把彩霞推出去当替罪羊。 “前面左拐就到了。”柳一鸣帮忙指路。 这会儿郭彩霞已经换了身碎花裙子,正打算带着兴艳去逛街。 谁料刚走出门去,一辆吉普车就拦在她面前。 “一鸣?你怎么在警车上?”郭彩霞愣在原地,一颗心‘嘭嘭’乱跳。 难道吴三被公安抓住了,把他们都供出来了? 不可能啊,吴三会武功,身手很好,大嫂和兴发不可能打过他。 孙为民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拿出手铐,“郭彩霞,你涉嫌违法犯罪,跟我走吧!” “我没犯罪,你们不能乱抓人。”郭彩霞涨红了脸,尖声尖气地喊道。 “我们不会乱抓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既然没犯法,为什么不配合我们调查?”孙为民反问她。 “我、我......” “彩霞,上车!”柳一鸣横了她一眼,“咱们只是协助公安破案,过去询问两句话就行了。” 郭彩霞:“......” 询问两句话至于戴手铐吗? 可眼下退无可退,她又不敢拒捕,只好回头劝说兴艳,“你在家等着,二婶很快就回来了。” 柳兴艳‘哦’了一声,颇为失望。 看来今天只能自己逛街了。 她对爸和二婶是否犯罪了,能不能坐牢这件事丝毫不关心。 公安局内,顾春梅一大早就被叫过来等着了。 兴发去买了早饭,六个茶蛋,十个包子,一小碟芥菜丝,在钱局的办公室吃了一口。 柳小川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跟大伯母回村了,心情很激动。 “大伯母,咱老家长什么样子啊,穷吗?”他出来时才4岁,不太记得鲶鱼沟的样貌了。 顾春梅看了他一眼,“人挪活,树挪死,窝在那山沟沟一辈子的人肯定穷啊。” “那大伯母以后想搬到省城来吗?”柳小川追问。 “走一步看一步呗,倒是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小川如果真是自己亲儿子,她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得把他从郭彩霞那里要过来。 这小子从小吃香喝辣的,没受过任何苦,顾春梅心里对他也没什么愧疚感。 柳小川咧嘴傻笑,“大伯母,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每次看到大伯母他就觉得很亲近,离开郭彩霞和柳一鸣已经好几天了,他心里却一点都不想念。 柳兴发听后,捶了他一拳,“你少拍我妈的马屁,我妈有我和兴国就够了,将来我们给她养老,你别啥事都掺和,她又不是你妈,你那么殷勤干什么?” “谁说不是了。”柳小川愤愤地喊道:“大伯母说,这次回村子,就找奶奶......” “小川!”顾春梅瞪了他一眼,“坐下!” 这件事没确认之前,还不能太张扬。 柳小川很听话的坐在椅子上,朝兴发哥吐了吐舌头。 片刻后,孙为民带着柳一鸣和郭彩霞走了进来。 第七十七章 离婚了 看到完好无损的大嫂,郭彩霞心里‘咯噔’一下。 吴三真是个废材,没抢到钱也就罢了,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小川,你怎么在这里?”郭彩霞看着儿子,一脸诧异。 柳小川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搭理她。 郭彩霞很愤懑,愤愤地看着顾春梅,“大嫂,你总纠缠我儿子干什么,他现在都不管我叫妈了。” 顾春梅听了,淡淡一笑,“弟媳妇,你知道那个歹徒是谁敲晕的吗?就是你家小川干的,他呀,救了我和兴发一命呢!” “你说什么?”郭彩霞面色一滞,合着是小川坏她的好事啊。 这孩子,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耗子和猫奶,分不清好赖人了。 柳一鸣抽抽着脸站在那里,心里早已把春梅骂了千百遍。 自己被免职,被强制退伍,被带到公安局来,全是春梅害的。 再不离婚,他能不能活到白头都难说。 “把所有人带到审讯室去。”钱局拿着一个保温杯走过来,他要亲自审理此案。 审讯室内,吴三戴着手铐和脚铐,坐在凉板凳上。 看到柳一鸣的一瞬,吴三眼里闪过一道光。 “你认识他们吗?”钱局长看着吴三,伸手指了指柳一鸣和郭彩霞。 “不认识。”吴三摇摇头。 柳一鸣心里暗松一口气,这小子还挺讲义气。 钱局接着问,“你怎么知道顾春梅母子俩身上有钱的?” “我猜的。” “放肆!” 钱局怒喝一声,‘呯’地一下把保温杯放在铁桌子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吴三抬不起头,“吴三,这里是公安局,你再敢撒谎撂屁、不配合我们,等待你的将是长达十几年的牢狱之灾,你最好想好了再说。我再问你一遍,你认不认识他们?” “我......”吴三明显犹豫了一下,偷偷瞟了柳一鸣一眼,“我们之前见过几面。” “然后呢?”钱局让孙为民记录下来。 吴三咬咬牙,索性把柳一鸣交代他的事情全说了。 包括威胁恐吓顾春梅,抢劫她身上的钱财,再分给他一半。 反正自己已经栽了,也没必要替柳一鸣和郭彩霞打掩护了。 从前吴三倒卖服装,柳一鸣配合公安抓过他几次,吴三给了他一些好处,柳一鸣见财起意便偷偷放了他。 总共就这么点交情。 吴三不能因为这点不值钱的情义就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犯不上。 只要老老实实坦白交代,公安还是会宽大处理的。 顾春梅听完,冲过去就打了柳一鸣一耳光,“柳一鸣,你个人面兽心的畜生,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俩好歹在一铺炕上睡了几年,你哪能干出这种丧良心的事情?” “春梅,你别听他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他。”柳一鸣捂着脸,仓皇解释道。 吴三却一口咬住柳一鸣,“你是柳副团长吧,之前我给你送酒送烟,有不少人可以作证,你别想抵赖!” 钱局听到这里,吩咐小李去把人证带来。 经过简单的询问,完全可以证实吴三跟柳一鸣的关系。 当时柳一鸣利用职务之便,给吴三通风报信,让他在黑市的买卖越做大。 “柳一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钱局沉着脸问。 柳一鸣恨得咬牙切齿,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坏事一件接着一件。 思来想去,他把郭彩霞拉过来,“是她让我这么干的,她说春梅讹了我们太多钱,如果不追回来,我们后半生就得喝西北风去,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跟我没关系!” “一鸣!”郭彩霞瞪大眸子,满脸震惊,“你哪能说这种话啊,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是你擅自找吴三报复大嫂的。” 顾春梅:“......” 这狗咬狗的场面真的很滑稽。 “郭彩霞,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是吧?”柳一鸣气得直哆嗦,“你个烂透的臭李子,满肚子坏水,如果你不撺掇我去抢钱,我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妻子下手?说到底还是你吃不了苦,不想跟我过穷日子!” “是又怎么样,柳一鸣,我实话告诉你,如果我的首饰和私房钱不被大嫂抢走,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过?你有权有钱时,就可以在外面寻花问柳,养女人,没钱了还想把我拴在你身边,我凭什么要跟你过穷日子?”郭彩霞急赤白脸地喊道。 钱局被吵得脑仁疼,抬抬手,“都给我安静点,既然你们交代了自己的罪行,那就等着宣判吧!” “不行啊,我不能坐牢。”柳一鸣吓得腿都打颤了。 他前脚刚被军区撵出来,后脚就要蹲笆篱子,他这是什么命啊。 只要能免了他的牢狱之灾,现在让他回到乡下种地他都愿意。 钱局长冷笑一声,“不想坐牢也行,只要取得受害人的谅解,你们赔点钱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柳一鸣一听,赶紧冲到顾春梅面前,抓住她的手,“春梅春梅,你现在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你想想,我如果坐牢了,我爹我娘一定会缠着你、赖着你的。我知道你讨厌他们,想跟他们撇清关系,只要你能谅解我,我保证把爹娘带走,不再纠缠你了,好不好?” 柳一鸣嗓子都快冒烟了,缓了口气,接着道:“你不是想离婚吗,那两个条件我可以满足你,我现在就可以把老家的房本交给你,更名后那房子就是你的了。至于兴发和兴国的工作,我就算自己没班上,也会第一时间帮他们安排的,你再相信我一次吧!” 他当年离开村子时,就把房本带走了。 就怕爸妈瞎折腾,活不下去时变卖祖宅。 顾春梅闻言,冷冷盯着柳一鸣。 这人真没下限。 如果就这么原谅她了,她之前受过的委屈不是白受了? “先把房本给我,然后去办离婚!至于兴发和兴国的工作,我自己会安排好!”顾春梅说道。 “可以可以。”柳一鸣连连点头。 房本更名和离婚在省城就能办理。 得到钱局的应允后,孙为民带着他们跑了一圈。 不到两个小时,更名和离婚就办好了。 顾春梅拿着手里的房本和离婚证,只感觉一身轻松。 回到公安局,柳一鸣眼巴巴地哀求道:“春梅,现在你能谅解我了吧?” 顾春梅把证件收好,勾起唇角,“谁说我要谅解你们了?我说过吗?” 柳一鸣:“......” 第七十八章 双双入狱 柳一鸣愣在当场,心里的火气直冲天灵盖。 他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春梅,你耍我?我把乡下的老宅给你了,婚也离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如果坐牢了,档案上就会有污点。 以后找工作都不好找。 “你说我想怎么样?”顾春梅眯起眸子,似笑非笑道:“你让我受了十几年的委屈,哪怕咱们离婚了,这个仇我也会记一辈子,坐牢多好啊,有吃有喝,还有狱友们的关怀,不比在外面风吹日晒强?” “ 春梅,你适可而止吧,我现在已经被强制退伍了,还要养活一大家子,如果坐牢了,你让我们全家都喝西北风去吗?”柳一鸣瓮声瓮气地吼起来。 他都能想到,把老宅给了春梅后,她回乡就得把爹娘轰出去。 二老没地方去,可不就得来城里投奔他吗。 这些年他在部队享清福,抛去军人的身份外,根本没有一技之长。 贸然退伍,他根本融入不到社会中。 顾春梅耸耸肩,“别说喝西北风了,你们全家就算去吃屎,跟我有什么关系?钱局长,你该咋判就咋判,我这边不接受和解!” “大嫂,得饶人处且饶人啊,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郭彩霞湿了眼眶,“现在兴艳跟我们一起生活,如果我们坐牢了,你让兴艳怎么办?” 顾春梅闻言,看向她,“管谁叫大嫂呢?谁是你大嫂?” “大嫂,我......”郭彩霞哑然。 “我什么我?我都跟柳一鸣离婚了,请你注意称呼。你如果命里缺嫂,让柳一鸣再给你找一个呗,跟我套什么近乎?” 顾春梅说话不打磕巴,怼得郭彩霞脸红脖子粗,“再有,兴艳既然想跟她爸生活,我没权拦着,至于你俩坐牢后、兴艳会不会饿死,这种事别跟我说,我不感兴趣。” “可兴艳毕竟是你的亲闺女啊,有你这么当妈的吗?”郭彩霞气得直跺脚。 顾春梅轻笑一声,反问道:“你看兴艳长得像我、还是像柳一鸣?” 一句话就把郭彩霞问住了。 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懂? 顾春梅也懒得跟她掰扯这些,看向柳兴发,“老大,咱们走。” “大伯母,等等我。”柳小川追上来。 郭彩霞见儿子屁颠屁颠地跟着大嫂,心里这个气啊,“小川,你给我回来,她又不是你亲妈,你跟着她干什么?” 忘恩负义的东西,白瞎她这些年对他这么好。 柳小川哼了一声,“大伯母就算不是我亲妈,她也比你对我好,你不是舍不得离开柳一鸣吗,这回好了,你们俩双双入狱,可以长长久久做伴了,在监狱里白头到老吧!” 郭彩霞听后,一张脸都气绿了,厉声骂道:“柳小川,你个白眼狼,你今天如果跟你大伯母走,以后就再也别回来,我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那正好,我还不想认你这个妈呢。大伯母,我帮你拎行李!”柳小川很殷勤地接过顾春梅手里的兜子。 柳一鸣心乱如麻,小川好歹叫了他十几年爸,如今却走得这么绝情。 不过他现在没工夫关心这些,扭头看向钱局长,试探着问,“我问一下,像我们这种情况,大概要拘留多久?” 钱局抿了口茶水,咂了咂嘴,“你们这情形很严重,如果能交得起罚款,并认真承认自己的错误,关押时间不会太长。” 至于吴三,他是实施者,还用假枪恐吓人,这种情况最低三年起步。 “我愿意交罚款。”柳一鸣仿佛看到了希望。 钱局点点头,“罚款500元,现在就交。” “这么多啊?”郭彩霞听了,心肝直颤,“一鸣,咱们去哪弄500块钱啊?” “你还有脸问?”柳一鸣一脸愤懑,“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咱们至于被拘留吗?我退伍总共就给了500块钱,现在全搭进去了。” 退役金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跟郭彩霞说,就被带到公安局来了。 郭彩霞委屈极了,“我不也是想帮你渡过难关吗,我有什么错?” “你闭嘴吧!”柳一鸣怒斥一声,气哼哼地掏出500块钱,递给钱局长,“这里正好是500元,你数数!” 忙活半个点,柳一鸣和郭彩霞被收押进看守所了,分别拘留半个月。 眼见顾同志要走,钱局吩咐孙为民,“你开车送他们回村,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孙为民应了一声。 顾春梅到供销社买了一条红塔山和两瓶西凤酒,装进破兜子里给钱局长送去。 钱局帮老大安排工作时,她就该有所表示的。 打开兜子一看,钱局哭笑不得,“顾同志,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快把这些东西退回去吧,我不能收!” 她可是老夏带来的人,钱局哪敢收她的礼啊,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顾春梅坚持要给,“钱局,我这买都买了,您就拿着吧,以后我打算搬到省城来,再遇到啥事还要麻烦您呐!还有今天多谢钱局为我主持公道,没有你们,柳一鸣和郭彩霞指不定咋报复我呢。” “我也是公事公办罢了,当公安的,就应该为百姓伸张正义,将坏人绳之以法嘛。” 他其实挺佩服顾春梅的,明明是个目不识丁的乡下村妇,却敢于跟不公平的命运抗争。 领着儿子大闹军区,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回来。 这种事嘴上说说容易,可真要做起来却很难。 又推让了一番,钱局长只好把东西留下,让孙为民慢点开车。 红旗水泥厂是一家正规的国营大厂,占地面积很大。 吉普车路过厂区门前,顾春梅让孙为民停车。 “老大,你拿着东西下车,去找高厂长报道吧,记着把介绍信给他看,有啥事给村里大队打电话!”顾春梅开始帮儿子拿行李。 柳兴发有点放心不下妈,“妈,爷奶要是刁难你,你别惯着他们,实在不行我不上班了,回村子保护你。” “兴发哥,有我在呢,你怕啥!”柳小川拍拍胸脯,摇头晃脑道:“谁要是敢欺负我大伯母,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他装模作样地挥舞起拳头。 柳兴发瞪了他一眼,“你个墙头草,回家找你妈去!” “不去不去,大伯母就是我亲妈,略略略!”柳小川做了个鬼脸。 孙为民被逗笑了,从驾驶室回过头,“这小子还挺招笑的,顾同志,你白捡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你就偷着乐去吧!” 顾春梅扯了扯嘴角,默默叹了口气。 第七十九章 两个老货 厂子门卫看了介绍信,也没刁难柳兴发,直接让他进去了。 孙为民眼看天色不早了,一路猛踩油门,摸黑把顾春梅和柳小川送回鲶鱼沟。 到村里已经十点半了,村民们睡觉早,这会儿家家户户都熄灯了。 “孙公安,谢谢你送我们回来,快进屋喝口水吧,我给你做点饭吃。” 下车后,顾春梅热情邀请道。 孙为民笑着摇摇头,“局里还有任务,我得连夜赶回去,不麻烦顾大姐了。” “你们当公安的也真够辛苦的,如果不急,就在家里住一宿,我把炕烧热乎点。” “不了不了,我这就走了,以后顾大姐再去省城,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可以跟我说。” 钱局叮嘱过他,顾同志跟夏老关系匪浅,听说夏军长也格外欣赏这个人。 所以钱局要求属下们多多关照她。 “孙公安,你等等。”顾春梅赶忙从兜子里摸出一条烟,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你留着抽哈!” 孙为民大吃一惊,“顾大姐,你这是干啥啊,我是奉命送你回来,这是我的工作,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这要是让钱局知道了,他肯定得受处分。 殊不知,钱局长这会儿正坐在家里,美滋滋地喝着顾春梅送的西凤酒呢。 “没多少钱,拿着吧,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孙为民苦笑一声,拗不过她,只好硬着头皮把烟收下了。 等回到局里,他再把烟分发给同事们,自己不吃独食。 院门落闩了,顾春梅用力拍打两下。 一旁的柳小川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不停地打量四周,“大伯母,这就是鲶鱼沟啊?” “不然呢?”顾春梅又敲了敲门。 “这也忒破了吧,你看对面那户人家,还住土房子呢!” 省城最破的房子,都比这里的房子好。 顾春梅看了他一眼,“后悔了?趁着孙公安没走远,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不不不,我才不回去呢。”柳小川连连摇头,“跟着大伯母生活才最安心,那句诗咋说来着,此心安处是吾乡,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大伯母去哪,他就跟到哪,一辈子都不变。 顾春梅忍俊不禁,“长了张破嘴,叭叭叭的就显你会说,等你啃两天窝窝头,顿顿吃野菜,早中晚喝米汤,看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不。” “只要大伯母不赶我走,我吃土都愿意。”柳小川一脸认真道。 顾春梅可没时间跟他逗趣,一边拍门一边朝院内喊,“兴国,开门,妈回来了。” 柳兴国睡得沉,脑袋裹在被子里,压根没听见。 倒是老太太听得很清楚。 她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推了推身旁的老伴,“老头子,你快起来,那贱人好像回来了。” 柳老爷子睡得正香,听到动静,很不情愿地坐起来,“大半夜的,她怎么回来了,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错的,你赶紧去瞅瞅,如果真是那贱人,就让她在外面待着,别放她进来!”老太太拧着眉头说。 上次给一鸣打电话,听说这贱人把儿子和彩霞折腾得够呛。 这次回来,老太太高低得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老爷子骂骂咧咧地下炕,披了件衣服走出去。 来到院门前,透过门缝往出一看,果然是春梅回来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还回来干啥?” 柳老爷子直接开骂,“打公公骂婆婆的主,你不是有能耐、有本事吗,你怎么不死在外面,还回来给我们填什么赌?” 顾春梅一听到公公的声音,胃里就一阵恶心。 她直呼其名,“柳百田,你几个爹几个妈啊,说话这么狂?明告诉你,现在这房子归我了,麻溜把门给我打开,不然我让你们两个老货去茅房找宿!” “你说什么,我们柳家的老宅归你了?” 柳老爷子面色一懵,以为是这贱人在吓唬他,也没在意,“顾春梅,你还没睡醒吧,家里的房本一直在我儿子手里攥着,他会乖乖把房本给你?” 顾春梅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吩咐柳小川,“小川,把门给我踹开!” “好咧!” 柳小川很兴奋地点点头,终于可以表现一下了。 大伯母现在说的话就是懿旨,他不敢不听。 后退几步,柳小川拉开架势,旋即大喝一声,“冲啊!” 顾春梅:“......” 就听‘呯’地一声巨响,柳小川在门板上踹了一个大窟窿,一只脚被卡在里面了。 这木头板风化的很严重,根本不禁踹。 柳小川再使点劲,估计整个人都得撞破门板,直挺挺地栽进去。 “大伯母,你快把我拽出来啊,我脚脖子滋滋疼,肯定卡秃噜皮了。” 柳小川像挂在蜘蛛网上的大蚂蚱,用力挣扎起来。 顾春梅一脸无语,上前把小川薅出来。 这孩子多少有点虎。 柳老太太听见门外大吵大闹,忍不住走出来。 “小浪蹄子,大半夜的,你作什么妖?晦气的东西,要死就死远点,少来恶心我们!”老太太边走边骂。 顾春梅轻笑道:“金翠莲,你还是那个德行,屎壳郎打哈欠,长了一张臭嘴。我现在已经跟你儿子离婚了,这间房子是我的,再不开门,我就告你们私闯民宅,让公安把你们全抓起来!” 柳老太太听了,跟老伴对视一眼,“她胡咧咧啥呢,一鸣那么强势的人,怎么可能把房本给她?” “保不齐是她偷来的呢。”不然,一鸣不会把房本送给他,除非是疯了。 柳老太太凑到门边,眯着眼睛朝外看,“顾春梅,你真的跟我儿子离婚了?你有什么资格跟他离婚?这些年你白吃白喝我们柳家的,每天睁眼就跟公婆犟嘴,前段时间你还动手打我们,你真是反了天了,一鸣娶了你这个媳妇,真是柳家的不幸,呸!” 顾春梅‘呵呵’一笑,“芝麻地里撒黄豆,你个老杂种,我跟你好说好商量不行是吧?可以,小川,你让开!” 她要亲自破门。 “大伯母,还是我来吧。”柳小川搓搓手。 “别!”她怕这虎玩意再挂在门上。 柳老太太面色一慌,赶紧招呼老伴,“老头子,快,快把门顶上,别让她进来。” 老爷子忙抄起扁担,刚顶在门板上,柳兴国突然从屋内走出来。 “爷,奶,你们干啥呢?” 第八十章 二老的末路 外面都快打冒烟了,就算睡得再沉,这会儿也该醒了。 见爷奶忙三火四地顶门,老妈在门外叫骂,柳兴国当即冲过去,一把抢过扁担扔到柴火垛上。 “我妈回来了,你们为啥不给她开门?”柳兴国沉着脸,怒声质问。 柳老太太生怕儿媳妇进来撕了她,“没你的事,滚回屋里去!” “怎么没我的事?大晚上的不让我妈进屋,有你们这么当公婆的吗?” 柳兴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爷奶后,随手就把院门打开了。 顾春梅迈过门槛,脸上冷的仿佛能刮下二两霜花。 柳小川也狐假虎威地跟在后头,像个大黑猩猩似的,走路都顺拐了。 “贱人,你知道你走的这段时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柳老太太梗着脖子,脸上的褶子越皱越多,“你挑唆兴国不给我们饭吃,自己却跑到城里吃香喝辣,有你这么当儿媳妇的吗?城里那么好,你还回来干啥,干脆死在外面算了,呸!” 顾春梅听后,上前一把薅住老太太的衣领子,扬手就扇了她两个大耳光。 “啪啪!” 两声脆响过后,老太太被打得眼冒金星,鼻血都溅出来了。 老爷子见状,黑着老脸骂道:“春梅,你简直放肆,再不住手,老子就一刀劈了你!” 然而,顾春梅不仅没停手,反而打得更用力了。 十多个大耳光扇在老太太脸上,打得她‘呜呜嗷嗷’直叫唤。 过足瘾后,顾春梅很嫌弃地把老太太甩到地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转身招呼柳小川,“小川,把兜子里的房本拿出来。” “好咧。”柳小川应了一声,急忙打开兜子,把房本递给大伯母。 顾春梅接过来,翻开后立在二老面前,“都不瞎吧,看看这房本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你们现在住的是我家,还敢跟我破马张飞、龇牙瞪眼,谁给你们的胆子?” 老太太和老爷子都识字。 借助月亮的光芒,他们看清了房本上确确实实写着顾春梅的名字。 “这、这不可能啊,一鸣就算再傻,也不会把房本交给这贱人呀,这套房子是老柳家的祖宅,凭啥白白让给她?凭啥?”柳老太太瘫在地上,大声咆哮起来。 老爷子也是满头雾水,实在搞不清眼前的状况。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老爷子恶狠狠地瞪着儿媳妇,“现在什么东西都能造假,她这次进城,就是找个办假证的人,弄个假东西回来糊弄咱们的,老婆子,你别怕她,明个儿天一亮我就给一鸣打电话,我就不信治不了她了,哼!” 他相信儿子的能耐和本事。 就算春梅去军区折腾,凭一鸣的手腕和人脉,春梅也扑腾不起多大的水花。 顾春梅轻笑道:“你这个电话恐怕打不通了。” “为啥打不通?”柳老爷子竖起眉头,上前把老太太搀扶起来。 “小川,你来告诉他们。”顾春梅把身后的柳小川拽过来。 柳小川清了清嗓子,抬起下巴说,“因为柳一鸣和郭彩霞违法犯罪,已经被抓起来了!” “什......什么?” 柳老太太一听,整个人差点吓抽过去,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我儿子可是军官啊,他在军区厉害着呢,手眼通天,呼风唤雨,他怎么会犯法?顾春梅,一定是你陷害他,你赶紧把一鸣救出来,他如果下大狱了,后半辈子就毁了,毁了!” 顾春梅见老太太像跳猴子似的原地跺脚,心里一阵畅快。 又从兜子里把离婚证拿出来,“看看这是什么,我跟柳一鸣已经离婚了,凭什么去监狱捞他?还有,你儿子和郭彩霞是因为找人抢劫我才被抓起来的,他们纯属活该!” “不是,你们真的离了?”老太太彻底懵了。 噩耗一件接着一件,砸得她头晕脑胀,根本反应不过来。 如果一鸣跟春梅离婚了,那以后谁来伺候他们? 彩霞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那儿媳妇心气儿高,在城里尝到甜头后,不可能再回到乡下生活了。 “妈,柳一鸣和郭彩霞又对你使坏了?”柳兴国火冒三丈。 都敢找人打劫他老妈了,柳一鸣活腻了吧。 顾春梅拍拍儿子肩膀,抿嘴笑笑,“已经过去了,妈和你大哥都没事。” “兴国哥,还是我救了大伯母呢。”柳小川摇头晃脑地显摆,“当时那个歹徒手里拿着枪,我一个高抬腿就把手枪踢飞了,又捡起石头打晕了歹徒,然后......” “你等等。”柳兴国打断他,看着老妈,“妈,他怎么跟你一起回来了?” 顾春梅有点一言难尽,“回头再说。” “妈,兴艳找到了吗,她没事吧?”柳兴国追问。 顾春梅‘嗯’了一声,“找到了,今后她跟着柳一鸣一块生活,不回来了。” 那个白眼狼,不回来正好,她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柳老太太闻言,眼睛一亮,“你是说,兴艳没被坏人抓走,她现在好好的?” 这下好了,只要兴艳回村,她跟王宝根的婚约还有效。 顾春梅懒得搭理她,直接吩咐儿子,“兴国,把他们撵到仓房去,把门锁好,别让他们出来。”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向老太太求证,所以不能直接轰走他们。 “春梅,你疯了吧,你这么做是犯法的。兴国,你个狼崽子,你别碰我,我可是你亲奶奶!” 老太太瞬间慌了,像泥鳅似的在院子里窜来窜去。 柳老爷子气得直哆嗦,嗷嗷地喊道:“真是没天理了,这可是我们柳家的祖宅啊,儿媳妇伤天害理,霸占我们家房子,竟然还要把房主人撵到仓房去住,有没有人评评理啊!” 哪知嗓子都哑了,也没人来给他评理。 这个时辰家家户户都熄灯拔蜡了。 就算想看热闹,也没人愿意爬起来扒眼。 柳兴国力气大,一手提溜一个,像扔两块烂猪肉似的,直接把二老丢进仓房去了。 紧接着,仓房内传出一阵谩骂声和砸门声。 顾春梅没理会,扭身回屋去了。 折腾了一整天,她累得筋疲力尽,衣服都没脱就睡死过去。 柳小川没地方住,爷奶那屋又有一股子怪味。 犹豫老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钻进柳兴国的房间。 第八十一章 清算 柳兴国刚躺下,正要关灯,就见柳小川鬼鬼祟祟地走进来。 “干什么,这是我房间,谁让你进来的?” 这个二皮脸,他去省城时大哥就跟他说了,小川一门缠着他妈,甩都甩不掉。 柳小川龇着牙笑,坐在炕沿边儿上,“兴国哥,其实咱俩是一个妈生的,你别不信。” “胡咧咧啥呢!”柳兴国气得从炕上坐起来,“再敢瞎说,当心我揍你!” 明明自己有妈,却黏着他妈不放,真没见过这种粘包赖。 柳小川吓得抱着脑袋,一骨碌就爬到炕上去了,“兴国哥,我说得真是的,明天大伯母就跟咱奶求证此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柳小川随手扯过一条被子,美美地躺了下去。 柳兴国听了,一把就将小川从炕上薅起来,用力摇晃,“臭小子,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不说明白别想睡觉!” 柳小川困得低头耷拉脑,像木偶似的任由堂哥摆布。 大伯母说了,这件事没水落石出之前,谁都不能告诉。 他要守口如瓶。 李兴国摇累了,干脆把小川往炕上一扔,闷头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顾春梅还没醒过来,院门就被敲响了。 推开一看,就见吴老蔫和刘会计站在外面,身后还跟着一群村民。 大清早老太太和老爷子就跟哭丧似的,扯着嗓子叫唤。 路过的村民听见动静,赶紧把队长招呼过来,看看是不是老柳家出事了。 “春梅丫头啥时候回来的?”吴老蔫颇为意外。 “昨晚回的。”顾春梅莞尔一笑,忙侧过身,“吴叔,我正要找你去呢,快进来说。老二,你赶紧烧水沏茶,小川呢,让他把木头劈了。” 吴老蔫领着大伙儿走进院子,听见后院仓房内传出阵阵哀嚎,便忍不住问,“你公公婆婆怎么了?家里没事吧?” 柳兴国站在井边压水,插了句,“昨晚我妈回来,我爷奶不给她开门,我妈一怒之下就把他们关到仓房去了。” 吴老蔫一听,无奈地摇摇头,“你爷奶也真是的,一天不作妖,身上就难受。” 说完,他看向顾春梅,“对了,春梅丫头,柳一鸣那边咋样了,军区有没有惩罚他?” 别看他身在鲶鱼沟,心里却一直挂念着顾丫头。 这丫头手脚勤快,孝顺懂事,他真心希望柳一鸣和郭彩霞受到惩罚,还顾丫头一个公道。 顾春梅把大伙儿让进屋里,将这些天在省城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包括柳一鸣被强行退伍,郭彩霞被赶出军区大院,二人双双入狱,村里老宅更名和离婚等事情。 村民们一听,纷纷拍手叫好。 “哎呀,真是大快人心啊,兴发妈,你做得对,那二鸣媳妇顶替你的名额在军区作威作福十几年,换做是我,我都得提刀杀了她,坐牢算轻的了。” “对呗,拢共才坐半个月的牢,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放出来了。” “你懂啥,他们两个一旦被关进去,档案就黑了,往后任何机关单位都进不去,我觉得这个惩罚挺好,有力度!” 吴老蔫轻轻点头,又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丫头,这么说,这间房子真的归你了?” “是啊吴叔,你看。”顾春梅忙把房本和离婚证拿出来,笑着递给吴老蔫,“这两件事不办好,我是不会回来的。” 吴老蔫翻开仔细看看,又传给刘会计和其他人瞧瞧,心里非常满意,“真好啊,不管到啥时候,总得有个住的地方。丫头,那你接下来有啥打算?村里现在分地了,你和兴发的地......” 说到这里,吴老蔫有些难以启齿。 顾春梅诧异,“吴叔,我和老大的地怎么了?” 难不成已经被那两个老货给瓜分送人了? 吴老蔫跟刘会计对视一眼,“老刘,你来说吧。” 刘会计叹了口气,沉吟片刻道:“兴发妈,你和兴发的地被你婆婆让给宝根妈了。” “什么?”顾春梅‘噌’地站起身,“他们凭什么把我的地送人?” “是这样,你婆婆在私底下跟黄大喇叭定了亲,收了人家彩礼,打算把你闺女兴艳嫁给王宝根。后来兴国回村称兴艳被人贩子拐跑了,宝根妈不干了,狠狠闹了一场,非让你公婆赔钱,不拿钱就告他们诈骗。你婆婆被逼得没招,只好拿你和兴发的地去顶账了。” 顾春梅闻言,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这才几天的工夫,那死老太太就干出这么多缺德事。 前世她和孩子的地就被二老霸占着,承包费一分都不给她。 不给钱也就罢了,她几乎连肚子都填不饱。 重活一世,顾春梅又怎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吴叔,地更名了吗?”顾春梅追问。 “还没呢,理论上你跟兴发那块地还归你们,宝根妈无权处置。”吴老蔫回道。 “那就好!”顾春梅点点头,招呼兴国,“你去宝根家一趟,把她妈叫来。” “好。” “小川,去,把你爷奶放出来,带到正堂来!” “得咧!” 须臾,老爷子和老太太骂骂咧咧地走进正堂。 见大伙儿都在,老太太‘嗷’地一声就坐在地上,用力捶打地面,“吴队长,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儿子好歹是军官,这个贱人却在家里虐待公婆,让我们睡仓房。她还大言不惭的说这房子是她的,光着屁股打灯笼,她哪来的脸啊!” “你住嘴吧,搁这撒什么泼?” 吴老蔫皱紧眉头,把房子和结婚证摔在桌子上,“自己来看看,顾丫头已经跟你儿子离婚了,没有责任和义务赡养你们,而且离婚前你儿子把这套房子让给顾丫头了,你要搞清楚,你们现在住得是顾丫头的房子,她有权搬进来住,也能随时把你们轰出去,听懂了吗?” 老太太听后,咔吧咔吧眼睛,摇摇头,“吴队长,我、我没听懂,我儿子在城里那么有出息,他不可能把房子让给这个贱人,不可能!” 一旁的刘会计听不下去了,瞪了老太太一眼,“你儿子还有什么出息?眼下他被军区扫地出门、跟你那二儿媳妇一起下大狱了。一鸣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儿子这回是彻底站不起来了,你还在这美啥呢?” 柳老太太:“......” 第八十二章 火力全开 这怎么可能呢。 一鸣去省城那么多年,当了军官,根基深厚,顾春梅去一趟就把儿子拉下马了? 老太太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冲过去就要抢房本,“房子是我的,你个贱人别想霸占我家老宅。” 顾春梅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房本,反手就甩了老太太一耳光,“叫什么叫,属叫驴的吗,显你嗓门大吗?” “金翠莲我告诉你,甭管你儿子在省城当多大的官,只要我顾春梅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他和郭彩霞好过!” “还有。” 顾春梅眯起眸子,冷冷地扫着二老,“从前你们对我非打即骂,欺负我,打压我,虐待我,这些仇我可都记着呢。” “别以为装疯卖傻、喊两嗓子我就会饶过你们,金翠莲,柳百田,你们两个遭瘟的老东西,如果杀人不犯法,我现在就想抹了你们的脖子,放光你们的血!” 顾春梅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语气冷冽入骨。 整个人像杀神附体了一般,吓得二老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柳老爷子头皮阵阵发麻,轻咳一声道:“春梅,你之前好歹是柳家的儿媳妇,做事不能这么绝情吧,你想想,当年要不是一鸣愿意娶你,你一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连彩礼都出不起,谁会娶你做媳妇?” “对呗!”老太太也插了一嘴,“再不济我们柳家养活你这么多年,平时我们对你是苛刻了一些,那也是为了你好啊,如果一个儿媳妇不守规矩,整天跟公婆犟嘴,不是白白让外人笑话吗?” 顾春梅听到这里,随手拿起鸡毛掸子,照老太太的嘴就抽了过去。 “啪!” “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老太太捂着嘴赶紧钻到老头子身后去了。 用舌头舔了舔松动的门牙,心里这个气啊。 “春梅,你怎么打人?”柳老爷子怒声质问。 顾春梅握紧鸡毛掸子,“再哔哔,还打你!什么叫我是野丫头就嫁不出去?我十七八岁那会儿,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想娶我的人得排到县城去。是柳一鸣见色起意,几句花言巧语把我骗到你们柳家。” “后来二鸣娶了郭彩霞,柳一鸣又开始打起弟媳妇的主意。要不是你儿子做梦都诅咒二鸣出事,他能被车撞死吗?他如果不死,你儿子又哪有机会钻弟媳妇的被窝?” “真是一家子臭老鼠,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好饼。你们满鲶鱼沟打听打听,我这个儿媳妇当的够不够格?守不守规矩?被你们欺负死了都不吭声,你们却变本加厉,得寸进尺,你们祖宗十八代就没有好人。” 顾春梅骂累了,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扭头看向吴老蔫,“吴叔,今天正好大伙儿都在,你们帮忙做个见证,如今这房子是我的,我把这两个老不死的撵出去没毛病吧?” 吴老蔫吧嗒一口烟袋锅,点点头说,“自然是没毛病,这房子归你了,你跟柳一鸣又离了婚,没义务伺候前公公和前婆婆。说句难听的,他们只要出了这个门,今后再遇见,那也是两个陌生人罢了。” “不是,吴队长,你不能这么偏向吧。” 老太太气得直突突,“你问问大伙儿,我们家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连祖坟都埋在鲶鱼沟,顾春梅充其量是个外人,她有什么权利霸占我们家老宅?” 老爷子手里的拐棍敲得‘咣咣’响,“我们老柳家的根儿就在这里,你突然把我们撵出去,你让我们住哪儿?我身上有病,腿脚不利索,万一出点啥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你确实有病!”顾春梅冷笑一声,“你得的是瘟病,一个遭大瘟的爹,生了一个遭大瘟的儿子,你们全家都有病。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认识你们吗?” “你、你......”老爷子涨红了老脸。 还想再骂几句时,柳兴国带着黄大喇叭来了。 见顾春梅面色不善,二老像两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黄大喇叭也不敢自讨没趣。 上前笑着打了声招呼,“兴发妈,啥时候回来的,咋没去我家坐坐啊!” 她对顾春梅还是很忌惮的。 上次在牛车上,就因为她多了几句嘴,被顾春梅当众攥着头发、打了好几个大耳光。 这人呐,说变就变,越变越不好惹。 顾春梅懒得跟她废话,直奔主题,“我和兴发的地,被你拿去顶账了?” 黄大喇叭当然知道春梅叫她来是因为啥事。 所以早都想好了说辞,“对啊,吴队长可以给我做证,你婆婆承诺把兴艳嫁给我儿子宝根,还收了200块钱彩礼,之前就说好了,如果这钱还不上,你婆婆就算违约,要还我500块钱才行。” 顾春梅听后,抬起眸子,“这事儿跟我有几毛钱关系?” “咋没关系?”黄大喇叭板着脸,“兴艳是你闺女,你们说不嫁就不嫁了?” 真有意思,她现在手里还攥着字据呢。 顾春梅如果不认账,她就去县里告她。 “谁答应你把兴艳嫁给宝根了?”顾春梅反问。 黄大喇叭指着老太太,“你婆婆亲口答应的,不信你问她!” 顾春梅笑了,“既然是她答应的,又是她先违约的,凭什么拿我和兴发的地去顶账?” “这事你别问我,我只想把钱要回来,至于拿谁的地顶账,那是你们自己家的事,我管不着。”黄大喇叭冷哼道。 顾春梅听了,抄起茶杯就摔在黄大喇叭脚下。 只听‘哗啦’一声脆响,茶杯四分五裂,吓得黄大喇叭蹦了起来,“兴发妈,你干什么,当着吴队长的面,你还敢打人啊?” “我不打你,我跟你讲理!” 顾春梅站起身,把离婚证丢给黄大喇叭,“自己看看,我已经跟柳一鸣离婚了,这两个老东西也不是我的公婆了,他们之前不管答应你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所以顶账给你的地,我必须要收回来。至于金翠莲和柳百田拿什么还钱,那是他们的事。” 黄大喇叭翻开离婚证一看,登时愣住了。 这婚离的也太突然了吧。 一鸣爸妈都那么大岁数了,穷得饭都吃不上,他们拿什么还钱? 不行,既然地归她了,就断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黄大喇叭勾起唇角,“兴发妈,我就问你一句,柳兴艳是不是你闺女?你如果想把地要回去也行,那就乖乖把你闺女送来,嫁给我家宝根。” “不然,这事儿免谈!” 第八十三章 找回亲儿子 哼,跟她拿乔摆谱,她在这村里也不是好惹的。 有理讲理,她怕啥。 一旁的柳兴国气哼哼地插了句,“黄婶子,你要搞清楚,我妈跟柳一鸣离婚后,兴艳跟着我爸过了,她嫁不嫁人、嫁给谁,都应该由我爸说的算,你现在管我妈要人是几个意思?” 黄大喇叭一听,双手叉腰就喊了起来,“她不管跟谁过,她也是你妈身上掉下来的肉,眼下你爷你奶耍赖不认账,你妈又要把地收回去,我可不就得管你妈要人吗!兴艳不回来也成,你们把欠我的500块钱还上,我立马把你们地还回来。” “对对对。”柳老太太赶紧点头,瞟了顾春梅一眼,“春梅是兴艳亲妈,她必须负责到底。” 只要能把这些糟心事推出去,她就不用还债了。 顾春梅嗤笑道:“金翠莲,你这是拉在嘴里了吧,说话这么臭!我这次回来,正好要跟你这老货掰扯掰扯,那柳兴艳是我亲女儿吗?你只要跟我说实话,这500块钱我替你掏,这个家你也可以继续住,往后我还真心实意地伺候你们,给你们养老!” 此话一出,柳兴国满脸震惊,赶忙拽了妈一下,“妈,你说什么呢,你好不容易跟柳一鸣离婚了,为啥还要照顾他们?” “你别说话。”顾春梅给儿子递了个眼神。 除了她疯了,才愿意伺候这两个事逼。 有时候做人不能太拧巴,要学会变通。 不给金翠莲一点实实在在的好处和甜头,她怎么会跟顾春梅讲真话? “呵呵,你搁这忽悠谁呢,你都给我儿子离了,还会心甘情愿给我们养老送终?” 柳老太太人老成精,怎会相信她的鬼话? 顾春梅淡淡一笑,也不多说,干脆从衣兜里摸出500块钱来。 拍在桌子上,“你只要说实话,这钱就是你的了。你当着吴队长和大伙儿的面,说一说当年我跟郭彩霞生产时,你是不是趁着我们晕过去时,把孩子掉包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吴老蔫瞪大眼睛。 其他村民也是一脸懵逼,迅速讨论起来。 有眼尖的村民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柳小川脸上。 琢磨片刻,瞬间反应过来。 “哎呀,这位就是彩霞的儿子小川吧?” “彩霞长啥样我有印象,可这孩子跟他妈长得也不像啊,这鼻子眼睛倒是挺像春梅的。” “你要不说,我都没看出来,这仔细一瞧啊,还真挺像呢。” “春梅,你的意思是,小川其实是你儿子,那个柳兴艳才是郭彩霞生的?” “......” ‘嗡嗡嗡’的议论生像无数只苍蝇,钻进老太太的耳朵里。 她越听越心虚,越听越麻木,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吴老蔫板着脸问,“兴发奶,到底有没有这事儿?你不说也可以,现在医疗条件好了,春梅大可以领着小川去医院做检查,抽一管血就能验出来。” 柳老太太低埋着头,一张老脸红到了脖子根。 这种事她可不敢直接承认。 春梅本来就对她有恨,一旦讲出实情,让春梅知道她帮郭彩霞养了十几年孩子,春梅不得拿刀劈了她。 反倒柳老爷子盯着桌子上的钱,隐隐有些心动,“春梅,你刚才说的话作数不?只要我们说实话,你真的把钱给我们,还给我们养老?” “老头子,你穷疯了吧!”老太太怒骂一声,使劲拧了老伴一下,“什么钱你都敢拿,不要命了?” 老爷子拍开她的手,一脸不忿,“人家老吴都说了,只要春梅领着小川去医院,一查一个准,你还在这瞒啥呢?这事儿早晚得露馅,瞒不住啦!” 柳小川听到这里,很激动地走过来,“所以说,大伯母的确是我亲妈,柳兴艳才是郭彩霞的闺女?” “老头子,不许说,闭嘴!” 柳老爷子正要开口,老太太吼了一嗓子,扑过去就要捂老伴的嘴。 吴老蔫见状,皱紧眉头,招呼两个村民,“去,把她给我弄出去!” 村民们瓜吃到一半,老太太就呜闹喊叫打扰他们,瞬间引起众怒。 当即过来两个小伙子,将老太太架了出去。 屋内安静下来,就连黄大喇叭都不喊了,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柳老爷子。 “接着说。”顾春梅催促道。 柳老爷子酝酿一下情绪,把当年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正如小川所说,柳老太太一开始就偏向二儿媳妇。 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她留着。 可郭彩霞的肚子偏偏不争气,居然生了个女娃。 而且据二老所知,郭彩霞没跟老二结婚之前,就跟娘家村子的王老五有奸情。 二人经常钻小树林和苞米地。 所以郭彩霞诞下的女娃,很可能是王老五的,是个小野种。 二老心里虽然恼怒,但也比不过对大儿媳的厌恶。 既然想着让二房给柳家传宗接代,光耀门楣,那这个野崽子就不能让二房养大。 可能是天公作美,老大媳妇也在同一天生产,还生了个男娃。 老太太灵机一动,便把两个孩子调换了。 这事只有她跟老伴知道,就连一鸣和彩霞都不知晓,一瞒就是十几年。 众人听完老爷子的讲述,都愤愤地捏紧拳头。 霎时间,一阵阵谩骂声如同海浪般席卷而来。 “这金翠莲真是缺大德了,她哪能干出这种混账事啊,她就该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柳百田,你也不是啥好东西,当时你媳妇抱孩子时,你为啥不拦着她?你让春梅跟亲骨肉分离十几年,这是人干的事吗?你说啊!” 柳老爷子被骂得老脸通红。 家里都是老婆子当家,他就算想管,老婆子也不听他的。 柳小川来不及去责怪爷奶,他几步就冲到顾春梅面前,‘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滚烫的泪水糊得满脸都是,二话不说就磕了三个响头。 “呜呜呜,妈,你真的是我亲妈,儿子......儿子给你磕头了,磕头了,呜呜呜!” 顾春梅鼻子一阵发酸,内心五味杂阵,很不是滋味。 她伸手扶了小川一下,抿嘴笑笑,“起来吧,瞧你胖的,地都跪出坑了。” 第八十四章 把老不死的轰出去 柳小川‘噗嗤’一笑,抱着顾春梅的腿撒娇,“妈,我这段时间都饿瘦了,不信你捏捏,这脸上都没肉了。” 顾春梅还真捏了两下。 这孩子打小就不愁吃穿,被郭彩霞和柳一鸣养的白白胖胖。 如今回到她身边,也不知小川能不能受得了这份苦。 柳兴国满头雾水,呆呆地看着柳小川。 他怎么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弟弟? 这小子昨晚就说他是妈的儿子,兴国还不信。 柳老爷子说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伸手就去拿桌子上的钱。 顾春梅眼睛一横,‘啪’地一声拍开他的手,“活不起了,穷疯了,这是你的钱吗你就拿!” “不是,大伙儿可以作证,只要我说出实情,你就把钱给我,还要给我养老呢。”柳老爷子一脸认真道。 顾春梅笑哼一声,把钱收起来,“我脑袋里又没长包,凭啥给你钱?” 老爷子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破口大骂,“顾春梅,你个小骚腰子,你连老人都骗,你缺大德了,你、你......” “闭嘴吧你!” 顾春梅眯缝着眸子,“要说缺德,谁能比得过你们这两个老货,那柳兴艳明明是郭彩霞的崽子,你们却让我养了她十几年,我要是去县里告你们,你们都得蹲笆篱子,有什么脸跟我叭叭?” 门外的老太太听后,呜呜嗷嗷地就要往屋里冲,“顾春梅,你个遭瘟的浪蹄子,当初我让老二媳妇去随军就对了,彩霞贤惠体贴,会疼人,她就是比你强!” 顾春梅瞥了她一眼,“她比我强,那你让她养你老呗,还赖在我这儿干啥?” 话落,顾春梅招呼兴国和小川,“老二老三,去,把他们的东西打包收拾好,连人带物都给我轰出去,能轰多远就轰多远,再敢踏进家门一步,直接打断腿,出了事我兜着!” “得咧!” 两个小子忙不迭地冲进爷奶的屋子。 找个破麻袋,什么茶缸子、裤头、棉袄、背心,通通都装了进去。 甚至连炕席都卷起来丢出院子。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屋子里的东西就被清空了。 柳老太太见状,像死了儿子似的放声哀嚎,“顾春梅,你个挨千刀的,我儿子还没死呢,你就敢这样对待老婆婆,今天我哪也不去,就待在这不走了,这是我们柳家的老宅,你凭啥霸占,凭啥?” 老太太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蹬着腿。 从前她只要一撒泼,全村老少爷们都怕她。 然而,顾春梅现在可不吃这一套,“老二老三,还愣着干啥,把她抬出去!” 柳小川第一个冲过去,朝老太太挥挥手,“奶奶,你还认得我不?” “小川,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怎么也变成白眼狼了?当年要不是我让郭彩霞去随军,你能吃香的喝辣的吗?”老太太吼道。 柳小川‘哼’了一声,“奶,你这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算计得一无所有,你纯属活该。你如果不把我和柳兴艳掉包,我至于跟我妈分离这么多年吗?” 一想到他管郭彩霞叫了十几年的妈,他心里就一阵恶心。 虽然养育之恩大于生养之恩,可他跟郭彩霞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就算把他养大又如何? 如果有得选,他当年绝对不会去随军。 “小川,别跟她废话,扔出去!” 柳兴国走过来,攥住老太太的衣领子,推开院门就把她丢了出去。 “呜呜呜,啊啊!吴队长,杀了人,欺负老人了,你管不管啊,活不了了,呜呜!” 老太太咧着嘴狂嚎。 吴老蔫看都没看她一眼,端起茶杯假装喝水。 柳兴国拍了拍手,转身又看向柳老爷子。 “我我我、我自己走。”老爷子捡起拐棍,很自觉地走了出去。 一只大麻袋,外加一卷炕席,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 老太太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人放他们进去。 倒是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呀,这不是一鸣娘吗,你坐在地上嚎啥呢?” “大伙儿给我评评理,我在这房子里住了一辈子,顾春梅那贱人却硬生生把我们撵了出来,还有没有天理了。” 老太太使劲捶打地面,开始告歪状。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你儿子把房子让给春梅了呢,他们已经离婚了,春梅也不是你们儿媳妇了,难道不该把你们撵出来吗?” 柳老太太止住哭声,转了转眼珠子,“在这瞎叭叭啥玩应,我突然霸占你家房子,你乐意啊?” “呵呵,我不跟王八犊子说话,人语不懂,大伙儿都散了吧,散了吧!” 村民们没人同情他们。 根本没法沟通。 屋内总算消停下来。 顾春梅拆开两条烟,给在场的人一人发一盒。 又给兴国拿点钱,“你去村里的小卖店买点菜回来,中午留大伙儿在家吃饭。” 回头她得把房子里里外外拾掇一下。 这些年被公婆糟践的都不成样子了。 一走进屋内就能闻到一股子怪味儿。 “顾丫头,你快别忙活了,等会儿我们回家去吃。” 吴老蔫拦住顾春梅,“你这刚回村子,还有挺多事没处理呢,你先忙你的,饭啥时候都能吃!” “我说吴队长。”黄大喇叭瞪着吴老蔫,“我的钱咋办?” “你死心眼吧,谁拿了你的钱,你就管谁要去呗,还缠着春梅干啥?” 吴老蔫竖起眉头,板着脸道:“刚才你也听到了,那柳兴艳根本不是春梅的闺女,是一鸣妈许诺把她嫁给你儿子宝根的,春梅跟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你抓紧把春梅和兴发的地还回来!” 刘会计也插了句,“是啊,宝根妈,兴艳是郭彩霞的女儿,你就算想讨债也应该去找他们才对,春梅不该你的不欠你的,你霸占她和兴发的地就不对。” 黄大喇叭心慌得很。 这钱是不是要黄摊子啊。 深谙自己没理,再犟犟下去也讨不到啥便宜。 无奈下,黄大喇叭只好把当初转让土地的协议拿出来,交给顾春梅,“你和兴发的那块地贫瘠的很,我还不稀罕要呢。” 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完,便出去找二老要债去了。 顾春梅划了根火柴,把转让协议烧掉,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第八十五章 母亲的绝情 村民们还要忙着下地干活,又跟顾春梅聊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吴叔,刘会计,你们等一下!” 顾春梅回到里屋,拿了四瓶酒出来,一人塞了两瓶,“这是我在省城买的,这些年你们没少关照我和孩子,谢谢你们了。” “哎哟,顾丫头,这西凤酒贵得很呐,你可真败家啊,买它干什么。” 吴老蔫心疼钱,赶忙把酒放在桌子上,“你跟一鸣离婚后,以后就得自个儿养家了,三个儿子都要娶媳妇,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快点把酒包起来,回头再去省城退掉,叔不能要!” 顾春梅抿嘴一笑,“吴叔,我没跟柳一鸣离婚时,也是我来养家啊,离不离都一样。我这次去军区,管柳一鸣要了点赔偿款,几瓶酒还是买得起的。这些年家里穷,我一直也没好好谢过你们,所以这酒你们一定要收下!” “是啊老吴,这是春梅的一片心意,咱们就收下吧。”刘会计还没喝过这么好的酒呢,肚子里馋虫泛滥。 吴老蔫长叹一口气,“让丫头破费了,你这往后有啥打算没?你分的那块地土质不太好,想自个儿种,得打头重新拾掇一下。” “吴爷爷,我可以帮我妈种地。”柳兴国举起手。 “我也可以!”柳小川不甘示弱,把手举得高高的。 吴老蔫看了小川一眼,憋不住笑,“兴国种地我信,你嘛,我看够呛。” 一身虚肉,抡两锄头就得累趴下。 柳小川不服气,“吴爷爷,人家都说胖子是潜力股,等我把身上的赘肉都消耗光,剩下的就是腱子肉了!” “好好好。”吴老蔫哭笑不得,“说到底你也是乡下娃娃,只是进城比较早罢了,好好锻炼一下,种地应该不成问题。” 得到夸奖的柳小川美得不行,摇头晃脑地看着顾春梅,“妈,你听到了没,吴爷爷夸我呢。” “嘚瑟啥,去拿上扫帚,跟你二哥把院子扫干净。”顾春梅横了他一眼。 柳小川正想在妈面前表现一下呢,‘噌’地一声冲进院子,拿起扫帚就挥舞起来。 等柳兴国走出去,满院子都被杨满了灰尘。 “小川,有你这么扫地的吗,你会不会干活啊!”柳兴国气得直跺脚。 如果小川真的是他三弟,以后有他气的。 “二哥,我在城里也上过班,知道咋干活。你别管了,这院子我自己扫,二哥进屋歇着去。” 柳小川精力无限,体能惊人,一口气把前院和后院都扫了出来。 虽然灰尘大了点,但扫得却很干净。 屋内,顾春梅又沏了一壶茶水,给吴老蔫和刘会计倒满。 “吴叔,刘会计,我有个事想跟你们打听一下。” 要想搞清楚她母亲当年离开村子的真相,只能向村里的老人打听。 吴老蔫好奇,“想打听啥?” “吴叔,我妈当年离开鲶鱼沟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是吗?”顾春梅问。 “对啊,你母亲不是遭遇山洪,死在外面了吗,人都没了,还怎么回来?”吴老蔫满头雾水。 然而,一旁的刘会计却若有所思道:“老吴,这事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春梅妈没死,她也回过鲶鱼沟。” “什么?”吴老蔫大吃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时去公社开会了,不在村子,当然不知道了,事后村里人也没再提起过,这事就过去了。”刘会计叹息道。 吴老蔫很震惊,“既然没死,她母亲为啥不把春梅领走呢?” 当妈的就算再狠心,也不能抛弃自己孩子吧。 刘会计一脸无奈,“线头落进针眼里,巧就巧在这了。春梅妈回村子时,春梅刚好也不在,她跟着我爹上山挖药材去了,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当时山上闹狼灾,村里人都说春梅和我爹被狼群吃了,死在山上了,这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传成真的了。” “大伙儿都说春梅死了,她母亲哭了一大通,啥话都没说就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这人呐,走了也行,倒是把联系方式和住址啥的留下吧,万一春梅没死,还能寻着地址去找她。谁知她母亲前脚刚走,春梅和我爹后脚就回来了,你说巧不巧!” 顾春梅听到这里,眼里溢满了对蔡翠芳的怨恨。 刘会计说得没错,这蔡翠芳压根就不想要她了。 不然,她人都回鲶鱼沟了,为什么不在村里多住几天。 村民说她死了,她就真的死了吗? 她记得那一年跟老刘叔上山挖药根,他们没遇到狼群,而是发现了一大片珍贵草药。 那年头卖药材是犯法的。 老刘叔挖的又多,就带着她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把药材卖光。 吴老蔫点了点头,“那还真是巧了,春梅妈也是的,听风就是雨,村民们的话她也信。” “这谣言还是宝根妈传出来的,她跟蔡翠芳说得有鼻有眼的,说春梅被狼群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死得老惨了。” 吴老蔫听了,‘呯’地一声放声茶杯,“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村子里就属她最能造谣。那蔡翠芳好歹是知识分子,读过书,哪能信这种话呢。” 说完,他还不忘安慰顾春梅,“顾丫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母亲这么做,可能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呵呵!”顾春梅冷笑一声。 她有什么苦衷? 嫁厅长,享富贵,分明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吴叔,我没事,没有我妈,我不也活过来了。”顾春梅笑容很苦涩。 就算蔡翠芳活着又如何,顾春梅这辈子都不会认她了。 那天在医院门外与母亲相遇,顾春梅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以为她真的遭遇不测死了,哪怕没死,也可能有难言之隐。 如今终于知道真相,她对母亲的冷漠和绝情感到很失望。 柳小川扫完院子,便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准备做饭。 “好家伙,你还会做饭?”柳兴国不可思议。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郭彩霞做饭好吃,这些年教了我不少绝活。二哥,你帮我烧炉子,我给你炒一盘白菜片吃。”柳小川忙得不亦乐乎。 柳兴国忍俊不禁,蹲在炉膛前烧起火来。 顾春梅喝了两杯水,才问起鱼塘的事。 “吴叔,咱村里的鱼塘包出去没?” 第八十六章 人善被人欺 家里的糟心事处理得差不多了,顾春梅想着该挣钱了。 吴老蔫苦笑道:“你是说村西头那个臭水坑吧,那水泡子都快干枯了,啥都养不活,肯定没人承包啊。” 前些年雨水好的时候,那水坑里鱼虾成群,大人小孩有事没事就去捞鱼吃。 后来天遭大旱,水坑慢慢干涸了,只剩下大片的淤泥裸露在外面,散发出阵阵恶臭味。 顾春梅眼睛一亮,“吴叔,我能把那个鱼塘包下来吗?” 想挣钱就要抢占先机。 “顾丫头,你这是有钱烧的吧,那水坑马上就要干炀子了,今年雨水又不好,你哪怕多包点地或者荒山,也比包鱼塘强啊。” 真不知这丫头是咋想的。 顾春梅笑了笑说,“吴叔,没水可以用水泵抽水,然后再买点鱼苗撒进去,一点都不难。” 这年头活鱼可是稀罕物。 眼下市场才刚刚开放,整个县城都没有卖活鱼的。 前世包鱼塘的那个人,就是看清了里面的门道,才赚得盆满钵满。 吴老蔫叹了口气,“你要想包也成,我回去后帮你问问,这事儿归水产部门管。” “那就麻烦吴叔了。”顾春梅点点头。 吴老蔫办事很利索,当天就问出结果了。 村里的鱼塘在水产局有过登记,个人想承包的话,一亩收500块钱。 按10年承包期限来算。 那个水塘有3亩左右,包10年总是1500块。 顾春梅觉得价格还算合理。 她带上一应手续直接到县城水产局签了承包合同,把钱交上。 “妈,你不是说想去省城找活干吗,这怎么在村里养上鱼了?”柳兴国不解。 顾春梅站在水塘边,“多一个挣钱的路子,就多一份收入,这鱼塘如果经管好了,比上班挣得都多。” 一旁的柳小川听后,自告奋勇道:“妈,那以后我留在村里帮你养鱼。” “就你?”柳兴国瞥了他一眼,“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不适合干养殖。妈,往后我也不找工作了,就帮你养鱼算了。” “这事儿以后再说。” 顾春梅摆摆手,她朝水坑下面看了看,“最近天热,大太阳晒得人头晕,照这样晒下去,不出三天,这鱼塘就彻底干了。兴国,你明天去县城一趟,买两个抽水泵回来,再雇几个瓦匠,在鱼塘边上建一个蓄水池。” 这种事拖不得,趁着天暖和,得抓紧把鱼苗撒进去。 临近上秋前,还能收一茬鱼。 “知道了妈。”柳兴国应了一声。 柳小川眨眨眼,“妈,二哥去买水泵,我留在家里干啥?” “你负责做饭。”顾春梅道。 这小子厨艺确实不错,深得郭彩霞的真传。 中午的白菜片是用猪油炒的,顾春梅吃了大半盘子,又香又解馋。 柳小川很失落,噘着嘴嘟囔,“合着我跟妈回村子,就是来做饭的。” 这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柳兴国憋不住笑,“你要是不愿意待,就回省城去呗,妈又没求着你来。” “二哥这话说的,我在省城连家都没有,还回去干什么?” 好马不吃回头草,他都跟郭彩霞断绝关系了,就肯定不会再去找她。 是夜,柳小川再次下厨,炖了一大锅杀猪菜。 里面放了酸菜、粉条、血肠和五花肉。 可惜没有冻豆腐,这玩应只能冬天才能吃到。 顾春梅唏哩呼噜吃了一顿,撑得直打嗝。 另一边,柳老太太和老爷子被轰出来后,挨家挨户去敲村民的门。 求乡亲收留他们几天。 一鸣和彩霞被拘留了,得半个月后才能放出来。 现在去城里也找不见他们。 可二老太高估自己的人缘了,家家户户求了个遍,也没人愿意接济他们。 无奈下,二老只好住进村头的破庙中。 “真是作孽啊,老了老了,却连住的地方都没了,老婆子,接下来该咋办啊?” 柳老爷子坐在墙根下,脑袋晕沉沉的。 老太太冷哼一声,“还能咋办,找一鸣去呗,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不管他是免职了还是坐牢了,他都得养活咱们。我这还有点钱,明天咱就买票去省城。” 爹妈都要被人欺负死了,不找儿子找谁? “可是听春梅说,老大和彩霞被抓起来了,咱去了有啥用?” “他们又不是永远不放出来了,这事听我的!”老太太语气很硬。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柳兴国就去县城了。 顾春梅在家也没闲着,她带着小川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一遍。 漏风漏雨的地方都补上,烂掉的门都拆下来,找村里木匠打新的。 脏衣服和脏被褥也洗了一茬。 玻璃上糊满了泥土,被顾春梅擦得透亮。 她前世就是个很仔细的人,喜欢干净。 最受不了公婆随地吐痰,茶叶梗子直接往院子里倒。 那老太太懒得连痰盂和尿壶都不倒,就在炕沿下面摆着,一摆就是好几天。 一进屋那味儿就别提了。 小川干活不藏奸,忙活一大气累得满头冒汗。 “妈,我有个事一直很好奇。”小川放下抹布,用手背擦了擦汗。 顾春梅正蹲在厨房擦米缸,“啥事?” “妈,你被我爷我奶欺负了十几年,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军区找柳一鸣算账呢?” 妈明明这么强势,说话有条理,脑子转得快。 只要肯来军区大闹一场,妈也不至于受这么多年气了。 顾春梅擦东西的手一顿,慢慢垂下眸子。 她之所以看不起前世的自己,就是因为前世的她太过软弱。 做事唯唯诺诺、畏手畏脚,没有主见。 前怕狼后怕虎的,公婆稍稍皱一下眉,她就吓得不敢吱声。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妈之前脑子生锈了,一直忍着,让着。” “那妈咋突然想通了?”柳小川还是不明白。 顾春梅轻笑道:“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那小绵羊急了也知道顶人,我再不反抗,岂不是连牲口都不如了。” “也对哈。”柳小川表示赞同,忽然想到一个事,“妈,抽空咱再回省城一趟,把我的户口更一下名。” 户口上他跟郭彩霞还是母子关系,必须要更正过来才行,柳小川很在意这件事。 顾春梅‘嗯’了一声,“等忙完家里这头再办这事。” “好。” 娘俩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全然不知院门外驶来一辆吉普车。 第八十七章 军长来村子 村里的小孩们很少见到吉普车,也不顾扬起的灰尘,都跟在车后面跑。 开车的是周小军,他进村后一路打听才来到柳家门外。 “军长,老首长,应该就是这里了。” 停车后,周小军忙下车拉开副驾的门。 夏长海下车,环顾四周,“这就是鲶鱼沟吗?” 他这次是陪着爸和蔡女士来的,自己也有一点私心。 上次缉凶,顾春梅潜移默化救了他一命,他一直没有表示。 军区分房顾春梅又不肯要。 后托人打听,他帮顾春梅物色了一个工作。 而蔡翠芳女士这次来,却有自己的目的。 听爸说,她是来跟顾同志认亲的。 来时路上,她已经在车上哭了几次了,这会儿倒在爸的怀中睡着了。 “翠芬,快醒醒,咱们到了。”夏卫国轻声叫醒爱人。 蔡翠芳坐起身,揉揉眼睛,朝窗外看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村子。 可越是熟悉,她心里就越难受。 天知道当她从长海口中得知,那天在医院见到的女子叫顾春梅、家住在鲶鱼沟时,自己的心情有多激动。 难怪第一次看到那丫头,她就倍感亲切。 想狠狠地去疼她、去爱她。 夏长海同样是喜形于色。 如果顾丫头是翠芳的女儿,那四舍五入也是他的闺女了。 正好长海跟顾丫头聊得来,以后让他们当兄妹正合适。 “长海,去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夏卫国吩咐完儿子,搀扶着翠芬上前敲门。 “咚咚咚!” 院门敲响了,柳小川放下手里的活跑出来。 推开门一看,登时愣住了,“夏......夏军长?” 当初他认不清好赖人,找人恐吓妈和兴发哥。 夏军长一声令下就把他关进小黑屋了,现在还有心理阴影呢。 “你大伯母在吗?”夏长海问。 柳小川回过神来,急忙解释,“她不是我大伯母,她是我妈,我亲妈。” “什么?”夏长海抽了抽嘴角。 几天不见,顾同志又多了个儿子? “小川,谁来啦?”顾春梅拎着脏水桶走出来。 一见到夏首长,她也愣了一下,“夏首长,你怎么来了?” 夏长海微微一笑,“我陪我父亲和蔡女士过来,顺便跟你谈谈工作的事情。” “蔡女士?”顾春梅眨眨眼。 正满脸疑惑时,就见夏叔搀扶着蔡翠芳,缓缓走进院子。 一看到这个狠心抛弃她的女人,顾春梅瞬间冷下脸来。 夏卫国倒是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顾丫头,我们不请自来,没打扰你吧?” 顾春梅挤出一丝笑容,“没有夏叔,快进屋坐吧,小川,去泡壶热茶来。” “呀,这孩子咋在这呢?”夏卫国好奇,“那不是郭彩霞的儿子吗?” 顾春梅抿嘴笑笑,有点一言难尽,“现在是我儿子了。” “啊?”夏卫国满头雾水。 “夏叔,外面热,快进屋说吧。”顾春梅侧过身,让客人进屋。 蔡翠芳始终用一双悲戚哀伤的眼神去看顾春梅。 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又很难说出口。 顾春梅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招呼都不打。 “你这小院收拾的很规整,比别人家干净多了。”夏长海夸了一句。 顾春梅笑着搓搓手,“我不喜欢脏乱的环境,之前这房子一直是我公公婆婆住着,造得很埋汰,一天两天都收拾不出来。” 夏卫国问,“顾丫头,那你公婆他们......” “爸!”夏长海瞪了父亲一眼,示意他少打听。 来之前他就听钱局长说了,柳一鸣把乡下的老宅留给了顾春梅。 二老打压儿媳妇那么多年,顾同志又跟柳一鸣离了婚,她回村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先把前公爹和前公婆撵出去了。 夏卫国朝儿子撇撇嘴。 臭小子,都敢跟他瞪眼了。 不让问就不让问呗,瞪他干什么。 “顾同志,我托人在省城给你找了份工作,工作很清闲,你有没有兴趣?”夏长海直奔主题。 顾春梅诧异,“什么工作?” “国营电厂放灰员。” 省城一带的电厂都是火力发电,烧煤的。 既然烧煤,就要产生煤灰。 放灰员的工作就是把生产出的废煤灰放出来,让车运走。 岗位清闲得很,总共操控四个按钮就能完成放灰任务。 其他时间一律闲着。 没活时甚至还可以提前下班。 这年头往电厂安排一个正式员工难如登天。 领导家的亲戚想来上班,都得多方走动关系。 那电厂工资高,待遇好,福利优厚,比其他几个国营厂子好太多了。 只要一说是电厂的工人,那些小伙子都不愁找不到对象。 女职工更不愁嫁。 夏长海把大概情况介绍了一下,末了说道:“顾同志如果想去,我这里有一封介绍信,你拿着信直接去找吕厂长就行,当天报到,当天上班。” 顾春梅听得很心动。 夏首长这是给她找了个铁饭碗啊。 做买卖毕竟是有风险的。 自己虽然重活一回,但也不能完全保证就能挣到大钱。 如果抱住铁饭碗不放,做生意一旦赔了,可工作还在。 “谢谢夏首长了,我去上班。”顾春梅点头应下了。 夏长海喜出望外,他还以为顾春梅会遵循老旧思想,回乡后就只知道种地出苦力呢。 “那真是太好了,顾同志打算什么时候到岗,我可以送你过去。” 夏长海心里乐开了花,比自己找到工作还高兴。 顾春梅叹口气说,“家里还有点事没忙完,夏首长能再给几天时间吗。” 鱼塘都承包下来了,得等到鱼苗撒进去后她才能离开。 做事要有始有终。 “那好。” 夏长海点点头,“我跟吕厂长说一声,让他把岗位给你留着,但你要尽快去报到。” 夏卫国也是一脸欣慰。 儿子这件事办得很漂亮。 只要顾丫头在省城有工作了,日后跟翠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顾丫头,恭喜你呀,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夏叔真替你高兴。” 夏卫国笑着拍拍手,“我们这次来,买了两只鸡两条鱼,等会儿麻烦顾丫头帮忙炖上,多放点粉条子。” 夏长海偷偷抿了抿嘴唇。 一想到上次顾春梅给他做的那碗热汤面,他心里就暖呼呼的。 “夏叔来就来,咋还买这么多东西啊,下次不许了。”顾春梅埋怨一句。 夏卫国摆摆手,刚要说什么,一旁的蔡翠芳突然哭了起来。 “梅梅,是梅梅吧?” 第八十八章 不认这个妈 蔡翠芳情绪很激动,踉踉跄跄地来到顾春梅面前,眼泪哗哗掉。 “梅梅,我是妈妈啊,你不认得我了?” 她心里涌现一抹浓浓的愧疚感和自责感。 都怪自己当年一时疏忽,没调查清楚,才让梅梅受了这么多罪。 如果当时把女儿接到城里去生活,供她读书,培养她技能,她一定会有更光明的前景。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啊。 掐指算算,梅梅今年都38岁了。 她把最好的青春都消耗在鲶鱼沟了,真的不值。 顾春梅微微蹙眉,“蔡女士,我们认识吗?” 蔡翠芳表情一滞,反应过来后自己都笑了,“也是哈,咱们娘俩一晃都多少年没见了,认不出来也正常。” 说完,她打开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递过来,“梅梅你看,这是你小时候的样子,当时你才两岁,抱着你的人是我,旁边的是你父亲。” 这张照片已经很老旧了,斑驳黯淡,画面很模糊。 可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候的蔡翠芳有多美。 顾春梅当然认出这就是她妈,可自己凭什么接受她? “蔡女士,你恐怕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女儿。”顾春梅把目光从照片上挪开,表情愈发冷漠。 一旁的夏卫国很好奇,忙插了一句,“顾丫头,你母亲不会认错的,她刚嫁给我时就说过,她有个女儿叫顾春梅,家住在鲶鱼沟,难道鲶鱼沟有两个叫顾春梅的人吗?” 夏长海同样也很诧异。 他从顾同志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到一丝抗拒。 像是不想认亲似的。 顾春梅沉吟片刻,语气淡淡道:“既然知道鲶鱼沟还有个女儿,那这位蔡女士为什么不来寻她?” “梅梅,妈有来找过你呀。”蔡翠芳紧紧攥着女儿的手,“当年我回来找你,村里人都说你被狼吃了,妈真的很伤心,决定再也不回这个地方了。” 顾春梅直接抽出手来,冷笑道:“蔡女士,你真可笑,你当年是来找女儿的吗?你是怎么找的?” “别人说啥就信啥,自己也不在村里多待两天,好好打听打听。就算你伤痛欲绝,不喜欢这个地方,那临走前为什么不把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留下?” “依我看,你就是自私自利,没有责任心,只管生不管养,天底下没有几个像你这么当妈的。自己跑到城里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多好啊,何必带一个拖油瓶女儿呢,对吧?” 蔡翠芳听到这里,悲从心来,泪水不停地往下掉。 她再次握住顾春梅的手,“梅梅,你哪能这样想妈啊,妈当时在省城也居无定所,经常要跟着科研队满世界跑,有时候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我、我......” “这就是你抛弃女儿的理由了?” 顾春梅打断她,很嫌恶地抽出手,站起身,“听村里人说,自打我出生后,你就没照顾我几次,整天跟着一群人天南地北的转悠,搞研究。” “我生病了没人照看,我被欺负了没人管,我第一次来月经吓得哇哇哭,被村里人指着鼻子嘲笑,当妈的却不在身边。” “蔡翠芳,即便你是我母亲又如何?” “这三十多年来,你有履行做母亲的责任吗?” “你现在事业有成,晚年幸福,有退休工资,生活没有后顾之忧,我有什么?” “以为掉几滴眼泪,哭两嗓子,我就会认下你这个妈了。蔡翠芳,你且听好,我顾春梅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妈,没有你,我一样能好好活着。” 顾春梅说着说着,眼睛莫名湿润了。 她忙侧过脸去,快速擦掉泪水,“我也不羡慕别人家孩子有爹有娘的,被骂野孩子又能咋,我可不就是没娘管的野孩子吗。不管多苦多难,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咬咬牙什么都挺过去了。” 夏卫国听了,心里感慨万千。 他轻轻拉了蔡翠芳一下,“翠芳啊,顾丫头说的对,你当年的确太草率了,既然是回村找孩子,不管她有没有被狼群吃掉,都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顾丫头明明还活着,你问都不问就走了,这、这哪有这么办事的,唉!” 夏长海也觉得后妈办事不妥。 她好歹是个知识分子,读过书,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不能因为自己伤痛欲绝,就选择逃避。 这对孩子是极不负责的表现。 蔡翠芳简直哭成了泪人,“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当年我一心搞学术研究,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等我醒悟过来时,一切都晚了。” 说着,她撩起裙摆,竟要给顾春梅跪下认错,“梅梅,是妈对不起你,妈错了......” “干什么?”顾春梅沉下脸,赶紧扶住她,“你以为这样就能洗脱自己了?少跟我来道德绑架这一套,想跪就去庙里跪,我怕折寿。” 话落,她招呼小川,“小川,过来扶她出去。” 柳小川颠颠地跑过来,上下打量蔡翠芳一眼。 这就是他姥姥啊。 长得真有气质。 不过既然是妈讨厌的人,他也喜欢不起来。 姥姥这么有钱,居然让妈在乡下吃了三十几年的苦。 她还好意思博同情、掉眼泪。 “梅梅,妈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别赶妈走好不好!”蔡翠芳哭着哀求道。 顾春梅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夏卫国和夏长海,“夏叔,夏首长,今天这顿饭恐怕是吃不成了,劳烦你们把她送回去吧,我不是针对你们,站在我的立场去想,你们也应该理解我为啥不认她这个母亲。小川,送客吧。” 夏长海深有感触。 顾同志现在的心情,跟他当年母亲病死、父亲又不在身边的心情是一样的。 夏卫国微微叹息,“顾丫头,今天是我们不请自来,你母亲情绪也不太稳定,过段时间我们再来看你。” “不用了。”顾春梅一口回绝,“夏叔和夏首长如果单独来,我好酒好菜招待着,但请别带蔡女士来。” “梅梅。”蔡翠芳不顾形象地大哭,“妈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妈啊,呜呜呜!” 她又何尝不痛心? 为了搞研究,白白错过了跟女儿相处的时光。 顾春梅盯着窗外,“你过好你的,别再来烦我,就当你女儿真的死了,你走吧!” 第八十九章 当羊倌都不配 蔡翠芳用力摇头,“梅梅,妈既然找到你了,就永远不会放手,妈可以用任何东西来弥补你,只要你能原谅妈一次,妈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免了吧。”顾春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的帮助,你也不用跟我打亲情牌,我跟你之间没有半点母女情分。” 一份过期三十多年的感情,不管怎样努力都培养不起来了。 “小川,还愣着干什么,送她出去。”顾春梅正色道。 柳小川回过神来,看向蔡翠芳,“姥姥,请吧。” “你......你是我外孙子?”蔡翠芳满面欣喜,伸出发颤的手去摸小川的脸,“都长这么大啦!” 柳小川赶紧躲开,指了指门,“我妈让你出去。” “外孙子,你想不想去省城住啊,姥姥可以给你买大房子,再帮你安排工作,只要你愿意,姥姥随时都能接你过去。” 既然感化不了梅梅,那就从她的儿子下手。 夏长海闻言,皱紧眉头,“蔡女士,春梅已经给你体面了,请你也尊重她一下。”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纳闷。 ‘春梅’这两个字居然随口就叫出来了。 他从前都叫顾春梅为顾同志。 柳小川也撇撇嘴,一脸不屑,“哼,别说大房子了,你就算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稀罕,我现在有吃有喝的,还要跟我妈一起养鱼呢。城里有啥好的,我又不是没在省城住过!” 说完,他朝妈挤挤眼睛,像一只小胖胖狗似的,求妈夸奖。 蔡翠芳心里很不甘,还想再说什么时,夏卫国轻咳一声,“翠芳,今天这气氛不适合谈事情,咱先回吧。” 错了就是错了,越解释越乱。 倒不如让双方都冷静一下。 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蔡翠芳长长叹了口气,盯着顾春梅看了片刻,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大团结。 目测得有两千多块。 “梅梅,妈这些年没照顾好你,妈心里很愧疚,这钱你拿着,花没了就给我写信,我再给你寄。” “拿走,我要你的钱。”顾春梅彻底失去耐心。 快步上前,一把将钱塞进蔡翠芳的包里,然后推搡两下把她赶了出去。 “呯!” 院门被重重关上了,顾春梅长吁一口气,脸色很难看。 柳小川笑嘻嘻地凑过来,“妈,我刚才表现的好不好?” 以前妈总说他是墙头草,谁有钱就跟谁好。 今天他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顾春梅横了他一眼,“如果对方真给你一座进山,看你心不心动。” “妈,我对天发誓。”柳小川举起双手,“他就算给我十座金山,我也不会跟她走的,做人要有人情味嘛。” “少跟我贫嘴。”顾春梅被他的蠢样子逗笑了,“等会儿你去村口迎迎,看看你二哥回来没。” “好咧。” 村头破庙内。 柳老太太在地上捏了一把土,往自己脸上抹了抹。 还不忘叮嘱老伴,“你也蹭蹭,尽量把自己搞得狼狈点。” 吉普车进村子时,她就注意到了。 听说只有当官的才有资格坐吉普车。 她跟老头子被儿媳妇扫地出门,心里正委屈着呢。 村里突然来个当官的,她当然要告上一状了。 须臾,吉普车驶了过来。 柳老太太瞅准机会,‘呜嗷’一声就冲了过去。 “哎哟,青天大老爷啊,求求你给我做主吧,我儿媳妇打公公骂婆婆,她不得好死哟!” 路上突然窜出一个人,周小军面色一惊,猛地踩了脚刹车。 吉普车骤然停下,蔡翠芳身子不稳,‘嘭’地撞在椅背上,脑门磕出一个大包。 “小军,你怎么开车的?”夏卫国心疼坏了,一边帮心尖宠揉额头,一边训斥周小军。 周小军指着前方,“老首长,前面跑来一个人。” “你下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 见一个穿军装的青年下车,老太太仿佛看到了救星,直接抱住周小军的双腿。 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里的委屈都说出来了。 周小军听后,嫌弃的不得了。 甩开她回车上禀报,“是柳一鸣的父母,过来伸冤的。” “什么?他们哪来的脸伸冤?”夏卫国怒不可遏。 身旁的蔡翠芳朝车外看了一眼。 她年轻时在村里生活多年,当然认得二老。 听说梅梅嫁给柳一鸣后,吃尽了苦头。 公公婆婆欺负她,打压她,十几年如一日。 没碰见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她必须帮女儿出出气。 眼见媳妇下车去了,夏卫国也赶紧追过去。 “你是谁?”见一个穿着很体面、气质很出众的妇人站在自己面前,老太太愣了一下。 蔡翠芳眯起眸子,“金翠莲,你不认得我了?” 老太太眨眨眼,从地上爬起来。 看了半天才蓦然反应过来,“哎呀,这不是蔡大妹子嘛。” 她们的年龄明明差不多大,可站在一起,金翠莲明显比蔡翠芳老了二十多岁。 “听说你儿子兼祧两房,让我闺女在乡下拉扯孩子,伺候你们十几年,金翠莲,你真当我们老顾家没人了是吧?” 坐在车里的夏长海一阵无语。 孩子饿死当妈的来奶了。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自己不觉得尴尬吗? 柳老太太怔住了,张了张嘴,“不是,你在这质问谁呢,以为自己当了官太太就了不起啊,我儿子还是军官呢。” “呵呵!”一旁的周小军冷嘲热讽,“你儿子柳一鸣现在当羊倌都不配,还军官呢。” “你闭嘴,你......啊!” “啪!” 老太太正要发火,蔡翠芳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知识分子了,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金翠莲,你真该死,如果我当年还在村子,又怎会把梅梅嫁到你们家?”蔡翠芳骂道。 柳老太太气得不行,这一个两个的都敢打她了。 简直无法无天了。 “蔡翠芳,你个贱人,你当年去外面跑骚,扔下女儿不管,你还有理了呗,这还动起手打人了,老娘我跟你拼了!” 老太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扑上去就跟蔡翠芳撕扯起来。 第九十章 风风火火搞事业 蔡翠芳长得文文弱弱的,哪里是柳老太太的对手? 用力一扯,蔡翠芳盘在脑后的头发就被扯开了,一头花发飘散下来。 夏卫国见状,冷着脸怒斥一声,“干什么,给我住手!小军,去拦住她们!” 他的心肝宝贝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这老太太居然敢打她。 周小军也不客气,上前就把老太太拽开了。 柳老爷子正抡起拐棍,打算偷袭蔡翠芳,被夏卫国一个眼神就瞪了回去。 “翠芬,没事吧?”夏卫国把爱妻搂在怀里,心疼得不得了。 蔡翠芳摇摇头,愤愤地盯着柳老太太,“梅梅做得对,就你们这种没素质的野蛮人,就该被扫地出门。金翠莲,你听好了,只要我蔡翠芳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欺负我女儿!” “听听,老头子,你听听,多招笑啊。” 柳老太太一脸嘲讽,“你闺女三四岁时,你就扔下她不管了,自己在外面勾三搭四不正经,骗吃骗喝的,如今嫁给了军官老爷,以为自己可以风风光光、坐着小汽车回来跟女儿认亲了,我没猜错的话,一鸣媳妇没给你好脸色看吧?碰壁了吧?” “你在她那没讨到好处,跟我找什么存在感?” “哼,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那顾春梅简直跟你一个揍性,打骂公婆,霸占柳家的老宅,毁了一鸣的前程。” “这老天爷咋不降下一场瘟疫,嘎巴一下瘟死你们呢!” 人就是这样,在自己一无所有时,就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骂。 柳老太太也不管蔡翠芳是哪路的官太太,闭着眼睛就喷了一通。 蔡翠芳闻言,气得脸都红了,“金翠莲,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自己一身毛,还说别人是妖怪,你如果对梅梅好,疼爱她护着她,你们至于被撵出来吗?说到底还是你们柳家老少太差劲,被轰出来纯属活该!” “你、你再说一个,再说一个!”老太太还想动手。 “够了!”夏卫国吼了一声。 那不怒自威的气势直接把老太太镇住了。 “翠芬,上车去,咱们走。” 蔡翠芳随手把头发拢起来,气哼哼地回车上去了。 夏长海眯着眸子坐在副驾驶,无奈地叹口气。 他现在愈发佩服顾同志了。 摊上这样的婆婆还能坚持这么多年。 另一边,柳兴国雇了辆牛车,把水泵和三个瓦匠运回来。 进村不久,又有几辆拉砖和拉水泥的拖拉机开进村子。 柳小川以为妈跟姥姥见面后,情绪多多少少会低落一些。 谁知老妈丝毫不受影响,洗把脸就跑到大队去了。 “吴叔,我想雇村里人干活,工钱日结,主要负责清理鱼塘和伺候瓦匠。” 趁着天暖和,她得赶紧把鱼塘弄好,这样才能安心进城。 吴老蔫眨眨眼,“真想养鱼啊?顾丫头,这包鱼塘看似简单,真要做起来,得往里面投不少钱呐,要不你再想想?” 顾春梅哭笑不得,“吴叔,我鱼塘都包下来了,总不能扔下不管吧,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行。”吴老蔫点点头,“我用大喇叭广播一下,通知村民,想干活的去你家报名。” 眼下村里闲人一抓一大把,不愁找不到人。 吴老蔫用大喇叭广播完,就有一大群人涌进柳家院子,争着抢着要报名。 顾春梅挑几个年轻力壮的,让他们自带铁锹和镐头,到鱼塘去干活。 县里的水利局大力提倡农民自己搞养殖。 发家挣钱后还能带领全村百姓致富。 这不,一听说鲶鱼沟有人想养鱼。 水利局还专门派了两个技术员来村里指导工作。 每天供三顿饭就行,技术指导全程免费。 从开挖水泵井,到蓄水池的建设,再到水质改善、鱼苗投放,两个技术员事无巨细,顶着炎炎烈日、没早没晚的工作。 顾春梅把小川和兴国叫来,让他们跟着技术员好好学。 遇到不懂的马上问,还叮嘱他们找个本子记下来。 至于三餐伙食,顾春梅也不抠门,顿顿都有肉吃。 一连忙了大半个月,鱼苗终于入水了。 眼见老柳家风风火火搞养殖,村里有人眼红了。 “这一鸣媳妇哪来的钱,我听说光给大伙儿开资,一天就得十来块钱呢。” “她去省城前,还穷得叮当响呢,我估摸着,肯定是从前夫手里讹来的钱。” “唉,这老话讲得好,话不说满,事不做绝,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春梅好歹在柳家生活那么多年,说把公婆撵出就撵出去了,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对呗,这讹来的钱,她花的也安心?” “......” 这些冷言冷语传进顾春梅耳中时,她理都没理。 有些人天生就有红眼病。 怕你富,又嫌你穷。 她这鱼尚且还没养出来呢,就有人开始说三道四了。 如果养殖成功,大赚特赚时,那些人不得活活气死? “妈,我经常听村里人说你的闲话,说的一个比一个难听,哪天再让我听见,我非揍他们一顿不可。”柳小川气得撸起袖子。 顾春梅横了他一眼,“你消停点吧,挣钱才是最紧要的,他们爱说啥就说啥,如果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那干脆挖个坑把自己活埋算了,还养什么鱼?” 柳小川‘哦’了一声,他最听妈的话了。 柳兴国问,“妈,我好久没看见大哥了,他在厂子里还好吧?” “我正想去看看他呢。”顾春梅戴上套袖走进厨房,煮了二十个茶蛋。 自打老大去水泥厂上班后,还没给家里来信。 也不知道他跟陈姑娘处得怎么样了,工作顺不顺心。 这次包鱼塘,她前前后后花了5000多块钱。 要想给老大在省城买婚房,她手里得多预备点钱。 一听说妈要去水泥厂看望大哥,柳兴国激动坏了,“妈,我陪你一块去。” “你留在家,经管好鱼塘,我领着老三去就行。” 兴国学东西快,两个技术员一讲就会,光笔记就写了两大本。 让他在家看管鱼塘最合适。 柳小川兴奋的不得了,“我最喜欢跟妈一起出门了,二哥,等我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哼,谁稀罕你那点吃的!”柳兴国很窝火。 顾春梅带上小川,是想着去省城一趟,把户口改一下。 算算时间,柳一鸣和郭彩霞也该放出来了。 次日一早,顾春梅坐上村里的牛车,带着柳小川奔县城去了。 第九十一章 二老赖上柳一鸣 兴艳学校开学了,她回学校住了,倒是让柳一鸣缓了口气。 可爸妈却赖在家里不走。 自从他跟彩霞被放出来后,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每天吃饭都要算计。 妈却以为他在城里混得有多厉害,眼睛一睁就想吃肉。 老爷子更得寸进尺,一听说省城有大医院。 大夫医术好,药也齐全。 便吵着让一鸣带他去看病。 “一鸣,还是城里生活好啊,大街上的男女老少穿得都洋气。” 柳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剥鸡蛋一边说,“你是不知道,咱们鲶鱼沟越来越穷了,得亏你没回去,那地方世世代代都穷,老百姓穿得跟要饭花子似的,个个都是穷酸相。” 她是半个月前跟老伴来到省城的。 先去军区打听一番,才知道儿子在外面的住处。 这半个月二老把家里的米面吃光了。 没钱时又把电视机和收音机卖给二道贩子,挣了点零花钱。 等一鸣和彩霞回来时,家里就剩下一口锅和几双碗筷了。 “爸,妈,你们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柳一鸣抽抽着脸,烦得不行,“眼下和我彩霞都没工作,养活自己都费劲,你们还是回乡下去吧,等我挣了钱再把你们接过来!” “说的什么屁话?”柳老爷子怒哼一声,拎起拐棍指着儿子,“养儿防老,天经地义,一鸣你拍着良心说,自打你参军后,我和你妈借过你一天光吗?现在我们老了,爬不动了,你还想撂挑子不管我们啊,没门!” “对呗!”柳老太太也插了句,“一鸣,不是妈说你,你就算再难,也不能把家里的老宅让给那贱人啊,你现在撵我们回村,让我和你爸住哪?” 柳一鸣皱紧眉头,“我也是逼不得已,不把宅子给她,她不会跟我离婚的。” “不离就不离呗,只要你们还是夫妻,那贱人就有责任伺候我们。” 老太太一口就把鸡蛋吞进去,抿了抿嘴,“一鸣啊,你都不知道妈跟你爸在乡下过得有多苦,前段时间家里断粮了,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好在你和彩霞平安无事,妈这次过来,就不打算走了,往后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妈也享受享受城里人的生活。” 柳一鸣:“......” 真是怕啥就来啥。 现在找工作这么难,他的退役金也没了,穷得身无分文,兜里比脸还干净。 爸妈如果赖在这里不走,他跟彩霞都得饿肚子。 “妈,我跟一鸣的情况您也看见了,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郭彩霞强挤出一丝笑容,“您看这样行不行,您跟爸暂且先回去,等我和一鸣找到活了,有收入了,再把您二老接过来享福,好不好?” “闭嘴吧你,你少给我们画大饼。” 老太太把手里的鸡蛋皮摔在地上,眯着眼睛骂道:“郭彩霞,你这人真不识好歹,寡妇就是寡妇。当初要不是我让你来随军,你能在军区享这么多年福吗?你可倒好,自己在城里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转头就把公公婆婆忘到脑后去了!” “一鸣都跟我说了,这些年他往家里寄钱寄粮,都被你偷偷拦下了,不就是怕我和你爸赖上你们吗?” “郭彩霞,你真是缺大德了,早知道你这么狼心狗肺,当初我就该让春梅来随军,把你留在乡下伺候我们!” 老爷子也窝着一股火,劈头盖脸地骂她一顿。 郭彩霞心里膈应极了。 可又不敢真的跟公婆撕破脸。 她如果离开柳一鸣,出去根本没法生存。 见儿媳妇蔫蔫的没有顶嘴,老太太心里舒坦多了。 老爷子也不管儿子脸色有多难看,上前就拽了他一下,“一鸣,带爸去看看病吧,爸最近脑袋晕得厉害,眼睛总冒花。” 柳一鸣:“......” 真的,太招人烦了。 郭彩霞一听说小川跟着大嫂回村去了,心里才松了口气。 就因为一鸣不待见儿子,小川才跟她反目的。 所以郭彩霞想着,等攒点钱她说什么也要把儿子找回来。 然后彻彻底底地离开柳一鸣。 “妈,你咋来了。” 红旗水泥厂,职工宿舍内。 柳兴发一看到老妈,心里高兴坏了,赶忙端茶打水。 还特意去食堂买了饭菜回来。 顾春梅把在家里煮好的茶蛋拿出来,笑着问道:“班上得还顺利不,累不累?” “妈,水泥厂没你想得那么埋汰,车间主任知道我是钱局长介绍来的,对我很照顾,特意把我分到配料车间去了,那里灰尘小,活也不累。” 柳兴发像汇报工作似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自从上班后,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红光满面的。 少了在村里时的土气,倒是越来越像个工人了。 顾春梅给儿子剥了个茶蛋,放进饭盒里,“你跟陈姑娘谈得咋样了,有没有去看她?” “有啊,我一休班就去县城找她,我跟她爸喝了好几顿酒了,陈叔陈婶对我可好了。” 一提起这事,柳兴发更兴奋了,感觉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顾春梅‘嗯’了一声,“谈得来就好,每次去记得买点东西,帮着干干活。” 她又把家里的近况讲了一遍。 听到妈在村里包鱼塘了,柳兴发很自责没有帮上忙。 “大哥,你好好上班,家里有我呢!”柳小川挺直胸脯,一副很精干的模样。 柳兴发瞪了他一眼,“你不给妈添乱就好了,我不在家时,你勤快点,家里的事多操操心。” 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弟弟后,兴发对他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 “大哥,这些事你不说我也会做的,不信你问咱妈,我最近表现的好不好?” 一天三顿饭都是他做。 还要忙着照看鱼塘。 跑腿打杂这些活他都包了。 半个多月下来,他身上的虚肉少了,也晒黑了。 整个人都透着健康阳光的气息。 顾春梅忍俊不禁,“一天天就是爱表现,妈问你,这次去省城,见到郭彩霞后,她如果执意要留下你,你怎么办?” “妈,这还用问吗,我当然是选择跟你走了。” 柳小川捏着拳头用力挥舞,“郭彩霞又不是我妈,她养我一场,大不了等我以后出息了,买二斤鸡蛋补偿她,反正我是不会跟她过的。” 身在省城的郭彩霞正在为生计犯愁呢,突然打了个喷嚏。 第九十二章 在省城买房子 顾春梅这次进城要买房,顺便把小川的户口更名,所以时间很紧迫。 又叮嘱兴发几句,她便领着小川进城去了。 省城实在太大了,顾春梅之前虽然来过一次,但没好好逛逛。 哪哪都找不到。 好在小川对省城熟悉,下了车后,他带着妈直奔一条胡同。 “妈,买房卖房都来这里打听,这些人知道的多,如果买成了,给他们一点好处费就行。” 胡同内开了很多家信息部。 找活的,买房子的,卖二手物品的都来这里。 甚至还有几家婚姻介绍所。 顾春梅随便找了一家,老板是个中年妇女。 “妹子,你来得正好,昨天刚有一位房主想卖房子,价格也不贵,院子还宽敞,我领你去看看哈。” 老板很热情,反正店里也没啥人,锁上门就带着顾春梅去看房了。 这间房子离市中心不太远,街道上的门面房很破旧,斑驳的墙皮已经脱落了。 拐过几条巷道,老板指着前面,“喏,就是这间了。” 顾春梅抬头看去,就见一间砖瓦房伫立在院墙里侧。 看似很宏伟,两个烟囱还在冒着白烟。 房主打开门,让他们进去,顾春梅又仔细逛了一圈儿。 这房子确实不错,分主房和东西厢房,后院还有两间存放杂物的仓房。 房主人很爱惜自己的宅子,屋内收拾得很干净。 厨房灶台贴着瓷砖,被擦得一尘不染。 卧室和客厅安装了暖气片,冬天也不会冷。 稍稍拾掇一下,完全可以给老大做婚房用。 “大哥,您这房子咋卖的?”顾春梅笑着问。 房主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地中海发型,穿着一身干部服。 应该是某个机关单位的小领导。 男子端着茶壶走过来,“你要诚心买,我也不跟你要谎,一口价5000块钱,我这屋子里的家具也都送给你,院子里的那台倒骑驴我也不要了。” “多少?5000?”柳小川狂抽嘴角。 这也忒贵了吧。 妈之前跟他说过,5000块钱都能在乡下盖好几间房子了。 男子看了小川一眼,“小伙子,一看你就不怎么关注房价,我这房子有些年头了,确实不值5000块钱,但胜在地理位置好,步行到市中心也就五六分钟,而且我这屋里的桌椅板凳、大衣柜和高脚凳,都是用实木做的,当年打一套可要不少钱呢。” 柳小川听完,轻声咕哝,“那也不值5000块。” 顶多值4000。 顾春梅左右看看,“大哥,我们是从乡下来的,想给我儿子买个婚房,您看能不能再便宜点?” “妹子,你还没去后院看吧,后院有一个菜园子,还有水井,果树,你如果嫌贵可以去别地儿打听打听,看看他们的房子有没有我的好,货比三家嘛,对吧!” 顾春梅觉得这房子不错。 更让她心动的是房子所在的位置很好。 将来一旦动迁,光靠这一个宅子,就能让她暴富了。 “大哥,3500卖不卖?”顾春梅说出自己的底价。 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一年到头也才能攒五六百块钱。 “对不起,不卖!”男子果断拒绝。 没有这么还价的,一口气就压下去1500块钱。 顾春梅也不跟废话,招呼儿子,“小川,咱们走吧,去别处看看。” 刚才在逛卧室时,她看见桌子上放着三张机票。 没猜错的话房主一家应该急着出国,或者全家移民。 登机时间就在这两天。 如果出国前不把国内的宅子卖掉,这漂洋过海的,后期处理会很麻烦。 眼见娘俩要走,男子瞬间坐不住了,忙站起身叫住他们,“等一下。” “大哥还有事?”顾春梅回过头。 男子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你再往上加点,合适得话我就卖了,当初我盖这房子的时候,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你总不能让我赔上吧。” 一旁的中介老板也跟着劝道:“是啊,再加点吧,你诚心买,他诚心卖,我就是干这行的,肯定比你知道的多,别地儿的房子还真没有这里的好。大妹子如果不信,我可以带你逛一圈,对比一下你心里就清楚了。” 顾春梅听完,立场很坚定,“我只出3500,卖的话我现在就交钱,时间还早,当天就能办完过户手续。大哥要是觉得亏,那就慢慢卖着,好房子早晚能卖得出去。” 男子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可没时间慢慢卖房。 这次出国的机会把握不住,下次指不定等到哪一年呢。 犹豫良久,他才松了口,“行吧,3500就3500,这屋里的家具都给你了。” 桌椅板凳又上不了飞机,只能留下了。 卖给二道贩子也挣不了几个钱,搬来搬去都不够费劲的。 顾春梅心里一喜,笑眼弯弯道:“那咱们现在就去办手续。” “好!” 过户手续办得很顺利。 房主换人了,还要去街道和派出所登记一下。 顾春梅给了中介老板25块钱,要了张名片。 “妹子,下次买房还找我哈,我保证帮你找到又便宜又实惠的房子。”老板乐得合不拢嘴。 顾春梅笑着点头,“好,辛苦你了。” 送走老板,顾春梅又里里外外转悠一圈,越看越满意。 太阳逐渐西斜,金灿灿的晚霞笼罩下来,把整片城区都镀成了金红色。 朝街道对面看去,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已经到了做晚饭的时辰了。 “妈,这么大的房子,咱们也可以搬进来住啊。”柳小川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摆了一个‘大’字形。 顾春梅拿着笤帚疙瘩敲了他一下,“这是给你大哥结婚用的,起来做饭去。” 柳小川噘着嘴爬起身,“妈,厨房啥都没有,你让我做啥吃啊!”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虽然是巧男,但也不能凭空变出食材吧。 顾春梅哭笑不得,“你不会出去买点饭菜吗,死脑瓜骨啊!” 说完,她掏出20块钱,“拿着,来时我看主街那边有几家小吃铺,你买点馒头花卷回来,再打两个菜。” “那剩下的钱......” “给你了。” “好咧,谢谢妈!” 柳小川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窜起来,旋即一溜烟冲了出去,一双腿都倒腾出残影了。 晚上娘俩简单对付一口。 次日清早,顾春梅洗了把脸,小川就蹬着倒骑驴带她去军区了。 第九十三章 你亲孩子是谁? 要想找到柳一鸣在省城的住处,得跟军区打听一下。 “顾大姐,好久不见啦!” 站岗的小哨兵一看到顾春梅,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顾春梅赶紧把在路上买来的烀苞米递过去,“新烀的,还热乎着呢。” “不行不行,我们部队有规定,不能收百姓东西,顾大姐有什么事尽管问,东西我不能拿!”小哨兵表情严肃起来。 顾春梅也没硬塞,自己啃了一口苞米,笑着问,“你知道柳一鸣住在哪吗?” “就在军区前面的那片平房里,前段时间他乡下的老爹老妈找来了,眼下在一起过呢。” 顾春梅闻言,心里冷笑一声。 那两个老不死的一旦缠上柳一鸣,他跟郭彩霞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再加上一个柳兴艳,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谢谢哈,我这袋子里还有几个橘子,小同志留着吃。” 也不管他收不收,顾春梅直接把袋子放到地上,让小川赶紧蹬车。 “顾大姐,顾大姐......”小哨兵一脸无奈。 这人,每次过来都不空着手。 这么新鲜的橘子丢掉怪可惜的,还是拿去跟战友们分分吧。 见傻儿子累得满头大汗,呼哧带喘的,顾春梅从倒骑驴上跳下来,“你坐会儿,妈来蹬!” 柳小川眨眨眼,他哪能让妈蹬车啊,“哎呀,妈,你比那小猫都轻,一点也不重。主要是这三轮车不太好用,下坡时都觉得沉。” “是不是轮胎缺气儿了?”顾春梅好奇。 她往轮胎上一瞧,额角躺下一滴冷汗,很无语,“三个轮子,就剩一个轮子有气了,你还搁那蹬呢。” 不沉才怪呢。 柳小川:“......” 他山车时也没检查。 居然骑着没气儿的三轮车蹬了好几里地,他也真是人才。 娘来找了个路边修车铺子,把三只轮胎都换掉了。 打足了气,柳小川越蹬越轻快,“妈,这车真好用,我都能把你送到鲶鱼沟去。” 别管几个轮子,如今家里也算有车了。 “不怕累你就蹬,虎样吧!”顾春梅哭笑不得。 这会儿柳一鸣刚领着老爹从医院回来,手里捏着一大把报告单。 挂号,抽血化验,拍片,开药。 一个流程下来,花了柳一鸣足足90块钱。 也可能是心理作用,老爷子回来后精神特别好,感觉身上特别松快。 “一鸣啊,爸想吃油梭子馅饺子了,你去买点肠油回来,焅点油渣包饺子吃。彩霞,你去弄两颗酸菜,再买一瓶酒!” 老爷子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脱鞋上炕,靠在被垛上,开始吩咐儿子儿媳去做饭。 郭彩霞心里膈应坏了,没好气儿道:“爸,这季节你让我去哪弄酸菜啊,家里又没腌!” “长脑子是用来喘气的吗?”一旁的柳老太太竖起眉头,“家里没有,你不会出去买啊,这么多年了,你公公你婆婆张嘴管你要过啥没?一顿酸菜馅饺子都满足不了,我要你这儿媳妇有啥用?” “妈,你差不多行了!”柳一鸣紧紧皱着眉头,语气很不耐烦,“眼下有口吃的都不错了,还挑什么挑?从前你们在村子里欺负春梅,现在又跑到城里来打压彩霞了。怎么,柳家总共就这么两个儿媳妇,嫁过来就是让你们欺负的是吧?” 他现在越看爸妈越不顺眼。 过两天他跟彩霞打算找个供吃供住的活,离爸妈远远的。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等他们饿得实在受不了,自己就滚回村子了。 “你闭嘴,牲口霸道的东西,有你这么跟爹妈说话的吗?” 老太太睚眦欲裂,使劲跺跺脚,“公公婆婆教训儿媳妇是天经地义的,她们要是乖乖听话,不顶嘴,不拔犟眼子,我们会为难她?吃饱了撑的?” “呵,可不就是吃饱了撑的吗。”柳一鸣冷哼一声。 “你少在那阴阳怪气的,妈就问你一句,今天这顿酸菜油梭子馅饺子能不能吃上,你给妈一个准话!” 老太太下了最后通牒。 今天如果饺子吃不到嘴,她就大闹一场。 柳一鸣心里这个气啊,紧紧咬着牙齿。 还想反驳几句,身旁的郭彩霞忙拽了他一下,“一鸣,不就是一顿饺子吗,咱包就是了,大伙儿都消消气,为了一顿饭吵吵把火的犯不上,我这就出去买酸菜和肠油!” 这哪是酸菜和肠油的事啊。 家里没有面了,豆油、葱姜蒜、醋、酱油等等,要啥没啥。 为了这顿饺子,她得把东西全都买回来才行。 算算又是不少钱。 昨天兴艳打电话回来,管他们要钱买复习材料。 柳一鸣给那死丫头拿了50块钱。 今天又带爸去医院看病抓药。 再不出去工作,别说吃饺子了,他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然而,不等郭彩霞走出门去,一辆倒骑驴缓缓停在门外。 抬头看去,就见小川和大嫂来了。 “小川?”郭彩霞大吃一惊,跌跌撞撞地推开院门,“你个死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谁是你妈都分不清了?” 柳小川撇撇嘴,从倒骑驴上下来,“我当然分得清,一想到管你这冒牌货叫了十几年妈,我都亏大发了。” 说完,他笑嘻嘻地凑到顾春梅面前,伸手把她搀扶下车,“妈,您慢点,别摔着!” 郭彩霞惊呆了,哆哆嗦嗦地指着顾春梅,瞪大眼珠子,“小川,你......你刚才管她叫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吗?嗯?” “我看是你脑袋进水了。”顾春梅横了她一眼,“进的还是滚烫的开水,把脑仁都烫熟了。被那老太太骗了十几年,连自己亲生孩子是谁都不知道了。” 郭彩霞听得满头雾水,好奇道:“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亲生儿子不就是小川吗。 顾春梅也没跟她卖关子,把当年妯娌二人生产、老太太偷摸调换孩子的事情讲了一遍。 郭彩霞一听,只感觉头顶上闷雷炸响,整个人晃了三晃。 她呆愣良久,才摇摇头说,“不会的,如果兴艳是我女儿,她为什么跟我不亲?还有,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次兴艳进城,她确实觉得这丫头长得跟旧情人有几分相似。 经大嫂这么一说,她才恍然顿悟。 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老太婆搞得鬼。 第九十四章 爱谁养谁养 这老太太干了这么多混账事,现在还有脸管她要酸菜馅饺子吃。 顾春梅似笑非笑,“柳兴艳跟谁都不亲,她只跟钱亲,谁给她钱花,给她买漂亮衣裳,她就管谁叫爸叫妈。” 她养了兴艳十几年,对那丫头太了解了。 嫌贫爱富,虚荣心强。 而且特别任性咬尖。 郭彩霞冷冷地瞪着顾春梅,“大嫂这挑拨离间的本事越来越强了,先是把我儿子忽悠过去,免费给你干活,现在又开始挑唆我和爸妈的关系了,你可真行!” “爱信不信呗。”顾春梅耸了耸肩,“你可以进去问问老太太,她如果不说实话,你就回村问吴队长他们,看看兴艳是不是你亲闺女。” 郭彩霞可不想回村子,那地方又脏又臭,看一眼都头疼。 见小川对大嫂虚头巴脑的样子,郭彩霞心里很愤懑。 ‘哼’了一声后转身回屋了。 顾春梅让小川停好车,也背着手走了进去。 这会儿老太太已经把炕被铺好了,扯过枕头拍了拍,打算补一觉。 睡醒后饺子应该也包好了。 谁知还没躺下,郭彩霞就气哼哼地走进来。 把手里的兜子往炕上一摔,叉着腰质问婆婆,“妈,我问你个事,你得跟我说真话!” 柳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呢,见儿媳妇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当即火了,“老二媳妇,你跟谁甩脸子呢?让你包顿饺子就这么费劲啊?” “跟饺子没关系,妈我问你,当年我跟大嫂生孩子时,你是不是偷摸把两个孩子掉包了?”郭彩霞直接问道。 老太太听了,表情一僵,悄悄跟老头子对视一眼,立刻摇头否认,“瞎咧咧啥呢,你听哪个王八犊子说的?别人说啥你就信啥?” “是我说的!” 恰在这时,顾春梅领着小川,慢悠悠地走进来。 一看到老太婆红光满面的样子,顾春梅冷笑一声,“呀,这段时间在城里过得不错嘛,脸色好看多了。” “顾春梅?”柳老太太咬牙切齿,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你这个贱人怎么阴魂不散呢,我们都搬出鲶鱼沟了,你还想怎么样?” “奶奶,你把嘴放干净点,别一口一个贱人的。”柳小川听不下去,眯起眸子警告,“我妈有名有姓,再让我听见你骂她,可别怪我不尊重老人!” 柳老太太怔住了,眼睛咔吧咔吧的看着柳小川。 最伤心的要属郭彩霞了。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现在却袒护别人。 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似的,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荡然无存了。 柳一鸣阴沉着脸,“春梅,咱们婚也离了,老家的房子也给你了,你还来闹什么闹?真以为我柳一鸣好欺负是吗?” 他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既不是军人,也不是在职人员,春梅如果还想搅合他生活,柳一鸣绝不会惯着她。 顾春梅轻笑道:“谁说我是来闹的,我这次带着小川进城,一是想帮他改一下户口,二是想告诉郭彩霞真相,我闹什么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一鸣拳头捏得‘咯咯’响,“是个人都知道,小川是彩霞生的,你就算想挑唆我们的关系,也该找个合理的借口,拿着个说事,你不嫌丢人吗?” 他对当年的事情不了解,至今还以为小川是彩霞跟王老五生的野种。 “柳一鸣,你好歹当了十几年兵,怎么越来越蠢了?” 柳小川突然插了一句,“前段时间在村子里,爷爷奶奶已经亲口承认了,当年我妈生我时,被奶奶偷偷抱到二婶怀里,又把柳兴艳抱给我妈,一养就是十几年。那天吴爷爷和刘会计都在,你若不信,就回村问去呗。” 话落,他瞥向郭彩霞,“二婶,把户口本拿出来,我去办更名!” 他现在真的不想跟郭彩霞多说一句话。 “小川,你刚才管我叫什么?二婶?”郭彩霞捂着心脏,痛心疾首。 柳小川摊了摊手,“对啊,不叫二婶叫啥,叫你大妈吗?” 郭彩霞:“......” 柳一鸣有点难以接受,猛地看向老太太,“妈,到底有没有这事儿?” 如果小川被掉包了,那他就不是王老五的种,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一想到他从前张口闭口骂小川是野崽子,柳一鸣心里愧疚极了。 难怪他第一眼见到兴艳时,就打心底里讨厌那丫头。 原来她才是小野种。 老太太眼见这事儿瞒不住了,轻咳一声道:“是又怎么样,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彩霞好?怪就怪她肚子不争气,生了个讨人嫌的丫头片子,一个赔钱货,哪来的资格跟你去随军?” “妈,你咋这么糊涂啊!”柳一鸣闻言,一拳就捶在桌子上,“你做这件事前,为啥不找我商量商量?你觉得是为了彩霞好,其实是在害我,你懂吗?” 现在小川已经彻底跟他反目了,父子俩再想重新培养感情,几乎不可能。 倒是兴艳那个死丫头一天三个电话管他要钱花,他烦都烦死了。 老太太瘪瘪嘴,轻声嘟囔,“吃力不讨好,早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对我,当初就该把两个孩子都扔到井里去!” “你够了!”柳一鸣怒吼一声,随手拉开抽屉,把户口本拿出来递给顾春梅,“拿去办更名吧。” 顾春梅倒是很意外,这柳一鸣还是头一回跟老太太唱反调。 “不行,不行啊一鸣。”郭彩霞哭成了泪人,上前抢户口本,“小川是我的儿子,不能白白给大嫂啊。” 兴艳那个烦人精爱谁养谁养,她是不可能养的。 柳一鸣板着脸,一把推开郭彩霞,“叫唤什么,小川压根不是你儿子,在这嚎什么嚎?” “一鸣,小川再不济也跟咱们生活了十几年,你就忍心把他让给大嫂了?”郭彩霞红着眼睛问。 小川也是,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说放下就放下了。 小川小时候身体就不好,每次发高烧,郭彩霞觉都不睡,抱着他出去打针,买药。 可以说,从小到大她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如今这孩子却奔向大嫂的怀抱,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一刻,她真的很痛心。 第九十五章 寻短见的女孩 “不忍心能有什么办法?”柳一鸣反问。 木已成舟,小川又铁了心要跟春梅一起生活。 他就算想把孩子抢过来,小川也不可能跟他们过了。 “妈,咱们走吧。”柳小川轻轻拽了老妈一下。 他一回到这个地方就感到很窒息。 顾春梅也不想多待,户口本已经到手了,去派出所直接办更名就行了。 当然了,这事得柳一鸣本人去才行。 他虽然跟顾春离婚了,但毕竟是柳小川的亲生父亲。 事情办得很顺利,户籍改了,小川的名字写在顾春梅下面一栏,上面清楚写着母子关系。 “妈,现在我彻底变成你儿子了!” 柳小川翻开户口本看了又看,乐得见牙不见眼,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顾春梅嗔了他一眼,“当我儿子真有那么高兴?” “那必须的,跟妈和大哥二哥一起过日子,我感觉特别乐呵,每天都是好心情!”柳小川摇头晃脑道。 顾春梅憋不住乐,“那妈要是穷光蛋,连饭都吃不饱,你还愿意跟着我?” “妈就算是去要饭,也是我在前面端着碗,求爷爷告奶奶给口吃的,不让妈抛头露面。”柳小川拍着胸脯说。 “一天天没个正形。”顾春梅笑骂一句。 回去的路上,柳小川把三轮车蹬得飞快。 路过一个水果摊前,他还下去买了两个苹果和半斤香蕉。 钱还是昨天买饭菜剩下的,他自己没乱花。 “老三,你停下车,妈去打个电话。” 他想给兴国打个电话,问问家里的鱼塘咋样了。 眼下她在省城买了房子,要想做婚房,得里里外外收拾一下才能住人。 毕竟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新房不能弄得太寒酸。 所以她跟小川要在省城停留一段时间,顺便再去电厂报到。 工作是夏首长亲自帮她找的,既然已经答应人家去上班,就不能放人鸽子。 整条街就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的人排着长队。 一个女孩站在电话亭里,抓着话筒哭哭啼啼,眼睛都哭肿了。 “哎呀,这个姑娘都打半个小时了,也该挂了吧,我这还有急事呢!” 有人不乐意了。 外面大太阳暴晒,像大蒸笼似的,热得人们直冒汗。 柳小川把外衣脱下来,在老妈头顶撑开为她遮凉,嘴里不停地埋怨,“这姑娘到底跟谁通话呢,哭得像怨妇似的!” “小点声嘟囔,别被她听见。”顾春梅拧了他一把。 “妈,你去凉快地方待着,我去催一催那个姑娘。” 柳小川把衣服留给妈,自己则越过排队的人群,快步走进电话亭中。 打电话的姑娘全然不知有人进来了,还在苦苦哀求电话里的人。 “金河哥哥,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说啊!高中三年,难道我对你不好吗,爸妈给我的零用钱,我自己都舍不得花,都送给你了,你现在却要跟我提分手,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什么,就因为我脸上有痘痘,你就嫌弃我了是吗?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咱们双方都见家长了,我爸妈也同意咱俩结婚了,你说分手就分手吗?” 柳小川靠在门上,听完这些话,忍不住插了句,“我说姑娘,你......” “啊!你找谁?” 女孩转过身的一瞬,柳小川真真地愣住了。 这姑娘长得很清丽,眉眼清浅,樱桃小嘴,烫了一头卷发,而且个子也不矮,起码在一米六五左右。 柳小川之所以发愣,是因为这姑娘脸上长满了痘痘。 一片连着一片,尤其是额头和下巴上,看着红通通的。 有的痘痘破裂了,在脸上留下了血痂,影响了整体美感。 一痘毁所有,真白瞎这个长相了。 “我说姑娘。”柳小川回过神来,“你那对象明显是不想跟你分手了,你还低三下四地挽回什么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一抓一大把,你何苦呢?” “关你什么事!”女孩剜了他一眼,指着外面,“出去,不要偷听我打电话!” 柳小川无奈地笑笑,“姑娘,你自个儿看看,这外面都排多长的队了,就因为你一个人,让大伙儿在外面暴晒啊?” 女孩听后,捂着话筒朝外面看了一眼,心里隐隐有些自责,“我、我马上就好,对不起!” 柳小川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出去。 再次把听筒放到耳边时,对方已经挂断电话了。 女孩紧紧咬着嘴唇,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低头耷拉脑地走出电话亭,脸上挂满了绝望和悲戚。 其他人通话都挺快,三言两语就挂断了。 顾春梅打通村里大队的电话,叮嘱兴国几句,又给水泥厂打了一个,告诉兴发她在城里买房了,把地址留下。 顾春梅打着电话,眼角余光瞄向亭子外的女孩。 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独自走进街道尽头的锅炉厂,心里倏地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急匆匆挂断电话,顾春梅招呼小川,“老三,那个锅炉厂有人在吗?” “妈,这大夏天的,谁烧锅炉啊!”柳小川挠挠脸。 顾春梅不太放心。 刚才小川跟她说那女孩失恋了,如果钻牛角尖,想不开,直接寻了短见可咋办? 想到这里,她赶紧拽了一下儿子,“老三,快点跟我去锅炉厂。” “啊?妈你闲得吧,我都快饿死了,我要回家做饭睡觉!”柳小川嘴都快噘到天上去了。 顾春梅横了他一眼,“一顿不吃饿不死,那姑娘如果自杀了,咱俩就是见死不救。” “真有那么蠢的人吗?” “哎呀,快别磨叨了,跟我走!” 顾春梅跳上三轮车,柳小川在后面一路猛蹬,几分钟就冲到锅炉厂前。 这家锅炉厂是给半个城区供暖的,厂区内有两个高高的烟囱,顶端刷着红白油漆。 铁大门上锁了,但只要一推,顺着门缝就能挤进去。 平时有不少妇人和小孩钻进厂区挖婆婆丁和马蛇菜吃。 顾春梅进来后,就见女孩往大烟囱那边去了。 她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刀,走到烟囱根下,就开始往上面爬。 “老师那,快去拦住她,快点!” “好!” 第九十六章 掉进烟囱里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见有人追上来了,心里害怕的紧,爬得更快了。 柳小川边爬边喊,“我说姑娘,命是爹妈给的,为了一个臭小子去死,多不值当啊,你快点下来吧!” “不用你管,你走开。”女孩哭哭咧咧地往上爬,手里的小刀没拿住,直接掉了下来。 站在烟囱下方的顾春梅赶紧把刀捡起来,微微叹口气。 “老三,说啥也不能让她跳下来,你自己也小心点。”顾春梅叮嘱道。 “知道了妈。” 烟囱顶端站立的空间很小。 一阵风吹过来,感觉整个烟囱都在晃动。 女孩爬上来后,朝下面看了一眼,登时吓得双腿发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柳小川累得汗流浃背,上来后同样吓得不轻。 “奶奶的,这地方也忒高了,掉下去一准得摔死。” 柳小川捂着胸口,看向女孩,“姑娘,你想死也得换一种死法啊,这跳下去你就得被摔成八瓣,身体四分五裂的,老惨了。要不我给你买一瓶敌敌畏喝吧,那玩应见效快,死时也不痛苦。” 女孩:“......” 这是劝人的语气吗? 怎么越听越窝火呢。 “谁让你上来的,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开!”女孩情绪很激动,本能地往护栏那边凑。 柳小川不敢轻举妄动,老妈告诉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救下来。 而且整个锅炉厂空无一人。 如果女孩就这么摔死了,回头让人看见,还以为是他和他妈害死她的呢。 “姑娘,你叫啥名字,我不是坏人,你如果心里难受,就大哭一场,或者告诉我那小子叫什么,长啥样,我帮你揍他一顿出出气。” 一提到这茬,女孩鼻子一酸,又捂着眼睛哭了起来,“呜呜呜,你们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我恨死你们了,呜呜呜!” 柳小川挠挠脸,“我可没喜新厌旧,我长这么大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呢。” “那是你没得到过,得到后你就不知道珍惜了,我太了解你们这些臭男人了。”女孩瞪了小川一眼。 顾春梅在下面急得团团转。 小川跟女孩说啥她一句也听不清。 只好扯着嗓子大喊,“老三,赶紧把她弄下来啊!” “妈,你先等等,让她哭一会儿。”柳小川回道。 范招娣揉揉眼,偷偷打量小川一眼。 这小伙子长得黑不溜秋的,大高个,眼睛很亮,能说会道,看着挺顺眼的。 他跟他母亲应该是很有爱心的人。 不然谁会吃饱了撑的,管这种闲事啊。 “我......我叫范招娣。”犹豫片刻,女孩缓缓开口。 反正也要死了,死之前把自己的委屈都说出来,控诉一下渣男的罪行。 柳小川有点恐高,这会儿双腿直打哆嗦。 硬着头皮道:“你家一定很缺男孩吧。” “嗯,我上头还有三个姐姐,我是家里老幺。” “老幺好啊,那句话咋说来着,老大亲,老幺娇,不会投胎半拉腰,当小的最受宠了。” 范招娣听完,愣了愣神,旋即‘噗嗤’一笑,“你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嘿嘿,都是跟我妈学的,我妈骂人就一套一套的,不带脏字。对了,我叫柳小川,包鱼塘的!” 柳小川往前挪了一步,想跟她握握手,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谁知脚下‘呲溜’一声,不知踩到什么东西了,身体一个后仰就朝烟囱内部倾斜过去。 “啊啊!范姑娘,快点拽住我!” 范招娣面色一慌,本能地伸手去拉柳小川。 但还是慢了一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能想到柳小川会玩平地摔啊。 那烟囱里面都是煤灰,雀黑雀黑的。 万一掉下去,这人还能要了吗。 只听‘咚’地一声闷响,一缕黑灰飘了出来。 范招娣吓坏了,原地跺跺脚,趴在护栏上向顾春梅求助,“阿姨阿姨,救命啊,你儿子掉进烟囱里面去了!” “啊?”顾春梅懵了。 她是让小川上去救人的,这怎么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眼下想不了那么多了,得赶紧把儿子救出来。 “姑娘,你先下来,救人要紧!” 顾春梅说完,找了把大铁锤,‘咣咣’两下就把烟囱底部的门砸开了。 范招娣心脏狂跳,这会儿也不想着自杀了,乖乖从烟囱上面爬了下来。 门打开的一刻,一大堆黑色的煤灰涌了出来。 柳小川也跟一条黑泥鳅似的在煤灰中不停地抽搐。 “妈,妈,咳咳,呛死我了,咳咳!” “老三,没事吧?” 见儿子还活着,顾春梅总算松了口气,忙上前把儿子从煤灰中扶起来。 范招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一见到柳小川满身黑灰、只剩下两只眼睛和一口白牙的样子,捂着嘴就‘咯咯’笑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笑?”柳小川心里这个气啊,拍了拍身上的灰,“要不是救你,我能变成这样吗。” 顾春梅也挺无语的,推了儿子一下,“等会儿去澡堂子好好洗洗,姑娘,你也是,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的,至于吗?命只有一条,死了就啥都没了,你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爹妈考虑考虑吧。你如果出事了,让他们怎么活?” 范招娣听了,默默低下头。 她刚才也是一时气急,想不开才轻生的。 “妈,她就是自卑了,觉得自己脸上长痘痘,才对那个臭小子低三下四的。”柳小川插了一句。 顾春梅闻言,仔细看了范招娣一眼。 这丫头长得不丑,就是脸上的青春痘有点多。 红通通的,一片连着一片。 很影响美观。 “哎呀,长痘痘怕啥啊,往脸上涂点药就好了。”顾春梅笑着道。 她十七八岁那会儿,脸上也长痘痘。 刘会计他爹就把金银花、婆婆丁和马齿苋捣成泥,晚上睡觉前敷在脸上,连用三天痘痘就消退了。 她当时就是用这个办法治好的。 范招娣楠楠地说,“谁都知道涂点药就好,关键是涂什么药?” 她家又不差那三瓜两枣的。 这些年为了给她治脸,什么药膏都用过了。 甚至还买过进口的药膏。 涂上去也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顾春梅抿嘴笑笑,“你信姨的,你这脸,我能治!” 第九十七章 活泼外向的范姑娘 柳小川擦了擦脸上的灰,憋不住笑,“妈,你啥时候懂医术了?” “你别说话。”顾春梅横了傻儿子一眼。 她不这么说,回头这丫头再寻短见怎么办? 再说了,她小时候就跟老刘叔挖药材,配草药,看也看会了。 范招娣眨眨眼,眼里闪过一道光,“阿姨,你真的能治好我的脸?” 顾春梅轻咳一声,“姨也不敢打包票,但总得试试看吧,等你脸上的痘痘治好了,变白了,追你的小伙子得排到首都去!” “阿姨,我信你,你现在就给我配药呗,多少钱都行。”范招娣上前抱住顾春梅的胳膊,眉毛都笑弯了。 顾春梅一脸无奈,“这眼看快天黑了,我把家里地址留下来,三天后你来取药。” “阿姨,我不想等三天。”范招娣撒娇似的推推顾春梅,“求求你现在就配药吧,我着急!” “妈,你给她配,赶紧把她打发走。”柳小川郁闷极了。 为了救她,自己付出多大牺牲啊。 这丫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范招娣很会来事,看出柳小川的不满,赶忙朝他鞠了一躬,“小川哥,刚才谢谢你救我,你洗澡的钱我出,另外......” 她瞧了瞧柳小川身上黑魆魆的衣服,“另外我再给你买一套衣服,一双鞋,怎么样?” “免了吧!”柳小川很嫌弃地摆摆手,“有点钱显摆啥!” “你救了我的命,这衣服你必须要。”范招娣很霸道地看着他。 柳小川‘切’了一声,撇撇嘴往出走。 顾春梅见这丫头挽着她胳膊不松开,再次劝她,“丫头,你先回家去吧,明天早上来取药。” “阿姨,我跟你回家,今天见不到药膏,我觉都睡不好,真的。” 顾春梅:“......” 无奈下,顾春梅只好把她领回家去了。 路过药房时,她买了马齿苋和金银花、连翘和马齿苋。 婆婆丁(蒲公英)随处可见,顺手就能挖半筐回去。 到家后,顾春梅就忙活起来。 柳小川买了粉条和芹菜,一斤土豆,两根茄子。 做了一道芹菜粉,一道土豆丝,一小盆红烧茄子。 又蒸了一锅白米饭。 范招娣头一回到陌生人家里来,显得很兴奋。 “阿姨,你们家真好,后面还有菜园子呐。” “刚买的房子,还没来得及收拾,丫头,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哈,等会儿留下来吃饭。” 顾春梅一边捣鼓药材,一边招呼她坐。 范招娣很久没感受到这么温馨的家庭氛围了。 三个姐姐嫁出去后很少回家,爸妈平时忙工作,经常半夜才回来。 她一个人在家冷锅冷灶的,想跟爸妈一起吃顿饭都难。 “阿姨,小川哥还会做饭呢,他手可真巧。”范招娣溜溜达达来到厨房。 柳小川去澡堂子泡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看上去顺眼多了。 顾春梅听后,转了转眼珠子,“他做饭很好吃,丫头如果喜欢,可以经常来,我让小川每天换着花样的给你做。” 搞不好又是一段姻缘呢,能撮合就尽量撮合。 这年头娶个媳妇多难呐。 “真的?”范招娣喜出望外,看向柳小川,羞怯怯地问,“小川哥,我以后能经常来吃饭吗?我可以帮你买鱼买肉。” 柳小川嘬了嘬牙花子,“你这姑娘咋不把自己当外人呢,想吃饭就回家吃去呗!” “小川!”顾春梅顿了顿药罐子,“一顿饭能吃穷你啊,以后不能跟范姑娘这么说话。” 臭小子一点都不开窍。 难怪活了十八年,连小姑娘的手都没牵过。 柳小川翻了个大白眼,把煮熟的粉条捞出来,不爱搭理范招娣。 “阿姨,小川哥说他是包鱼塘的,你们家是养鱼的吗?”范招娣好奇。 “对,在村里包了一个鱼塘,丫头抽空可以到我们乡下转转,让你小川哥给你炖鱼吃。” 顾春梅每句话都在为老三和范姑娘创造机会。 奈何这蠢儿子不上道。 虽然她这么做有点操之过急,毕竟今天才认识范招娣,对她整个人还不了解。 但机会摆在面前,这丫头又刚刚失恋,是最好拿下的时候。 如果两个人真不合适,她也不会硬凑合他们。 感情都是慢慢培养起来的嘛。 范招娣笑眼弯弯,“好,以后一定去。” 药膏配好了,顾春梅装进罐子里,“丫头,这药一天擦一遍,看你脸上的痘痘比较严重,你就一天擦两遍吧。在脸上敷半个小时左右,然后用清水洗净,这段时间就别吃辣的了。” 范招娣很激动地接过罐子,“阿姨,这药膏如果管用,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还有,今天您和小川哥救我的事情,回去后我就跟爸妈说,让他们来登门致谢!” 今天没有顾阿姨和小川哥在,她很可能就从烟囱上跳下去了。 她有时候做事很极端,不计后果。 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呢。 “不用不用,遇到这种事,任谁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你呀,以后要想开点,心情不好了,碰见烦心事了,就来跟姨说,姨愿意听。” 顾春梅笑容很和蔼,拉起范姑娘的手轻轻拍了拍。 范招娣心里荡起一抹暖流,重重点头,“好!” “妈,饭做好了,现在吃吗?” “快端上来,丫头,你去洗洗手,咱吃饭!” 不得不说柳小川的厨艺确实很好。 尤其是那道芹菜粉,他往里面加了半碗肉沫,咸淡适中,色泽鲜亮,刚端上来范招娣就吃了半盘子。 “哇,真的太好吃了,小川哥,你完全可以去国营饭店做大厨子了。”范招娣不停地夸赞。 柳小川撇撇嘴,“做厨子有啥好的,以后我要当大老板,挣很多很多的钱,让我妈住小洋楼,坐小汽车,天天穿新衣裳!” 范招娣倒是觉得这些没什么。 什么小洋楼、小汽车和各种新衣裳,她现在就有。 可能是出身不同吧,让她体会不到底层人民想翻身的意愿和理想。 但她能从小川哥的眼神中看到真诚和孝顺。 这一点她非常喜欢。 这边正美美地吃着饭,院外忽然走来一个人。 站定后,用力敲响院门。 第九十八章 亲事黄了? 顾春梅在桌子底下踢了儿子一脚,“小川,去开门,看看谁来了。” 她在省城没有太多熟人。 这房子才刚买,知道她住处的人不超过三个。 柳小川放下筷子,跑出去推开院门一看,“呀,大哥,你咋来了。” 柳兴发抿嘴笑笑,抻着脖子朝小院看去,“这就是妈买的房子啊?” 水泥厂离省城不远,下班后他借了台自行车就过来了。 “是啊,大哥快进屋吃饭。”柳小川忙侧过身去,让大哥进来。 柳兴发似乎遇到什么难事了,脸色不太好。 顾春梅给他拿了双碗筷,“咋这么晚过来了,明天上班还赶趟吗?” “妈,我明天休班。”柳兴发一点食欲都没有,看上去蔫蔫的。 顾春梅问,“怎么了,工作不顺心啊?” “没有。”柳兴发摇摇头,看向范招娣,“这位姑娘是?” “她是个二皮脸,大哥不用理她。”柳小川悻悻道。 范招娣一听,使劲拧了小川一把,“小川哥才是二皮脸呢,不许你这么说我。” 柳小川朝她吐了吐舌头,拿起筷子给妈和大哥夹肉。 顾春梅笑着介绍一番,“说起来我跟范丫头挺有缘的,也挺聊得来,妈在省城没啥朋友,范姑娘如果不嫌弃,往后可以常来坐坐,我让你小川哥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顾阿姨。”范招娣笑眼弯弯。 “妈,有个事......”柳兴发打小就瞒不住事,连夜过来,是想找妈商量商量。 顾春梅好奇,“吞吞吐吐的,到底啥事,快说。” “妈,今天下午金凤给厂子打电话,她跟我说,这门亲事可能要黄了。”柳兴发喃喃道。 要黄了? 顾春梅挑了挑眉,一脸严肃,“好端端的,怎么要黄了,是嫌咱家穷,还是嫌你工作不好?” 明明都跟陈爸陈妈说好了。 等兴发上了班,她在省城买完房后,就给两个孩子张罗亲事。 柳兴发叹息一声,“妈,这事跟金凤没关系,是她妈又给金凤相看一个对象,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好,那小伙子在铁路上班,爸妈也是城里人,有退休工资。这嫁闺女,谁不想找个条件好点的,工作稳定的啊!” 一旁的柳小川听了,气得捏紧拳头,“这不是耍人玩吗,妈连房子都买好了,他们却不嫁了,哪有这么坑人的?” 就连范招娣也气得不行,“我最讨厌那些出尔反尔的人了,如果当初觉得兴发哥条件不好,那就别答应这门亲事啊。” “现在顾阿姨买好了房子,简单装修一下就能做婚房了,他们却一个电话就想退婚,这简直是把顾阿姨当猴耍!” 顾春梅同样很意外,盯着兴发问,“老大,那陈姑娘是什么意思?” 如果陈金凤铁了心跟兴发结婚,那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如果连她也摇摆不定,没有主见,妈说啥就是啥,那他们只好认栽了。 柳兴发低头搓了搓手,“金凤肯定是反对她妈这么做的,她也说了,实在不行她就跟我私奔,等孩子生出来再回来。” “疯了吧,脑子进水了?”顾春梅横了儿子一眼,“为了一个女人撇家舍业,被人戳脊梁骨,至于的么?明天我去老陈家一趟,找她爸妈好好谈谈,你陪我一块去。” “妈,我也想去。”柳小川跳了起来,“他们要是敢说难听的,我就帮你削他们一顿。” “你消停点吧,笨手笨脚的,你想削谁?” 柳小川委屈得不行,“妈,我咋笨手笨脚了,我手多巧啊。” 像他这么大的男生,有几个会做饭的。 范招娣笑着插了句,“不笨手笨脚,能掉进烟囱里吗?” 柳小川倏地涨红了脸,“我因为啥掉进去的,你心里没数啊。” “行了行了,别犟犟了。”顾春梅给儿子递了个眼神。 都告诉他多少遍了,不能跟姑娘这样讲话。 眼见时辰不早了,顾春梅提议让小川送范丫头回家。 谁知范招娣却不想走,“顾姨,我爸妈出差了,家里没人,我能在你家住一宿吗?” “你这是粘包赖啊,我们救了你的命,你咋还蹬鼻子上脸呢。”柳小川愤愤道。 顾春梅听后,照蠢儿子的后脑勺就盖了一下,“把嘴夹上。范丫头想留下也行,咱俩一块住,让老大和老三睡东屋。” “谢谢顾姨。”范招娣喜上眉梢,很勤快地上前收拾碗筷。 这丫头是个话痨,一直跟顾春梅唠到后半夜才睡去。 次日清早,顾春梅刚睁开眼,就见范招娣像八爪鱼似的缠在她身上。 两条胳膊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勒得她喘不过气。 顾春梅无奈地掰开她的手,去厨房弄了早饭,简单吃一口便领着老大去县城了。 陈德发要起早做豆腐,天还没亮就起来磨黄豆。 这会儿大太阳上来,豆腐已经快卖完了。 王秀春和陈金凤娘俩帮他打下手,豆腐铺子不大,生意却很好。 “陈大哥,忙着呐!”顾春梅笑着走上前,打了声招呼。 兴发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熟食和果篮。 陈德发抬起头,“哟,这不是大妹子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路过,顺道来看看,没打扰你吧。”顾春梅说着,示意兴发把东西递过去。 “没有没有,豆腐卖完了。金凤妈,来客人了,赶紧让金凤去泡茶。” 王秀春一看到顾春梅,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她把母子二人请到后院主屋内,拿出花生糖块招待他们。 陈金凤倒是很热情,一口一个顾姨叫着。 王秀春入座后,轻咳一声,“上次从医院见面后,这一晃都大半个月没见了,听兴发说你回村包了鱼塘,这要是养好了,往后一准能赚大钱呢。”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相信。 这十里八乡就没有养鱼的。 近两年天遭大旱,很多鱼塘都干枯了。 兴发妈专干那不靠谱的事。 顾春梅淡淡一笑,“能不能挣大钱我也不知道,但这鱼塘如果经管好,养活一家老小肯定没问题。” 王秀春扯了扯嘴角,“那就祝你旗开得胜,多多赚钱。”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顾春梅才步入正题。 “陈大姐,我这次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第九十九章 我儿子不愁找不到媳妇 王秀春眨眨眼,“啥好消息?” 顾春梅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按照当初的约定,我已经在省城买好房子了,主房加上东西厢房,大概有200平左右,这两天我打算找装修队进来,把屋子重新弄一下,给俩孩子做婚房足够用了。” 王秀春听完,表情有些为难。 她跟陈德发对视一眼,犹豫片刻才开口,“兴发妈,其实这事儿是我们做得不对,想必金凤已经告诉兴发了吧,我们这边又给她物色一个对象,所以先前定下的婚约就、就算了吧!” 当妈的当然想把女儿嫁给有钱的人家了。 之前在医院时,她脑子一热,看在兴发救了女儿一命的份上,就把亲事定下了。 事后一琢磨,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亏了。 人家赵宝成可是铁路正式职工,爹妈也是铁路退下来的,有退休工资。 再看柳兴发,从前一直是无业游民。 好不容易找个班上,还被安排到水泥厂去了。 那破地方怎么跟铁路局比? 还有兴发妈,明知道近几年天气干旱,还硬着头皮去包鱼塘。 这一看就是不会过日子的人。 顾春梅微微眯起眸子,“陈大姐,咱们先前都说好的,当时陈大哥也在,他可以作证,只要我家兴发找到工作,我在省城买了房,就给俩孩子张罗婚事。” “眼下我房子也买了,工作也安排了,你这头却反悔了,陈大姐,你这不是拿我当礼拜天过吗,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王秀春涨红了脸,闷声闷气道:“当时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你咋还当真了呢?再者说,咱们又没签字据,又没交订婚钱,所以这事不能作数。” “妈!”陈金凤听不下去了,“人家小孩子都知道讲信用,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哪能干这种马后炮的事啊,再说了,我也不喜欢赵宝成,听说他花心的很,先前已经处过六七个对象了,都没成。” 处六七个都没成,就说明这人有问题。 要么不是真心谈恋爱,要么是他爸妈太挑剔。 兴发就不一样,不仅救过她的命,说话也幽默风趣。 自打认识到现在,兴发不知帮她家干了多少活。 王秀春怼了闺女一句,“你闭嘴,你的亲事只能妈给你做主,妈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都多,妈会害你吗?” “妈,你对赵宝成一点都不了解,就说他比兴发哥强,这事不负责任的表现。”陈金凤气得直跺脚。 一旁的陈德发也附和道:“金凤说得没错,姓赵那小子像个摇尾巴雀似的,戴了条大金链子,不伦不类的,连一百斤的黄豆都扛不起来,一开口满嘴脏话,他根本配不上咱家金凤。” 说完,陈德发走到抽屉前,拉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当初我就说别收人家钱,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就是见钱眼开,一看人家送1000块钱过来,就不认兴发这么女婿了,这事办得太差劲了。” “抽空你赶紧把钱给姓赵的送回去,咱们不能要!” 王秀春闻言,瞪圆了眼睛,“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人家老赵家三转一响都买完了,婚房也布置好了,就等着找个好日子把金凤嫁过去呢。你如果不嫌丢人,就把钱退回去,这事我不管了。” 一天天瞎折腾。 就赵宝成那种奸懒食馋的人,干啥都没有长性。 现在家里条件好,有钱花,全靠爸妈撑着。 等以后二老入土了,他再丢了工作,金凤就得跟他喝西北风去。 顾春梅一口茶水都没喝,慢慢站起身,“陈大哥,陈大姐,我在这里说一句,我家兴发不是娶不到媳妇,他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去水泥厂上班也只是过度一下,谁说他要在那里干一辈子了?” 再过十来年,国营厂子要迎来下岗潮,兴发也不例外。 在这个遍地捡钱的年代,她何苦让儿子在水泥厂挣那点工资? 且不说她能不能发家致富挣大钱。 就算多买几幢房子和商铺存着,到时随随便便拆一间,都够她养老的了。 王秀春红着脸,没有接话。 陈德发也是一脸尴尬,不知说啥好。 顾春梅招呼儿子,“老大,咱们走吧,既然房子已经买了,那就留着自己住。” 反正以后要到省城发展,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顾阿姨,兴发哥,你们再坐会儿吧,我去整点饭菜。”陈金凤想挽留住他们。 顾春梅却朝她笑笑,“不了丫头,有空去省城家里坐坐,我们走了。” 娘俩前脚刚走,后脚陈德发两口子就吵起来了。 王秀春被骂得狗血淋头,可即便这样,她也不想把订婚钱退回去,就认准赵宝成这个女婿了。 顾春梅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兴发跟金凤没走到一块,说明他们的缘分不够。 以后他会遇到更好的。 “妈,那房子你和小川留着住吧,以后我攒钱自己买房子。” 兴发骑上自行车,驮着老妈往省城走。 又是承包鱼塘,又是买房子,妈手里的钱应该花光了。 这以后在城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顾春梅看着路边一片片坟茔子,刚要说什么,就见有两道人影在坟堆前忙活什么。 二人鬼鬼祟祟的,手里攥着镐头和铁锹。 “盗墓的吧?”顾春梅随口说了句。 “啥?”柳兴发停下自行车。 顺着老妈的目光望去,表情猛地一惊,‘嚯,大白天的就敢挖坟,不怕遭雷劈啊!’ 说着,他扯着嗓子就大喊一声,“干啥呢,公安来了!” 两名男子听到动静,差点吓尿裤子。 扛起铁锹和镐头就跑。 “站住,往哪跑?”柳兴发欲要追上去。 顾春梅拦住他,“别追,让他们走吧。” 她没记错的话,前世这一片区域曾出土过无数件珍贵的古董。 听说好像是五代十国中的某位帝王的墓。 后来附近的村民也愿意把坟埋在这里,渐渐形成了乱葬岗。 “真没王法了,掘坟盗墓,最是做损,他们也不怕遭报应,哼!”兴发气哼哼地骂道。 顾春梅笑了笑说,“要不咱俩也去转转?” 她不挖坟,能不能捡到好东西全靠运气。 第一百章 捡到宝贝了 柳兴发头皮一阵发麻,抽了抽嘴角说,“妈,坟圈子有啥好转的,多瘆人啊,咱还是走吧!” 他发现,自从妈上次大病一场后,整个人都变了。 不管是性格还是做事方式,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以前妈胆子很小,就算是白天路过乱葬岗,她也不敢一个人走。 哪像现在啊,居然还想去坟堆里转转。 顾春梅抻了抻衣服,从兜里拿出套袖戴上,“你要害怕就在这儿等着,妈去去就回!” 柳兴发额角淌下一滴冷汗。 他把自行车锁好,跟在老妈身后,走进一片片坟茔之中。 这里不知埋了多少代人,有的坟堆已经夷为平地了。 放眼望去,到处都竖立着大小不一的墓碑。 有用木头做的,也有大理石雕刻的,更多的是一些无名墓。 走着走着,顾春梅突然停下,指着前方,“老大,你看那是不是一个刀把?” “啥?刀柄吗?”柳兴发一脸诧异。 乱葬岗里面怎么会有刀? “过去瞅瞅!” 娘俩来到近处。 就见一个满是泥垢的刀柄出现在蒿草丛中。 刀身被埋在地下,刀柄上长着青苔,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不仔细看,真的很难发现。 柳兴发攥紧刀柄,试着把刀拔出来。 费了半天劲也没成功。 “妈,要不还是算了吧,这玩应看着破破烂烂的,也不像值钱的样子。” 柳兴发不拔了,嫌累。 顾春梅横了他一眼,“古董古董,谁家古董是新鲜亮丽的?咱们没看见也就罢了,既然看见了,怎么着也得把它弄出来吧!” 不然就便宜那些盗墓贼了。 柳兴发搔了搔头发,“可是这东西像长在地下似的,根本拔不动。” “拔不动不会想招吗,长脑袋是干啥使的?你起开,我试试!” 顾春梅把儿子扒拉到一边去,弯腰捡了块石头,把刀柄周围的硬土砸松软。 然后一点点往下挖。 直到用手握住刀把,感觉有些晃动时,一个巧劲就把刀拔了出来。 柳兴发喜出望外,“妈,还是你厉害。” “厉害啥,这么简单的事连三岁小孩子都会干。” 顾春梅擦擦汗,这才观察起这把刀来。 准确的说这是一把剑,刀身斑驳暗淡,有成人巴掌那么宽。 拿起来沉甸甸的。 “妈,这剑也太破了吧,收废品的都不要。”柳兴发一脸嫌弃。 “你懂个屁,这是青铜剑,值钱的很,你看这上面还刻着字呢。” 剑身和剑柄的衔接处刻着两个字,头一个字刻得很抽象,顾春梅不认识。 但第二个字她认出来了,是个‘王’字。 也就是说,这把剑的原主人很可能是一位王爷。 柳兴发用手摸了摸,感觉很粗糙,“妈,这玩意能卖多少钱?” “不清楚。”顾春梅摇摇头,吩咐兴发,“老大,你把外衣脱下来,把剑包上,包严实点。” 她打算去省城的古玩铺子转转。 如果能卖上高价,她立刻就出手。 这东西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不能在家存放太久。 柳兴发赶忙将衣服脱下来,把青铜剑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起来。 “妈,咱不再转转了?”没准还能发现其他宝贝呢。 “贪多嚼不烂,赶紧走!”做人不能太贪。 柳兴发‘哦’了一声,把包好的剑塞给妈,回到路上骑着自行车就奔省城去了。 省城有专门倒卖古董的铺子。 前些年搞整风运动,铺子都关门了。 近几年政策放松,大大小小的古玩店又重新开张了。 顾春梅来到古玩街,找了家门店不算大的铺子走进去。 老板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拿着放大镜看了足足半个点,才摇摇头说,“这东西不值钱。” 才怪。 他倒腾古董这么多年,是不是好物,一眼就能看出来。 也就这种有着悠久历史沉淀的青铜宝剑,才能让他钻研半个小时。 柳兴发问,“不值钱也得有个数啊,你说个价!” 老板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沉吟片刻,竖起四根手指头,“我只能给这么多。” “多少?400啊?”柳兴发激动坏了。 “是40块钱,卖得话我现在就付钱,给你们开收据。” “什么?40?”柳兴发瞪大眼睛,“我说老板,你在这逗我玩呢,这可是王爷用过的宝剑,就值40块钱?” 老板撇撇嘴,“那你说说,这是哪位王爷的剑?” “我知道还问你啊,妈,咱走吧,这就是一家黑店!”柳兴发气得不行。 他心里预期的价位是150到200块钱。 这黑心老板只给他40,明显是想坑他们。 顾春梅也没犹豫,上手把剑重新包起来,然后转头就走。 她虽然不懂古董,但可以从老板的眼神和表情中猜出宝剑的价值。 眼见到锅里的鸭子要飞走,老板面色一慌,忙上前拦住他们。 “等等,等等,你们别走啊,如果觉得40太少,那你们出个价我听听。” 老板嘴角涎着笑容,态度都变好了。 顾春梅正色道:“40万!” “啥玩应?”老板一个趔趄,差点晕死过去,“我说同志,你还没睡醒吧,我出40,你直接要40万,直接涨了几十万倍,你就不是诚心来卖剑的,你们走吧,这东西我收不起!” 顾春梅耸耸肩,“是你让我出价的,我说了,你又不乐意。” “有你这么还价的吗?”老板气得直跳脚。 “那也没有你奸啊,这么珍贵的宝物,你就给40块钱,以为我们是从乡下来的就好糊弄是吧?” 哼,酒香不怕巷子深。 好东西永远都不愁卖。 老板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深吸一口气,“这样,你们如果诚心卖,我再给你加两个零,这个价你满世界打听去,看看有谁比我的价高!” “4000吗?”柳兴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天啊,老妈随随便便捡一把剑,就能卖到4000块钱高价。 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 他在水泥厂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挣45块钱。 然而,顾春梅表情却很淡定,没有立刻答应老板。 老板从起初的40块,直接涨到4000。 可见这宝贝的实际价值,要比她预想得还要高。 “对不起,不卖!”顾春梅一口回绝。 第一百零一章 卖出天价 开什么玩笑,4000块钱就想把某位王爷的剑收走。 她今天如果卖了,以后就得把肠子悔青。 老板怔了怔神,显然没摸透顾春梅的底。 4000都满足不了她,她还想要多少? 乡下来的女人不都是见钱眼开吗,她咋不为所动呢? “同志,这已然是天价了,你要多少是多啊?”老板急着问。 顾春梅笑了笑说,“我诚心卖,你却不诚心收,看来这买卖是做不成了,老大,咱去别人家问问。” “妈......”柳兴发把老妈拉到一旁,声音都在颤抖,“4000块钱已经不少了,咱们见好就收吧。” “什么见好就收?”顾春梅皱紧眉头,“你知道那把剑的真正价值吗,给点钱就想卖,你就那么好忽悠啊?” 柳兴发被训懵了,刮了刮鼻尖,“那妈想卖多少?” “反正比4000块钱多就是了。”顾春梅很笃定。 老板见他们娘俩商量起来没完,心里急得不行,“同志,我再给你加1000咋样?” “我说了,不卖!”顾春梅拒绝的很干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铺子。 “哎呀,这叫啥事啊。”老板拍拍大腿,“那可是无价之宝啊,就这么飞走了。” 柳兴发觉得很遗憾,追上老妈,“要价太高没人收,要价太低你又不肯卖,搞不好这东西就得砸在手里头。” “那就砸手里头呗,反正白捡来的,咱们也没啥损失。” 老大真的不太适合做买卖。 沉不住气,还绷不住价。 顾春梅又来到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古玩店前。 两扇大落地窗被擦得锃亮,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店内柜台上摆放着各种古董。 紫砂壶,红釉花瓶,玉如意和翡翠玉佩等等。 店里有专门的鉴宝师,只需要花5块钱,对方就能鉴别出宝物为哪个朝代的。 给青铜剑做鉴定的是一位女师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她比那个黑心老板看得还要仔细。 一边查看,一边翻阅资料。 甚至还把剑身上的铜锈凿下来一块,拿出仪器进行分析。 其专业程度不知比黑心老板强多少倍。 柳兴发等不及了,追问道:“师傅,你这都研究一个多点了,这剑到底值多少钱啊?” 鉴宝师听后,看了他一眼,“你们是想卖吗?” 顾春梅点头,“如果价格合适,可以考虑出手。” “这样啊,那你们等一下,我去把老板叫来,让她也瞧瞧。” 片刻后,鉴宝师搀扶着一个老太太走过来。 她穿得很朴素,根本不像是这家店的老板。 “呀,这可是好东西啊。”看到青铜剑的第一眼,老太太兴奋极了。 忙拿出放大镜查看一番,“这是明王之剑呀,隶属于后唐时期,古籍中有记载,晋王李克用,也就是后唐的主子,他有一个亲侄儿,因战功显赫,文韬武略,后被封为明王,这把剑就是他的。” 话落,老太太像发现稀世珍宝似的,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宝剑仔细端详。 顾春梅跟儿子对视一眼,低声问道:“你们收吗?” “啊?”老太太放下剑,不太理解,“同志,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舍得卖?” 顾春梅点点头。 卖,当然要卖。 她又没有收藏古董的习惯。 钱揣进兜里才最踏实。 老太太一脸激动,“既然想卖,那我们得开会合计一下,给你估个价,不急的话就先等等,这毕竟不是普通物件,得慎重对待。” 她看待古董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尤其是碰到这种百年难遇的宝物,其喜爱程度让人难以想象。 “好,麻烦您了。”顾春梅笑着回道。 老太太打了个电话,不到十分钟就来了七八个老者。 他们在会议室商量半个多点,最后给出一个价格。 “同志,这剑9万块钱卖吗?”老太太笑意盈盈地问。 “9......9万?”柳兴发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表情几乎要裂开。 他没听错吧,一把剑居然能卖到9万块钱天价。 之前他觉得4000块钱就已经够多了。 只要妈肯点头,拿上钱都够他们吃一辈子的了。 顾春梅犹豫了一下,“老板,你也知道这青铜剑有多珍贵,拿到别处,可能给的价格会更高。这样吧,如果加到10万,这剑我就卖了!” “成!”老太太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之所以给9万,就是想让卖家有还价的余地,加到10万刚刚好。 紧接着,顾春梅跟店里签了买卖合同,签字摁了手印儿。 片刻后,老太太拎着一个大兜子走过来。 拉开拉链一看,见里面装满了成捆的大团结。 发了。 彻底发了。 柳兴发脑子晕乎乎的,只感觉自己飞上了云端,变成了神仙。 他活了20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顾春梅也没见过,她极力稳住情绪,把收据揣好,领着兴发走出铺子。 一阵微风吹来,钻进嘴里,顾春梅抿了抿唇,觉得空气都甜的。 “妈,咱们有钱了,有钱了,哈哈!”柳兴发乐得合不拢嘴。 顾春梅拧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训道:“嚷嚷什么,虎啊,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兜子里装着钱啊?” 柳兴发一听,赶紧捂住嘴,旋即一脸警惕地扫视四周。 10万块,整整10万块啊。 有时候从穷人变成富人,只需要一下午的时间。 顾春梅不敢带着钱四处转悠,一旦被有心人盯上,等待她的就是万劫不复。 就近找了一家储蓄所,顾春梅快步走进去,二话不说就把钱存进自己的户头中。 这钱的用处太大了。 要给三个儿子娶媳妇,还要买房子,买商铺,有需要的话还要买一台车。 钱最不禁花,东扯西扯很快就花没了。 储蓄所的办事员见顾春梅从兜子里拿出一沓沓大团结,表情有些震惊。 瞧这女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从农村来的吧。 现在的乡下人都这么有钱了吗? 从储蓄所走出来,柳兴发走路都飘了,“妈,咱家现在这么有钱了,我就不用上班了吧?” 为了那45块钱的工资,他起早贪黑下车间,真犯不上。 顾春梅眯起眸子,“不上班干啥去?” “妈,我......” “这么快就打起钱的主意了?这钱是你的吗?” 第一百零二章 布置新家 柳兴发被问得满脸通红,瞬间觉得自己不该那样跟妈说话。 宝贝是妈发现的。 也是妈跟人商谈价格、亲自卖掉的。 换做是他,那黑心老板给他200块钱他就乐不得地卖了。 “妈,我错了,这钱你留好,我回去就安心上班,再也不提钱的事了。” 柳兴发一脸愧疚地低下头去。 就连水泥厂的工作都是妈帮他找的。 没有班上,他现在还从乡下种地呢。 人要懂得知足和感恩。 顾春梅拍拍儿子肩膀,叹息一声,“你在水泥厂好好干,这工作毕竟是钱局长帮忙介绍的,你如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让钱局长怎么想?” “我知道了妈。” “还有,你跟陈姑娘的事情就凭天由命吧,我看她妈是铁了心的要把女儿嫁给姓赵的,既然她没看上你,那咱们就尊重她呗,以后妈给你找个更好的。” 就是白瞎老大给陈丫头输的那些血了。 兴发重重点头,“妈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有些事不能强求。” “但有时候强扭的瓜也很甜,咱要扭对地方。”顾春梅抿嘴笑笑。 眼看日头要落山了,兴发明天还要上班,把妈送回去后直接回厂子了。 柳小川正站在厨房犯愁。 家里就剩下一个土豆和两根黄瓜了,连鸡蛋都没有。 这饭让他怎么做? 好在范招娣那个烦人精回家去了,不然这点菜都不够她一个人吃的。 “老三,你把这熟食撕一下,再温一壶酒,妈想喝点。” 顾春梅拎着一大筐菜走进来。 “妈,你回来啦!” 一听见老妈的声音,柳小川眼睛发亮,蹦蹦跳跳地迎出去,“嗬,妈买烧鸡和猪蹄子了?这是啥,猪肥肠吗?” 这伙食简直没谁了。 他自己就能啃一只烧鸡。 顾春梅把筐递给儿子,拿起手巾擦擦汗,“筐里还有圆葱和胡萝卜,把肥肠切成段一块炒上。” 刚才老大走时,她给老大塞了300块钱,让他想吃啥就买点啥。 柳小川咽了咽口水,蹲在竹筐前检查食材,“妈,你咋买一条这么大的鱼啊,咱俩都吃不完。” 妈去县城一趟,回来后咋变这么大方了? 买这一筐东西得不少钱呢。 “想吃就快点弄,妈给你打下手。” “好咧!” 娘俩在厨房忙活开了,不到一个点,四道硬菜就端上桌子。 糖醋大鲤子,红烧猪蹄子,爆炒肥肠,手撕烧鸡。 这么好的菜,以前在乡下过年时都吃不到。 小川难得见妈心情这么好,忙给妈倒了杯酒,“妈,说说呗,到底遇到啥好事了?呀!五粮液?妈,你都喝这酒了?这酒老贵了,连柳一鸣都舍不得喝呢。” 之前家里就有一瓶五粮液,柳一鸣和郭彩霞都藏起来偷偷喝。 如果来客人了,就拿次酒来应付。 顾春梅一口酒一口菜,舒坦得眯起眼睛。 这才是生活呀。 就在上个月,她还窝在乡下伺候公婆,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花钱买来的呗,妈又没偷又没抢,喝贵酒犯法啊?”顾春梅笑骂一句。 “妈,我陪你喝一杯。” 柳小川馋坏了,赶紧给自己洗了个杯子。 顾春梅把杯子抢过去,“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不怕喝坏脑子啊!” “妈,我都18了,我又不抽烟,喝点酒没毛病吧。”小川噘起嘴。 “那少来点,尝一口就行。” “谢谢妈!” 虽然不知道妈为啥要买这么多好吃的,但跟着吃喝就对了。 天底下最不能辜负的就是美食。 次日一早,顾春梅找来装修队,开始收拾房子。 炉子不太好烧,直接拆掉,搭上新的。 房子漏雨,整个房顶的瓦片都换了,重新做了防水。 墙上糊的报纸也撕下来,刷上透亮的大白墙,腰线以下贴了白瓷砖。 别人家还是水泥地,顾春梅已经粘上地板砖了。 院子里全部铺上红砖,就连后院的菜园子也重新拾掇一番。 整整弄了5天,装修队才撤走。 看着干净整洁的新家,柳小川兴奋得直拍手,“妈,这比住楼房都舒服,将来咱们就住在这里,永远也不搬走了。” 唯一遗憾的是还要用旱厕。 顾春梅抱着胳膊打量新装修的房子,“陈姑娘可真没福气,这宅子做婚房多好啊,小两口结婚后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比住鸽子笼强?” “妈,大哥跟陈金凤的婚事咋样了,没成啊?”小川问道。 “对呗,她妈嫌你大哥工作不好,觉得咱家条件差,想给她闺女找个更好的。” “呸!”小川直接啐了一口,“真是心比天高,咱家这条件哪里差了,大哥房子也有,工作也稳定,怎么就配不上她闺女了?” 哼,不嫁是她的损失。 顾春梅微微叹息,正想说什么时,院门被敲响了。 推开一看,就见范招娣笑吟吟地站在外面,手里拎着两大包东西。 她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应该是她爸妈。 “小川哥,我爸妈今天有空,专门过来感谢你和顾阿姨。喏,我给你买了新衣服和新鞋子,你等会换上让我瞧瞧。” 柳小川朝范招娣身后看去,就见范爸穿着一身灰色干部服,戴着黑框眼睛,一副官派。 范妈穿着的确良花格上衣,黑色长裤,配圆头皮鞋。 同样是一副精干睿智的模样。 “叔叔阿姨好,快点进来吧!”柳小川很礼貌地侧过身,让客人进院。 客厅内,顾春梅把糖块和点心拿出来招待他们。 小川忙着泡茶,眼睛时不时地瞄范铁军一眼。 “妹子,你快别忙活了,坐下来说说话。” 姚书琴拉起顾春梅的手,笑容满面道:“我听招娣说了,那天没有你们,这丫头一准想不开,寻短见。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够格,连自己闺女的感情问题都不关心,这次真心谢谢你们了。” 说完,姚书琴示意丈夫和女儿站起身。 一家三口恭恭敬敬地给顾春梅和柳小川鞠了一躬。 “哎哟,这是干嘛呀。”顾春梅哭笑不得。 活了三十多岁还没人给她鞠过躬呢。 就很尴尬。 范招娣很亲近地抱起顾春梅的胳膊,“顾阿姨,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好多啦!你配的药真管用!” 顾春梅听后,仔细看了一眼。 真别说,几天不见,这丫头脸上的痘痘确实好转了。 第一百零三章 认了一个干闺女 顾春梅用手摸了摸丫头的脸,很是欣慰,“最近不要吃辣的,要早睡早起,坚决不能熬夜。” “顾阿姨,我都听您的。”范招娣眉眼弯弯。 一旁的范铁军笑了笑说,“大妹子,我家招娣脸上的痘痘,一直是我和她妈的心病,这几年找了不少大夫帮她治疗,钱花了不老少,可效果却不咋好。我冒昧的问一句,大妹子是学医的吗?” 瞧瞧这家布置的,又干净又整洁,一看小川妈就是会过日子的人。 顾春梅笑着摆摆手,“我不懂医术,就是打小跟村里的赤脚大夫挖过药材,学着配药,专业的东西我一窍不通。” 她一边闲聊一边帮客人续茶,眼睛时不时打量二位一番。 招娣爸妈长得端正,气质好,言谈举止很有领导风范。 她又不好多问对方是干啥工作的。 毕竟第一次见,上来就询问二人的职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攀附人家呢。 范爸范妈这次过来也没带东西,就招娣给小川买了身衣服和球鞋。 看样子花了不少钱。 唠了半个点,姚书琴才从兜里摸出钱来,“大妹子,我家招娣多亏你们救下了,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这是1000块钱,你和孩子拿着,以后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就尽管跟我和老范开口,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范铁军也点头附和,“是啊,我听招娣说,你们才搬到省城来,这人生地不熟的,碰到沟沟坎坎也是正常的,大妹子如果不嫌弃,咱们就当亲戚处着。我家招娣任性得很,难得碰到一个喜欢亲近的人,你呀,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干闺女吧!” 顾春梅一看到对方拿钱了,赶忙推回去,“范大哥,范大姐,这钱我不能要。” 即便是干部出身,这1000块钱也不是小数目了。 “任谁看见一个想寻短见的女孩,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你们太客气了,招娣要是喜欢窜门,那就让她常来,我家老三做饭好吃,保证不亏待她。” 见小川妈坚持不肯收钱,姚书琴有些为难。 琢磨片刻后,她抽出几张大团结递给闺女,“招娣,去供销社给你干妈和干哥哥买点东西,挑贵的买。” “好嘞!”范招娣拿上钱就跑了,顾春梅拦都没拦住。 “范大姐,你们不用这样,家里啥都不缺,来者是客,哪能让你们买东西呢。”顾春梅一脸无奈。 姚书琴莞尔一笑,“我们这两手空空过来,钱你也不收,再不买点东西,那我以后哪好意思再来窜门啊。” 说完,她看向小川,“这孩子看着就有福气,现在在哪个单位上班呢?” 柳小川轻咳一声,“范姨,我现在没工作。” “那你读过书吗,识字吧?”范铁军插了句。 柳小川点头,“读过,读到高中毕业。” “那敢情好啊,老范,你们铁路局不正缺人嘛,小川是自家孩子,这事儿你抓紧办。”姚书琴推了男人一下。 这年头想进铁路局可没那么容易。 尤其是正式工,早都满员了。 小川如果愿意去,那高低得安排一个带编制的岗位。 临时工去了也没啥保障和福利。 范铁军笑着应了一声,“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但得问问小川想不想去,万一这孩子不喜欢铁路部门呢。” 柳小川确实不太想去。 妈说了,以后要开铺子,他想跟妈干,自己当老板。 顾春梅见蠢儿子一脸为难的样子,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有工作和开铺子并不冲突。 那些带薪上班、但凡有点本钱的人,哪个不想在外面搞点副业啊。 工作是铁饭碗,就算做生意赔了也饿不死。 “范大哥,你那边要是不好安排,这事就算了吧。”那铁路局可不是菜市场,说进就进的。 范铁军摆摆手,“最近局里确实人手不够,如果满员了,就算是我想塞个人进来也难,这是内部招聘,小川完全可以来试试。” 这孩子一看就很机灵。 至于分到什么岗位,他回去后还得合计合计。 柳小川看向老妈,“妈,我不想......” “你要是不想去,就别难为你范叔,但你要考虑清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小川从妈的眼神中看出责备,今天自己如果拒绝,以后妈就算做生意了也不会带他。 想到这里,柳小川鼓起勇气,“范叔,那就麻烦您了,谢谢您!” 范招娣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差点拎不动。 鸡鸭鹅都是活的,装进编织袋里。 什么麦乳精、各色水果和蛋糕点心等等,足足买了七八盒。 顾春梅见了,狂抽嘴角,“你这丫头,家里还有很多菜没吃完呢,又买了这么多,等会儿回去都带上。” “干妈,这就是给你们买的,我们带走算咋回事啊。”范招娣佯装生气。 姚书琴也笑呵呵道:“妹子,今天你认下招娣这个干闺女,怎么着也得庆祝一下啊,除非你嫌弃招娣,不想认她。” “哪里的话,我求之不得呢。”顾春梅咧嘴笑笑,忙招呼小川,“老三,洗洗手马上做饭,把大鹅宰了,炖点粉条和土豆块,妈去后园子摘点青菜蘸酱吃。” 放在乡下,家里养一只大鹅是留着下蛋卖钱的,过年过节也舍不得杀。 柳小川干活很利索,三下五除二就把大鹅处理好了。 剁成块下锅爆炒,把肉里的水汽炒干,又加入各种香料。 霎时间,一缕肉香味就飘了出来。 姚书琴站在厨房门口,表情很意外,“真没看出来,这孩子居然会做饭。” “妈,小川哥做饭可好吃了,南北方的饭菜他都会做。”范招娣夸奖道。 姚书琴听后,深深看了小川一眼。 这孩子将来没准有大出息呢。 不管生逢什么年代,做厨子的永远都饿不死。 顾春梅陪范爸范妈喝了酒,这门干亲就算认下了。 范招娣高兴得像只撒了欢的小猫,又是给干妈倒酒,又是帮干妈揉肩,贴心得很。 顾春梅不禁联想到兴艳。 养了她18年,她从来没跟自己交过心。 这么多年,兴艳除了吸她的血外,几乎没跟她笑过。 翌日,顾春梅简单收拾一下,便叫上儿子,“走,驮妈去电厂报到。” 第一百零四章 到哪都混得开 电厂离市区不远,蹬着倒骑驴半个点就到。 门口的保卫科把他们拦下来,询问进厂缘由。 顾春梅把夏首长写的介绍信拿给他看,“同志,我来找吕厂长报到。” 拦他的那个保卫科人员反反复复看着介绍信的签名。 再一次确认道:“你真的是夏军长介绍来的?” 这女人挺有背景啊。 “是真的。”顾春梅点点头。 没有夏首长,她一个中年妇女挤破脑袋也不可能来电厂上班。 “好,我带你去见厂长。” “谢谢同志了。” 没有人带着,顾春梅和小川根本找不到厂长办公室。 电厂实在太大了,各种厂房和设备看得娘俩眼花缭乱。 吕厂长五十岁出头的样子,这会儿刚泡了杯热茶,拿上今天最新的报纸,打算喝茶看报。 刘科长敲门走进来,介绍一番,“厂长,这位是夏军长介绍来的。” 吕厂长闻言,忙放下报纸,“来啦,长海之前跟我提过,说顾同志被公安局评为先进个人,你的事迹我也听说了,真乃女中豪杰啊,哈哈!” 他年轻时参军,还是夏卫国的下属。 如今老夏的儿子都当军长了,让他帮点小忙,他能不帮吗。 顾春梅无奈地笑笑,“女中豪杰我可不敢当,厂长,我以前没有工作经验,也没进过厂子,所以......” “没事没事。”吕厂长笑着摆摆手,“你那岗位没啥技术难度,把仓里的煤灰放出来就行了。这样,我让姚副厂长带你去转转。” 顾春梅受宠若惊。 这么大的国营厂子,她一来就是正厂长接待,副厂长领她熟悉工作环境。 可见夏首长的面子有多大了。 片刻后,办公室门外走进来一中年女人。 顾春梅抬头看去,瞬间惊住了。 来者也猛地一愣,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妹子,你怎么来了?” “范大姐?”顾春梅赶紧迎上前,拉住姚书琴的手。 原来招娣妈是国营电厂的副厂长,难怪说话做事很干练。 姚书琴也万万没想到,招娣干妈会出现在这里。 前段时间她就听吕厂长说要塞个人进来,安排到放灰车间去。 哪知道竟然是招娣干妈。 过河遇到摆渡的,你说巧不巧。 吕厂长眨眨眼,“你们认识啊?” “何止是认识,二舅,她是招娣的干妈,前两天招娣失恋想不开,就是她和小川把招娣救下来的。” 吕厂长是她亲舅舅。 这里也没外人,姚书琴干脆以二舅相称了。 “哎哟,这可了不得啊。”吕厂长拍拍大腿,态度比刚才更热情了。 赶忙给顾春梅泡了杯茶,还拿出烟来,抽出一支递给小川。 柳小川钻到妈身后去了,用力摇头,“我不吸烟。” 吕厂长笑容满面,“不抽烟好啊,顾同志,你不知道,招娣那孩子打小就跟我亲,我最近也是太忙了,很久没找她谈心了,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当舅姥爷的难辞其咎啊,唉!” 说到这里,吕厂长看向外甥女,“书琴啊,孩她干妈可是夏军长介绍来的,把她安排到放灰车间,是不是屈才了?” “我看也是。”换做旁人,她肯定公事公办。 但小川妈可不是外人。 昨天晚上那顿酒喝得很愉快。 小川妈说话幽默风趣,心肠好。 跟她相处起来很舒服。 “妹子,你会写字吧,我们办公室缺一个文员,平时就写写公文,安排一下会议啥的,要不你......” “范大姐。”顾春梅哭笑不得,拍拍她的手,“我去放灰车间就好了,你和吕厂长不用特意费心。” 她能到国营发电厂工作就已经很知足了。 哪有资格挑肥拣瘦啊。 吕厂长尊重她的意愿,“也好,你先去放灰车间干几天,如果适应不了,就跟招娣妈说,让她给你调岗。” 一旁的柳小川羡慕坏了。 瞧瞧他妈,不管是在乡下还是城里,走到哪都混得开。 再看柳一鸣,被军区扫地出门后蹲了监狱,出来后连正经都找不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很庆幸顾春梅是他亲妈。 如果跟郭彩霞生活一辈子,他到老也就那样了。 “谢谢吕厂长了。”顾春梅笑着点点头。 放灰车间总共有10个人,一个班长。 全是女职工。 正如夏首长所说,这个工作清闲得很。 每天坐在操控台前,控制4个按钮。 来大车时,把中间仓里的煤灰放进车里就好了。 然后写好工作记录和交接班记录。 长白班,有节假日,但没有双休日。 每周是单休。 一个月工资50块钱。 食堂饭菜免费吃,过年过节有福利。 可以说只要坚持干下去,顾春梅靠这个工作完全能养老了。 谁都不用指望。 “大伙儿都听好了,从明天开始,顾春梅同志就正式上班了,她刚来,有不懂或找不到的地方,大伙儿多帮帮她。” 姚书琴把放灰车间的员工都叫过来,连车间主任、段长和调度都来了,齐齐站成一排。 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哪个新职工上班,还要姚副厂长亲自训话嘱咐的。 “吴丽华,等下你领着春梅去库房领一套工装,再帮她办一下饭卡。”姚书琴说道。 “知道了副厂长。” 姚书琴还是不太放心,训完话后,她把顾春梅拉到一边,说了老半天话。 其他职工都抻着脖子往这边看,低声蛐蛐起来。 “不是,这姓顾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也没听说副厂长家有这门亲戚啊!” “人家刚才是吕厂长亲自接待的,这来头能小吗?” “这么厉害,咋不去坐办公室呢,来咱们车间干啥?” 这些人中,其中有一个显得格外不服气。 看向顾春梅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麦芽,这顾春梅一来,你侄女进厂的事情就彻底没戏了吧,她啊,把你侄女的岗位给占了。” 江麦芽一听,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用你多嘴啊,就你会说话啊!” 哼,姓顾的,你给我等着。 顾春梅全然不知自己第一天进厂就得罪了。 她稀里糊涂地领了工装和饭卡。 在车间里转悠一圈,就领着小川回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养育之恩大于生养之恩 一看妈的工作这么好,小川也激动坏了,把三轮车蹬得飞快。 “你慢点骑,不着急。”顾春梅横了儿子一眼。 柳小川咧着嘴笑,“妈,你在城里有班上了,以后是不是就不回乡下了?” 妈这是想在省城扎根的节奏啊。 “你二哥还在鲶鱼沟呢,妈能不回去吗。” “那妈就托托关系,也帮二哥安排个工作呗。” 包鱼塘虽然挣钱,那也不能一辈子都养鱼吧。 鲶鱼沟冬天冷,到时整个鱼塘都结冰了,根本没法养鱼 。 顾春梅叹了口气,“看看再说吧,先等等你范叔那边的信儿,你的工作有着落了,妈再帮你二哥想办法。” 步子迈太大,容易扯到裆。 娘俩一边往家走,一边闲聊。 突然一张熟悉面孔出现在人群中。 柳小川愣了一瞬,赶忙停下倒骑驴。 那人显然也看到他们了,快步走过来。 “小川,大嫂?” 几天不见,郭彩霞又瘦了,一脸菜色。 这条街来往行人不少,有人多是从乡下来城里找活干的。 一排排人蹲在街边,举着牌子大声吆喝。 有刮大白的,帮人搬家的,扛大包的,收拾屋子擦玻璃的。 郭彩霞和柳一鸣也加入了务工的队伍中。 柳小川偏过头去,不想搭理她。 郭彩霞见儿子是这种态度,心里很不好受。 她看向顾春梅,“大嫂还没回乡下去啊?” “城里这么好挣钱,我回乡下干什么?”顾春梅眯着眸子反问。 说完,瞥了眼郭彩霞手里的纸壳子。 上面写着:洗衣,做饭,伺候孩子和老人。 凭她的厨艺,在外面混口饭吃不难。 但柳一鸣就不一样了。 自打从监狱出来后,他就变得一蹶不振。 兴艳三天两头就要钱花,二老糗在家里见天找事儿。 他们已经在这条街蹲了四天了,一份活都没找到呢。 老太太今晚想吃酱牛肉,老爷子想喝泸州老酒,柳一鸣根本没钱买。 郭彩霞走到小川面前,见儿子越长越精神了,她也跟着高兴,“小白眼狼,这么快就把妈忘了?从小到大,妈对你不好吗?你想吃啥,想穿啥,妈有苛待过你吗?” 柳小川鼻子一阵发酸,眼眶也慢慢变红。 咬着牙回道:“你说着干什么,你又不是我妈!” 毕竟养了他18年,不是亲妈,胜似亲妈。 这种感情岂是发顿脾气、吵两句嘴就能断的? 他虽然看不惯郭彩霞的作派,但他可以拍着良心说,自己能健健康康长到18岁,郭彩霞功不可没。 这一点谁都否认不了。 记得他6岁那年,军区大院的孩子都不爱跟他玩,郭彩霞就给他买风筝,买小木马,做油炸糕和大果子吃。 只要他不开心了,郭彩霞哪怕请假在家也要陪着他。 一口一个老儿子、乖宝叫着。 柳小川慢慢抬起头,如今看到她穿得破衣烂衫,连饭都吃不饱的样子,心里越想越难受,一抹极其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 顾春梅见小川情绪不太对,忙岔开话题,“你厨艺好,国营饭店就有招厨子的,咋不去试试?”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关心郭彩霞。 “大嫂不知道,那国营饭店不要女厨子,我去问过了。”郭彩霞无奈叹口气。 柳小川听了,闷声闷气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啊,柳一鸣以前那么能耐,好交好为的,现在连份工作都找不到吗?” “他交的那些人一个都用不上,还不如靠自己呢。” 郭彩霞很欣慰儿子主动跟她说话,问他,“小川,你现在过得好吗,找到班了吗,处对象了没,你大伯母......” 说到这里,郭彩霞停住了。 什么大伯母啊,大嫂才是小川的亲妈呀。 每每想到自己养大的儿子跟别人走了,郭彩霞心里如刀剜般疼痛难耐。 “我都挺好的。”柳小川回了一句,扭过头去假装擦汗。 其实是把眼里的泪花揩掉。 “妈,咱们走吧,回去还要做饭呢。”柳小川踩着脚蹬子就要走。 郭彩霞见状,忙拽住他,“小川,等一下,等我哈!” 话落,她急匆匆地往墙根那边跑。 片刻后,她拎着一个兜子跑回来,从里面拿出两根香蕉,笑着递给小川,“拿着,你小时候最爱吃香蕉了,正好剩两根,你跟你......跟你妈一人一根。” “我不要,你这香蕉都发黑了,快烂掉了还给我。”小川声音有点哽咽。 顾春梅眼睛在郭彩霞和小川脸上扫了扫去。 说实话,她心里也挺不好受的。 唏嘘一口气,她招呼小川,“走了走了,去供销社买点菜,回家做饭!” 郭彩霞捏着两根站在街头,小川回头望去,一瞬间觉得她老了。 不似当年那么风光了。 三轮车停在供销社前,顾春梅抽出几张大团结塞给小川,“进去给她买点吃的送去,别说是我拿钱买的!” “妈。” 柳小川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往下掉,直接扑进顾春梅怀里痛哭起来,“妈,呜呜呜......” 路过不少行人往这边看,都很好奇。 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还缩在妈怀里哭嚎呢,不像话。 但顾春梅并没有责备他,而是轻轻拍拍他后脑勺,“快点去,她爱吃啥,你就多买点啥,别心疼钱!” 柳小川哭得一抽一抽的,大鼻涕都蹭到妈的衣领上了。 抽噎老半天他才稳住情绪,点点头,“妈,谢谢你!” 如果跟郭彩霞彻底一别两宽了,他也不会这么痛心。 可偏偏又让他遇见了,还是在郭彩霞生活最凄惨的时候。 柳小川买了三盒五仁馅的月饼,槽子糕也买了二斤。 本来想买点排骨和大骨头的,但已经卖光了。 他只好买了只烧鸡和四个猪蹄子。 各色散糖块也买了三斤。 顾春梅坐在三轮车上等他,柳小川拎着东西给郭彩霞送去了。 他前脚刚走,柳一鸣后脚就凑到顾春梅面前。 “你是不是在省城买房子了?”柳一鸣上来就问。 顾春梅挑起眉梢,“你家住海边啊,管得那么宽?买不买房子跟你有几毛钱关系?” 柳一鸣听后,阴沉着脸,“顾春梅,你别忘了,你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从我手里搜刮去的,如今我跟彩霞日子过成这样,你要负主要责任。” 说完,他伸出手,“我现在连饭都吃不饱,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给我拿点钱!” 第一百零六章 小肚鸡肠的邻居 顾春梅盯着他,幽幽冷笑起来,“柳一鸣,你这钱要的是理不直气也壮啊,谁给你的脸伸手管我要钱的?” “不管你要管谁要?” 柳一鸣一张脸黑成锅底,“春梅,你比鬼子进村还可恶,把家里的所有钱都卷走了,你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这也就算了,你还勾结公安把我和彩霞拘留半个月,你真是好狠毒的心。” 顾春梅一听,抄起三轮车上的棍子就挥舞过去。 柳一鸣吓了一跳,赶紧猫下腰,棍子从头顶‘呼’地一声抡空了。 “顾春梅,你下死手啊!”柳一鸣睚眦欲裂,怒声质问。 顾春梅用棍子指着他,“柳一鸣,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什么叫我跟公安勾结?你和郭彩霞不找人抢劫我,你们俩能被拘留?自己满身烂疮还说别人脏,你脑袋里生蛆了吧!” 她很纳闷,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兵的。 柳一鸣气红了眼,还想说什么时,小川拎着空兜子跑回来。 见柳一鸣跟妈剑拔弩张的样子,小川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推了柳一鸣一把,“干什么,还想欺负我妈是吧?” “你个狼崽子,老子白养你一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柳一鸣破口大骂。 柳小川听后,轻哼道:“那要不我把从小到大吃你的东西都吐出来?” 说完,他假装扣嗓子眼儿,嘴里发出阵阵干呕声。 柳一鸣只觉得恶心,狠狠瞪了顾春梅一眼,扭头就走了。 “呸,不要脸皮。”柳小川啐了口唾沫,问妈,“妈,他刚才跟你说啥了?” “没啥,回家吧!”顾春梅把棍子放回三轮车上。 路过菜市场时,她让小川停下。 省城总共有三家菜市场,其中卖活鱼的摊位不超过4个。 经济刚刚放开,想吃鱼要么自己去河里抓,要么从外地进。 当地养殖户还没发展起来。 顾春梅很看好省城的活鱼市场。 家里一旦把鱼养出来,运到省城,她绝对能大赚一笔。 见妈心情不错,小川笑嘻嘻地凑过来,“妈,你乐啥呢?” 顾春梅叹了口气,“妈觉得,让你二哥在家养鱼正合适,将来啊,他可能是最有钱的一个呢。” 养鱼卖鱼,挣了钱当然要归兴国了,她不能要。 “啊?真的假的?”小川大吃一惊,“妈,养鱼真的能挣大钱啊?” 如果能过上天天过数钱的日子,他也想回乡下陪二哥养鱼了。 顾春梅微微一笑没说话。 娘俩买了点菜往家走,刚到自家大门口,就见一女人挎着菜篮子往隔壁走。 看到顾春梅后,那女人明显愣了一下,旋即皱着眉头问,“你住在这里?” 真倒霉,越讨厌的人,偏偏跟她做了邻居。 顾春梅看她有些眼熟,但女人身上穿着发电厂的工服,应该是同一个车间的。 “对。”顾春梅笑着点点头,“这房子我刚买下来。” 江麦芽眉眼间透着一抹厌烦,阴阳怪气道:“哼,你一搬过来就叮叮当当的装修,吵得我家里人睡不着觉,这也就算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走后门,把我侄女的一辈子都给毁了?” 顾春梅:“???”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毁谁了? 柳小川也听得满头雾水,“这位大婶,你把话说清楚,我妈啥时候走后门了?你侄女又是哪位?” “我跟你说不着。”江麦芽恶狠狠地盯着顾春梅,“你且等着,别以为有姚副厂长给你撑腰,我就怕你了,来日方长,我看你在车间能干几天!” 话落,江麦芽推开自家院门,气鼓鼓地走了进去。 “不是,妈,这大婶有毛病吧,你跟她有仇吗?”柳小川气得不行。 真是王母娘娘来大姨妈,乱发神经。 顾春梅思忖片刻,大概弄明白是咋回事了。 看来自己去电厂上班,无形中把人给得罪了。 但细想一下,她又不甚在意。 只要自己把分内的工作干好,上头挑不出毛病,这些闲言碎语她完全可以忽略。 “不用管,进去做饭吧。”顾春梅打开锁头,推门走了进去。 隔壁厨房内。 江麦芽一边择菜一边骂,“这个骚狐狸,也不知给吕厂长和姚副厂长灌了什么迷魂汤,长了一副穷酸相,她有什么资格来电厂上班?” “为了金花的工作,我托人找关系、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年,眼看着上头要同意了,她却横插一杠,真是气死我了!” 她把豆角从中间撅断,随手丢到脏水桶去了。 她男人王建设好奇道:“你们单位早都满员了,挤破脑袋都进不去,谁这么有本事啊?” “还能是谁,咱家隔壁新搬来的贱人呗!” “你是说她啊。”王建设回想起来,前几天隔壁装修时,他见过女主人一面。 三十多岁,长得很有女人味儿。 但住进来这么多天,他还一次没见过她男人呢。 “不会是个寡妇吧!”王建设若有所思,眼里闪过一道贼光。 “你说什么?”江麦芽择菜的手一顿,瞪向男人。 王建设嘿嘿一笑,“没什么,来,我帮你择菜。” 江麦芽心里堵得慌,这口恶气她必须要发泄出来。 明天顾春梅第一天上班,趁着那贱人对工作流程还不熟悉,江麦芽打算给她点颜色看看。 小川晚上跟妈包了饺子,韭菜鸡蛋馅的。 吃完后,小川也没歇着,去厨房腌了一坛子蒜茄子,留着下饭用。 她知道妈口重,所以腌菜时多放了点盐。 “妈,明天你去上班了,我在家干点啥啊?”妈都有工作了,他大小伙子留在家里,会显得很没用。 顾春梅泡了杯菊花茶,坐在客厅滋溜两口。 晚上不敢喝浓红茶,怕睡不着觉。 “这家里家外都是活,那院墙开裂了,你找点水泥砖头重新抹一下,后院菜园子要浇水,井把断了,你卸下来拿到修理铺焊上......” 要么不说,一开口就能给儿子找一堆活干。 柳小川汗颜,他还不如不问呢。 “还有哈,下次招娣再来,你别杵倔横丧的,我在招娣妈手底下干活,你如果对她闺女不好,她妈就得拿我撒气,听懂了没?”顾春梅叮嘱道。 柳小川抽了抽嘴角,没吱声。 第一百零七章 重大事故 那个烦人精最好别来。 一来就把他当成私人厨师,换着样的点菜。 虽然不用他花钱买菜吧,但做饭真的很累人的好嘛。 况且他一个大小伙子天天围着锅台转,多不像话啊。 次日一早,顾春梅简单吃了点东西,便蹬着三轮车上班去了。 小川生怕妈中午挨饿,天不亮就蒸了豆沙包,炒了三个小菜。 四四方方的铝饭盒被塞得满满当当,险些装不下。 顾春梅哭笑不得,这孩子明知道单位有食堂,饭菜免费吃。 还给她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毕竟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她只好带上了。 到了厂子,班长吴丽华给大伙儿开班前会。 讲一下今天的生产任务。 其实她们放灰车间不算是生产部门。 来车放灰,没车待着,清闲得很。 可工作流程还是要走的。 “你看那个新来的,裤子好像改了,那么贴身,把身条都勾勒出来了。” “啧啧,一看就是个不正经的,穿那么瘦的裤子是想勾引谁啊!” “我听麦芽说,她是个寡妇呢,为了找男人,可不就得把自己弄得妖魅一些嘛!” “难怪啊,哪个寡妇不想男人呢,呵呵!” 顾春梅第一天上班,就开始有人在背后蛐蛐了。 天地良心,她工作服的裤子领来时就这样。 大一号的甩裆尿裤,小一号的又勒得慌。 这个尺码刚刚好。 她一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时间改裤子? 可能是最近营养伙食好,让她看上去更丰腴一些。 皮肤变好了,脸色也圆润了,整个人都出彩了几分。 吴丽华领着顾春梅来到操控台前,手把手教她怎么放灰。 顾春梅学得很快,看别人演示两遍就会了。 这东西没啥技术难度,就是太耗时间。 “都闲得吧,没事干就去打扫卫生,一个个在那儿嚼什么舌头?” 吴丽华听不下去了,横了其他人一眼。 尤其是江麦芽,这些人中就数她讲究得最欢。 另一名职工也替顾春梅抱不平,“江麦芽,你侄女全家被批斗过,她成分有问题,就别想着往电厂里安排了。人家顾春梅好歹身份清白,做事也勤快,挑不出任何毛病,你搁那抽抽脸子给谁看呢。” “关你屁事!”江麦芽拍了下桌子,“我侄女出身是不好,那也比某些人走后门强,也不知给吕厂长什么好处了,居然把这种人安排到咱们车间,想想我都恶心!” 顾春梅一听,缓缓走过去。 她本来没想跟这女人计较,奈何江麦芽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地阴阳她。 这要是被欺负住了,往后她在车间还怎么工作? “江麦芽,你说我是走后门进来的,你有什么证据?还有,你弯门盗洞想把侄女塞进来,就不是走后门了?”顾春梅反问。 一句话把江麦芽噎得满脸通红,吞吐半天才说,“证据多得是,就你一个乡下女人,凭什么让吕厂长接待你,你够格吗?” “那咋啦?”顾春梅摊摊手,“这说明我人缘好,有能耐你也让厂长和副厂长接待你啊,你也去厂长办公室喝茶水、吃点心啊,你能吗?” 江麦芽一听,气得全身发抖,“把不正经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你......” “江麦芽!”吴丽华上前扯了她一把,厉声训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变相的在说吕厂长跟顾春梅有一腿?” “我没有,我没有。”江麦芽面色一慌,连连摆手,“吴班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个黑锅她可不背。 家里男人没正经工作,全指望她这个班呢。 如果被自己作没了,他们两口子就得喝西北风去。 吴丽华皱紧眉头,“就算顾春梅不来上班,你侄女也一样进不来,你想撒泼可以,下了班后、离开厂子满大街撒泼打滚我都不管,但别带着情绪来上班,听明白了吗?” 江麦芽咬了咬嘴唇,白了顾春梅一眼,掉头走开了。 “春梅,她那个人就是爱计较,你别往心里去,等会儿来大车装灰,你亲自操作一下。”吴丽华拍拍顾春梅的肩膀。 “好,谢谢你吴班长。” 拉灰的是水泥罐车,一次能装58吨左右。 车辆停靠好后,上方灰放下一个出灰口,对准罐车上的圆孔。 然后开启除尘设备,按下放灰键就可以了。 司机要下车检查一下,确认无误后才通知放灰。 这会儿操控室就剩顾春梅一个人,吴班长上厕所去了。 司机在下面一个劲的催,“快点放灰啊,我有急事儿!” 顾春梅第一次操控设备,心里没底。 想等着吴班长回来后再放。 可司机却等不及了,扯着嗓子嗷嗷喊,“你新来的吧,赶紧放,不然我找主任投诉你!” 无奈下,顾春梅只好按流程开始放灰。 “咋就你一个人,吴班长呢?”江麦芽出现在顾春梅身后,眼里透着暗光。 “去厕所了。”顾春梅回了句。 江麦芽轻哼道:“你一个新来的,没有老员工带,就敢一个人放灰了?” “要不你来?”顾春梅站起身。 江麦芽翻了个大白眼,“自己的活自己干,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凭啥替你干?”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控制箱。 佯装是在检查,手却很不老实地拔掉一根线。 然后趁着顾春梅不注意赶紧把控制箱关上,拍拍手,“你慢慢放吧,我走了!” 顾春梅见她扭着腰、拧巴拧巴走出操控室,心里涌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这女人是不是想坏她啊。 打开控制箱看了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线头。 有很多电线没接,也不知刚才江麦芽拔掉的是哪根。 “满了满了,快停下,停下啊!” 恰在这时,下面的司机大喊起来,急得直跳脚。 顾春梅定睛看去,就见罐车已经灌满煤灰了,可出灰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出下料。 因为压力太大,一缕缕煤灰从罐车的圆孔中喷溅而出,整个车间都荡起了灰尘。 “咔咔咔!” 顾春梅不停地摁停止按钮,可一点反应都没有。 出灰口下料很猛烈,几乎不到5分钟的时间,就要把整个罐车都埋上了。 司机也够惨的,捂着口鼻四处逃窜。 灰蒙蒙的车间能见度极低,根本看不清东西。 司机撞了两次墙后,直接晕倒在地上。 而流淌过来的煤灰,俨然要把他身体淹没了。 第一百零八章 救人要紧 顾春梅手都按酸了,可出灰口依然停不下来。 这种时候就算拉闸断电都不管用,出料口的闸板已经完全开启了。 而中间仓里的煤灰有几百吨之多。 如果放任不管,那整个车间都要变成煤灰的海洋。 这些都不是紧要的,眼下司机躺在角落里,马上要被煤灰埋上了。 生产事故可以挽回。 但如果死了人,性质就变了。 顾春梅活了两辈子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她吓得双腿发抖,根本顾不上擦汗,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出跑。 嘴里大声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在吗!” 刚才屋子里还挤着乌泱泱的人。 这眨眼间的工夫都不知上哪去了。 由于跑得太急,顾春梅一脚绊在门槛上,整个人‘扑腾’一声摔在地上。 脑门跟水泥地来了次亲密接触,霎时间鲜血横流。 车间大门外,已经涌来一大群工人。 其中就有车间主任周军。 “到底怎么回事?”周军紧锁着眉头,怒声质问其他人。 在整个厂区,就数放灰车间最让人省心了。 十几年没出现过任何重大事故。 如今车间内灰尘冲天,能见度不到一米,根本进不去人。 里面机器轰鸣,就算戴着防尘口罩进去,也有触碰到机器的危险。 一名工人回道:“主任,今天好像是吴丽华带班,她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不会出这么大的问题啊!” “我不管是谁带班,司机是不是还在里面呢?”周军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口鼻往车间里探望。 放灰操控室在高处的平台上,哪怕把中间仓里的所有煤灰都放出来,也淹不到二层。 可司机就不一样了。 如果不及时逃出车间,等待他的就只有窒息死亡。 “快,立刻从车间后门进去,查清楚原因,关闭出灰口,快去!”周军大声命令道。 “好!”四五个工人匆匆往车间后门跑。 另一边,顾春梅摔了一大跤,脑袋晕沉沉的,看东西直冒花。 她强忍着疼痛,扶墙往前走,嘴里不停地大喊,“来人啊,人都去哪儿了,吴班长,吴班长,咳咳!” 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第一天上班,就碰到这种糟心事。 她心里一百个肯定,此事绝对是江麦芽捣的鬼。 早上吴班长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罐车要装满时,应该提前按下停止按钮。 因为煤灰还要在出灰管道里流淌几分钟。 这东西就像水一样,很细腻,一旦把罐车装满了,就会不停地往出冒。 而且操控箱内的电路,都是经过电工严格检查后才通电运行的,轻易不会损坏。 尤其是停止按钮,是放灰车间的重中之重。 每天交接班时,都会有人来检查测试。 “顾春梅?你这是咋的了?”吴丽华终于从厕所里出来了。 她也挺倒霉的,前段时间不小心怀了孩子。 又怕计划生育找上门来罚她,影响到自己工作。 就偷偷把孩子做掉了。 女人小产必须要好好养一养身子,吃点补品滋润一下。 她可倒好,晚上做完引产,第二天就上班了。 刚开始觉得没啥,可时间久了慢慢就做下病了。 肚子总是疼痛难耐,去厕所又上不出来。 顾春梅指着下方,“吴班长,煤灰放冒了,停止按钮也失灵了,司机还在下面呢!” “啊?” 吴丽华一听,脑袋‘嗡’地一声,赶紧往控制室跑。 看到车间一片狼藉的样子,吴丽华直接惊呆了。 别看她是班长,可工作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场面。 但毕竟是十几年的老工人了。 吴丽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拍拍脑门道:“春梅,咱俩去把闸板关上,你跟我去!” 出灰口的闸板除了用电关闭外,还预留了一个手动阀门。 就怕停电后出现事故。 顾春梅道:“吴班长,我得下去把人先救出来,你去关阀门,我去去就来!” 司机如果嗝屁了,她不仅会丢掉工作,还会牵扯出很多事情。 “好!”吴丽华点点头,捂着肚子跑出控制室。 顾春梅左右看看,见墙上挂着几只防尘口罩。 她随手摘下一只戴在脸上,又找个护目镜戴好。 然后顺着楼梯跑了下去。 刚来到车间,她一脚就陷到滚烫的煤灰中。 这些灰在中间仓的热量高达80多摄氏度。 现在虽然没那么热了,可踩进去的滋味也不好受。 顾春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索,凭感觉来到司机晕倒的角落。 “啊!救......救救我,咳咳,救、救命啊,咳咳!” 这会儿司机已经醒过来了,他背靠在墙上,只感觉胸口闷痛的厉害。 又不敢大口喘息。 只要深吸一口气,满嘴都是灰尘。 煤灰已经埋到他下巴颏了,再有半分钟,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大哥,你先把这个戴上!” 顾春梅踉踉跄跄地爬过来,把拿来的防尘口罩帮司机戴上。 多亏司机醒过来了,还知道背靠墙壁。 如果直挺挺地平躺在地上,恐怕早去见阎王爷了。 “大、大妹子,咳咳。”司机戴上口罩后,呼吸顺畅多了。 他紧紧攥住顾春梅的手,哀求道:“我不能死啊,我上头有80岁的老娘要养,下面还有5个孩子,全指望我呢,咳咳!” “我知道我知道!”顾春梅重重点头,一双手不停地把司机身边的煤灰往外刨。 上有老下有小,的确不该这样死。 这年头甭管有没有工作,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煤灰腐蚀性很强,加上温度高。 不消片刻,顾春梅的双手就被摩擦出血了。 手背、手指肚和手心,已经看不到一块好肉了。 鲜血染红了煤灰,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控制室的桌子上是有手套的,她刚才下来的太急了,根本顾不上拿。 司机觉得身体轻快多了,他一手扶住墙,一双搂着顾春梅的脖子,咬住牙从灰堆里站了起来。 顾春梅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回头看去,见出出灰口的下料速度明显减缓了,应该是手动阀门被关上了。 “大哥,走那边!”顾春梅搀扶着司机,朝车间大门那边趟去。 第一百零九章 做人不能太恶毒 “周主任,你快看,车间好像有人出来了。” 一名工人眼尖,在尘灰飞扬的车间门口,见两个人磕磕绊绊地走了出来。 周军见状,紧走几步迎上去,一把搀扶住顾春梅,“你是新来的那个同志吧?” 顾春梅身体虚的厉害,勉强把护目镜和防尘口罩摘下来,“主任,快把司机大哥送到医院去。” “好好好,去个人叫台车来,顾同志,你的情况也不太好,一块去医院检查检查吧。”周军不太放心。 姚副厂长叮嘱过他,顾同志身份很特殊,到岗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一下。 眼下顾春梅搞得这么狼狈,如果让姚副厂长知道,他也得挨批评。 “我没事,咳咳!”顾春梅想回去看看吴班长。 这次事故虽然跟她没直接关系,但毕竟是她亲手操作的。 周军不同意,“不行,你现在状态很糟糕,看病要紧。” 每年放灰车间都能查出几个得尘肺病的。 这种病不容小觑,慢慢会演化成慢阻肺。 顾春梅头晕的厉害,双腿不停打颤,身上的汗水跟煤灰粘在一起,紧紧贴在皮肤上,已经变硬了。 一辆吉普车很快开过来,司机被搀扶上去。 轮到顾春梅时,她说什么都不肯上车,“周主任,我真的没事,我去看看吴班长。” “你头都流血了,手也破了,必须包扎一下。不去医院也行,咱到厂区医务室简单处理一下。” 非得在他当班时出现这种事,万一姚书琴追责起来,他升职的事情就泡汤了。 而且吕厂长又是姚书琴的舅舅,人家是穿一条裤子的。 他还隐隐听说,顾同志是军区的夏军长介绍来的。 吕厂长亲自接待,姚副厂长带着入职。 这样的人物,他惹得起吗? “真的不用,我走了。”顾春梅摆摆手,转身就往车间跑。 周军面色一慌,忙叫住她,“顾同志,咱们从后门进去,跟我来!” 车间正门已经被煤灰堵死了,滚滚灰尘飘散出来,把生产车间的工人都引过来围观。 “我的天呐,这是咋弄的啊,今天当班的人可要遭殃咯!” “我听说是新来的那个女人操作失误,差点把拉灰的司机活埋了,真吓人啊!” “我就说嘛,靠托关系走后门进来的人就是不行,连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干不好,哪怕是想混日子,也得端正态度啊,看着吧,就算有吕厂长给她撑腰,工会那边也会放过她的!” “......” 一群人聚在一起蛐蛐蛐。 全然不知吴丽华现在有多难。 今天当班的职工总共有10个人。 有三个临时有事请假了,两个去食堂帮忙了。 除了她和顾春梅外,剩下的三个人却不知去哪了。 手动阀门多年不用,早都被锈住了。 吴丽华用锤子砸,用铁钎子撬,全凭一个人把阀门关到一半。 没完全关死。 出灰口的煤灰还在往下倾斜,只是没有刚才那么猛烈了。 肚子又传来阵阵疼痛,连带着整个下身都麻木起来。 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仿佛水洗一般。 顾春梅跑过来时,吴丽华已经耗光所有力气,整个人瘫在地上剧烈喘息着。 “吴班长,你没事吧!”顾春梅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她。 江麦芽和其他同事都去哪了? 顾春梅朝周围张望一圈,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吴丽华有气无力地指指阀门,“春梅,阀、阀门还没关紧。” “马上带小吴去医务室。” 周军大步走上前,吩咐其他工人,“把阀门关上,通知机修班和电气班,让他们来更换新的阀门,再检查一下控制箱,查查停止按钮为什么会失灵!” 主任的话没人敢不听,工人都忙碌起来。 顾春梅也没闲着,她陪吴丽华一块到医务室。 自己先包扎一下伤口,头上和双手都缠着白色纱布。 吴丽华比她惨多了,可能是严重脱水,加上用力过猛,让她下身见红了。 “吴班长,你这是......有了?”顾春梅很诧异。 这年代夫妻过日子,安全措施做不好,难免有擦枪走火的时候。 早知道吴班长有了身子,她应该去关阀门才对,让吴班长下去救人。 吴丽华躺在床上,已经挂上吊瓶了。 她朝顾春梅抿嘴笑笑,“前段时间小产了,没啥大碍,你手没事吧,疼不疼?” “这点疼不算啥。”顾春梅坐在床边,很自责,“吴班长,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真的很抱歉,但我要为自己澄清一下,那个按钮......” “我知道。”吴丽华抓起顾春梅的手,压低声音,“事出反常必有妖,那按钮几年几年不坏,为啥你第一天上班就失灵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搞不好就是江麦芽搞得鬼。 这么大的事故,就算没有人员伤亡,她这个班长恐怕就干到头了。 顾春梅正色道:“是江麦芽干的,我放灰时她来了一趟,还打开控制箱在里面捣鼓半天,然后按钮就失灵了!” “你说真的?”吴丽华听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可能是血压突然飙升,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心脏也很难受。 她就知道,像江麦芽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春梅? 这事说轻点是操作失误,厂子内部批评一下,扣罚工资也就算了。 说严重点是故意杀人,完全不把他人的生命当回事。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司机,面对如此突发状况,想到一家老小和以后的生活,心里该有多绝望? 顾春梅重重点头,“千真万确,我还特意打开控制箱看了一下,里面线路太乱了,我也不知她拔了哪根电线。” “这个江麦芽。” 吴丽华气得咬牙切齿,“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恶毒,大家进厂都是混口饭吃罢了,谁家日子都难,她可倒好,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春梅,你放心,这事我会找主任反应的,不会让你背黑锅!” 此事一旦落实,江麦芽就等着蹲笆篱子吧。 眼见到了午饭时间,顾春梅拿上饭盒,让吴班长在医务室等着,她到食堂打饭。 谁料刚走进食堂,就见江麦芽跟同班失踪的两个女工,正坐在饭桌前有说有笑的吃着饭。 第一百一十章 事情闹大了 江麦芽用眼角余光瞥向顾春梅。 见她头上和手上缠着纱布,工作服上沾满了煤灰,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 心里就特别畅快。 该,活该,让你嘚瑟。 这回知道她的厉害了吧。 有了前车之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她唱反调。 顾春梅紧紧盯着江麦芽,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快步走上前。 “呀,顾春梅,瞧瞧你这工作服,第一天上班就搞成这个样子,脏死了!”江麦芽翻了个大白眼,斜着眼睛打量顾春梅。 顾春梅没理她这茬,直接问道:“江麦芽,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蠢事?你差点害死一个人!那控制箱里的电线是不是你拔掉的?” “顾春梅,你在这瞎叭叭啥呢,谁拔电线了,你有证据吗?”江麦芽猛地站起身,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 “不是你是谁?”顾春梅眯起眸子,“我放灰时就你进来过,还打开控制箱捣鼓半天,你走后停止按钮就失灵了,你是直接嫌疑人!” 这会儿到了午饭点,来食堂打饭的工人密密麻麻。 听到有人在这边争吵,爱吃瓜的群众都纷纷围拢过来。 厂子出现这么大的事故,满厂区的人早都听说了。 见江麦芽面红耳赤的样子,群众们直接议论起来。 “不会吧,这事儿是有人故意造成的?” “真是稀罕事啊,放灰车间那么清闲的岗位,也能出现重大事故?” “今天如果死了人,咱们也得跟着遭殃,要扣工资的!” “小江同志,真是你动的手脚吗,你为啥要做这么做?” 江麦芽听到这里,简直要气疯了。 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的,当即怒吼起来,“都把嘴给我闭上,我今天上午一直在仓库帮忙干活,王丽和赵雪可以给我做证,我哪有时间动手脚?” 王丽和赵雪就是上午失踪的两个员工。 她们如果在的话,吴班长也不至于累倒了。 “你不会干完坏事再去仓库帮忙吗?”顾春梅反问道。 早上到岗,吴班长讲了几句话,就安排工人干活了。 前后不到10分钟的时间。 江麦芽大可以趁着吴班长上厕所的工夫,钻进控制室拔掉电线。 然后再找个不在场的理由。 甚至还支走了王丽和赵雪。 就是想让她们给自己做证,她没在暗中捣鬼。 江麦芽一张脸冷得像冰块似的,“顾春梅,你这是铁了心想诬陷我呗,我是讨厌你,但没理由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厂子一旦发生重大事故,咱们都要跟着受罚,我何必呢?” “可你就是这么做了。” 顾春梅上前一步,高挑的个头在江麦芽脸上铺下一片阴影,“你宁可让所有人挨罚,也想看我吃瘪,目的就是想把我撵出厂子。江麦芽,你且看着,这工作我宁可不干,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眼下她确实找不到可以控告江麦芽的证据。 她说江麦芽进屋拔掉了电线,可谁看见了? 厂领导会听她的一面之词吗? “行,我等着!”江麦芽轻哼一声,招呼王丽和赵雪,“来来来,别跟这个疯子一般见识,咱们吃饭!” 王丽和赵雪对视一眼,又瞄向顾春梅,觉得这事儿可能闹大了。 她们虽然看不上走后门进来的顾春梅,但跟着江麦芽一起撒谎,就很不对。 这事一旦追查下来,她们的工作也保不住。 顾春梅从二人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 正想询问两句时,保卫科的人走进食堂,大喊一声,“江麦芽,王丽,赵雪,顾春梅,你们到厂长办公室一趟!” 江麦芽的心咯噔一下,刚拿起的筷子又放在饭盒上。 顾春梅把两个铝饭盒丢尽网兜中,大大方方地走出食堂。 “完了完了,这事儿已经惊动厂长了,咱俩可咋办啊!”王丽胆子最小,吓得满头冒冷汗。 早上麦芽找到她们两个,说想给顾春梅一点颜色看看。 一个靠托关系进厂的人,凭什么安排到她们车间? 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况且平时麦芽没少给她们带糖饼和饺子吃。 稍稍忽悠几句,二人就被麦芽蛊惑了。 心想车间还有吴班长在,就算停止按钮失灵了,也会手动关闭闸板。 只要达到吓唬住顾春梅的效果就好。 可谁曾想却发生这么大的事故。 差点把司机大哥活埋了。 等会儿吕厂长和工会的领导们问询起来,她们怎么回答啊。 江麦芽走在二人身后,轻声嘱咐道:“如果问起来,就一口咬定是顾春梅干的,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听清楚了吗?” “都是你害的!”赵雪回头瞪了江麦芽一眼,“你自己小心眼也就算了,凭啥让我俩跟你受牵连?” “咋的?”江麦芽皱紧眉头,“现在就想摘清自己啊,晚了!要么管住嘴,要么就一起遭殃,你俩看着办吧!”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吴班长也在现场,为何不及时制止出灰口下料? 就算手动闸板被锈死了,她们不会通知机修班来帮忙吗? 死人啊? 没长脑子啊? 与此同时,身在家中的柳小川把妈给他安排的活全都干完了。 开裂的墙皮被修补上了,端掉的井把被焊上了,菜园子浇水了,屋子也拾掇干净了。 这些活是范招娣帮他一块干的。 早上顾春梅去上班后,范招娣就来了。 这丫头嘴馋,自从吃了小川哥做的菜,现在吃别的都难以下咽。 家里做饭的阿姨都觉得,招娣在外面是不是遇到神厨了? 居然还有别的美食能吊住她的胃。 “小川哥,晚上做什么好吃的,我去买菜!”范招娣洗干净手,笑眯眯地走过来。 柳小川一脸嫌弃地看着她,“吃吃吃,一天天就知道吃,早晚吃成一头小母猪!” “你说谁是母猪,你再说一遍!”范招娣气红了脸,一把揪住柳小川的耳朵,一字一顿警告他,“不许说我是猪!” “哎哟,疼,再不松手,我可要动粗了!”小川的耳朵都被捏变形了。 范招娣不仅没松手,还狠狠踢了他一脚,“让你欺负女孩子,我把你耳朵拧下来算了!” “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嘛!”小川连连求饶。 二人正在院里打闹,大门外忽然驶来一辆吉普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强大的后援团 院门被敲响时,柳小川像看到了救星,赶紧挣脱烦人精。 推开院门一看,就见周小军笑呵呵地站在外面。 见到小川后,小军高兴坏了,“哎呀,总算是找到了,你们住的这胡同太偏了,我饶了好几圈才找见。” 自打从鲶鱼沟回城后,蔡翠芳茶不思饭不想,整天以泪洗面。 就连做梦都在叨咕自己对不起梅梅。 夏卫国见媳妇的身体每况愈下,脸色一天比一天憔悴,便吩咐小军去鲶鱼沟一趟。 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春梅来城里看望看望她母亲。 小军得到夏长海的应允,到鲶鱼沟一打听,柳兴国居然说他妈在省城买房子了。 还找到了工作。 要到住址后,小军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想确认一下。 “小军哥,你咋来了?”柳小川满头雾水。 小军龇着牙笑,朝院内探头探脑,“我来看看,你妈在家没,老首长和夫人托我给她捎点东西。” 说完,周小军回车里一趟,拎来一大包东西。 有糕点,有牛羊肉,有鸡蛋、白糖和红糖,还有麦乳精、水果罐头和进口糖块等等。 什么烧鸡、烤鹅、烤鸭和活鱼,一个竹筐都装不下。 这些吃食都是蔡翠芳出钱让小军买的。 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 将来自己过世后,留下的钱都不知给谁花。 “我妈上班去了,小军哥进来坐会儿?”周小军在犹豫要不要收下东西。 万一妈讨厌这些,他贸然收下就是大错。 “哇!这么多好吃的呀!”范招娣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一看到筐里的活鱼,眼睛直冒贼光。 她最喜欢小川哥做的水煮鱼了。 鲜香麻辣,软糯可口,比国营饭店做的都好吃。 食材有了,就等小川哥亲自下厨了。 “一边待着去,馋丫头!”柳小川怂了她一下。 范招娣火了,又要伸手去揪他耳朵,“柳小川,你怂达谁呢,等干妈回来,看她怎么收拾你!” 门外的周小军:“???” 顾大姐进城才几天啊,这么快就有干女儿了? “小川,这东西你收好,我就先回去了。”他的任务就是找到顾大姐的住处,然后回去禀报给老首长和夫人。 顺便再通知夏军长一声。 柳小川不想拿,“小军哥,这东西我不能要,你还是......” “是顾春梅家吗?” 不等小川把话说完,一名穿着电厂工作服的男子骑着自行车过来。 他是电厂生产部的。 厂子出了那么大的事,周主任不放心,便派一个工人过来通知顾春梅家人一声。 柳小川见来者着急忙慌的样子,心里猛地一惊,急忙问道:“对,是我家,顾春梅是我妈,同志你找谁?” 男子缓了几口气,“你妈出事儿了,她差点把人害死!” “什么?”周小军脑袋‘嗡’地一声,身子一晃,险些没站住。 范招娣也吓坏了,冲过去抓住自行车的车把,“叔叔,我干妈怎么了,她第一天上班,怎么会害人呢,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一旁的周小军也满脸惊骇。 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要告诉夏军长和夫人一声。 关键时刻得有家人陪在顾大姐身边才行。 “哎呀,具体情况厂子还在调查,主任让我过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别太担心,听说有人故意陷害顾同志,你们继续在家等信儿吧,我先走了!” 男子说完,便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柳小川被吓傻了。 家里才刚刚过上好日子,如果妈有个三长两短,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孩子,从柳一鸣被免职,到跟郭彩霞断亲,再到养鱼、在省城安家。 他比同龄的孩子经历得更丰富一些。 稍稍冷静下来后,小川拿起锁头就要锁门。 “小川哥,你要干什么?”范招娣吓得面无血色,彻底没了主见。 “我要去厂里找我妈,看看是谁陷害她!” 今天就算豁出这条命,他也要给妈讨个公道。 范招娣跑回里屋,拿上自己的兜子,“小川哥,我陪你一块儿去。” 平时总在干妈家白吃白喝,眼下干妈遇到事了,她不能不管。 实在不行,她就给爸打电话。 爸好歹是省城铁路局局长,这些年积攒了不少人脉。 妈又是发电厂的副厂长,干妈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妈肯定会彻查到底的。 周小军见两个小年轻忙忙叨叨的样子,赶紧把手里的东西送进厨房。 出来后,他拉开车门,“上车,这事儿问题不小,光靠你们也解决不了问题。” 范招娣听后,眼巴巴地看着柳小川,“小川哥......” “先上车。”柳小川惦记妈的安危。 如果夏卫国和姥姥也能出面,妈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 范招娣像个吓傻的小媳妇,哭哭啼啼地跟着小川哥上车了。 夏卫国家住在省城北区,是一栋独门独院的小洋楼。 这里环境优美,地势清幽。 能住在这里的人,最低也是厅级干部。 蔡翠芳今天的状态还算好些,她上午到大学教了两堂课。 回来后就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东西。 夏卫国给她切了水果,蔡翠芳一口也没吃。 更难得的是,夏长海居然搬回家住了。 这会儿正在书房跟虞副师长和黄团长谈事情。 前段时间江如月像疯了似的,整天去军区纠缠他。 夏长海烦不胜烦,只好暂时回家躲几天。 还派了两名警卫员守在小楼门外,江如月只要一过来就拦住她。 “老首长,夏军长,不好了不好了!” 周小军停下车,便急匆匆地往一楼大厅跑。 正在写日记的蔡翠芳听到动静,心里颤了一下。 老夏让小军去鲶鱼沟邀请春梅来家里吃饭。 小军去了一趟,回来就说不好了。 会不会是梅梅出事了? 二老和夏长海几乎同时出现在客厅内。 周小军礼数没丢,站直身体后敬了一个军礼。 “到底出什么事了?”夏长海沉声问道。 周小军咽了口唾沫,把听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蔡翠芳一听,整个人像面条似的,直接瘫在夏卫国怀中,苦着脸哽咽起来,“梅梅,梅梅......” 夏卫国心疼坏了,紧紧咬着牙,“我倒要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陷害春梅!” 第一百一十二章 搅屎棍 吉普车上,夏卫国抓着蔡翠芳的手,不停地安慰她,“翠芳,你别担心,春梅做事向来有分寸,她不会主动去害人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军,麻烦你快点开。”蔡翠芳眼睛都哭肿了。 小川跟范招娣坐在后排,心里同样急得冒火。 看着一排排建筑物在车窗外飞速掠过,小川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报公安吧!”柳小川喊了一声,“既然有人陷害我妈,就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 他记得孙公安之前说过,以后在省城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找他。 夏卫国怔了怔神,反应过来后拍了下脑门,“你瞧我,这一忙活把正事忘了,小川说得没错,这事确实该报案,让公安介入处理。” 话落,他吩咐小军,“去公安局一趟,速度快点。” “好!” 另一辆吉普车内,虞副师长和黄团长带着警卫员紧随其后。 夏军长出外办事,得有人随行才行。 万一遇到不讲理的,他们也能保护好军长的安全。 电厂,吕厂长的办公室内,挤着一大群人。 姚书琴一脸凝重地站在舅舅身旁,目光冷冷地扫向众人。 保卫科的人把顾春梅等人带到后就走了。 厂工会的各位领导也早早到了,屋内被抽得乌烟瘴气,茶水就喝了好几壶。 别看出事故的只是不起眼的放灰车间。 但因为此事,整个发电厂都停止生产了。 因为生产出的废弃煤灰无处存放,中间仓已经灌满了,所以生产只能叫停。 姚书琴已经让人统计此次事故造成的经济损失有多少了。 “人都到齐了吧!”工会主席冯万国摁灭烟头,缓缓开口。 吕厂长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到齐了。” 他跟老冯向来不对付。 二人的职责和分工不同,吕厂长负责发电厂生产的管理。 冯万国负责厂工会的建设,维护职工的合法权益。 可他偏偏总是插手生产上的事务。 吕厂长又不能跟他过分计较。 “我先讲几句哈。”冯万国示意大家安静,“这次事故造成的恶劣影响你们是知道的,市里领导已经来电话了,让我调查清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说到这里,冯万国若有若无地看向姚书琴和吕厂长,“我怎么听说,这位新来的员工是通过走后门进来的?第一天上班,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咱们厂子自建成以来,这么多年除了例行检修外,从未因为这种事情停产过,老吕,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站在人群中的顾春梅,明显看到吕厂长脸色变了又变,很不好看。 倒是姚书琴脑子转得快,直接反驳道:“冯主席,老话讲没病不死人,放灰车间年年都被评为先进部门,里面的电器设备也是维护得最好的,从来没出现过失灵的情况。这怎么偏偏赶在顾同志第一天上班,按钮就坏了呢?” 她已经问过吴丽华了,这事八成是江麦芽捣的鬼。 除了这些,她还找机修班的李班长确认过,控制箱里的电线确实被人动了手脚。 冯万国闻言,冷笑一声,“姚副厂长,咱们厂子可不兴包庇那一套,错了就是错了。我找人专门打听了一下,这位顾同志是你家三闺女的干妈吧?” 此话一出,偌大的办公室瞬间沸腾起来。 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嚯!原来如此啊,我说姓顾的怎么第一天上班,还让两位厂长亲自接待的,合着人家是亲戚啊!” “这叫朝中有人好办事,你看看麦芽,求爷爷告奶奶想把侄女金花安排进来,奔走大半年了,一点信儿都没有,人家顾春梅只要一句话,这厂子里的岗位她随便挑!” “人比人气死人,咱们厂子什么时候这么腐败了?” “......” 姚书琴听后,感觉胸腔都要气炸了。 吕厂长紧紧攥着手里的保温杯,一张脸黑如浓墨。 “老冯。”吕厂长强压下心头的愤懑,放下杯子看向冯万国,“你这就有点上纲上线了,拿着大帽子扣人,纯纯是讲歪理。人家顾春梅同志是通过正规程序进厂的,办过体检,开过介绍信,怎么就成了走后门了?” 姚书琴也插了一句,“是啊,咱们就事论事,何必往别的地方攀扯?放灰车间发生重大事故,做领导的应该首先查清事故原因,而不是坐在这里讲人情世故。” “嗬,你们听听,都听听。” 冯万国站起身,阴阳怪气道:“真是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不愧是一家人呢。咱们堂堂国营发电厂,什么时候连一些阿猫阿狗也能收留了?不查清她的来历和身份,以后还怎么正常生产?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她是某国派来的敌特,盗取厂子的图纸和生产工艺,造成的损失和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顾春梅:“......” 这事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她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敌特。 “冯主席......”顾春梅在人群中举起手,“我能说一句吗?” 冯万国‘哼’了一声,气鼓鼓地坐下喝茶。 “冯主席,恕我直言,您见过哪个敌特潜入敌人内部后,会制造出这么大的声势的?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是吧?”顾春梅为自己辩解。 冯万国哂笑,“这叫灯下黑,你不这么做,反而更容易让人怀疑。” 顾春梅:“......” 这人是怎么当上领导的? 真是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这种搅屎棍。 江麦芽颇为意外。 没想到事情会迎来转机。 她还以为自己今天肯定完蛋了呢。 王丽和赵雪瞧瞧对视一眼,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吕厂长可没时间听老冯扯闲篇,他招招手,把李班长叫来,“老李,你说说具体情况。” “厂长,控制箱里的电线是有人故意拔掉的,我敢肯定。”李班长正色道。 他是厂里的老人了,精通各种电路,说话也很有权威。 姚书琴听了,在人群中锁定江麦芽,“江麦芽同志,你过来!” 江麦芽心里一颤,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白下去。 她提着一口气,拨开人群,缓缓走上前。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亲友团来救场 姚书琴盯着她,直接问道:“江麦芽,我听顾春梅说,当时她放灰时,只有你进过控制室,还打开控制箱在里面捣鼓过东西,那根电线是不是你拔的?” “副厂长,我、我冤枉啊,我从来没进过控制室,是顾春梅栽赃我。”江麦芽一口否认。 开玩笑,这种时候她必须摘清自己。 不可能傻到往枪口上撞。 姚书琴眯起眸子,“你说你没进去,顾春梅却说你进去过,这就说明有人在撒谎。看来得把吴班长叫来问问了。” 说完,她招呼一名工人,去医务室把吴丽华找来。 江麦芽悻悻道:“叫呗,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件事跟我没半点关系!” “姓江的,你现在乖乖承认,事情或许还有转机。”顾春梅扫向她,“如果还死鸭子嘴硬,你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江麦芽一听,捏着拳头吼道:“你算是什么东西,自己惹的祸还想往我身上推,我真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摊上你这么个同事和邻居。” 这边这犟犟着,吴丽华被一名女同志搀扶进来。 休息片刻她脸色好看多了,头也不冒虚汗了。 姚书琴直奔主题,“吴班长,我问你,顾春梅在放灰时,你有没有看见江麦芽进过控制室?” “没有。”吴丽华摇摇头,旋即恶狠狠地看着江麦芽,“但今天的工作安排中,我并没有让江麦芽、王丽和赵雪去仓库帮忙,我也问过吴库管,他们库房人手充足,压根不需要来我们车间借人。” 这说明什么,说明江麦芽三个人是故意离开现场的。 吕厂长听到这里,‘呯’地一声放下保温杯,质问道:“谁让你们三个擅离职守的?” “厂......厂长,我们三是临时借调,去库房帮忙搬东西的。”江麦芽赶紧解释。 姚书琴一个字都不信她,直接叫来吴库管。 “没有这回事啊。”吴库管听完,一脸懵圈,“我还纳闷呢,放灰车间这么闲吗,他们三个在我们库房坐了一上午,啥活都没干,我啥时候让她们来搬东西了?” 他就是个管库房的,这么大的事情咋还扯到他身上来了? 就很无语。 江麦芽脸色发青,“吴库管,你再好好想想,明明是你让我们来的,我们三好心好意帮你干活,你却......” “江麦芽,做人要讲良心啊,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吴库管急了,“我就算借人,也要提前跟吴班长说,这是规定,没道理直接叫走你们。” 这人真是离谱到过分。 姚书琴板着脸道:“江麦芽,你明显是在撒谎,你知道今天在岗的人只有吴班长、顾春梅和你们三个,你故意把王丽和赵雪叫走,无非是想制造不在场的证明。既然你不承认,那就只能请公安同志过来了。” 一听要报公安,王丽和赵雪吓得全身发抖,明显装不下去了。 这个江麦芽,真是害惨了她们。 就因为自己小肚鸡肠,让她们两个也跟着吃瓜落。 万一公安把此事定性为故意杀人,江麦芽是主犯,她们两个就是从犯。 是要蹲笆篱子的。 然而,二人正想当面揭穿江麦芽的谎言时,冯万国突然敲了下桌子,“行了行了,我说姚副厂长,你这就有点蛮不讲理了,为了维护你家亲戚,非要找个替罪羊出来是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做为工会主席,绝不允许你诬陷其他工人!” “谁的口气这么大啊?” 办公室门外,一道粗重的嗓音传了进来。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夏卫国沉着脸走进来。 他身后跟着夏长海,虞副师长和黄团长。 三人皆穿着军装。 钱局长也穿着公安警服,领着孙为民和其他几位民警跟在后头。 还有一位陌生男子。 他是省城国营企业总工会会长康金强,是夏卫国临时叫来的。 几位大人物一走进来,整个办公室的气压都变了。 群众自发的让出一条路来。 “妈!” 柳小川第一个冲上去,见老妈手和头上缠着纱布,直接气红了眼,大声吼道:“到底是哪个狗东西陷害我妈,给我站出来!” 他妈不过是个乡下村妇,从去省城找柳一鸣算账,到最后在省城安家,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他心里最清楚。 可偏偏有人见不得别人好,妈第一天上班就冤枉她、栽赃她。 江麦芽缩了缩脖子,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倒不是害怕柳小川报复,而是刚才走进来的这几个人阵容太过强大。 有军方的,有警方的,还有厂子的上级领导。 而且看样子都是顾春梅的熟人。 她不过是拔了一根电线而已,就呼啦啦招来这么一群神仙。 简直是捅了马蜂窝了。 “呀,康会长,这、这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 一看到康金强,冯万国像耗子见到猫似的,赶紧上前点头哈腰,笑呵呵地递烟。 这可是他的顶头上司,一句话说不对,都可能让他挨批斗。 康金强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朝身旁的夏卫国点点头,“老夏,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吕厂长曾经是夏卫国的下属,见到老首长后,态度自然很恭敬。 夏卫国侧过身去,把身后的蔡翠芳拉过来,“顾丫头没事,瞧把你哭的。” “梅梅,呜呜呜......”蔡翠芳几乎是扑到顾春梅的身上,紧紧搂着她,哭得泣不成声。 顾春梅:“......” 真的,很讨人嫌。 这是想在众人面前制造母爱泛滥的假象吗? 顾春梅皱着眉头扒开她。 心里很纳闷,夏叔他们怎么来了? 夏长海冷着脸问,“吕厂长,顾春梅同志是我介绍来的,正因为她思想觉悟高,为人正直,我才把他引荐给你,这怎么第一天上班就有人往她头上泼脏水?是信不过我夏长海,还是信不过整个军区?” 吕厂长被问得心惊胆战,诚惶诚恐。 夏军长拿整个军区来压他,他一个小小厂长可承担不起。 “夏军长,这件事我们正在调查,我敢肯定,此事跟顾同志没关系。”吕厂长尴尬地搓搓手。 夏长海弯起剑眉,瞥向冯万国,“居然还有人说顾春梅来历不明,是敌特身份,没有真凭实据张口就来,冯万国,你做为厂工会主席,代表的是广大工人的利益,五六十岁的人了,你平时就是这样讲话的?如此荒谬的言论,你代表谁的利益了?” “我、我......”冯万国表情僵住了。 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见冯万国瘪着嘴不敢吱声,夏长海收回目光,缓缓扫向吕厂长,“吕厂长,今天的事情不能单凭员工几句话就给人定责,我提议召开全体员工大会,我要当着所有职工的面彻查此事,还顾同志一个清白!” “啊!好,可以可以!”吕厂长连连点头,吩咐外甥女,“姚副厂长,你去安排一下!” 姚书琴‘嗯’了一声,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厂区的大会议室可以容纳三千多人。 这会儿还没到下班点。 不到半个小时,会议室内就坐满了人。 讲台上坐着一众领导。 “梅梅别怕,你夏叔和长海会处理好此事的。”蔡翠芳欲要去拉顾春梅的手,却被后者无情地拍开了。 “少跟我套近乎!”顾春梅拧紧眉头。 蔡翠芳表情一滞,张了张嘴,“梅梅,你如果不喜欢这个工作,妈帮你......” “不用!”顾春梅一口回绝,领着小川去别处站着了。 江麦芽见事情越闹越大,讲台下坐满了乌泱泱的人,心里愈发恐慌了。 王丽和赵雪更是低头耷拉脑,像两只鹌鹑似的,站在台上大气儿都不敢喘。 夏长海主持会议,率先发言,“钱局长,麻烦你让手底下的人去车间调查一下,拿出确凿的证据,如果有人故意损坏设备,造成重大事故和人员伤亡,便可以立案了!” 钱局长点点头,跟坐在一旁的吕厂长谈了几句,然后招呼孙为民,“小孙,你带上两名同事,跟李班长去现场一趟。” “好。” 几个人速去速回,得出的结论跟先前一样。 控制箱的电线是有人动过手脚。 接近着,顾春梅站出来指认江麦芽,“我放灰时,只有她进来过,还打开过控制箱!” “我真的没有啊,各位领导,我可以对灯发誓,如果这事儿是我干的,灯灭人死!” 江麦芽急得跳出来,开始发起了毒誓。 钱局长拍拍桌子,“安静点,我们公安办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如果发誓管用,天底下就没有恶人了。” 话落,他看向王丽和赵雪,“今天上午,你们两个一直跟江麦芽在一起,有没有看到她进过控制室?我可提醒你们,现在是将功赎罪最好的机会,只要肯坦白交代,不包庇犯人,我们公安可以考虑从轻处罚。” 说到这里,钱局长眯起眸子,声音也冷了几分,“可一旦知情不报,刻意隐瞒,故意与组织对抗,你俩不仅会丢了工作,将来孩子考学、参加工作政审都过不了,孰轻孰重,你们自个儿掂量掂量,考虑好了再说话!” “我、我......”王丽全身抖如筛糠,吓得直冒冷汗。 江麦芽见情形不妙,赶忙在她身后捅了她一下。 这个蠢货,一点都不中用。 只要她们三个坚决不承认,就算来多大的领导,也奈何不了她们。 夏长海从军多年,一眼就看到江麦芽的小动作。 他勾起嘴角,厉声警告道:“就算你们什么都不说,公安也一样能找到证据。孙公安,那电线上的指纹取样了吧,等会儿就给她们三人做个比对,谁是凶手,一查便知!” 此话一出,台下员工们都表示赞成。 其实事情走到现在这步,谁是凶手大伙儿心里都门清了。 可江麦芽偏偏死鸭子嘴硬,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还在诡辩。 这说明啥,说明这个人平时就爱撒谎撂屁,不是啥好饼。 孙为民应了一声,“我现在就回局里做比对!” “我承认,我承认,我都坦白!” 这一次,赵雪终于挺不住了,指着江麦芽大声喊道:“都是她唆使我们干的,因为顾春梅顶替了她侄女的岗位,江麦芽就怀恨在心,想给她来个下马威。今天早上刚上班,她就把自己的计划跟我和王丽说了。” “控制箱里的电线是她拔的,也是她叫我们去库房的,还说只要什么都不说,就查不到我们头上来,这一切都是她干的。” 王丽见赵雪都招了,自己也没必要瞒着了,当即说道:“没错,这事儿跟我俩没关系,要抓就抓江麦芽吧,她明知道停止按钮失灵后,会产生什么后果,还执意这么做。幸亏司机大哥命大,不然就被活埋了,这是故意杀人,都应该枪毙江麦芽!” 老话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来厂子上班图个啥,不还是想挣点钱养家糊口吗。 为了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搭上自己的前程,犯得上吗? 江麦芽脸色青红交错,表情比吞了苍蝇还难看,“各位领导,我没拔电线,不是我干的,是......是王丽,全是她干的,我可以作证!” “住嘴!死到临头了还在胡搅蛮缠!”钱局长拍案而起,一脸严肃,“小孙,给她铐上,立刻带走。” “是!”两名公安拿着手铐走上前,将鬼哭狼嚎的江麦芽铐住,直接押出会议室。 “你们两个既然知情,却没第一时间跟上头反映此事,还配合江麦芽打掩护,给厂子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差点间接害死无辜人的性命,与江麦芽同罪处理,带走!” 王丽和赵雪哪里想到,早上上班时还好好的,不过一上午的时间,自己就成罪犯了。 要坐牢了。 工作丢了也就罢了,等将来出狱后,她们还怎么谋生啊。 这个江麦芽,真是个扫把星。 顾春梅长舒一口气,看得很过瘾。 夏叔和钱局长来了后,事情办得出乎意料的顺利,还很迅速。 普通老百姓都不禁吓,这年头哪有几个不惧官的? 冯万国有点看不下去了,闷闷地插了句,“恕我直言啊,这事办得是不是太草率了?就因为顾春梅跟你们相熟,你们就一窝蜂地往她这边倾倒,官官相护,以权压人,这......这如何给广大工人们做表率啊!” “冯万国!”夏长海一双冷眸倏地扫了过去,“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该捉拿江麦芽是吗?” 冯万国干笑一声,“没有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没别的意思。” “好啊,就事论事,处理完江麦芽的事情,咱们来说说你,冯主席!” 夏长海抬了抬手,周小军赶忙把手里的本夹子递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份工作是她应得的 冯万国脸色遽变,心里擂起了大鼓。 这是干什么,厂里要拿他开刀吗? 夏长海做为军方的人,不好插手厂子内部的事情。 他只是帮忙收集证据,具体怎么处罚冯万国,还要让康金强来定夺。 “康会长,你看看吧。”夏长海把本夹子交给康金强,“这里有冯万国这些年收受贿赂、公款消费和种种腐败的证据,其中江麦芽就给他送过不少礼。” 顾春梅一听,心下了然了。 难怪姓冯的那么维护江麦芽。 原来在私底下收过好处啊。 康金强做为省城国企总工会的会长,自然不能容忍这种事。 这些证据中有不少是吕厂长和姚副厂长提供的。 冯万国这些年占着茅坑不拉屎,表面上是厂工会主席,实则以职务之便大肆敛财。 吕厂长早想把他拉下马了。 康会长越看越来气,重重把本夹子摔在桌案上,“冯万国,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代表的是广大工人的利益,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你真给组织丢脸!” “不是,康会长,这证据也能伪造啊,明显是有人故意诬陷我!”冯万国慌了。 “伪造个屁,你是啥样人我比谁都清楚,正好今天钱局也在,省得我报案抓你了。老钱,我请求立刻把这个贪官拿下,有什么话日后跟法官说去吧!” 台下群众们再次沸腾了,纷纷起立鼓掌。 今天这两出大戏让人心情舒畅,工作都有劲头了。 冯万国被带走后,吕厂长示意大家干净。 “大伙儿都静一静哈,我讲两句。春梅,你站到台前来!”吕厂长示意顾春梅过去。 方才钱局长和夏军长已经跟他提过了。 包括顾春梅给武警带路,抓捕人贩子,以及被公安局授予先进个人等事情。 顾春梅走过去,上次面对这么多人,还是在军区的批斗大会上。 吕厂长朗声说道:“大伙儿都在传,顾春梅同志是托关系、走后门才来咱们厂的,今天我替她澄清一下,顾同志之前帮助军区和公安抓住了震惊全国的人贩子,甚至还间接救了夏军长一命,当时军区想分她一套房,顾同志却不求回报,不肯要房子。” “她为人诚恳正直,不惧凶险,是我们全省城的英雄,被公安局授予过先进个人的称号。没有她带路,那些歹徒现在还在逍遥法外,到处作案。” “就是这样一个大公无私,为本市做过巨大贡献的人,且不论她有没有过工作经验,就算没有,她能来我们厂子上班,也是咱们全体职工的荣幸,何谈走后门一说?” 台下的员工们听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很惭愧。 原来顾同志是个大英雄啊。 难怪领导们对她都很恭敬。 搞了半天,是他们太肤浅了。 “顾同志,今后谁再敢说你走后门,我替你修理他!” 一名男职工站起身喊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对,咱们不能让英雄受委屈,这份工作是她应得的!” 顾春梅听的心里很暖。 人间自有真情在,前世的她根本体会不到这些。 从厂区走出来,小川执意要带妈去医院,“妈,你头上的伤口得好好处理一下,纱布都渗出血来了。” “是啊干妈,伤口一旦感染会很麻烦的,去医院看看吧。”范招娣一脸担忧。 顾春梅无奈地笑笑,“我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矫情。” 她现在心情很不错。 没有江麦芽纠缠她,以后在厂里上班也会好过一些。 “听孩子的,我派车送你去医院。”姚书琴也跟了出来。 今天夏卫国等人出现在厂子里,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谁能猜到招娣干妈居然早被评为先进个人了。 而且......她还是夏卫国的女儿? 在舅舅办公室时,跟着夏卫国来的那个女人管春梅叫梅梅。 叫得很亲切。 既然春梅是那女人的闺女,四舍五入,她可不就是夏卫国的女儿吗。 还有夏军长,每次看向春梅的眼神都不太对。 这一家子的情况好像很复杂。 顾春梅拗不过他们,只好坐上厂里的吉普车,一路来到医院。 正好可以看望一下司机大哥。 “妹子,谢谢你把我救出来,我现在好多了,就是肺子有点难受,咳咳。” 徐师傅盘腿坐在病床上,老婆孩子围了一大圈。 顾春梅把果篮递过去,笑着道:“徐大哥,让你受惊了,这事全怪我。” 煤灰泄露就像山洪呼啸而来,突发情况下,徐大哥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 徐师傅得知有人故意使坏后,替顾春梅抱不平,“怎么能有这样奸诈的人呢,今天没有大妹子,我肯定被活埋了。” 简直是猪狗不如。 就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便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这种人就该天打雷劈。 一旁的徐太太真真吓坏了,这会儿眼圈还红着呢,“经历这件事后,我们决定不让老徐拉煤灰了,不仅危险,对肺子还不好。家里的罐车可以改一改,改成货车,以后拉个货、跑个长途,也能养家糊口了!” 顾春梅听后,面色一喜,“那正好啊,我在老家包了一片鱼塘,等活鱼养出来后,就让徐师傅帮忙拉鱼吧,省得我找车了。” “行啊,我把联系方式留下,大妹子有啥需要,就打这个号。” “得咧!”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得亏有夏叔和钱局他们站出来帮她。 顾春梅想着要不要张罗几桌,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如果大伙儿都忙,来不了,那就买点东西送去。 不能黑不提白不提的应付过去,搞得好像别人就该帮她似的。 “小川,你去厂子把三轮车骑回来,招娣回家后告诉你爸妈一声,晚上来家里吃饭。” 一听说晚上有好吃的,招娣高兴得像小麻雀似的,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小川把三轮车骑回来,带着老妈直奔菜市场。 “妈,小军哥之前来了一趟,姥姥托他买了一大堆东西,都够咱俩吃好几天了。” 顾春梅闻言,心里有点犯膈应,“你收了?” “当时情况紧急,小军哥硬把东西送到厨房去了。”小川一边蹬三轮一边道。 顾春梅板起脸,“这人还真是可笑。”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给小川安排工作 顾春梅对蔡翠芳的厌恶是印在骨子里的。 小时候蔡翠芳便打着地质研究的旗号,全国各地到处跑。 顾春梅根本没体会过任何母爱。 如果蔡翠芳真的死了,顾春梅对她的憎恨和反感可能少一些。 可她偏偏没死。 而且在讲出当年的事情后,顾春梅完全理解不了一个母亲居然能自私到这种程度。 如今蔡翠芳越是恭维她,讨好她,顾春梅就越看不起她。 下了班后,招娣直接把爸妈带来了。 小川在厨房忙活饭菜,顾春梅来前屋招待客人。 “春梅啊,这事儿怪我粗心了。” 姚书琴一脸自责,“早知道江麦芽对你有敌意,我就该提醒周主任和吴班长防着她点的,也不至于发生这么大的事故。” 一旁的范铁军也叮嘱道:“我听说江麦芽跟你是邻居,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她那个男人没有正经工作,整天游手好闲,不是啥好鸟,眼下他媳妇被抓起来了,她男人八成要报复你呢。” “实在不行你就领着小川到我家住几天。”姚书琴拉起顾春梅的手,“正好招娣愿意吃她哥做的饭,我跟老范平时忙工作,没时间陪招娣,你们去了也能给丫头做做伴。” 顾春梅听后,心里很感动。 “不用了,往后我跟小川都注意点,她那男人如果敢来找事,我们就报公安。”顾春梅笑着回道。 姚书琴还是不太放心,跟丈夫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行,回头我让老范给家里安一部电话,有啥事你就告诉我们。” 铁路局安装电话很方便。 登记好入户信息,当天就能把电话线扯进来。 “好!”顾春梅点点头。 “开饭咯!” 小川在厨房忙得脚不沾地,回头一看,见某个烦人精居然在偷吃。 “哈!范招娣,你是属馋猫的吗,那猪蹄子是给范叔和范姨准备的,你给我放下!” 小川一个箭步就冲上去,伸手去抢范招娣手里的猪蹄子。 可能是跑得太快,他‘嘭’地一声撞在范招娣身上。 “啊!” 范招娣身后就是灶台。 上面坐着一口大铁锅,里面烧着滚烫的开水。 这要是不小心栽进去,范招娣瞬间就被煮熟了。 好在小川反应快,及时揽住范招娣的腰。 一个用力便把她抱在怀中。 “咕噜噜噜......” 锅里的开水还在冒着热气,厨房内的气氛却很尴尬。 甚至还透着一丝丝暧昧。 二人双目对视,紧紧贴在一起,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范招娣脸颊逐渐变红,微微张着嘴,一双小鹿似的眸子映着水光。 柳小川更是紧张到窒息。 长这么大他还没这么近距离的拥抱过女孩子呢。 厨房外,顾春梅和姚书琴并排走进来。 “来者是客,哪能让你端菜呢,你跟范大哥赶紧去洗手,饭马上就好!” “跟我还见外,你那手上缠着纱布,不好拿东西,一家人还客气啥呢!” 二人有说有笑地步入厨房。 然后就看到两个年轻人抱在一起的画面。 他们像被点穴了一般,相互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姚书琴瞬间懵了,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干......干什么呢?” 按春梅干妈这头论,小川跟招娣可是兄妹。 顾春梅也拍拍手,“小川,还不快松开招娣!” 柳小川猛地反应过来,急忙后退一步。 范招娣更是羞愧难当,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这叫啥事啊,你们俩刚才在厨房干什么了?”姚书琴质问道。 柳小川急得直挠后脑勺,“范姨,我没干坏事啊,招娣刚才差点掉进锅里,我、我......” “她又不傻,锅里烧着开水,她自己就往里跳啊?”姚书琴气得脸都红了。 “哎呀,嚷嚷什么!”范铁军站在厨房门口,“招娣又不是三岁小娃娃,你还想栓她一辈子啊?” 他倒是觉得小川这孩子挺好,会来事,厨艺好,是个潜力股。 再说了,如果招娣不愿意,小川能得手吗? 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他们老范家上辈子也不知得罪哪路神仙了。 娶了姚书琴后,一口气给他生了三朵金花。 家里像尼姑庵似的,阴盛阳衰,他做梦都想有个儿子。 所以不出意外的,大闺女取名念娣,二丫头名叫来娣,三女儿就叫招娣。 第一次看到小川时,范铁军心里萌生一个想法。 如果让小川入赘到他们家,做上门女婿,他的梦想就实现了。 姚书琴回过神来,朝顾春梅干笑一声,“她干妈,我不是冲你,只是招娣那孩子平时疯惯了,缺乏管教,让你看笑话了。” 她倒不是讨厌小川。 怕就怕招娣剃头挑子一头热,自作多情。 万一小川没看上她,以后两家人还怎么相处? “哪里的话,小川,还不快点端菜?”顾春梅横了儿子一眼。 范铁军笑着打圆场,“来,小川,叔帮你端菜。”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范招娣闷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 脸上的红晕曼染到耳根。 顾春梅今天本打算把夏叔、钱局长和吕厂长都叫来的。 奈何人家有局了,太忙过不来。 酒足饭饱后,范铁军才提起正事,“对了,给小川安排工作的事情有信儿了。” “真的。”顾春梅面色一喜,“具体是干啥的?脏点累点没关系,小川年轻,能吃苦。” 柳小川:“......” 妈,我可以不去上班吗。 他想做生意。 范铁军抿了口茶水,淡淡道:“搬道岔子,听说过没?” 顾春梅有点懵,“没听过。” 是把铁轨搬起来还是咋? “就是搬道员。”姚书琴忍不住插了一句,“说简单点,就是通过搬道岔子的方式,给火车调整方向,让铁轨来回切换,活不累,而且是带铁路编制的,福利待遇也好。” 什么事情都得一步一步来。 小川还这么年轻,如果刚参加工作就被安排到机关去,势必会有人眼红说闲话。 搬道员的工资虽然低了点,一个月只有40块钱左右,但胜在轻松,时间自由。 顾春梅听明白了,看向儿子,“小川,这活你能不能干?” “妈......”柳小川噘着嘴,不太想去。 顾春梅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板起脸,“你好好说话!” 这岗位可是铁饭碗。 将来国企改革,迎来下岗潮,也不会波及到带编的铁路员工。 小川见妈冷冷地看着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去,谢谢范叔!”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真的愿意去?”范铁军半信半疑。 他得确认这孩子的想法,回头才好安排。 柳小川很肯定地点点头,“范叔,我真的想去,大概什么时候能上班?” “你等我通知,就这两天。” “好。” 与此同时,大门外。 王建设拍在门缝儿上,鬼鬼祟祟地朝里面探望。 他儿子王二虎跟在后头,手里握着一块板砖。 “爸,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冲进去灭了那个贱女人!”王二虎怒气冲冲道。 奶奶的,居然敢让他妈吃牢饭,这贱人是不想活了。 他跟他爹一样,都是无业游民。 家里全靠他妈的工资维持生计。 如今就因为顾春梅那个死娘们,害得他妈蹲大狱。 做个家里唯一的儿子,这个仇不能不报。 王建设回头横了儿子一眼,“你是真虎啊,没看见他们家来人了吗,要动手也得等到没人的时候再说。把砖头扔了,咱先回去!” “爸,今天这口恶气我必须出,因为她妈被判了5年,这5年咱俩怎么活啊!”王二虎跺跺脚。 “大呼小叫什么。”王建设冲过去捂住儿子的嘴,“这事也不能全怪顾春梅,要不是你妈算计人家,她能进去吗。” 王建设是有自己的小想法的。 顾春梅搬到隔壁的第一天,他就动了歪心思。 那女人长得成熟有韵味,身条也好,鲜眉亮眼皮肤白净,不知比麦芽强多少倍。 听说还是个寡妇。 如果拿麦芽入狱这件事来威胁顾春梅,他或许能尝到一点甜头。 王二虎瞪大眼睛,“爸,你胡说啥呢,顾春梅不顶替金花的工作,我妈能算计她吗?” “行了,别絮叨了,给我滚回去!”王建设踢了他一脚。 次日清晨,顾春梅出来倒泔水。 刚推开院门,迎面就看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正色眯眯地朝她笑。 顾春梅见过他,知道他是江麦芽男人。 “大清早站在我家门前干什么,有事?”顾春梅冷着脸问。 王建设走上前,笑着搓搓手,“大妹子,借一步说话?” 近距离一看,这女人长得确实不赖。 儿子都那么大了,自己却一点都不显老。 身形凹凸有致,该有的都有。 站在一起,这女人居然比他还高半头。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顾春梅失去耐心。 王建设左右看看,想把顾春梅拉到墙角说话,却被顾春梅‘啪’地一下拍开手。 “啧!打人还挺疼。” 王建设嬉皮笑脸,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大妹子,你把我媳妇送进牢房,我家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咱们两家毕竟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如你写一份谅解书,让公安早点放我媳妇出来。” “呵!”顾春梅听后,嗤笑一声,“你脑血管被牙膏堵死了吧,一笑脸上的褶子都快耷拉到地上了,大早上的在这恶心谁呢?江麦芽故意陷害我,我还给她写谅解书,她是我奶奶啊,我这么惯着她?” 王建设闻言,面色一噎。 这是他第一次跟这女人对话,没想到对方说话这么冲。 那副泼辣劲正好勾动他心里的一根弦,刺刺挠挠的。 “不写谅解书也行,我知道这事儿不全怪你,麦芽也有责任,那你也不能让我全家都蒙受损失吧!”王建设一脸猥琐地在顾春梅身上扫来扫去。 “所以呢?”顾春梅眯起眸子。 王建设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大妹子,跟你说实话,我早都受够麦芽了,徐娘半老的,我看一眼都头疼。我听说你现在一个人过,有没有考虑往前迈一步啊?” 顾春梅听到这里,瞬间看穿对方的小九九。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王建设居然打起她的主意了。 “我还真没想过。”顾春梅莞尔一笑,朝王建设勾勾手,“你近点,我告诉你!” 王建设内心一阵狂喜,龇着一口大黄牙,忙不迭地凑过去。 这寡妇果然缺男人了。 这么禁不住挑逗。 然而,下一瞬顾春梅就把整桶泔水全都倒在王建设的脑袋上。 沉淀了一夜的泔水味道可不好闻,小川还在里面撒了尿。 什么菜叶子,大米饭,馊了的碎豆腐,哗啦啦扣了王建设一头。 嘴里甚至还灌进去不少。 “你......呕!呕!”王建设猫着腰就蹲在地上,把昨夜的晚饭都吐出来了。 顾春梅‘咚’地一声把泔水桶套在王建设头上,厉声骂道:“狗东西,跑骚跑到我这儿来了,真是王八耗子蟑螂凑成一家人了,你要实在忍不住,回头我给你买两头母猪,养在家里可劲糟蹋,不要碧莲的东西,你爹娘当年喝了多少假酒,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我警告你,再敢扒我家门缝,我就报公安把你抓起来,跟你媳妇一到去牢里做伴去吧,呸!” 王建设哪里想到顾春梅这么横啊,心里‘噌’地冒出一团火。 他摘掉头上的泔水桶,咬牙切齿地骂道:“臭娘们,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跟我好,那是老子看得起你,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这泔水味道太冲了,他现在看什么都想吐。 “妈。” 正在做早饭的小川听到动静,急忙跑了出来。 见王建设指着他妈骂骂咧咧,小川二话不说就冲上去,照王建设的面门就砸了一拳。 “哪来的猴孙,连我妈都敢欺负,当我家没人了是吧?” 说完,小川跑回院子抄起扁担。 王建设捂着嘴,门牙都被打松动了。 见这孩子动真格的,王建设啐了口唾沫,像丧家犬似的溜走了。 “妈,你没事吧?”小川一脸担忧。 “没事。”顾春梅摇摇头。 他有预感,王建设在她这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种无赖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小川,最近出门机灵点,晚上睡觉前把门窗关好!”顾春梅叮嘱道。 “咋的,那龟孙子还想来找茬啊,我不把他屎打出来,我都随他姓,哼!” 小川拔高声调,朝隔壁喊了两嗓子。 顾春梅无奈地叹口气。 她知道儿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好打架斗殴。 但这种事他们如果先动手,后期公安介入调查就不占理了。 “小川,你来!” 顾春梅把儿子拽过来,在他耳边嘟囔几句。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上门抢亲 小川听着听着就‘咯咯’笑了起来,“妈,这么做是不是太损了?” “咋,你还同情他们啊?想一辈子跟他们做邻居啊?” 顾春梅现在长心眼了,如果任由王建设来骚扰自己,她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小川拍拍胸脯,“妈放心,他们再敢来找事,我保证配合你演一场大戏!” 放灰车间煤灰泄露,装灰的车进不来。 所以接下来几天全厂员工都放下手上的活,过来帮忙清理煤灰。 连调度员、车间主任和各大段长都冲到第一线,亲自干活。 小川也来铁路局报到了。 正如范叔所说,搬道员的工作很简单,小川看一眼就学会了。 每天列车进站搬一次道岔,出站搬一次。 其余时间就在值班室待着。 日子一晃就来到七月中旬。 高考结束了。 柳一鸣正在出租房里洗澡,他找了个临时装卸工的活。 负责给货车装腐殖酸。 这东西比煤灰还要黑。 每次干完活全身上下就剩一双眼睛和一口牙了。 纯纯靠卖苦力挣钱。 越累,他脾气就越大。 每天下工回来爸妈不是管他要肉吃,就是要钱花。 彩霞找了份给人看孩子的活,忙完回家都快半夜了。 柳一鸣不仅吃不到现成的饭,还要亲自下厨给二老做饭吃。 “一鸣啊,昨天我看邻居家买了个猪头,炖了整整一锅猪头肉呢,回头你也买一个回来,猪头肥肉多,最解馋了。” 李老太太盘腿坐在里屋炕上,边说边吧唧嘴。 柳一鸣洗完澡从厨房出来,沉着脸道:“家里有米有面,饿了就自己做一口吃,别啥都指望我买,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买猪头不要钱啊?” “不是,我把你养这么大,连猪头肉都不配吃了呗?” 老太太竖起眉梢,趿拉着鞋走出屋子,“一鸣,你把妈扔在乡下十几年,不闻不问的,妈埋怨过你一句没?” “行了吧你!”柳一鸣心烦的要命,“过去的事了,反反复复、没完没了的絮叨,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这事都怪春梅,她如果不把乡下的房子抢走,爸妈也不会进城投奔他了。 柳老爷子坐在板凳上吧嗒烟袋锅,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你妈说得有错吗,你激恼什么?十几年了,我们花过你一分钱没,吃过你一块肉没?” 柳一鸣:“......” 他如果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该多好。 恰在这时,柳兴艳从大门外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手里还攥着一张录取通知书,“爸,爷爷,奶奶,我考上大学了,我考上了,我以后就是大学生了!” 她终于梦想成真了。 虽然才将将过了分数线,成绩很难看。 但毕竟是考上了。 老太太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差点原地蹦起来,“呀,这么说,咱们老柳家也有大学生了?” 老爷子也很兴奋,拿起拐棍捅了捅脸黑如墨的儿子,“一鸣,你听见没,你闺女考上大学了,咱家就算砸锅卖铁也得供她!” 柳一鸣紧紧咬着牙齿。 如果兴艳去读大学,她嫁人的事情就泡汤了。 不仅收不到彩礼,他还得自掏腰包供一个野种去读大学。 这怎么可能? “我没钱供你。”柳一鸣撂下一句话便进屋去了。 “爸,你先前都答应我了,只要我考上大学,你和二婶就算卖血也供我念书的,你不能出尔反尔啊!” “谁是你爸?”柳一鸣急赤白脸地吼起来,“你亲爸住在王家屯,名叫王老五,想念书就找他去,少跟我腻歪!”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就这么一个垫底王也能考上大学,简直没天理。 柳兴艳表情一僵,满头雾水,“爸,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问你爷奶去!”说完,柳一鸣‘呯’地一声关上房门。 柳老太太脸色有些挂不住,拿起扫帚假装扫院子。 柳兴艳走过去问,“奶,我爸刚才那话是啥意思?” “他胡说的,你别当真。”老太太咧嘴干笑,“兴艳啊,你如果想读大学,就找你妈要钱去,她现在也搬到省城来了,听说还找到了工作。” 一提到顾春梅,柳兴艳满脸厌恶,“我看她一眼都想吐,才不想管她要钱呢。” “她是你妈,有义务供你上学,你不管她要钱管谁要?”老太太不停地上眼药。 “这事儿听你奶的,你爸现在没有正经工作,挣钱难。顾春梅就不一样了,她长得俊,只要嫁一个有钱人就啥都有了。”老爷子插了一句。 谁料话音刚落,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谩骂声。 “遭瘟的畜生,可算让我找到你们了!” 三人扭头看去,就见黄大喇叭一脚踹开院门,领着一大群人冲了进来。 为了找这两个老不死的,她东打听西打听,在省城足足转悠半个来月。 跟她一块来的都是黄大喇叭家亲戚。 柳老太太心里一惊,扔了扫帚就要往屋里跑。 这宝根娘怎么阴魂不散呢。 躲到省城都能找到他们。 黄大喇叭快步上前,一把就攥住老太太的衣领子,“金翠莲,你个缩头老王八,连你姑奶奶我都敢骗,你把那500块钱给我吐出来,不然......” 骂到一半,黄大喇叭猛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兴艳,“嗬,这丫头一直藏在这呢,难怪不回村子,敢情你们是合起伙来坑我是吧?” “黄婶子,你说啥呢,谁骗你了?”柳兴艳实在搞不懂眼前的状况。 爷爷奶奶到底有多少事在瞒着她啊。 爸也是,说话没头没尾的,她怎么就成了王老五的女儿了? 黄大喇叭的外甥上前一步,抢过兴艳手里的录取通知,上下扫了一眼,“三姨,这丫头考上大学了!” “那正好,我儿子宝根娶个大学生当媳妇,不亏。你们几个找条绳子,把这丫头给我绑回村里去,我看今天谁敢拦我!” 黄大喇叭心里的火气噌噌往出冒。 今天金翠莲要么拿钱,要么给人,不然这事儿没得商量。 “啊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奶奶,爸,你们快来帮帮我啊!” 两个汉子上前,把吱哇乱叫的兴艳摁在地上,三两下就捆了起来。 柳一鸣站在窗前朝外面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嚓’地一下把窗帘拉上了。 绑走了更好,眼不见心不烦。 省得管他要钱花。 老太太转了转眼珠子,不仅没拦着,反而把黄大喇叭拽到一旁。 “宝根娘,人你可以带走,但我孙女现在是大学生了,这彩礼钱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你看能不能再加点?”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跟柳一鸣过了 黄大喇叭一听,照金翠莲那张老脸就甩了一巴掌。 她现在一句废话都不想跟这老货说。 “看看,这是啥!” 黄大喇叭把字据拿出来,“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如果违约,就赔我500块钱,没钱偿还,我就告你诈骗。你是想蹲笆篱子,还是拿孙女抵债,你考虑清楚再说话!” 老太太脸色难看极了,跺了跺脚,“那也......那也不能绑人吧,这是犯法的。宝根娘,你再容我几天时间,等我凑够了钱,肯定第一时间给你送去!” “我呸!说话撒谎撂屁,没一句真话,今天我必须把人带走,回去就给我儿子办婚礼,爱咋咋地!” 话落,黄大喇叭招呼其他人,“还愣着干啥,把这丫头嘴塞上,扛到车里去!” “啊啊!不要,放开我,奶奶,你怎么能这样啊,从小到大我跟你最亲了,你忍心把我嫁给王宝根吗?” 兴艳大声呼嚎,脸上挂满了泪水。 她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毕业后就能参加工作了。 等攒够了钱,她就移民到国外去,再也不回来了。 哪成想一息之间自己的梦想就碎了一地。 老爷子急得不行,跑回屋里,“一鸣,这大白天的就上门绑人,你倒是管管啊!你是死人吗?” “呵呵!兴艳又不是我女儿,她是郭彩霞跟王老五生的野种,我凭什么管她?” 柳一鸣勾起嘴角,冷嘲热讽,“还有,这件事是因你们而起,跟我没半点关系,我可没时间给你们擦屁股!” “这叫人话吗?如果你每个月往家里寄钱,我跟你妈也不至于跟宝根娘订亲了,说到底还是你不顾家!”老爷子血压一路飙升,脸都气红了。 院内,柳兴艳被人塞进了面包车中,在老太太一阵阵叫骂声中被带走了。 那张大学录取通知飘落到地上,被人碾成了碎块。 晚上郭彩霞下班回来,听说此事后,跟柳一鸣大吵一架。 虽然兴艳不是一鸣的种,但做人不能这样冷漠。 丫头都考上大学了,只要咬咬牙把她供出来,以后他们也会跟着享福。 这点账还算不清楚吗? 如果让兴艳嫁给王宝根,她这辈子就毁了。 “不过是500块钱,想想办法就凑出来了,至于让他们把人绑走吗?”郭彩霞气得直掉眼泪。 柳一鸣轻哼道:“你说的轻巧,你能拿出500块钱吗,借都没地儿借去。还有,当初要不是你出馊主意,我那500块钱退伍费也不会交给公安了。” “我又是为了谁?”郭彩霞哭红了眼圈,“大嫂把家里的所有钱都搜刮走了,不想办法弄回来,咱们以后怎么生活?” “你弄回来了吗?狐狸没找到,惹了一身骚,你还有理了?”柳一鸣咬牙切齿。 “你......你,呕!” 郭彩霞本想回怼几句,谁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吃下去的东西不停地往嗓子眼涌。 她捂着嘴冲出门去,趴在泔水桶上吐得死去活来。 “怎么了你?”柳一鸣皱着眉头走过来,拍拍她的后背。 郭彩霞吐了片刻,胃里稍稍好受一些。 她这个月没来大姨妈。 以为是压力太大,饥一顿饱一顿的,月经紊乱了,也就没在意。 可生过孩子的她当然知道,自己频频呕吐,胃口也出奇的好,这明显是怀上了。 “一鸣,我好像有了。”郭彩霞轻声咕哝。 “什么?” 柳一鸣微微一愣,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真的?你没搞错吧?” 前些年他就想让彩霞给他生个孩子。 毕竟兴发兴国指望不上,小川更不靠谱。 可彩霞却不肯生。 她说到老了有小川养他们,犯不上再增添累赘。 如今柳一鸣跟顾春梅离婚后,更让他看清自己的处境。 如果没有一个亲生孩子给自己养老送终,为他传宗接代,他们柳家的根儿就断了。 兴发和兴国铁了心跟春梅过,甚至不愿叫他一声爸。 所以他必须要有一个自己的娃。 郭彩霞回屋漱了漱嘴,冷静下来后才说,“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为什么,这孩子你必须生下来,明天我就多找几个活,多挣点钱给你买点补品。” 郭彩霞听后,盯着柳一鸣,正色道:“一鸣,咱俩至今也没领结婚证,日子过成这样我早受够了,如果你对小川好一点,他也不会弃我而去了。” “我承认你这些年对我很好,我也挺知足的,但生活不能总这样将就着,你自己说,自打你爸妈来了之后,我天天没日没夜的干活挣钱,养活他们,讨好他们,到头来却连张结婚证都不配有,我还跟你过什么?” “所以这孩子我肯定不能留,咱俩之间也到此为止吧,没有结婚证也省得办离婚了,明天我就收拾东西离开这,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想咋活就咋活吧!” 柳一鸣听到这里,急忙抓住郭彩霞的手,“彩霞,你别这么说,咱俩这些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能一走了之啊。明天,明天咱们就去领结婚证,然后我把爹娘也赶出去,我......” “不用了。”郭彩霞抽出手,“现在那张结婚证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没必要了!” 从前她为了能让一鸣跟大嫂离婚,几乎是好话说尽,甚至哀求柳一鸣。 现在想想真觉得可笑。 就柳一鸣这种人,不嫁给他是万幸中万幸。 “你要走也行!”柳一鸣板起脸,“但必须把孩子给我生下来,不然哪儿都不准去!” 郭彩霞默默垂下眼帘,没说什么。 “城里如果混不下去,我就带你回农村,再不济咱们还有地呢,只要肯吃苦就饿不死。” 柳一鸣真的怕第二天醒来,彩霞就不见了。 所以一连好几天都没睡安稳。 另一边,顾春梅的工作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蔡翠芳又开始作妖了。 这天早上去上班,刚推开院门,就见夏卫国领着几个人,正在家门口搭建简易房子。 这小房弄得板板正正,里面能升火做饭,能睡觉,甚至还能洗澡。 蔡翠芳把锅碗瓢盆都带来了,看样子是想在这儿常住呢。 “梅梅,你醒了。” 见顾春梅走出院子,蔡翠芳赶紧拍拍身上的灰,笑吟吟地迎上来。 第一百二十章 当年的秘密 “你这是做什么?”顾春梅冷着脸,指指那间小房。 蔡翠芳抿嘴笑笑,“妈这么做是想离你近点,以后你生活遇到什么困难就跟妈说,站在院子喊一声妈就能听见。” 夏卫国也笑着走上前,“丫头,你妈知道你在省城买房子后,可高兴坏了,早都想来看看你了,又怕你心情不好,她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才......” “夏叔。”顾春梅一脸无语,“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认这个妈,她好歹是个知识分子,还在大学教书,做出这种事来不仅自己不体面,我这脸上也挂不住。” 要是让左邻右舍和街道的人知道,自己把亲妈关在门外,她以后还怎么在这住? 蔡翠芳听了,急忙解释,“梅梅,妈没别的意思,你如果不喜欢这样,妈把房子拆了就是了。” 说完,她转身招呼工人们,“别弄了,把房子都拆掉,回头我买个睡袋也一样住!” 顾春梅:“......” 这人简直就是奇葩。 “夏叔,她在这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纵容她啊!”顾春梅很无奈。 是不是退休老头都像他这么闲啊。 夏卫国叹了口气,“丫头,不管翠芬以前犯过什么错,她毕竟是你亲妈,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这人执拗的很,有时候那脾气一上来,我想拦也拦不住。” “就这样的,你还把她当成宝儿呢?”顾春梅不理解。 “丫头,这叫爱情,爱情你懂不?”夏卫国一脸严肃。 顾春梅表示不懂。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体会过爱情的滋味。 当年她身不由己才嫁给了柳一鸣。 来到柳家她就开始当牛做马,没日没夜的干活。 被公婆打压,被丈夫抛弃,被村民欺负。 不过有一件事她记得很深刻。 她跟柳一鸣圆房之前就怀上老大兴发了,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兴发脸盘长得像她,但五官和身材半点都没随柳一鸣。 那一年她跟着村民到县城赶集。 村里的几个妇人故意作弄她,想让她出丑。 吃午饭时拼命给她灌酒。 顾春梅喝一杯就醉死过去,后来被村里人丢进招待所去了。 可就在同一天晚上,有一个男人闯进她的房间。 他们在迷迷糊糊中发生了关系,不久后顾春梅就怀孕了。 她在想要不要偷偷把孩子打掉,万一肚子显怀了,她更没脸在村里待了。 好巧不巧的柳一鸣愿意娶她。 这孩子也就顺理成章地生下来了。 顾春梅是个很能保守秘密的人。 这种事她到死都不会说,包括老大兴发。 可能那个男人也是在惶恐不安中跟她发生的关系。 当晚那人就走了,还把一枚吊坠落在床上,顾春梅至今还保留着。 她没看清对方的长相,或许对方也不知道她的模样。 “梅梅,你想什么呢,妈跟你说话呢。” 见女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蔡翠芳轻轻碰了她一下。 顾春梅‘啊’了一声,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梅梅,妈晚上想亲自下厨,给你做顿饭吃,你下班回来也能吃口热乎饭了。”蔡翠芳笑容很亲切。 顾春梅一听,严厉警告她,“没有你我也能吃上热乎饭,少来讨人嫌。还有,不许在我家门前盖房子,我下班回来前,这些东西都处理掉。” 她这段时间有点累,上班天天清理煤灰,偶尔还要跟邻居王建设干一架。 所以心情不太美丽。 蔡翠芳看出女儿很烦躁,忙伸手拍拍她的背,“如果太累,妈给你找个轻快活干,大学图书馆缺个管理员,你要不......” “行了,别说了!”顾春梅厉声打断她,转身就走。 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蔡翠芳长吁一口气,“梅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啊!” 夏卫国见心肝宝贝一脸忧郁的样子,赶紧搂住她肩膀,“这事要慢慢来,顾丫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只要诚心对她好,她会感觉到的。” “真的吗?”蔡翠芳吸了吸鼻子。 “对呗!” “那这房子还盖吗?” “盖啊,这是你们母女两个修复感情的第一步,你放心,不管到啥时候我都陪着你。” 当天,夏卫国就找人把家里的电话装上了。 是夜,顾春梅和儿子在家吃饭。 小川端着饭碗,频频朝窗外看,“妈,姥姥在大街上吃饭算怎么回事啊,要不让她进来一块吃吧。” “就你好心。”顾春梅横了儿子一眼,“你如果心疼她,就出去跟她一块吃,我不拦着!” 小川嘿嘿一笑,“妈,刚才姥姥做饭我偷看了一眼,那伙食老好了,她炖了排骨,还炒了一盘猪肝,姥爷拿出一瓶五粮液,两个人就坐在小房前美滋滋的喝起来了。” 顾春梅听后,‘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气都气饱了。 见小川的衬衫破了一个口子,裤子也发黄变旧了。 一双黄胶鞋开胶断底,是该买新的了。 “周末咱们去逛百货大楼,把你大哥二哥都叫上!”顾春梅提议。 自打搬到省城,她还没给自己和孩子置办新衣服呢。 “真的?耶!太好了!” 小川乐得见牙不见眼,“妈,我想要一件皮夹克,还要一条喇叭筒牛仔裤,再买一台新自行车,留着上下班用。对了,咱家还没有电视机、洗衣机和收音机呢,能不能都买回来啊!” 老妈就是一棵万年的铁树,这次终于开花了。 顾春梅大手一挥,“买,都买!” 放在以前,她哪里舍得买这些东西啊。 上辈子只要有一口饭吃,饿不死,那就谢天谢地了。 小川没想到妈答应的这么痛快,以为是逗他玩,“妈,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可要不少钱呢,咱家钱够吗?” 别的不说,那一台熊猫牌电视机,就要500多块钱。 进口的像索尼,飞利浦,都要三四千。 有这钱都能买一套房子了。 “借钱也得买。”顾春梅笑着打趣。 只有疯狂购物,才能让她心情变好。 柳小川:“......” 妈,日子可不是这么过的。 吃完饭,顾春梅就给水泥厂和村里大队分别打了个电话。 约好老大老二周日来省城一趟。 这辈子她也要豪横一次。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带着孩子们去消费 一段时间没见,兴国被晒得更黑了。 他是第一次来省城的房子,里里外外转悠好几圈,越看越满意。 “妈,这房子真宽敞,我能搬进来住吗?”柳兴国笑着问。 顾春梅忍俊不禁,“自己家的房子怎么不能搬进来住?你如果不想在村里待着,回头妈雇个人帮忙照看鱼塘,你也在城里找个班上。” 她要一碗水端平,三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只把老二自己扔在村里。 柳兴国一听,连连摇头,“妈,雇外人照看鱼塘我不放心,再说了,这城里有啥好的,还不如乡下自在呢。” 说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妈,兴艳回村了,这两天黄婶子正给她和宝根张罗婚礼呢,我听说兴艳是被绑回来的。” 顾春梅微微一愣,“被绑回去的?” 宝根妈胆子这么大吗? 不知道绑人犯法吗? “是啊,黄婶子家这次是动真格的,势必让兴艳嫁给宝根呢。” 瞧他爷奶都做了什么孽啊。 顾春梅不甚在意。 兴艳当初铁了心跟柳一鸣过,劝都劝不回来。 现在遇到这种事,顾春梅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兴发在水泥厂吃胖了。 见家里没什么变化,他很好奇,“妈,你都那么有钱了,该置办的就置办啊,咋还过得这么寒酸呢?” 妈现在何止是万元户啊,简直是个小富婆。 “又不娶媳妇,买那么多东西干啥?你跟陈姑娘还有联系吗?”顾春梅问。 兴发摇摇头,表情很失落,“前几天打过一次电话,金凤跟那男的要结婚了。” 虽然金凤和她爸执意反对这门亲事。 奈何她妈只认钱,不认人。 “这说明你俩缘分没到,找对象又不是挑白菜,得擦亮眼睛仔细踅摸。” “知道了妈。” 柳小川又把三轮车补了一下气,扯着嗓子喊,“妈,出发吧。” 顾春梅领着老大老二出来。 今天她要买的东西太多了,三轮车恐怕都装不下。 不等娘几个爬上车,范招娣兴冲冲地来了,表情很沮丧。 “干妈,我脸上又长痘痘了,烦死了。”她一边说,一边看向柳兴国。 大哥她之前见过。 二哥还是头一次见。 顾春梅把干闺女拉过来,细细一瞧,“又吃辣的了吧?” 爱长痘的人皮肤都很敏感。 平时饮食一定要注意。 “干妈,饭菜不放辣椒,吃起来没味道。”范招娣拽着顾春梅的胳膊撒娇。 “那也要适量吃啊。”顾春梅戳戳她的脑门,“如果管不住嘴,脸上长满痘痘,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柳小川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对,小馋猫嫁不出去,略略略!” 兴发和兴国对视一眼,被逗得咯咯笑起来。 范招娣气红了脸,追着小川打,“你多什么嘴,嫁不出去我就赖上你,我嫁人之前,你不许娶媳妇!” “瞧瞧,快瞧瞧,啧啧!”夏卫国站在院门外,看着院内热闹的场面,把心肝宠拉过来,“这就叫儿孙满堂,羡慕不?” 回头他得让长海抓点紧了。 跟如月僵持这么多年,也该有个结果了。 蔡翠芳是个很感性的人。 梅梅过得越幸福,她心里就越感到孤独。 观察片刻,她问夏卫国,“那个丫头是不是范局长的女儿?” 那天范丫头跟外孙子去过她家。 她有印象。 “是啊,怎么了?” “我咋感觉那丫头喜欢我外孙呢,当着梅梅的面就打情骂俏,真不成体统!” 她不同意这门亲事。 夏卫国听后,就很无语,“你呀,还是先想想怎么跟梅梅修复关系吧,那年轻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居然还有闲心去管孙子辈的事情。 一听说要去逛街,范招娣也不打小川了,第一个爬到三轮车上。 不大不小的倒骑驴载了5个人,兴发负责蹬车。 “梅梅,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啊?” 刚出院门,蔡翠芳就主动上前打招呼。 顾春梅把脸往旁边一拧,不搭理她。 小川倒是很热情,“姥姥,我们去百货大楼买东西,您要捎点啥不?” “不了不了。”蔡翠芳笑着摆摆手,赶紧招呼夏卫国,“老夏,快把我钱包拿来。” 顾春梅皱紧眉头,“干什么?” “哎呀,带孩子逛街,他们喜欢啥就买点啥。”待夏卫国拿来钱包,蔡翠芳从里面抽出二十几张大团结,“来,拿着,这是我当姥姥的一点心意。” 小川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接钱,“哇,谢谢姥姥!” “小川!”顾春梅呵斥一声,“没见过钱吗?家里缺你吃缺你穿了?” “妈,我......” “老大,蹬车,咱们走!” “好咧!” 眼见娘几个骑车走了,蔡翠芳满心热情像被泼了冷水,心里凉丝丝的。 夏卫国无奈地摇摇头,帮她把钱收好,“早跟你说了,给钱这种事根本就行不通,下次最好换个新鲜法子。” 顾丫头如果是贪财好物的人,当初他在军区分房子,顾丫头就要了。 何必自己出来花钱买房呢。 蔡翠芳很失落地回到小屋里,满脸惆怅。 到了午饭点,兴发提议去包子铺吃包子。 兴国觉得太费钱了,还是忍一忍,晚上回家再吃。 小川从来不委屈自己的胃,想买几个煎饼果子吃。 招娣倒是大方,要请大伙儿吃糖葫芦。 顾春梅听他们叽叽喳喳的吵个没完,干脆让老大把三轮车骑到国营大饭店去。 这是省城最大的饭店,平时只有招待领导干部或举办婚礼时才有人来吃饭。 “妈,这里吃饭老贵了,咱换个地方吧。”兴国最会过日子,不想让妈太破费。 顾春梅却什么都没说,直接背着手走了进去。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跟在妈身后往里走。 服务员见他们穿得很寒酸,也就那个姑娘穿得像样点,便也没在意。 “你们吃点什么?”服务员不冷不热的问。 像这种国营店铺,店员的服务态度都很差。 他们挣得是死工资,又没提成。 巴不得一辈子都没人来吃饭。 顾春梅表情很平淡,缓缓伸出手,“菜单,来!” 服务员:“......” 不是,大姐,你装什么装啊。 居然还要菜单。 这里的饭菜你吃得起吗? 倒不如一人要一碗面条或者蛋炒饭,吃饱了赶紧滚蛋来得更体面点。 顾春梅弯起眉梢,扫向服务员,“我说了,菜单,拿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钱任性 服务员‘切’了一声,翻个大白眼。 很不情愿地把菜单递过去,“认字吧,用不用我给你报菜名啊?” 真的很搞笑,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国营大饭店吃饭了。 见服务员一脸的轻蔑和不屑,柳小川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你跟谁龇牙瞪眼呢,把你们领导叫过来!”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柳兴发也气得够呛。 就妈现在这身价,都能把这大饭店买下来了。 这服务员当真是个势利眼。 “我们领导忙得很,没工夫见你们。”服务员勾起嘴角,“要吃就吃,不吃就出去,少在这摆谱!” 顾春梅一听,直接把菜单丢到桌子上,站起身就喊了起来,“店长呢,给我出来!” 她这么一嚷嚷,其他桌吃饭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有人觉得服务员的态度确实差。 对客人爱答不理的。 尤其是消费少的顾客,这服务员恨不得把人撵出去。 但凡点四个以上贵菜的人,服务员就像哈巴狗似的,专挑好听的话说。 片刻后,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顾春梅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问,“同志,我是这家店的店长,你找我有事吗?” 顾春梅扫向服务员,“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受气的,自打我们走进来,这位店员就阴阳怪气,明里暗里讽刺我们,挖苦我们。” “我想问问店长,是不是来你们饭店吃饭,都得穿着干部服或者西装,才能受到尊重啊?” 店长一听,脸色有些挂不住,训斥起服务员,“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顾客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你抽抽脸子给谁看呢?” 服务员咬了咬嘴唇,不敢吭声了。 “到后厨削土豆皮去!”店长把她撵走了。 顾春梅这才拿起菜单,一口气点了八道菜。 小笨鸡炖蘑菇,大鹅炖酸菜,红烧肉,溜肥肠。 糖醋排骨,酱肘子,焖猪蹄,干炸五花肉。 个顶个都是硬菜。 结婚庆典摆酒席,都没人点这么好的菜。 店长又看了眼菜名,一度怀疑这几个人是来吃霸王餐的。 可看这位大妹子的气场,应该是扮猪吃老虎。 一般特别有钱的人,反而穿得更朴素。 老话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没准儿这妹子是个万元户呢。 “妈,你咋点了这么多菜啊,咱们吃得完吗?” 看着满桌子丰盛的饭菜,柳兴国都不敢动筷了。 妈虽然在柳一鸣那里索赔了一万块钱。 可回村包鱼塘就花了五六千。 在省城买房子又花掉三四千。 加上平时的吃喝用度,那一万块钱应该早都花没了。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这顿饭没有一百多块都下不来。 顾春梅给孩子们一人夹了一块肉,“吃不完就打包带走,快趁热尝尝!” “干妈,这大鹅炖得太香了,真好吃!”范招娣小嘴塞得鼓鼓的,像个小仓鼠。 柳小川和柳兴发也闷头吃了起来。 顾春梅觉得干吃不过瘾,又把店长叫来,“拿瓶酒来!” “同志,你想喝啥酒,我们店有泸州老窖,有西凤,还有汾酒......” 这些可都不便宜。 顾春梅竖起两根手指头,“拿两瓶茅台!” 店长:“......” 大妹子,你是不是盗墓发家了? 你知道一瓶茅台多少钱吗? “怎么了?”见店长愣在原地,顾春梅抬眸看向他。 “没、没事,我这就拿酒去,您稍等!” 她简直就是个女财神。 一看到好酒,小川立马来精神了,分别给妈和大哥二哥倒了一杯。 见范招娣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川赶紧把酒搂在怀里,“姑娘家家的,不许喝酒。” 万一喝多了撒酒疯,他可降不住她。 “干妈,我想喝。”气氛烘托到这了,不喝都不行了。 顾春梅让小川给她倒了小半杯,然后就着菜,热热闹闹地喝起来。 柳兴国还是第一次喝这么贵的酒。 二两半的杯子,也没尝出什么味道,不知不觉就没了,“妈,我再来一杯。” “别喝多了,等会儿还要逛街呢。”顾春梅叮嘱儿子。 她难得纵容孩子们一次。 来国营大饭店吃饭的机会也不多。 所以一定要吃好喝好。 柳兴国拍拍胸脯,“妈,我在村里闲着没事就跟吴爷爷喝两盅,早都练出来了!” “喝点酒可以,但别学抽烟。”顾春梅正色道。 以前村里好几个人都把自己抽到坟墓里去了。 “那玩应臭烘烘的,我才不学呢。”兴国咧嘴憨笑。 两瓶茅台酒,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喝没了。 顾春梅喝得很舒坦。 临结账前,她询问店长,“你们饭店有没有活鱼?” “同志,活鱼可是稀罕物,我们都是从南方进,这一趟运费就要不少钱呢。” 没办法,省城周围根本收不到鱼。 鱼贩子也没有进货渠道。 从南方运来的鱼不仅价格高,到货后往往都死得差不多了。 不新鲜。 死鱼做出来的菜,跟活鱼根本没法比。 顾春梅看中门道,笑着问,“实不相瞒,我在农村包了一片鱼塘,估摸着再过几个月就出鱼了,店长有没有兴趣合作啊?” “真的?”郭店长喜上眉梢,“同志,你如果真把活鱼送来,有多少我就要多少,什么鲤子、鲶鱼、泥鳅、鲫鱼、河虾、河蟹,但凡是活的,我都要,价格也比别人给的公道!” “那说定了。”顾春梅笑容满面。 什么时候都是物以稀为贵。 别人没有的,你有,就不愁卖。 “说定了说定了。”郭店长乐得合不拢嘴,忙把店里的联系方式留下。 一顿饭花了170块钱。 兴国只感觉肉疼。 这些钱都赶上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了。 去百货大楼的路上,换成柳小川蹬车。 吃饱喝足后,他干劲十足,脚蹬子都蹬出残影了,“妈,看来当初包鱼塘是对的,实在不行我就不从铁路局上班了,干脆回村跟二哥养鱼吧!” “你好好上你的班,你范叔跑前跑后帮你安排工作,你干两天半就不干了?” 一点长性都没有。 范招娣也插了句,“我爸说了,搬道岔子只是暂时的,小川哥聪明,将来肯定会给你安排更好的岗位的!” 柳小川撇撇嘴。 他真不稀罕这个班。 跟着妈挣大钱不香吗? 到了百货大楼,顾春梅领着崽儿们直奔自行车柜台。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愈发有魅力了 现在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那辆三轮车。 还是前房主留下的。 很多零件都是东拼西凑来的,动不动就坏。 “同志,买自行车呀?”售货员笑呵呵地凑过来。 顾春梅见一排排新自行车摆在柜台前,问售货员,“多少钱一辆?” “同志,这牌子不同,价格也不同,这里最便宜的是凤凰牌自行车,诚心买我给你个优惠价,180块钱。” “稍微贵点的有飞鸽牌和永久牌,飞鸽200,永久230。” “这一分钱一分货,买辆自行车回去,也算给家里填个大件了,保养好了能骑一辈子呢。” “咱别省那三瓜两枣的,要买就买永久牌,不仅耐用,骑出去也倍有面子!” 这售货员的服务态度非常好,比那饭店的服务员不知强多少倍。 顾春梅用手摸了摸自行车的铃铛,心里很喜欢,“我一口气买4辆永久牌的,能不能便宜点?” “妈!”柳兴国瞪大眼睛,赶紧把妈拉到一旁,“好端端的,你买那么多自行车干啥?” 200多块钱一辆,4辆就是800多了。 妈到底哪来这么多钱? 顾春梅笑了笑,“买来当然是骑了,又不是拿回家供着。有自行车,你以后来省城也方便些。” 柳兴国还是心疼钱。 他坐客车到省城,一张票也才5块钱。 售货员一看这是位大顾客,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同志,你如果诚心买,一辆给我220块钱就行。” 顾春梅觉得贵,“一辆200,我要4辆,卖得话我现在就付钱,不卖我去别地儿看看。” 吴班长就骑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当初新车也才195块钱。 顾春梅给她200已经不少了。 售货员一脸为难,犹豫老半天才松口,“那下次买自行车记得来我这儿买哦。” “一定来。”顾春梅莞尔一笑。 新车是要组装的,轮圈发条也得重新调一下。 4辆自行车组装好后,兴发兴国和小川一人一辆。 顾春梅自己骑一辆。 招娣羡慕坏了,“干妈,你对哥哥们真好,我要是你亲闺女就好了。” 她虽然不缺自行车,家里的自行车都是爸托关系从国外弄回来的,看着很洋气。 但就是很羡慕哥哥们有了新自行车。 柳小川兴奋得像个猴似的,忙不迭地蹬上自行车,“妈,我帅不?” 要是再配一副墨镜就好了。 港片里的大佬们都戴墨镜。 顾春梅憋不住笑,“像个大蚂蚱似的,跟你大哥二哥把车推出去锁好,咱们上二楼买衣服!” “好咧好咧。”小川一溜烟就把车骑出去了。 柳兴发也很激动。 自从上班后,他每次来省城都管同事借车骑。 又是买烟又是送酒的,净踏人情了。 现在他有了一辆自己的车,崭新崭新的,还是最贵的永久牌。 骑到厂子里,指不定多少人来围观呢。 百货大楼二层卖的东西很全面。 有服装,副食品,帽子鞋袜和烟酒糖茶等等。 见老大盯着一双军勾皮鞋发呆,顾春梅大手一挥。 买! 老二看上了皮夹克。 买! 老三相中了鳄鱼皮裤腰带。 买! 范丫头喜欢一套连衣裙。 买! 逛了一大圈,娘几个瞬间改头换面了。 顾春梅自己也买了两套衣裳。 一件毛呢短款外套,搭配一件碎花的确良衬衫,黑色灯芯绒长裤显得很修身,再配一双半高跟皮鞋。 这气质一下就上来了。 范招娣都看呆了,连连称赞,“干妈,你可真漂亮。” 她从来不知道干妈打扮起来这么出彩。 这身衣服,让干妈整个人都年轻了十来岁。 任谁都看不出,干妈是有三个儿子的人了。 顾春梅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用心捯饬过自己。 并非不想,而是没钱。 “干妈,等会儿我陪你去烫头发,我知道一家国营理发店,烫的头发可好看了。” 范招娣挽起顾春梅的胳膊,脸上乐成了一朵花儿。 顾春梅刮刮她的鼻尖,“好,咱去烫头发!” 经济一放开,百货大楼的商品也丰富起来。 见三个小子还没逛够,顾春梅也不急着去弄头发,陪他们在一个个柜台前转悠起来。 “妈,我想买电动剃须刀。”柳小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胡子好像没那么多。 但作为男人,谁不想拥有一个电动剃须刀呢? 顾春梅过去一问才知道,这东西居然卖20块钱。 费了半天口舌才讲到15块。 三个儿子个子都不矮,大长腿,穿什么都好看。 顾春梅让他们多挑几身衣裳。 从头到脚好好打扮一下。 “哇,干妈,我哥哥们真养眼诶!” 见三个哥哥换了新衣服出来,范招娣眼里冒着小星星。 尤其是大哥,她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人。 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二哥给人一种居家好男人的感觉,成熟稳定,五官俊朗,很养眼。 小川哥嘛,就是痞帅痞帅的。 笑起来阳光灿烂,气她的时候就像个二百五。 “招娣,你也去挑两件衣服,干妈给你买。”顾春梅推了干闺女一下。 范招娣很懂分寸,摇摇头说,“干妈,我不缺衣服穿,咱们去买家电吧!” 干妈都给她买裙子了,她不能得寸进尺。 顾春梅无奈地笑笑,她知道这丫头家里条件好,不缺吃穿。 但毕竟跟她出来逛街,买一件裙子未免太寒酸了。 路过一个柜台前,顾春梅又给她买了两条纱巾,三个小发卡。 正是爱美的年纪,稍稍打扮起来,这丫头愈发娇俏可爱了。 顾春梅娘几个走过的地方,回头率达到百分百。 有人忍不住蛐蛐起来。 “快瞧,这一看就是某个高干家的夫人和孩子,看着就是洋气!” “唉!有钱真好啊,你看他们,从大人到孩子,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我啥时候能过上这生活呢!” “我感觉他们走路带的风都是香香的!” “......” 小川自幼跟着柳一鸣生活,家里条件不差,可能感受不到一步登天的快感。 但兴发和兴国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 这次逛街,他们实实在在的体会到,家里真的富起来了。 妈变得愈发有魅力、有气场了。 不久前他们还在村里为了一口吃食挣工分。 自从妈去省城找柳一鸣算账后,生活在转瞬间就变了。 往前走了片刻,顾春梅在家电柜台前站定。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配给我当爸 这年代家电的种类也就那么几样。 黑白电视机,收音机,录音机,电熨斗,电饭锅和电风扇等等。 “妹子,想买点啥啊?”一名中年女店员见顾春梅穿的很得体。 身边的孩子也很有气质。 便一眼认定这是个有钱人,服务态度嘎嘎好。 顾春梅问,“电视机怎么卖的?” “您想买什么牌子的?我们这有熊猫牌和牡丹牌的,熊猫黑白电视450,彩色的是780,牡丹黑白电视12寸的550,18寸彩色的1380,您看看想买哪款?” 顾春梅眨眨眼。 这么贵? 柳小川凑过去问,“有没有三五十块钱的?” 店员:“......” 二手的都没这个价。 兴发推了小川一下,“老三,当初柳一鸣买电视机花多少钱?” 小川摊摊手,“家里的冰箱电视洗衣机,那都是别人送的,柳一鸣那么抠门,怎么舍得自己掏腰包?” 之前妈大闹军区时,就应该让妈举报柳一鸣贪污受贿。 给他的罪证再加上一条。 兴国不想让妈太破费,“妈,买那台熊猫黑白的就行,够看了!” 他听说彩色电视容易坏,不好修。 顾春梅也这么觉得,跟店员讲讲价,最后420块钱买下了。 紧接着又开始买别的大件。 雪花牌冰箱,680元。 友谊牌洗衣机,450元。 迎春牌收音机,30元。 雁舞牌录音机,300元。 一套操作下来,店员差点惊掉下巴。 她一边帮顾春梅搬货,一边笑着打听,“大妹子,家里的儿子要结婚吧,恭喜恭喜啊!” 普通人家孩子结婚,也没有买这么全乎的。 顾春梅摇摇头,“不是孩子结婚。” 她儿子如果结婚,甭管老大老二老三,置办的家电可能要更上一个档次。 眼下买来的这些,都是她自己用的。 “那是送礼的吧?”店员不死心,继续追问。 顾春梅哭笑不得,“是自个儿用的。” “大妹子,我冒昧的问一下,您男人在哪里高就啊?” 这要是攀上权贵了,搞好关系,就能拉来大量的顾客。 顾春梅淡淡一笑,“我男人死了。” 店员听后,怔了怔神。 很快就反应过来。 原来是继承了丈夫的遗产啊。 难怪花钱大手大脚。 这年头买家电很少有送货的,都是自己想办法运回去。 兴发弄了条绳子,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捆在三轮车上。 妈这一上午就消费了3000多块钱。 这都赶上普通工人好几年的工资了。 柳小川很宝贝地扶着箱子,兴国在后面蹬车。 顾春梅和招娣推着自行车走在前头。 刚出百货大楼,迎面就碰见柳一鸣和郭彩霞。 郭彩霞怀了孩子,最近心情不太好。 她辞去保姆的工作,在家专心养胎。 柳一鸣为了哄她把孩子生下来,特地请了一天假,带她出来逛街。 “春梅?” 见到顾春梅的一瞬,柳一鸣明显愣了一下,表情很震惊。 这女人居然越活越年轻了。 脸颊红润细腻,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很传神。 尤其是这身装扮,时尚洒脱,又洋气又富态。 再看身旁的郭彩霞,整个人都黑不溜秋的。 半瘦不瘦的身材,套了一件洗的发白的裙子,皱皱巴巴,土里土气。 就连头发都乱糟糟的。 看一眼都闹心。 再仔细看去,那三轮车上竟然装着崭新的家电。 洗衣机、冰箱和电视机。 四辆自行车也是新的。 柳一鸣心里不免有些恼火。 这些东西都是用他的钱买的。 “你们......买东西去了?”柳一鸣闷声闷气地问。 柳兴发生怕他又搞什么幺蛾子,上前一步,“废话,不是买的,还是抢的啊?” “你说话注意点,我是你爸!”柳一鸣板着脸怒喝一声。 柳兴发压根不怕他,“哟,现在知道是我爸了,早干啥去了?你想给我当爸,我还不想给你当儿子呢。” “就是。”范招娣也附和一句,眼睛在柳一鸣和大哥脸上扫来扫去,“兴发哥长得根本不像你,你没准真不是他爸呢。” 柳一鸣兼祧两房的事情干妈都跟她说了。 她打心底里看不起柳一鸣这种人。 “这谁家孩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柳一鸣怒火中烧。 真是鱼找鱼虾找虾,癞蛤蟆找青蛙。 瞧瞧春梅认识的都是些什么臭鱼烂虾。 放在从前,就眼前这个小姑娘根本不配跟他说话。 柳小川见妹妹涨红了脸,急忙上前,“你喊什么喊,招娣是我妹子,你在这儿吼谁呢?” “小川哥......”范招娣很委屈地钻到小川身后去了。 “别怕。”小川揉揉她的脑袋,“他要再敢跟你呜闹喊叫的,我就帮你揍他!” 柳一鸣看向顾春梅,“怎么,花我的钱,花的很心安理得吧?顾春梅,咱俩好歹夫妻一场,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顾春梅见他又蹦跶起来了,抱着胳膊笑了笑,“就你给我那三瓜两枣,都不够我吃几顿饭的,在这叫唤什么?柳一鸣,你跟郭彩霞做损做多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翻不了身了。” 柳兴国上次来省城没见到柳一鸣。 这是他19年来第一次看到父亲。 心里的个中情绪揉在一起,让他悲愤交加,当即骂了一声,“畜生,你不配当我爸,你怎么不去死!” “你又是哪个?”柳一鸣上下打量柳兴国。 顾春梅轻笑,“瞧瞧,这父亲当的,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认识了。” 柳兴国愣了片刻,试探着开口,“你是......老二兴国?” 没错了,他头一次见到老大兴发时,心里就本能地排斥他。 觉得兴发长得根本不像他。 性格、五官和做事方式等等,方方面面都不像他。 再看老二,眉眼轮廓跟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柳兴国不想搭理他,看向妈,“妈,咱们走吧,回去还要安装天线呢。” “好!”顾春梅点点头,瞥了郭彩霞一眼。 这女人倒是学乖了。 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川,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柳小川见她这样,心里也很难受。 越不想有交集,偏偏又让他们碰见。 擦肩而过的刹那,郭彩霞猛地拽住小川,唏嘘着哭泣。 “小川,妈有了,妈给你怀上妹妹了,你不是一直想有个妹妹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当街暴揍柳一鸣 柳小川脚步一顿,偏过头去。 嘴里咕哝道:“都快40岁的人了,还生娃呢,本来条件就不好,也不为自己以后想想。” 他说话声很轻,只有郭彩霞一个人能听见。 “小川,你是在关心妈吗?”郭彩霞激动坏了。 上次小川就给她买了一大包东西。 她没直接拿回家,而是藏起来自己吃了。 拿回去被公公婆婆看见,她一口都吃不到。 柳小川有些不耐烦,“我是提醒你,柳一鸣那种人自私自利,你不值得给他生孩子。” “可是、可是......”郭彩霞咬紧嘴唇,吭哧半天才说,“你走后,妈心里空落落的,跟柳一鸣过这么多年,也没有自己的亲骨肉,以后老了,爬不动了,总得有个人照顾妈吧。” “那不是还有柳兴艳吗!”柳小川打断她,“再说了,就算生,也得找个踏实稳重的男人生,凭什么给柳一鸣生孩子?” 连结婚证都没有,跟柳一鸣稀里糊涂睡了那么多年,图什么? 如果当初是图柳一鸣军人的身份,那他理解。 毕竟哪个女人不想过好日子? 可现在柳一鸣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二老又像蚊子似的吸他们的血。 如果这孩子生下来,让他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长大,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郭彩霞默默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小川,只要你过得好,妈什么都不在乎。” “别!”柳小川扒开她的手,“你不用为我活,更不用为任何人活,给不给柳一鸣生孩子是你的事,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我走了。” 嘴上最这么说,心里却像插了一把刀,很疼。 如果将来郭彩霞真的走投无路,被柳一鸣抛弃,被爷爷奶奶欺负,被左邻右舍瞧不起。 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养育他一场,就真的冷眼旁观、不管不顾吗? 可要是他偷偷接济郭彩霞,妈又会怎么想? 兴发见老三跟郭彩霞嘀咕起来没完,便招呼他,“小川,走了。” “来了来了。”趁所有人不注意,柳小川忙从兜里掏出40块钱,塞进郭彩霞手里。 旋即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郭彩霞紧紧攥着手里的大团结,泪如雨下。 柳一鸣皱紧眉头,怒声质问,“小川给你钱了?” “没......没有。”郭彩霞背过手去。 “还说没有,把钱给我,小兔崽子,老子辛辛苦苦把他养这么大,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了!” 柳一鸣伸手去抢钱。 郭彩霞怀着孩子,身体本就笨重。 被柳一鸣用力一推,就‘扑腾’一下跌在地上。 小川没走远,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柳一鸣指着郭彩霞的鼻尖骂骂咧咧。 那样子好似要生吞了郭彩霞。 “奶奶的!”柳小川怒火直冲天灵盖,直接掉头回来了。 兴发和兴国愣了愣神,纷纷看向妈,“妈,咋办?” 柳一鸣可是当兵出身,长得人高马大的,两个小川也打不过他。 顾春梅眯起眸子,吩咐招娣,“闺女,你留下来看车,老大老二,跟我回去!” “干妈,我也要去。”她要把那个渣男挠得满面开花。 柳一鸣如果敢动她,她就给爸妈打电话。 再不济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呢。 大姐夫是粮食局局长。 二姐夫是省城开发区主任。 方方面面都有人。 “你留下,干妈去去就来!” 柳一鸣哪里想到小川会杀回来啊。 一声怒骂传来,刚回过头去,自己脑门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板砖。 霎时间,柳一鸣整张脸都染红了鲜血。 郭彩霞捂着肚子,吓得面无血色,“小川,快住手!” 柳小川像疯了似的跟柳一鸣扭打起来,“狗东西,我打死你,打死你!” 柳一鸣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也不惯着小川,两拳下去就把小川打翻在地。 擦了擦脸上的血,厉声骂道:“你个白眼狼,老子白把你养这么大,现在都敢跟我动手了!” “老三!” “小川!” 顾春梅娘几个跑过来时,小川已经晕过去了。 柳一鸣还不停地踢打他,往他身上吐口水。 顾春梅气红了眼,“老大老二,给我打他,照死里打,出了事我兜着!” 兴发兴国是真敢打,也下了死手。 冲过去就开始围攻柳一鸣,拳拳到肉,不留死角。 没坚持三个回合,柳一鸣就累得呼哧带喘,瘫坐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 顾春梅上前踹了他一脚,“柳一鸣,你这手伸得够长的,连我儿子都敢打了,我警告你,以后再敢对小川龇牙瞪眼,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柳一鸣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兴发兴国下手太重了,他现在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老大,去叫辆车,把你三弟送到医院去,老二,你跟招娣把东西送回家。” “知道了妈!” 兴发叫了辆出租车,把小川背上去,顾春梅跟着一块去医院。 招娣吓得直掉眼泪,“二哥,小川哥不会被打死吧?” 如果死翘翘了,她以后就吃不到美味的水煮鱼了。 兴国摇摇头,“别胡说,不会的!” 老三又不是纸糊的,哪能一碰就坏? 事实也的确如此,车租车还没到医院呢,柳小川就醒过来了。 “没事吧,哪里疼?”顾春梅一脸关切。 小川摇摇头,“妈,我没事,我不想去医院,咱回家吧。” 刚才柳一鸣一脚踹到他肚子上了。 他一口气没缓上来就晕了过去。 “来都来了,还是检查一下吧。”不然她不放心。 小川拗不过妈,只好去医院查了一番。 除了手心蹭破皮外,其他没什么大碍。 兴发叮嘱弟弟,“以后别一个人往前冲,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柳一鸣,还硬着头皮上,他不打你打谁?” 好在他跟兴国帮老三出气了,柳一鸣这次被打得不轻。 “我就是看不惯柳一鸣欺负她。”柳小川喃喃地说。 顾春梅扫了他一眼,“以后这种事多了去了,只要郭彩霞还跟他过,就得乖乖受着,你想管也管不过来。” 没有二老从中作梗还好一点。 可现在两个老东西跟他们一起生活。 天天骨头里挑毛病,给柳一鸣吹耳边风。 这日子能过顺当才怪呢。 娘三刚从医院走出来,就见柳一鸣背着郭彩霞急匆匆地往这边跑。 “让开,快让开!彩霞,你坚持住,咱们到医院了!” 仔细看去,就见郭彩霞裤子上沾满了鲜血。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夏首长来家吃饭 柳兴发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又没打郭彩霞,她怎么也搞得全身是血? 顾春梅也很诧异,去问小川,“怎么回事?” 瞧郭彩霞那样子,明显是小产了。 柳小川紧紧盯着柳一鸣背上的郭彩霞,闷闷地说,“妈,大哥,你们先回家吧,我去看看她有没有事。” 顾春梅跟老大对视一眼,知道小川心里放不下郭彩霞。 想去就去吧。 “拿着!”顾春梅给儿子塞了点钱,嘱咐他,“给她买点补品。” “谢谢妈。”小川感动得眼眶都湿了。 柳一鸣把人送到急诊室就想走。 刚才大夫说了,拍片检查要花不少钱。 而且还要住院治疗。 孩子都没了,他也没必要给郭彩霞花钱了。 小川跑过来时,柳一鸣正要从医院后门溜走。 “站住,你干什么去?”小川上前拽住他,“你就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了?你还是人吗你?” 柳一鸣没了孩子,本来心情就不好。 当即甩开小川,“你心疼她是吧,行,赶紧把她接回家,当成祖宗供起来!” 死白眼狼,刚才竟然拿板砖拍他。 他脑门上的伤口现在还流血呢。 柳小川火冒三丈,“她跟你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说不管就不管了?” “嗬!柳小川,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柳一鸣眯起眸子,“这些年你们娘俩借我的势,不愁吃不愁穿的,郭彩霞做了十几年官太太,在军区享尽了荣华富贵,她哪来的苦劳?” 柳小川听后,皱紧眉头,“那也是你自愿带我们来随军的,如果郭彩霞长得歪瓜裂枣、又黑又丑,你会带她随军吗?还不是见色起意,想占她便宜吗?” “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柳一鸣被说中了痛处,登时恼羞成怒,“要管你管,我们又没领结婚证,她是我什么人啊,我凭啥照顾她?” 说完,柳一鸣推开小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柳小川捏紧拳头,恨不得再拍他一板砖。 这人怎么可以自私到这种程度? 要不是柳一鸣用力推郭彩霞一下,她也不会流产了。 顾春梅回到家,心里有些不踏实。 就怕小川又跟柳一鸣打起来。 她招呼正在安装电视天线的兴发,“老大,你骑自行车去趟医院,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知道了妈!”兴发从房顶上爬下来。 天线是用自行车圈做的。 连一根线下来,接到电视机后面的端口上。 只要角度找得好,就能收到频道。 柳兴国和范招娣把冰箱、洗衣机和录音机都拆开包装。 找地方摆好,通上电就能用了。 “终于有家的样子啦!”范招娣看着一样样崭新的家电,乐得像一只百灵鸟。 投湿抹布就开始擦桌子,擦玻璃。 兴国找来灰篓子,把厨房灶坑里的炉灰扒干净。 又劈点木头引火,待火势旺起来,将碎煤块倒进去。 不出十分钟,烟囱就开始冒烟了。 家里的炕和火墙也被烧得热乎乎的。 现在是夏天,炕不能烧太热,不然晚上太遭罪。 炉膛的火只够做饭用就行。 顾春梅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去做饭,院门突然被敲响了。 推开一看,就见夏长海站在外面。 他手里拎着一只活鸡和半筐干蘑菇。 见到顾春梅的一瞬,他表情明显怔了一下。 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秒钟。 真没看出来,顾同志稍稍打扮一下竟然这么漂亮。 “夏首长,你怎么来了?”顾春梅笑容满面。 这可是位稀客啊。 夏长海很尴尬地收回目光,轻咳一声,“我来给老爷子送点菜,顺便给你也带了一份儿!” 说来也挺气人的。 爸好歹是从高位上退下来的。 却什么事都听蔡翠芳的摆布。 一个大学老师,一个曾经的厅长。 居然在老百姓家门前盖小房子,露天升火做饭。 这成何体统? 顾春梅朝夏长海身后看了看。 见夏叔正在烧水秃噜鸡毛,蔡翠芳坐在小马扎上泡蘑菇,忙得劲劲的。 顾春梅就很无语。 “夏首长,快进来吧,正好我也要做饭了,留下来一起吃!” 一直想请夏首长吃个饭,可总是找不到机会。 夏长海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我帮你杀鸡。” “放着我来就行,招娣呢,叫你二哥烧点水,把蘑菇泡上,夏首长,你......” “你叫我长海就行。”夏长海手起刀落,把鸡宰了。 顾春梅有点难以启齿。 人家毕竟是一军之长。 她跟他非亲非故的,直呼其小名,未免有讨好巴结之嫌。 夏长海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抬起头笑笑,“蔡女士嫁给了我爸,在他们那头论,咱俩应该是兄妹关系,你一口一个夏首长叫着,显得过于生分了。以后我改口叫你春梅,你不介意吧?” 顾春梅扯扯嘴角,“当然不介意。” “干妈干妈。”范招娣从屋里跑出来,“来电话了!” “来了!” 顾春梅擦了擦手,回屋拿起话筒。 一听到她的声音,对方直接沉默了。 “喂,哪位啊?”顾春梅叫了好几声。 都快挂断了,对面才出声,“顾阿姨,是我,金凤。” “陈丫头啊,你打电话是找兴发的吧,他不在家,去医院了。” “啊?兴发哥怎么了,为什么去医院?”对方很急。 顾春梅叹了口气。 这姑娘都快跟人结婚了,心里还惦念着老大。 怪就怪她那个妈见钱眼开,分不清好赖人。 多好的丫头啊,如果嫁给赵宝成,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如果她现在拿出双倍的彩礼,去老陈家提亲。 那王秀春肯定会立刻退掉赵家的婚事,巴不得将女儿许配给兴发。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摊上这样的丈母娘,就算两个孩子结婚了,以后也会像吸血鬼一样缠着她儿子。 “兴发没事,听说你要结婚了,祝贺你啊丫头。” “顾阿姨,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嫁给赵宝成,他吃喝嫖赌,根本不是过日子的人,我......” “丫头,这事阿姨也做不了主,全看你妈怎么想。而且你要结婚了,跟兴发这头就断了吧,不然于你于他都不好。” 陈金凤听完,沉默良久,才‘哦’了一声挂断电话。 范招娣在院子里看着夏长海拔鸡毛。 一双眼睛像黏在夏长海身上似的,憋了半天才惊呼道:“哎呀,我总算是想起来兴发哥长得像谁啦!” 夏长海:“???” 第一百二十七章 和谐一家人 这丫头怎么神神叨叨的? 范招娣也不管夏首长嫌不嫌弃,直接把头凑到他面前,又仔细看了看。 心里愈发肯定了。 “干妈干妈,我有一个超级大发现!” 丫头呜呜嗷嗷的,一溜烟跑回屋里去了。 夏长海:“......” 顾春梅刚挂完电话,正要回屋换衣服。 范招娣冲进来,一脸兴奋地用手比划,“干妈,兴发哥长得像夏首长。” “什么?”顾春梅微微一愣。 “真的,简直一模一样,我不会搞错的。”范招娣激动坏了,拉着干妈的手就往出走,“不信我带你去看,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二百!” 顾春梅哭笑不得。 兴发跟夏首长非亲非故,又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长得一模一样? 这世上长得像的人一抓一大把,没必要纠结这些。 其实她第一次见到夏首长时,也觉得有几分相像。 但这想法在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根本没在意。 人家是堂堂大军长,就算想破脑袋也跟他们攀不上关系。 “行了行了,去厨房帮你二哥干活,妈回屋换衣服。”顾春梅揉揉丫头的脑袋。 范招娣噘起嘴,嘟嘟囔囔,“干妈怎么不信我呢,我小时候能看见鬼,长大了看到的东西也比别人准!” “净胡说。”顾春梅忍俊不禁,戳戳她脑门,“这世上哪来的鬼,想吃小鸡炖蘑菇,就帮你二哥烧火去,不然晚上让你吃咸菜条!” 如果兴艳也能像招娣一样跟她相处,结局也不会那么悲惨了。 即便不是自己亲生的,她也不会对兴艳不管不顾。 夏长海把鸡剁成小块,用清水洗干净端进厨房。 “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夏长海挽起袖子。 顾春梅眨眨眼,“长海哥还会做饭呀!” 就很意外。 “以前行军拉练,在路边支起锅就能做饭,甭管味道咋样,煮熟了能吃就行。后来条件慢慢好了,也跟着炊事员学了点手艺。” “那好啊,我来给你打下手。” 有人帮做饭,顾春梅自然是乐见其中的。 于是两个人在厨房忙碌起来,活像一对夫妻。 光一个菜是不够的,顾春梅又拌了一小盆黄瓜凉菜。 里面放了干豆腐丝,加点香菜、葱末和辣椒油。 又把香菇和油菜洗干净,炒了一旁油菜香菇。 厨房里的香味儿飘出来,让门外的二老忍不住吸吸鼻子。 夏卫国站在墙头往院子里张望,“做啥好吃的呢,这么香?” 长海这臭小子也是,他一个人进去吃香喝辣,让老爹在外面遭洋罪。 蔡翠芳横了他一眼,“咱俩这伙食也不差啊,小笨鸡炖蘑菇,等会儿我再给你炸一盘花生米,顶好的下酒菜。” “那能一样嘛,坐在露天地吃饭,又有蚊子又有苍蝇,吃不出家的感觉。” 如果顾丫头跟翠芬能早点握手言和,他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瞧翠芬这样子,是想打持久战呢。 家里有小洋楼不住,偏偏跑到这儿来睡帐篷。 眼见要开饭了,顾春梅朝院外望了望,“小川和兴发怎么还没回来?” “妈,我去胡同口迎一迎,你们先吃。” 柳兴国跑了出去。 他挺能理解三弟的心情的。 夹在妈和郭彩霞中间,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就柳一鸣那种极度自私的人,绝对不会管她的。 郭彩霞在省城又没有亲朋好友,娘家人都在乡下。 也只有小川能照顾她了。 “二小子。”一见到兴国,老夏头赶紧把他拉过来,笑嘻嘻地问,“你家做啥好吃的了?” 柳兴国笑着道:“好几样呐,姥爷和姥姥进去一起吃吧!” 知道妈不会同意,但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呀,这孩子小嘴真甜。”夏卫国高兴极了。 一口一个姥爷姥姥的叫着,听着倍感亲切。 兴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发,还想说什么时,大哥和三弟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郭彩霞确实小产了,失血过多,要在医院住上几天。 小川明个儿要上班,没时间去陪床。 兴发和兴国明早也要回去了。 所以郭彩霞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医院。 “你要不放心,就跟单位请几天假,等她出院了再去上班。”顾春梅一边吃饭一边说。 小川闷闷地吃饭,没说什么。 柳兴国气得不行,“这柳一鸣真混蛋啊,二婶跟他过了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夫妻之名,但好歹在一张床上睡了十几年,现在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 “那也是她自作自受。”兴发冷哼一声,“老话讲得好,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比起咱妈在村里受过的罪,她这点苦算什么?” 柳小川一听,猛地抬起头盯着大哥,眼神如刀子一般冰冷。 顾春梅生怕哥俩吵起来,拿起筷子敲敲饭碗,“吃饭还堵不住你们的嘴,不饿就到外面劈柴去!” 妈都发话了,小川和兴发都低下头,继续炫饭。 小吃货招娣啃了个鸡腿,对夏长海的手艺赞不绝口,“没想到夏叔叔做饭这么好吃,都快赶上小川哥了。” “那就多吃点。”夏长海抿嘴笑笑,用公筷给丫头夹了个鸡翅。 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向柳兴发。 第一次见到兴发时,他心里就产生一丝奇妙的感觉。 这孩子长得或多或少有些像他。 就连说话做事也有几分相似。 当时他还劝兴发来部队参军,想把这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饭后招娣泡了壶热茶,还把花生瓜子拿出来,找了一副扑克牌,嚷嚷着要打几圈扑克。 小川挖苦她,“烦人精,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天黑了还不回去?” “我是来找干妈的,你管我?”范招娣朝他吐吐舌头,转身抱起顾春梅的胳膊,“干妈,我以后天天在你家睡好不好?” “好,妈求之不得呢。”顾春梅捏捏她的脸。 一旁的夏长海憋不住笑,“春梅这是白捡了一个女儿啊,可喜可贺。” “那可不,这丫头不用我生,不用我养,捡来就是十八一朵花,多好。”顾春梅笑着打趣儿。 这边有多欢乐,柳一鸣那边就有多糟心。 他从医院刚回到家,老太太就从炕上栽下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老太太住院 这段时间老太太顿顿盯着肥肉吃,越吃越上瘾。 像猪肉皮,肘子皮,肥肉块这种东西,吃多了会增血脂、增血压。 老太太本来就上了岁数,血压一直居高不下。 饮食上又不控制点,脑血管直接出问题了。 “哎呀,老婆子,你咋的了?一鸣,快把彩霞叫过来,给你妈沏一碗白糖水喝!” 柳老爷子吓坏了,把人事不省的老太太往炕上拽。 柳一鸣也很意外,“妈是不是中风了?” 中风说白了就是脑卒中,几乎都是脑梗和脑出血之类的毛病。 “不能啊,一鸣,你赶紧去叫车,把你妈送到医院去,快点!” 说完,他抬头看了儿子一眼,面色一惊,“你这头咋出血了?” 柳一鸣心烦的要命。 这糟心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他又不能不管。 “没事,不小心磕的。”柳一鸣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彩霞呢?一到关键时候就没影儿。”老爷子追着问。 柳一鸣一句话也不想说,管邻居家借了辆三轮车,把老太太抬上去,赶紧往医院送。 又是抽血化验,又是办住院手续。 一套流程下来,柳一鸣兜里的点钱花得溜干净。 医生看着报告单,眉头紧锁,“这老太太,哪哪都高啊,血压,血糖,血脂,尿酸等等,就没有不高的。” 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保养一下身体。 柳一鸣问,“还能抢救过来吗?” “你母亲血压太高了,把脑血管冲破了,好在只出了一点血,抢救过来的几率很大,但是......” “但是什么?”柳一鸣瞪大眼睛。 “但是这根血管很关键,你看。”医生把片子放在观片灯下,“这里是出血位置,大概率会造成脑神经受损,简单来说,就算你母亲醒过来,也可能会成为残疾。” 柳一鸣听到这里,脑袋‘嗡’地一声。 如果妈瘫痪在床,爸身体又不好,以后谁来照顾她? 像这种慢性病,需要长期吃药,定期复查。 处处都要花钱。 他现在连正经工作都没有,自己活得都拔劲,拿什么养活他们? “那......可以不治了吗?”犹豫片刻,柳一鸣开口问道。 医生怔了怔神,“同志,这病你治不治,你母亲也就这样了,好不了了,你懂吗?”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现在就把她接回家,我们不住院了。”住一天院就要花不少钱。 他甚至想到把二老送回乡下去,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爸妈毕竟在村里住了那么多年,村民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医生轻哼道:“那怎么能行,你住院手续都办好了,你母亲也送到病房去了,做为医生,我们要对患者负责。你母亲现在如果不用药,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治吧治吧。”老爷子插了一句。 他叹了口气,把一鸣拉到走廊,“一鸣,你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成人,你不能不管啊,你妈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以后......” “行了行了,快别絮叨了,烦不烦?”柳一鸣怒声打断他,“我又没说不治!” “你刚才明明就跟大夫这么说的。”老爷子竖起眉头。 如果大夫点头同意,一鸣这会儿估计都背着老太太回家了。 简直就是逆子,孽障。 柳一鸣没工夫跟他犟犟,说了句,“你去病房陪我妈,我出去一趟。” 老太太病倒了,得找个人伺候她才行。 思来想去,还是彩霞最合适。 小川临走前给她买了很多营养品。 各种水果和点心堆满床头柜。 晚上郭彩霞给自己冲了一碗麦乳精,吃了几块槽子糕,这会儿脸色好看多了。 她现在心里很懊恼。 这个孩子她本打算要生下来的。 哪怕离开柳一鸣,她就算去卖血,也要把孩子养大。 可谁成想孩子没了。 她恨柳一鸣,恨公公婆婆,恨柳家上下所有人。 这次,她不仅要跟柳一鸣彻底撇清关系,还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总算找到了。”柳一鸣拎着一网兜苹果走进来,“恢复得怎么样?” 郭彩霞抬起眸子,冷冷地盯着他。 小川都跟她说了,一听说孩子没了,柳一鸣扭头就走,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不管不问。 现在又虚情假意地来找她,肯定又要求她做什么。 “妈住院了,跟爸一样的病,脑中风。”柳一鸣自言自语道。 郭彩霞才不关心那老太婆的死活,直接问他,“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柳一鸣表情一滞,张了张嘴,“谁、谁走了,是不是小川跟你说的?你别听他瞎咧咧,我......” “柳一鸣,你就是个杀人犯,你杀了我肚子里的娃娃,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郭彩霞涨红了脸,劈头盖脸喊了起来。 同病房的两位患者听后,都纷纷看向柳一鸣,脸上挂着鄙夷。 柳一鸣羞愧得无地自容,赶紧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谁知道你身体这么娇贵,跌一跤就把孩子跌没了?” “你不推我,我能跌倒吗?”郭彩霞咬牙切齿,“你妈脑中风,纯粹是做损做多了,她活该,她怎么不嘎巴一下瘟死?” “住嘴,有完没完了?” 柳一鸣恼羞成怒,扫了其他两位患者一眼。 看向郭彩霞时,脸色又和缓下来,轻声哄道:“这只是个意外,你也知道,我最近太累了,各种糟心事接连不断的发生,一地鸡毛,心情难免不好,我不是冲你,是小川那孩子分不清好赖人,偏偏要跟我作对,你瞅我这头被他打的。老子养他十几年,他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我能不生气吗!” 郭彩霞听后,勾唇冷笑,“那是你罪有应得,你自作自受,小川为什么不打我?还不是你见钱眼开,看到小川给我塞钱了,你问都不问伸手就抢,活了三十多岁,人都不会做了。” 柳一鸣满脸通红。 他很看不惯郭彩霞这种揪着一个过错不放的性格。 换做曾经的春梅,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去看望爸妈,再想办法筹钱给婆婆治病。 现在他有求于郭彩霞,所以不管这女人说什么,他都得受着。 “彩霞,我错了,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哪怕怀不上了也没关系,只要咱俩和和睦睦的,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柳一鸣语气很温柔,眼巴巴地哀求她。 郭彩霞心里一阵恶心。 但为了她的复仇计划,她很痛快地答应了。 “好,我原谅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门来闹事 老太太当晚就醒过来了,发现自己双腿失去知觉,口斜眼歪,当即闹了起来。 “这什么医院啊,一群庸医,我白天时还好好的,睡一觉就变成瘫子了,嘴也歪了,眼睛也斜了,去把你们院长叫来,我要告你们,告你们!” 值班的护士恨不得把袜子脱下来堵住老太太的嘴。 其他病房的患者都休息了,就她呜闹喊叫的。 柳一鸣跟她解释了一通,老太太听完,心灰意冷了。 生怕儿子不管她,老太太泪眼汪汪地哭起来,“一鸣,妈把你养大不容易,当年还是妈劝你当兵的,没有妈,你也不会当营长,当副团长了。” 柳一鸣没吭声。 这话他早都听腻了。 “一鸣,妈饿了,肚子里空落落的,你去给妈买个蒸肘子,再打一饭盒红烧肉。” 无肉不欢。 都这样了,还盯着肥肉吃呢。 柳一鸣对老太太无语至极,冷哼一声道:“你这一住院,家里连窝窝头都吃不上溜了,还想吃肘子红烧肉?” “你嫌妈拖累你了呗?你没钱还怨妈了?” 说完,她卡巴一双歪眼,“彩霞呢?” “她小产了。” “该,活该,让她浪!” 老太太啐了口唾沫,突然想起一件事,“一鸣,咱现在没钱,但彩霞娘家那头有钱啊,我记得她爹手里珍藏着不少银元,现在都高价回收呢,一块就能卖几十块、甚至上百块钱,抽空你跟彩霞回村一趟,把银元要过来,救救急。” 柳一鸣一听,眼睛倏地亮起来。 是了,郭有财年轻时候走南闯北,专收各种杂货。 之前听彩霞说过一次,她爹手里藏着几百块银元。 这东西也叫大洋,现在老值钱了。 郭有财不敢一次出手,生怕被有关部门盯上。 而且他有收藏爱好,根本舍不得把宝贝都卖掉。 “回头我跟彩霞说说,得空就回村一趟。”柳一鸣阴郁的心情总算变好了。 郭彩霞听完柳一鸣的讲述,恶心得差点把晚饭吐出来。 这一家子居然都算计到她爹头上了。 且不说她跟娘家早已没了来往,即便有来往,就凭她爹那性格,又怎会把宝贝拱手让给柳一鸣? 她爹在郭家屯可是出了名的抠。 但转念一想,柳一鸣回村,正是她实施报复的好机会。 “好啊,等我养好身子,陪你一块儿回去。”郭彩霞皮笑肉不笑道。 柳一鸣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心里一阵窃喜。 看看,这女人现在没了退路,只能依靠他了。 次日,兴发和兴国早饭都没吃就走了。 顾春梅给兴国塞了500块钱,嘱咐他,“别乱花,这是买鱼饲料的,鱼塘如果有啥事就给妈打电话。” “好!” 小川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上班。 谁料刚推开院门,就见王建设和王二虎站在外面。 爷俩身后还跟着一群小青年,得有七八个人。 他们手里拿着棍子,个个都凶神恶煞的,看样子是来找茬的。 “堵在我家门口干什么,想打架啊?”柳小川皱紧眉头。 王建设走过去,照小川的新自行车就踹了一脚,“让你妈出来,要不是她,我媳妇也不会坐牢了,顾寡妇,你给我滚出来!” 他在顾春梅这里没尝到甜头,心里越想越气,便带上儿子,找了几个地痞无赖上门闹事。 昨天他发现这寡妇居然买了好几样家电回来。 自行车也换新了。 可见这娘们有点钱。 “嚷嚷什么,信不信我报公安把你们都抓起来!”柳小川扫了地痞们一眼。 王二虎嗤笑一声,“你报啊,等公安过来,你胳膊腿早都被打断了!” “小川,谁啊?” 顾春梅听到动静,急忙走了出来。 范招娣也匆忙穿上衣服,跟在干妈身后往出跑。 “哟,顾寡妇,几天不见,你又妩媚了不少,嘻嘻!” 王建设色眯、眯地盯着顾春梅看。 王二虎则是瞄着范招娣,不停地吞咽口水。 这一幕如果被夏卫国看见,估计早都抄起菜刀,把他们砍跑了。 奈何二老今天不在小屋里。 蔡翠芳去大学教课了,夏卫国到军区跟老战友下棋去了。 顾春梅眯起眸子,“有事说事,堵在我家大门外算怎么回事?” “你说呢,顾寡妇,是你不识抬举,我之前跟你好说好商量,你听都不听,还往老子头上泼泔水,看在你是寡妇的份上,老子没跟你一般计较。” “可你呢,害得我媳妇蹲了笆篱子,还欺负我们爷俩,今天你要么赔钱,要么就乖乖站着,让我们爷俩打你们一顿,不然这事没完!” 柳小川一听,直接气红了眼,“你家婆娘如果不陷害我妈,她能进监狱吗?你还想打人,行啊,你往这儿打。” 他把脑袋凑到王建设面前。 “小川!”顾春梅横了儿子一眼,压低声音,“我是怎么跟你说的,都忘了?” 小川刚才在气头上。 妈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前几天妈叮嘱过他的话。 王二虎朝院内看了看,见还有一辆新自行车摆在屋门外,便越过小川和顾春梅,阔步走进院子,“不赔钱也行,这两辆自行车归我们了!” “你干什么。”范招娣吓坏了,推了王二虎一下,“你们这是抢劫,来人啊,快抓贼啊!” “臭丫头,叫唤什么!” “啪!” 王二虎怒目圆瞪,上手就扇了范招娣一巴掌。 王建设也瞅准时机,直接把小川手里的自行车夺了过来。 柳小川实在压不住火,抄起扁担就跟王二虎打了起来,“狗东西,你敢打我妹妹,我要你的命!” 就听‘嘭’地一声闷响,小川一扁担就砸在王二虎头上,霎时间鲜血淋漓。 “奶奶的,给我上,揍死那个小畜生!”见儿子吃亏了,王建设扔了自行车,跌跌撞撞地往院子里冲。 小川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三两下就打倒了。 顾春梅赶紧让招娣回屋打电话报警。 自己也加入了战斗。 这群地痞大多是跟着来凑热闹的,没人敢下死手。 他们又不傻,如果真把人打坏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谁赔得起? 眼见倒下一个了,青年们以为他死了,吓得一溜烟跑了个干净。 王二虎咬着牙破口大骂,“我今天非整死你,整死你!” “二虎,住手!”见柳小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王建设忙拦住儿子。 不会真把人打死了吧。 然而,不等爷俩反应过来。 就听‘咚’地一声,站在一旁的顾春梅居然砸了自己一砖头。 旋即当着爷俩的面,华丽丽地倒下了。 第一百三十章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王二虎张大嘴巴,看着倒在地上的顾春梅,“爸,这女人是不是疯了,她怎么打自己啊?” 吃错药了吧。 王建设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顾寡妇这么做,不会是想讹他吧。 他年轻时候跟人打架,也用过这招。 只要一口咬定是对方打的,对方必须得赔钱。 一讹一个准。 “喂,你们两个给我滚起来,我又没下重手,躺在地上装什么死?”王建设踢了小川一脚。 柳小川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只受了一点不痛不痒的皮外伤。 还没到爬不起来的地步。 但妈之前交代他了,如果王建设爷俩还敢来找茬,就用这招治他们。 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们喜欢耍无赖,我比你还无赖。 这年头恶人遍地都是,想要不受欺负,就先把素质放下。 这东西不值几个钱。 “爸,咋办啊?”王二虎彻底慌了,“如果真把人打残了,咱们是不是跟妈一样,要蹲笆篱子啊!” “胡咧咧什么!”王建设紧紧皱着眉头,指着顾春梅娘俩,“还看不出来吗,这明显是讹人呢,不用管,咱回家去!” 不是讹人是什么? 像顾寡妇这么精明、这么难对付的人,会拿起砖头砸自己? 范招娣打完电话,从屋里跑出来,“站住,我已经报公安了,你们哪也不许去!” 说完,见干妈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丫头吓得‘哇’一声哭了起来,“呜呜呜,干妈,你怎么了,你起来啊,呜呜。” “小川哥,干妈头流血了,你起来看看啊!” 柳小川也没想到老妈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在地上悄悄往妈身边蛄蛹两下,用手轻轻捅了捅妈,小声问道:“妈,你没事吧?” 顾春梅感觉有点头晕,但人是清醒的。 她白了儿子一眼,“去边儿上躺好,离我远点!” “哦!”小川抿抿嘴,又悄悄蛄蛹回去了。 “爸,爸,你看,他们娘俩说悄悄话呢,我看见了!”王二虎瞪大眼睛喊道。 爸说得没错,这娘俩根本没事,全是装的。 王建设又怎会不知道,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想走也走不掉。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家就在这里,去外地又没法生存。 所以只能认栽。 “二虎,你先回家去。”王建设看了儿子一眼。 王二虎早都想走了,刚转过身,范铁军和姚书琴急匆匆地赶来了。 招娣刚才给孙公安打完电话,还是不放心,又给家里打了一个。 还委屈巴巴地说自己被人打了一巴掌,脸都肿了。 范铁军夫妇正好都在家,一听说闺女被打了,两口子班都不上了,直接杀了过来。 见招娣干妈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姚书琴心里一惊,“哎呀,她干妈,大妹子,你这是怎么了?” “爸,妈,都是他们干的。”范招娣捂着发红的脸,指着王建设爷俩开始告状。 姚书琴是认识王建设的。 江麦芽在厂子干了那么多年,她男人是啥样的全厂职工都清楚。 范铁军阴沉着脸,怒声问道:“谁打的我闺女?” 堂堂大局长还是很有派头和气场的。 往那一站,王二虎就吓得缩起脖子。 “爸,是他打的!”范招娣指了指王二虎。 范铁军闻言,猛地扫向王二虎,二话不说就扇了他两耳光。 “兔崽子,你长了几个脑袋,连我女儿都敢打,你活腻了?” 王二虎瘪瘪着嘴,不敢吭声。 范铁军看向媳妇,“书琴,你去找辆车,把大妹子和小川送到医院去,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先等等。” 恰在这时,孙为民带着两名公安走进院子。 一看到戴大盖帽的,王建设父子吓得直打哆嗦,全身不停地颤抖。 “公安同志,我们根本没打她,是她自己......” “住嘴!” 王建设正想辩解,孙为民厉声打断他,“好嘛,私闯民宅,寻衅滋事,还故意伤人,小陈小王,去把他们拷起来,押到局里去!” “我我我、我冤枉啊。”王建设慌得不成样子,“公安同志,她这是讹人呐,我碰都没碰她一下,我可以对天发誓。” 孙为民眯起眸子,“你的意思是,顾大姐为了讹你两个臭钱,故意拿搬砖砸自己的头是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天地良心,我真没动她。”王建设连连点头。 孙为民冷笑一声,“谁可以作证?” “我儿子二虎可以做证!” “你儿子是同犯,他的证词无效!” 王建设:“......” 他怎么感觉这是顾寡妇做的局,故意搞他呢。 范铁军插了句,“招娣干妈伤的挺严重,小川头也擦破了,还是先送医院去吧。” 孙为民‘嗯’了一声,招呼两名同事把王建设父子俩押到吉普车上。 又叫了一辆车来,把顾春梅和柳小川送到医院去了。 范招娣哭哭啼啼的,眼睛都哭肿了。 “哭什么,你干妈不会有事的。”车上,姚书琴不停地安慰女儿。 “妈,他们欺人太甚,找了一群人堵在家门口,还要抢干妈和小川哥的新自行车,真的太霸道了。” 范铁军心疼女儿,“放心,爸一定替你干妈讨个公道。” 顾春梅和小川在急诊室包扎好伤口,就被送到病房去了。 看着老妈的头缠着一圈圈纱布,小川憋不住笑,“妈,你也太猛了,这一砖头下去,不得砸出脑震荡啊!” 换做是他,他可不敢用砖拍自己。 “笑什么,管住你的嘴,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啊!”顾春梅嗔了儿子一眼。 如果不这么做,就镇不住王建设父子。 镇不住他们,左邻右舍住着,以后会麻烦不断。 这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这招她还是跟婆婆学的。 当年在村子里时,老太太时常自残一下,然后威胁村里人讹钱讹粮。 柳小川半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妈,不用上班真好,咱以后天天住院吧。” 顾春梅忍俊不禁,“黄鼠狼的腚,放不出什么好屁来,医院是啥好地方啊,天天住在这儿,不成了废人了?” 小川嘿嘿一笑,坐起身,“妈,那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知道,凭妈的本事,绝不会轻易放过王建设父子的。 顾春梅转了转眸子,弯起嘴角,“妈心里有数。” 第一百三十一章 被打傻了? 公安局内,王建设父子俩坐在审讯室,如两只惊弓之鸟,吓得说话都颤抖了。 他们也没犯什么大案,无非就是打架斗殴。 稀松平常的小事,犯得上让局长来亲自审问吗。 “局长同志,我儿子的头也被打破了,你们看不见吗?”王建设控诉道。 钱局长板着脸,“你们带着地痞流氓闯进人家院子抢劫,人家这叫正当防卫,没打残你们都不错了,还在这叫唤什么?” “可是、可是我没打那寡妇啊,她分明是想讹我。”王建设低声嘟囔。 钱局长闻言,直接笑了,“人家顾同志是省城的先进个人,我们局里还给她颁发过锦旗,为了那三瓜两枣,她会讹你?” 开什么玩笑。 王二虎低着头喃喃,“是真的,那女人照自己脑门就拍了一砖头,我是亲眼所见。” “别说了。”钱局长怒拍桌子,“无凭无据张口就来,我们公安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你们拿得出证据吗?” 王建设爷俩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绝望。 这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小孙,伤情报告出来了吗?”钱局长问。 “出来了。”孙为民把医院出具的伤情报告递上来。 钱局长翻开一看,表情差点裂开。 好家伙,顾同志娘俩这是上刑场了,竟然伤得这么重。 报告上写着,顾春梅颅内出血,重度脑震荡,颅骨骨折,鼻梁骨骨折,脑神经受损。 甚至还附加了一条小脑萎缩。 柳小川的更离谱。 全身多处骨折,肺部积水,急性腹膜炎,心脏创伤,胰腺损伤,神经损伤等等。 如果按报告上的情况来看,娘俩估计挺不过三天就凉凉了。 钱局长合上报告单,瞥了王建设一眼,“你们摊上事了。” 之所以会弄出这么一张离谱的报告单,全是顾春梅送礼送的好。 她给做检查的医生不少好处。 直接塞钱人家不收,只能送东西。 “局长同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王二虎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待。 “回家?” 钱局长冷笑一声,“受害人的病情很严重,你们爷俩还是找个人帮忙处理这件事吧,如果取得受害人的谅解,事情还好办一些,要是人家一心让你们坐牢,我们也只能公事公办,明白吧?” “爸,我不想坐牢,我今年才18岁啊!”王二虎吓得喊了起来。 “嚷嚷什么?”王建设黑着脸怒斥儿子,“又不是没有转机了,让你二姨来跑这件事吧。” 江麦芽的这位二姐是省城人,接到电话后,她连忙买了点东西来到医院。 范铁军两口子见他们没啥事了,便分别上班去了。 招娣留下来陪床,她像个勤快的小麻雀,一刻也闲不住。 也不知从哪弄来的花,插在瓶子里摆满整个窗台。 各种水果和点心也买了一大堆。 “招娣,快别忙活了。”顾春梅拉起干闺女的手,“今天吓坏了吧?” 丫头轻轻点头,“干妈,小川哥会不会被人打成傻子啊,他如果变傻了,以后谁给我做水煮鱼吃呀!” “死丫头,你才傻了呢。” 柳小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挥舞着拳头,“你就不能盼我好啊,我傻了,谁给你当哥哥,这天底下哪有我这么好的哥哥?” 范招娣翻了个大白眼,随手给干妈剥了一个橘子。 江美萍在走廊转悠半天才找到顾春梅娘俩的病房。 进来后,她脸上堆满了笑容,“人没事就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江美萍把买来的苹果香蕉放在桌子上。 顾春梅看了一眼,这水果一看就是廉价地摊上买来的。 有的苹果烂出虫眼了,香蕉也发黑,想必积压了很久卖不动,打折处理掉的。 “谁说人没事了?”顾春梅声色俱厉,指着隔壁病床的儿子,“我儿子被打傻了,你看怎么办吧!” “什么?”江美萍面色一懵,忙看向柳小川。 伤情报告上也没写人被打傻这一条啊。 小川也很配合老妈,咧开嘴就傻笑起来,一串口水从嘴角淌到下巴颏。 “吸溜!” 他用力吸了一下,然后继续傻笑,继续吸溜。 江美萍:“......” 这孩子看上去确实挺虎的,全身冒傻气。 范招娣见状,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赶忙侧过脸去捂住嘴,憋笑憋得肚子疼。 “大妹子,事情既然已经出了,那咱们就想办法解决。” 江美萍搓了搓手,面上虽然很和善,心里却恨不得掐死顾春梅。 她妹妹麦芽就是着了这死女人的道,被送进监狱去的。 如今这女人又把手伸向妹夫和外甥了。 顾春梅正色道:“我儿子傻了,要不你领回去养着吧,他今年18岁了,也该娶媳妇了,正好家里没有婚房,你顺道也把婚房买了吧!” “大妹子,你这话说的,根本不现实嘛。” 江美萍坐不住了,站起身,“你儿子傻没傻,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你,我妹夫压根没动你一根手指头,是你自己打的自己,为了讹人真是处心积虑啊,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你这是处理问题的态度吗?”范招娣忍不住插了一句,“大婶,你要搞清楚,是你们家人无缘无故上门来闹事的,现在我妈和哥哥被打成重伤,住进医院,你不该谈谈赔偿的问题吗?” 这人真有意思,上来就开始推卸责任。 江美萍深吸一口气,“对,我是来处理问题的,但咱们也要实事求是啊,眼下我妹夫和外甥都在公安局扣押着,耽误时间不说,还影响他们出门挣钱,这个账怎么算?” “呵!” 顾春梅听到这里,抬起眸子,“那王建设爷俩有正经工作吗,每天游手好闲,除了坑蒙拐骗就是偷鸡摸狗,他们挣什么钱了?我们尚且还没管你要住院费、伙食费和误工费呢,你哪来的脸开这个口?” 江美萍一听,倏地涨红了脸。 她刚才情绪有些激动,全然忘了妹夫和外甥才是肇事者。 这次过来,她也准备了点钱。 顾春梅母子两个赖在医院不走,无非就是想讹钱嘛。 听麦芽说,这女人是从乡下来的,刚在省城买了房子,找到工作。 一个农村妇女,眼皮子浅,爱财如命。 但凡给点钱哄一哄,事情就过去了。 想到这里,江美萍看向顾春梅,“大妹子有什么要求和条件可以提,能满足的我尽量满足。”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就不是钱的事 “好啊!”顾春梅听后,回答的很爽快,“我一不要钱,二不要命,我只要王建设父子俩把牢底坐穿,就这么简单!” 她跟小川好不容易在省城安身立命。 如果被王建设父子纠缠上,以后能有好日子过吗? 江美萍扯了扯嘴角,“大妹子,事情不要说得太绝对,我听说你们娘俩才搬到省城,处处都得花钱,今天我也带来一些。” 这死女人,张口闭口让妹夫和外甥坐牢,不就是想讹钱吗。 给她就是了。 说着,江美萍拿出一张手帕,打开后数出10张大团结。 笑吟吟地递过去,“这是我们补偿给你的,总共100块钱,大妹子收好。” 100块钱是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顾寡妇拿了钱应该就能闭嘴了吧。 只要她出谅解书,妹夫和外甥就能放出来了。 然而,顾春梅看到钱后,直接暴跳而起。 抓着钱就拍在江美萍脸上,“糊弄鬼呢,你这点钱连住院费和伙食费都不够,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回去告诉王建设,别说100块钱了,就是1000块,我也不稀罕。想让我写谅解书,做梦去吧。” 江美萍:“......” 干什么,想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啊! 这女人知道1000块是多少钱吗,张嘴就来。 柳小川也觉得很可笑。 妈逛一趟百货大楼都不止1000块。 这江美萍居然只拿出100。 这是看不起谁呢? 范招娣也白了江美萍一眼,“你还是回去吧,把这烂苹果烂香蕉也拿走,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不要钱,只让王建设父子坐牢,其他一切免谈!” “当然了,住院这段时间的误工费、伙食费、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都由你们承担。” 柳小川一听可以吃白食,忙举起手,“我要吃酱驴肉和羊肉馅饺子,你赶紧去买!明天想吃鱼,后天想吃猪蹄子,大后天......” 江美萍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表情难看极了。 讹人,这分明是讹人啊。 如果他们赖在医院不走,天天大吃大喝的,光伙食费她都负担不起。 所以这事耗得时间越长,对她就越没有好处。 得尽快解决。 思忖片刻,江美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板着脸道:“不就是嫌钱少吗,行,1000就1000,我也不想跟你们废话,拿了钱就麻溜写谅解书。建设和麦芽真够倒霉的,怎么就摊上你们这样的黑心邻居,哼!” 她一边嘟囔,一边往出拿钱。 在公安局时,妹夫告诉她,家里现在总共就能拿出500块钱。 如果顾寡妇想要赔偿,就把钱给她。 不够的话让她这个大姨子补上。 等爷俩放出来后再想办法还给她。 顾春梅轻笑一声,“怎么,我们娘俩就值1000块钱是吧?刚才我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了,这就不是钱的事,王建设父子堵在我家门口欺负人,他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给多少钱都不好使!” 江美萍听了,正在数钱的手顿了顿,皱起眉头,“大妹子,老话讲贪多嚼不烂,大鱼难下咽,这1000块钱已经不少了,你别不识好歹!” 都说乡下女人贪财好物,又蠢又呆。 可眼前这个寡妇却像一条老狐狸,狡猾得很。 1000块钱都满足不了她的胃口,看来她是想要更多。 “你说谁不识好歹?”恰在这时,夏卫国的声音从病房外传来。 扭头望去,就见夏卫国沉着脸走进来,蔡翠芳紧跟在后头。 一见到女儿和外孙子被人打成重伤,蔡翠芳‘呜嗷’一声哭了起来。 “梅梅,妈来晚了,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呜呜呜!” 蔡翠芳不顾形象地冲过去,扑到床前就抱住顾春梅,泪水哗哗往下掉。 顾春梅一脸嫌弃,用力推了她一下,“我没事!” “梅梅,都怪妈不好,妈今天就不该去教书。” 蔡翠芳并没博同情,装可怜,她是真真切切地心疼闺女。 从前因为自己疏忽大意,让梅梅在乡下吃了那么多苦。 如今好不容易搬到城里来了,还被人打进了医院。 不管从哪个方面去看,她这个妈当得都不够格。 顾春梅被她嚷嚷的心烦,黑着脸推开她,“我说了,我没事!” “头都被打破了,还说没事。”蔡翠芳摸摸女儿的脸,又赶紧去看外孙子,“小川,你有没有受伤?” 柳小川咧嘴憨笑,“姥姥,你瞧我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事!” “呵呵,既然没事,娘俩还赖在医院不走?”一旁的江美萍忍不住插了句,阴阳怪气道:“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就是想讹人吗?给你钱你又不要,谅解书也不写,口口声声说让建设和二虎坐牢。我可告诉你,他们爷俩一旦坐牢,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夏卫国听完,一脚就把病床前的椅子踹翻了。 ‘呯’地一声巨响,吓得所有人都闭了嘴。 他指着江美萍骂道:“你们家属上门滋事,又是打人又是抢东西的,还有理了是吧?就冲你这态度,我也不会让春梅写谅解书,该你的欠你的?春梅和小川都有正经工作,家里不愁吃穿,差你那三瓜两枣了?今天我把话放在这,你们赔多少钱都不行,那两个畜生必须坐牢!” 他跟翠芬回到小屋,一听说春梅和小川住院了,差点没气抽过去。 江美萍胆战心惊,被夏卫国的气势给镇住了。 这老爷子长得五大三粗,脾气暴躁,派头十足。 自己再跟他们争吵下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干脆等顾寡妇消消气,冷静两天,她再过来商谈此事吧。 妹夫说了,他和二虎绝对不能坐牢。 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是卖房卖地,也得把他们弄出去。 1000块钱不行,那就再往上加钱呗。 “大、大妹子。”江美萍干笑一声,缓缓起身,“你和孩子慢慢养伤,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好走不送。”顾春梅看都没看她一眼。 江美萍惹了一肚子气,拎着兜子气哼哼地走了。 蔡翠芳坐在床边,拉着女儿的手不放,“梅梅,快跟妈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亲情无法弥补 顾春梅不想理她,闷头不吭声。 蔡翠芳急得不行,去问外孙子,“小川,你来说。” “姥姥,这事说来话长了,咱们得从江麦芽陷害我妈这件事说起,话说有那么一天......” 柳小川精力旺盛,巴拉巴拉说了半个多点。 顾春梅都快睡着了。 蔡翠芳却越听越来气,捏着拳头道:“太欺负人了,真当梅梅是个寡妇就好欺负是吧,老夏,这事你安排一下,说什么也不能让梅梅和小川受委屈!” “你省省吧。”顾春梅看了她一眼,“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不用你指手画脚。” “丫头,瞧你这话说的。”夏卫国插了句,“翠芬毕竟是你妈,你和小川出这么大的事,当妈的......” “夏叔!”顾春梅疾言厉色,直接打断他,“当妈的就可以把女儿仍在乡下几十年不管不顾吗,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当年如果我真死了,那也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她问都不问就走了,甚至不愿意再打听打听,这么多年了,她哪怕回一次鲶鱼沟,哪怕一次,我们母女两个也不会骨肉分离三十几年。” “现在知道我没死,又巴巴地贴上来,一口一个梅梅叫着,装出一副慈母仁爱的样子,她根本不配当我母亲,我更不会原谅她!” “还有,我出院前,你们趁早把那间小屋拆掉,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别给彼此添堵!” 蔡翠芳听完,哭得更悲伤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出涌,捂着嘴哭到不能自已。 范招娣跟柳小川对视一眼,都是一脸无奈。 说实话,姥姥当年做得确实很过分。 妈如果轻而易举就原谅她了,说明妈很没心没肺。 夏卫国见心肝宠哭成这个样子,心疼得不得了,“翠芳,咱们再给春梅一点时间,她错失了几十年母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弥补回来的。” 蔡翠芳哭着点点头,把买来的东西一样样摆在桌子上,“妈也不知道你和小川爱吃什么,这里有两罐奶粉,是你夏叔战友从国外寄来的,你和小川每天冲两碗,补补身子。这里还有干果和点心,这个袋子里是熟食和水果。” “你别忙活了。”顾春梅沉着脸,“东西太多吃不完,你拿回去吧,我和小川有吃的。” 蔡翠芳抿嘴笑笑,“妈跟你们一块吃,妈决定留下来陪床,总不能不吃不喝吧。” “真不用。”顾春梅心烦的很,“我和小川又没变成残疾,不需要人照顾。” “蔡姥姥,这里有我就够啦!”范招娣笑眼弯弯,“我保证把干妈和小川哥照顾得舒舒贴贴的。” 蔡翠芳听了,心里很失落。 梅梅越是疏远她,就越显得她没用。 二老一直待到深夜才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兴发和兴国后脚就来了。 招娣下午给大哥二哥分别打了电话,干妈住院了,得有人来帮忙跑事情。 见妈头上缠着纱布,柳兴发当即火了,“那个龟孙子人在哪,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柳兴国也气坏了,“早知道他们爷俩要上门闹事,我和大哥就不该回去。” 妈能在省城安家实属不易,刚解决了江麦芽的纠纷,她男人紧接着就来找事。 “实在不行鱼塘包给外人吧,我来省城陪着妈。”柳兴国气鼓鼓道。 顾春梅一听,横了老二一眼,“脑子进水啦,鱼都快养出来了,这节骨眼上哪能包给外人?就那点转包费,都不够咱们买饲料的!” “妈......”兴国苦着脸说,“我真放心不下你,省城离鲶鱼沟这么远,你和老三再出点啥事,我又不能第一时间赶过来,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不是干着急嘛。” 小川也是,当初妈带他进城时,小川拍着胸脯保证,要照顾好妈,不让她受委屈。 这才几天啊,娘俩就被打进医院了。 顾春梅无奈地笑笑,“把心放宽,妈又不是二流子,还天天跟人打架啊?日子过不过了?这件事妈自有打算,你们不用操心。” 话落,顾春梅轻轻掐了招娣一下,“你这丫头也是,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把你大哥二哥折腾回来。” 招娣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怕他们担心嘛。” 哥哥们都在,她才有安全感。 “行了行了,来都来了,饭总得吃。老大,你去外面买点饭菜回来,老二,你把这桌子拾掇拾掇。吃饱喝足后你俩回家睡一觉,明早该上班的上班,该回村的回村,别在这耗着。” 兴发不想走,又拗不过妈,只好点头答应了。 兴国向来听妈的话,况且家里鱼塘真离不开人。 村里总有那么几个人半夜来偷鱼。 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他干脆在鱼塘边上搭了一间窝棚。 白天晚上都睡在那里。 三个儿子中,就数他最能吃苦了。 手背脚背和胳膊上,被蚊虫叮咬得全是包。 兴发买了几样炒菜,又把姥姥拿来的烧鸡和酱猪蹄撕开,装在饭盒里分给大伙儿吃。 顾春梅边吃边说,“打饭记得要小票,回头让江美萍报销。还有住院清单之类的也留好,别乱扔。” “干妈,我都收好了,丢不了。”招娣给干妈夹了个鸡腿。 “闺女等会也回家吧,忙前忙后一天了,回去好好睡一觉。”顾春梅抽出帕子,帮丫头擦擦嘴。 “不要,我要陪着干妈。”招娣噘起嘴。 柳小川挖苦她,“烦人精,这里的床铺都满了,你还想跟我妈挤一张床啊!” “那咋了,干妈又不嫌弃我。” “可是我嫌弃啊。” “憋着!” 兴发和兴国被逗得哈哈大笑。 这两个小冤家,一天不吵架,浑身都难受。 病房外,柳一鸣恰好路过。 听到笑声有点耳熟,透过门缝往里一看,表情蓦地一惊。 春梅和小川怎么住院了? 报应啊,真是报应。 这女人自打进城,就飞扬跋扈,高高在上的。 肯定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报复了。 这么好的机会,他必须进去嘲讽一番才过瘾。 “哟,好端端的怎么住院了?”柳一鸣乐呵呵地走进来。 全家人一看到他,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柳兴发‘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指着门外,“出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跟夏长海有一腿? 这柳一鸣太招人膈应了,偏偏这个时候来给他们添堵。 “春梅,跟我说说到底出啥事了,咱俩毕竟夫妻一场,你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 柳一鸣忽略掉众人充满敌意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走到病床前,“嗬,大鱼大肉的,伙食不错嘛!” 顾春梅也没什么胃口了,放下筷子,“柳一鸣,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才被小川拍了一板砖,伤口还没愈合呢,又蹦跶起来了?要不我再让小川拍你一下?” 柳小川也装模作样地下了床,抄起黄胶鞋举在半空。 柳一鸣嗤笑一声,“吓唬谁呢,上次我是看在小川跟我一起生活十几年的份上,没跟他翻脸,这次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你到底有事没事?”柳兴发失去耐心。 “有事!”柳一鸣眯起眸子,盯着顾春梅,“春梅,你是不是跟夏军长有一腿啊,不然他为什么处处都要帮你?” 听说春梅现在的工作就是夏军长帮她安排的。 顾春梅闻言,抓了块香蕉皮就丢了过去,“柳一鸣,你会说话就说,不会说就滚出去,人家长海哥招你惹你了,你这么埋汰他?” “哟,呵呵呵。” 柳一鸣把落在头上的香蕉皮拿下来,冷嘲热讽,“这么快就改口了,一口一个长海哥哥叫着,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顾春梅,你真不要脸,前脚跟我离婚,后脚就勾搭野男人。看来彩霞说得没错,这么多年你在村里守寡,不知找了多少个野汉子呢!” “你少诬陷我妈!”这次不等兴发和小川急眼,柳兴国直接跳起来,一把揪住柳一鸣的衣领子,“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嘴撕开!” 柳一鸣微微一怔。 近距离一看,老二兴国长得确实像他。 驴脾气也有几分相似。 柳一鸣勾起唇角,“我说得是事实,如果你妈跟夏军长清清白白,她急什么?” “柳一鸣同志,你说谁不清白?” 恰在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片刻后,穿着一身军装的夏长海阔步走了进来。 上次在春梅家吃过饭后,他就出任务去了。 回来听说娘俩住院了,便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 柳一鸣再次见到夏长海,已经没有从前那么慌张了。 他现在又不是军人了,何必怕他? 不冷不热道:“这不是夏大军长,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夏长海眸光阴冷异常,“柳一鸣,你以为你被逐出军区了,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侮辱军人了是吗?造谣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不介意你再多说几句,这样你的罪证也能再加几条!” “我何时造谣了,本来就是。”柳一鸣涨红了脸,“你跟顾春梅非亲非故,一见面就眉来眼去的,关系肯定不纯!” 夏长海听后,轻哼道:“春梅是我妹子,我对她特殊照顾一些有问题吗?” 柳一鸣直接愣住了。 这贱女人真可以啊,这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干哥哥。 “还有。”夏长海抬起眸子,“你参军的这些年收受贿赂,以权谋私,只要我肯调查,不出三天就能把你送进牢房。你是想跟郭彩霞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还是想继续来纠缠春梅,你自己选!” 一提到这事儿,柳一鸣表情陡然一惊,内心的恐惧剧烈翻涌。 他是进过牢房的,这辈子都不想进第二次了。 凭夏军长的手腕,调查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哪怕找不到证据,随便伪造几个都够他受的。 想到这里,柳一鸣干笑一声,“春梅还需要养伤,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慢聊哈。” “柳一鸣,以后若再敢诬陷春梅,往她头上泼脏水,我可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夏长海一脸严肃。 柳一鸣脸颊滚烫,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我、我知道......知道了。” 见柳一鸣灰溜溜地滚出去,丫头小子们都很解气。 范招娣更是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兴发爸爸就是霸气,几句话就把坏人吓跑了。” 所有人:“......” 顾春梅尴尬极了,嗔了丫头一眼,“瞎说什么呢,老大老二,天色不早了,送你们妹妹回家。” 夏长海也忍不住笑起来,很坦荡地承认,“这丫头说得没错,我跟兴发长得确实有几分相像。” 但直接说他是兴发的父亲,这就有点离谱了。 顾春梅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假装收拾桌子,眼睛却若有若无地打量夏长海。 当年在招待所时,她半醉半醒间隐隐记得那个人也穿着军装。 如果兴发的亲爸真是夏长海,那真是线头落进针眼里,巧得不能再巧了。 但这事也只能想想罢了。 夏军长这种身份的人,怎会失去理智、跟一个不曾谋面的农家姑娘发生关系? 可以的话,她真想把那个玉坠子拿出来让长海哥看看。 可进城前她把玉坠放在乡下了。 抽空让老二帮她捎过来吧。 见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夏长海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春梅打算怎么处置王建设爷俩?” 招娣赶紧插了句,“我干妈说了,要让他们把牢底坐穿,绝不原谅他们。” “妈这么做就对了,他们父子俩小肚鸡肠,有仇必报,不让他们坐牢,他们肯定还来骚扰咱妈。”柳兴发愤愤道。 夏长海轻轻颔首,“这样也好,回头我跟钱局长和法院那头说一声,该咋判就咋判。” 故意伤害罪,起码8年打底。 如果愿意赔偿损失,诚恳认错,表现积极,也可以从轻处罚。 顾春梅笑了笑说,“长海哥,这事能让我自己处理吗,你放心,我不会原谅王建设父子,但该得的赔偿,也要一分不少的给我。” 夏军长如果帮着处理此事,定会被人诟病。 说她背靠军区,以权压人。 倒不如要一笔赔偿款,王建设爷俩该坐牢还是要坐牢来得痛快。 夏长海有些意外,“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长海哥的心意我领了,这医院我住得浑身难受,巴不得早点出去呢。” 工作是长海哥帮她找的。 这才上了几天班,就开始请假住院,实在不像话。 “嗯。”夏长海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开口,不用客气。” “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快刀斩乱麻 顾春梅和小川又在医院住了三天。 顿顿好吃好喝,消费的小票攒了厚厚一沓。 期间江美萍来过一次,硬着头皮给报销了。 她不敢耍赖。 做为肇事者家属,理应负责受害人的伙食费和医药费,公安同志盯着她呢。 “所以她到底想怎样,才肯出谅解书啊?” 探监室内,王建设急得头发都白了。 早知道顾寡妇这么难对付,他当初就不招惹她了。 惹了一身骚不说,儿子的后半生恐怕都要毁在他手里了。 江美萍耸耸肩,“人家铁了心让你们爷俩坐牢,我能有啥办法。” “他二姨,那你倒是让她提条件啊,我说了,只要能放我们爷俩出去,卖房卖地都行。” 江美萍抿抿嘴,憋了半天才说,“我之前给她拿100块钱,她没要,后来又加到1000,她还是不肯松口。” “那就给她2000,实在不行就3000!”王建设急得直跳脚。 “你说的轻巧,你们家穷得叮当响,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咋的,你还想指望我啊,我可没钱。” 江美萍白了妹夫一眼,冷哼道:“我忙前忙后帮你跑这件事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你别顺杆往上爬,没完没了我告诉你!” “二姨,你不能不管我啊。” 王二虎泪眼巴巴地看着江美萍,“我才18岁,要是在监狱里蹲十来年,出来都快三十了,连对象都找不到。要蹲就让我爸蹲吧,反正他活够本了,骚扰顾寡妇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跟我没关系。” “虎玩意,闭嘴!”王建设踢了儿子一脚,好悬没气抽过去。 他费尽心机想把儿子弄出去,儿子却让他来顶包。 “他二姨,实在不行就把我家房子卖了,最低5000块钱。” 他家那房子可不差。 为了给二虎娶媳妇,他之前和麦芽把婚房都预备出来了。 两间大瓦房收拾得板板正正的。 江美萍微微一愣,“真要卖房啊?房子没了,你们爷俩以后可就没地儿住了。” “那也比蹲笆篱子强。”王建设长叹一口气。 医院内。 小川中午买了三斤驴肉蒸饺,一斤酱驴肉。 还让招娣把家里的酒拿来,偷偷跟老妈喝了半杯。 兴发和兴国都回去了,临走前顾春梅又给老二拿了点钱。 让他回村后摆上几桌,请吴老蔫和刘会计吃个饭。 她不能一直把老二扔在乡下。 将来兴国进城后,可以雇老吴叔他们帮忙照看鱼塘。 “大嫂,你和小川真的住院了?”郭彩霞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柳一鸣回去跟她说了大嫂和小川住院的事情,她还不信。 顾春梅‘嗯’了一声,示意小川给她拿把椅子。 郭彩霞脸色惨白惨白的,坐下后很拘谨地搓搓手。 吭哧半天才开口,“你们......没事吧?” 柳小川倒杯水端过来,“放心,死不了,倒是你刚刚小产,不在病房好好待在,出来瞎溜达什么。” “我、我找你妈说点事。”郭彩霞很心虚地看了大嫂一眼。 “什么事?”顾春梅冷着脸问。 “大嫂,兴艳被黄大喇叭绑到村里去了,这事你知道吧?” “听兴国提过一嘴,怎么了?” 一提到柳兴艳,就算郭彩霞不往下说,顾春梅也知道她此次来的目的。 果不其然,郭彩霞沉吟片刻道:“大嫂,兴艳虽然不是你亲闺女,但你好歹养了她18年,你不能让她往火坑里跳啊。她都考上大学了,将来肯定前途无量,毕业后就能找到好工作。如果嫁给王宝根,一辈子都窝在鲶鱼沟那个穷地方,她的人生就彻底毁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顾春梅拧紧眉头,“郭彩霞,那柳兴艳可是你的亲女儿,你女儿被人绑走了你找我有用吗?再者说,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金翠莲和柳百田,要不是他们猪油蒙心,见钱眼开,兴艳至于被宝根妈绑走吗?” “我知道我知道。” 郭彩霞连连点头,急忙站起身,‘扑腾’一声就跪在顾春梅面前,“大嫂,我求求你救救兴艳吧,只要把钱还给宝根妈,他们不敢把兴艳怎么样。趁着兴艳跟宝根还没结婚,这一切还来得及啊。如果生米煮成熟饭,那可就晚了,晚了!” 一旁的范招娣有些厌烦这个女人。 听干妈说,柳兴艳从小到大就没把她当成娘。 处处跟干妈作对。 又跟爷爷奶奶亲的不行。 这下好了吧,她整个人被爷爷奶奶打包卖给老王家了。 如今兴艳的亲妈无力偿还违约金,又可怜兮兮地求到干妈头上。 这种事换做是她,她肯定不会管。 顾春梅正色道:“对不起,柳兴艳跟我不沾亲不带故,没有血缘关系,这事我管不了。” 上次为了把兴艳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差点搭进去两条人命。 陈丫头失血过多,兴发又拼命给她输血。 这么做的前提是,她不知道兴艳是郭彩霞的种。 不然她还没蠢到牺牲自己儿子的命,去救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郭彩霞见大嫂是这种态度,表情很绝望。 她低着头沉默良久,才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死之前也要拉着柳一鸣一起死,至于兴艳何去何从,我也不管了。” “你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柳小川听不下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柳一鸣那种狼心狗肺的人,你至于跟他陪葬吗。” 郭彩霞听了,慢慢抬起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狼心狗肺,我又是什么好人?当初要不是我勾引柳一鸣,他也不会带咱俩去随军、把你亲妈和哥哥们扔在乡下不管了。” 柳小川张了张嘴,对这件事他无话可说。 回头看了妈一眼,本想当一回圣母,让妈网开一面去把兴艳救出来。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妈凭什么救她? “郭彩霞,我劝你别干傻事。” 顾春梅板着脸,严厉警告她,“你虽然可恨,但还罪不至死,没必要为柳一鸣那种人偿命。再不济小川现在还认你这个妈,就凭这一点,你也不能冲动犯傻。” “如果不想跟柳一鸣过了,那就快刀斩乱麻,该断就断,别婆婆妈妈纠缠不清!” 说完,顾春梅吩咐小川,“把她扶起来,送回病房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赔偿一套房 郭彩霞回去后就魂不守舍的,饭都吃不下。 柳一鸣还惦记老丈人家里的银元。 三番五次催促郭彩霞,“你也住了好几天院了,咱什么时候回村?” 郭彩霞背对柳一鸣躺在病床上,脸上挂满了厌恶,“你要着急,咱明天就办出院。” “行,等会儿我就去买车票,你先把东西收拾收拾。” 只要把银元搞到手,卖出大价钱,他分分钟可以东山再起。 江美萍受不了妹夫的絮叨,加上顾寡妇娘俩每天胡吃海塞,专挑好吃的点。 她已经供不起伙食费了。 所以今天来医院,她必须要解决这件事。 “大妹子,身体好点了吗?”江美萍拎着两盒月饼走进来。 顾春梅瞥了她一眼,吩咐小川,“把这两天的小票给她,让她报销!” “大妹子,等等。”江美萍脸上堆满了笑容,“我找建设谈过了,他想听你一句实话。这屋里也没有外人,你跟我说说,到底想要多少钱才肯出谅解书?” 顾春梅听后,哂笑道:“怎么,撑不住了?不是想一直耗下去吗?” “没有没有,之前说得都是气话。”江美萍苦笑一声,主动拉起顾春梅的手,“大妹子,我说个数,你看行不行?” 柳小川听了,急忙竖起耳朵。 范招娣也不忙着擦桌子了,脑袋往病床这边歪了歪。 江美萍咽了口唾沫,沉吟片刻道:“5000块钱,怎么样?你也知道,建设爷俩没有正经工作,孩子妈又进去了,家里实在拿不出太多钱。就这5000块,还是卖房子的钱。” 说到这里,江美萍拍拍顾春梅的手背,压低声音,“大妹子,老话讲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见好就收吧。” “这话怎么说的?”顾春梅直接抽出手,“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到底是谁先招惹谁的?” “我懂我懂。”江美萍笑着点头,急忙问她,“所以5000块钱行不行?” 顾春梅没马上回答。 倒是小川忍不住了,赶紧插了句,“妈,5000块钱不少了,你答应了吧!” “住嘴你!”顾春梅横了蠢儿子一眼,看向江美萍,“你刚刚说王建设把家里的房子卖了?” “还没呢,有这个打算,不然哪有钱赔偿你们呀!”江美萍叹了口气。 顾春梅轻轻颔首,在心里琢磨片刻。 须臾,抬起头说,“这样吧,他那房子也别卖给旁人了,直接抵押给我算了。” 她本来在省城就想多买几处房产。 将来一旦动迁,瞬间就能暴富了。 而且王建设家的房子着实不错,两间大瓦房盖得板板正正。 后院也宽敞,有菜园子,有仓房,有水井。 这房子买回来即使不住人,租出去也是一笔钱。 江美萍愣了愣神,“大妹子,你的意思是想要建设家的房子?如果给你,你就同意写谅解书了?” 瞧瞧,这架打的,把房子都打没了。 这顾寡妇真是机关算尽啊。 没准儿一早就惦记妹夫家的房子呢。 “这还不够。”顾春梅补充一句,“除了这套房子外,王建设爷俩还要额外再赔偿我5000块钱。钱到位了,我立马写谅解书!” “不是,大妹子!”江美萍听到这里,脸色直接变了,“一套房子还满足不了你的胃口,你还想要钱啊,这不是得寸进尺吗!” 她终于知道自己当初拿100块钱出来,顾寡妇为什么不屑一顾了。 原来人家想要一万块。 房子五千,再另要五千赔偿,加一起就是一万。 她知道一万块是多少钱吗。 顾春梅轻笑道:“不给钱也行,伤情报告你也看了,让我儿子把王建设父子俩也打到这个程度,事情就两清了,钱我一分不要,成不?” 江美萍额角淌下一滴冷汗,低声咕哝,“你这根本不现实嘛,再说了,这伤情报告是真是假还两说呢。” “那你大可以把医生叫过来,叫院长来也行,让医院帮忙鉴定一下,这报告是真是假!”顾春梅丝毫不虚。 “不、不用了,我就是随口说说。”江美萍心里自认倒霉。 听说顾寡妇后台很硬,有好几个靠山。 就拿着抹布擦窗台的丫头,她是顾寡妇的干闺女。 爹妈一个是局长,一个是副厂长。 顾寡妇的后爸是公安厅退下来的老干部。 亲妈是大学老师。 哥哥是省城军区军长。 就这关系,谁惹得起? 也就妹夫和外甥脑子进水了,才去找她的不痛快。 “大妹子,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去跟建设商量商量再来回话。” 房子可以卖,但剩下的5000块让她去哪里凑? 王建设答应得很爽快,让江美萍赶紧把房本找出来,跟顾寡妇去办过户。 至于那5000块钱,他可以写一张欠条,慢慢还给顾春梅。 谅解书写好了,顾春梅和柳小川第一时间办了出院,跟江美萍到公安局处理此事。 说来也倒霉,赶上严打,就算有谅解书,鉴于王建设父子的行为太过恶劣,私闯民宅,故意伤人,竟然还要关押3年,在监狱进行劳改。 江美萍无奈极了,“大妹子,你看看这事办的,现在那房子归你了,他们爷俩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要不剩下那5000块钱就算了吧。” 顾春梅手里拿着房本,撇撇嘴道:“欠条都写了,就不能作废,他们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还钱,想赖账我就继续告!” 江美萍:“......” 这种人真的太可怕了。 比那小鬼儿还难缠。 在医院住了十来天,顾春梅全身都快上锈了。 回到家就开始收拾屋子,还让小川去买点菜回来。 晚上想叫上招娣爸妈和夏叔,到家里吃顿饭。 这段时间他们跑前跑后没少忙活。 夏长海今天难得清闲,他到供销社买了点羊肉和香菜,打算包一顿羊肉馅饺子。 “长海哥,放着我来吧。” 见夏长海一进院子就钻进厨房,又是剁馅又是烧火的,顾春梅很过意不去。 “又不是什么累活,你去洗手和面,我先把饺子馅拌出来,等会叫上大伙儿一起包!”夏长海笑着道。 顾春梅无奈地笑笑,拗不过他,只好去洗手和面。 院门外,夏卫国和蔡翠芳也拎着几大包东西走进来。 二老今天穿得很正式,像来参加宴会似的,甚至还带了两瓶红酒。 门口的小房子已经拆掉了,翠芳不想给梅梅添堵。 他们前脚刚进来,范铁军两口子后脚就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呀,咋又买这么多猪肉啊。” 见招娣爸妈带了个猪后丘过来,顾春梅哭笑不得,“家里就我和小川两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肉。” 姚书琴笑着说,“现在应该是三口人,招娣天天赖在你这儿,家都不回了,又能吃又能炫,哪能让你天天供她呢。” “妈......”范招娣羞红了脸。 她吃得不多,就是嘴馋而已。 顾春梅捏了捏丫头的脸,“招娣也是我闺女,当妈的还不能供她饭吃了?你们下次过来啥都不用拿,带着肚子来就行。” 说完,她瞄了眼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蔡翠芳和夏卫国,叹了口气,过去打招呼,“夏叔,最近天凉了,出门要多点衣服,免得感冒。” “我身子骨好着呐,倒是你妈,三天两头就感冒,你应该多关心关心她。”夏卫国说道。 顾春梅听了,看向蔡翠芳。 她脸色确实不太好,可能上了岁数,身体虚,怕寒,嘴唇都皲裂起皮了。 “妈没事,你刚出院,应该好好补补身子。”蔡翠芳笑容满面。 顾春梅跟她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转身去厨房包饺子了。 饭桌上,夏卫国举起酒杯,朗声说道:“这一杯酒,咱们庆祝春梅和小川出院,我也借花献佛,宣布一件事。” “老首长,你这派头不减当年呐!”范铁军笑着打趣儿。 姚书琴在桌子底下他一脚,示意他别插嘴。 范铁军是个妻管严,被媳妇这么一瞪,瞬间闭嘴了。 等会儿老首长讲完话,他们也有一件事要说。 柳小川笑着问,“夏姥爷,您到底要宣布什么事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夏长海扫了老爷子一眼,拿起公筷给顾春梅和小川分别夹了一块猪头肉。 这一幕被蔡翠芳捕捉到,心里隐隐有些纳闷。 长海似乎很在意梅梅。 之前就所有察觉,但没往深处想。 夏卫国清了清嗓子,“大伙儿也知道,我跟翠芳已经结婚多年了,她虽然不是我的发妻,但我们两个彼此相爱,感情和睦,能携手到老实乃我夏某人之幸事啊!” “翠芳膝下有一个女儿,就是春梅丫头,由于种种原因让春梅在乡下吃了几十年的苦,受过的罪简直没法说。” “好在老天开眼,让春梅和她母亲再次团聚。” “所以呀。”说到这里,夏卫国看向顾春梅,“春梅丫头以后也别我夏叔了,直接改口叫爸吧,如果能搬到爸那去住,爸和你妈会很高兴的。” “我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事儿,大伙儿接着吃哈。” 顾春梅听完,抬起眸子,“夏叔,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您刚刚是不是避重就轻,省略了很多话啊?” “她干妈,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咱别计较以前的事情了。”范铁军劝了一句。 姚书琴一听,又在桌子底下踢了男人一脚,“吃你的饭!” 怎么哪哪都有你呢。 未经他人苦,休劝他人善。 招娣把春梅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如果转换立场,她也不会原谅蔡翠芳的。 天底下就没有这么粗心大意、不负责任的妈。 夏卫国表情很尴尬,“春梅,你妈她......” “爸!”夏长海放下筷子,“今天咱们来接春梅和小川出院,本来是喜庆日子,你一定要提当年的事吗?” “臭小子,你别说话。”一面对儿子,夏卫国火气就噌噌往出冒,“你跟春梅聊得来,难道不想认下这个妹子?” “那是我跟她的事。”夏长海板起脸。 “臭小子,你从小到大就叛逆,老子说什么你都不听。我问你,如月那丫头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为啥一直晾着她?她哪里不好?” 前两天江如月还找过他,把一肚子苦水都倒出来。 夏卫国本就是个很重情义的人。 当年老江临死前把如月许配给长海,定下这门亲事。 他也点头答应了。 可事情拖了这么多年,儿子马上奔四了,二人也没修成正果。 这让他怎么跟死去的老江交代? 夏长海直接站起身,“想娶你去娶,别带上我,现在不兴包办婚姻这一套!还有,当年你们问都不问我,就给我定了一门娃娃亲,就因为你那所谓的战友情谊,来牺牲儿子的幸福,换做是你,你愿意吗?” “你说的这叫人话吗?是人话吗?”夏卫国‘呯’地一声拍响桌子。 还想训斥儿子几句,但胸口突然闷痛得厉害。 “老夏!”蔡翠芳急忙起身,搀扶住丈夫,“你心脏不好,情绪不能太激动,快坐下来缓缓!” 顾春梅也吩咐小川,“快去倒杯水来!” 这顿饭吃的,成吵架大会了。 夏长海穿好外套,戴上军帽,“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回家去住了,江如月如果想耗着,那我就跟她耗到底,哪怕打一辈子光棍,我也不会娶她进门!” 话落,他跟顾春梅说了声‘抱歉’,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个逆子,逆子啊,咳咳,咳咳咳......” 夏卫国捶胸顿足,气得直咳嗽。 蔡翠芳吓得够呛,生怕老夏气出个好歹,忙帮他顺顺后背,“老夏,你这是何苦呢,儿孙自有儿孙福,长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越是把他逼得太紧,他就越叛逆。” “是啊。”姚书琴也附和道:“老首长,你儿子也不年轻了,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诺言,就耽误他一辈子吧。” “况且你了解江如月的为人吗,她一个黄花大姑娘,甘愿跟你儿子耗这么多年,凭什么?还不是看中你儿子的身份和权势吗。” “换做普通人你试试,谁愿意牺牲自己的青春,跟一个普通穷小子耗十几年的?有吗?” 顾春梅觉得这话在理儿。 如果长海哥只是个普通工人,一个月挣几十块钱,江如月会愿意等他吗? 夏卫国缓了半天,心脏才稍稍舒服一些。 吁了口气道:“老江生前跟我关系最好,我俩出生入死,一起上前线,是从死人堆里凝聚成的友谊,我明明都亲口答应他了,现在又干那马后炮的事情,我、我......” “夏叔,你这就有点矫情了。” 顾春梅笑着说,“逝者就让他安息吧,活着的人还得往前看不是?自古以来强扭的瓜就不甜,您都退休了,也该享几天清福了。” PS:宝子们,这本书要凉凉了,凉凉就得完结,我还有好多故事没写呢o(╥﹏╥)o 麻烦宝子们多多评论,多点催更,多投票呀,我跪求宝子们了。 对剧情有什么建议可以提出来哦!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成熟知性的美 夏卫国瘪了瘪嘴,把一肚子气话咽回去。 顾春梅生怕大伙儿吃不好,又让小川把凉掉的饺子热一热。 再炒盘黄豆芽给客人下酒。 夏长海脾气倔,说不回家就不回家。 倒是看上王建设家这套房子了。 听说这房子被春梅买下来了,眼下他又不想回军区家属楼去住,便打算租下来。 “长海哥真想租房啊?”顾春梅很意外。 她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夏长海点点头,“如果没人住,我想租下来,租金该多少就多少。” “长海哥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谈什么租金啊。”顾春梅笑着摆摆手。 “一码归一码,不给租金,我哪好意思搬进去住啊。”夏长海很坚持。 顾春梅本来也想把房子租出去的,租谁不是租呢。 便点头答应了,“行,等我明天下班回来,叫上小川和招娣,把房子里里外外拾掇一下,长海哥后天就能搬进来了。” 就是这么大的房子长海哥一个人住,未免太浪费了。 后来才发现,她的担心纯属多余。 自从夏长海跟她做了邻居后,从早到晚来往的人不断。 有时候外省军区来人,要在这里留宿,两间大瓦房都不够住。 日子平静地过着,一晃就入秋了。 招娣还是一如既往地赖在干妈这里,有家不回,就喜欢跟干妈一块住。 这天赶上顾春梅休班,招娣一大早起来就要带干妈去烫头发。 “妈,你看,这是港星拍的海报,头发烫得多时髦啊,咱也按这个标准整。” 招娣不知从哪弄来一张海报,展开后在干妈面前显摆。 顾春梅凑近看了一眼,老脸一红,“我都快四十了,可不能这么整,被同事看见不得笑话死。” 一道道大波浪,卷卷曲曲的,配一件短款羊毛短衫和喇叭筒牛仔裤。 小姑娘这样打扮正好,她如果穿上这一身,那真是老黄瓜转圈刷油漆,搁这装嫩呢。 “哎呀,干妈,时尚不分年纪,今天你就听我的。”招娣也不管干妈同不同意,直接把她拉走了。 上次去逛大百货大楼时,她就想带干妈烫头发了。 奈何碰到了柳一鸣,还打了一架,把正事都耽误了。 经济放开后,省城开了很多家理发店。 门口摆着音箱,放着眼下最流行的歌曲。 招娣找了家经常去的理发店,一进屋就把海报拿出来,“按照这个标准给我妈烫一头卷发,再染个色。” “不行不行。”顾春梅连连摇头,“搞得五颜六色的,我还怎么去上班啊,老板,给我染个黑色就行。” 她头发比较柴,缺乏营养,天生就偏黄。 染成黑色也显得年轻一些。 老板扶正顾春梅的头,仔细打量一番,“妹子,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年轻,女儿都这么大了。” 招娣最爱听别人夸她干妈。 因为自己亲妈虽然有钱,但不注重打扮,明明才40出头,却老得像50岁。 顾春梅无奈地笑笑,没说什么。 头发烫好后,招娣惊呼一声,“哇,干妈,你真的太漂亮了,你自己快看。” 给人一种成熟知性的感觉。 那种美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非常有魅力。 顾春梅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噗嗤’一笑。 这是什么造型啊。 咋感觉那么别扭呢。 “干妈,你笑什么啊,现在就流行这种发型。”招娣上前搂住顾春梅的肩膀,“等会儿咱们再去买一身衣裳,从里到外打扮一下,这叫改头换面。” “别了吧,前几天刚买的新衣服,还没怎么穿呢。”顾春梅不想去。 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啊。 她都快40了,还拼了命地捯饬自己,又不是去相亲。 招娣撇撇嘴,“干妈,古人言女为悦己者容,你打扮自己又不是给那些臭男人看的。干妈本来就不丑,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心情也会变好。” “是啊大妹子。”老板也笑着插了句,“我没说假话哈,乍眼一瞧,你真像某个豪门的贵妇人,长得很清丽,五官也好看。” 顾春梅简直是哭笑不得,“快别夸了,再夸我就上天了。” 从理发店出来,招娣拽着她直奔百货大楼。 选了件花格衬衫式连衣裙,裙子很收腰,既有衬衫的干练,又有连衣裙的柔美。 配了条海蓝色丝巾,系在脖颈上,增添了几分时尚感。 从试衣间走出来,范招娣都快看傻眼了,直接竖起大拇指,“真是漂亮的人怎么打扮都好看,干妈,你在你们厂子都能当厂花了。” 柳一鸣真没有眼光。 放着这么好看的媳妇不疼,偏偏要领郭彩霞那种老帮菜进城。 “胡说什么呢。”顾春梅嗔了她一眼。 “干妈,回头我帮你物色一个对象吧,你自身条件好,又能挣钱,那些老油条肯定配不上你,所以我让我妈帮你留意着,一碰到优质男,就立马帮你介绍。” 顾春梅听后,戳了戳她的额头,“要找也是你找,都十八岁了,还跟个小丫头片子似的,一天天......” 话还没说完,顾春梅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忙往前走两步,眯着眸子望去,就见江如月正挎着一个男人的胳膊,站在柜台前买衣服。 起初她以为那个男人是长海哥呢,可瞧他的背影和个头,明显不是。 范招娣好奇,凑过来问,“干妈,怎么了?” 顾春梅用下巴努努前方,“喏,你长海叔的未婚妻。” “哈?”范招娣眨眨眼,满头雾水,“她怎么跟别的男人那么亲近啊?” 长海叔被绿了? 顾春梅一早就知道江如月不是什么好鸟。 这么多年了,她不可能为了长海哥一个男人独守空房。 “啧啧,这男人长得跟地缸似的,半点都比不上长海叔。”范招娣撇撇嘴,一脸嫌弃。 不过瞧他的穿着和擦得油光锃亮的皮鞋,应该是个大老板。 不然江如月怎会看上他? 似乎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江如月回过头,正好跟顾春梅四目相对。 起初她还没认出顾春梅。 毕竟最后一次相见还是在医院。 当时顾春梅穿着从乡下带来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皮肤也没现在这么白嫩。 可再看第二眼,江如月猛地一惊,“是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江如月的虚伪面具 这女人变化怎么这么大? 江如月想不明白。 也是,不打扮得妖艳点,长海又怎会看上她呢? 自从这村妇傍上夏家这棵大树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没皮没脸。”江如月低声骂了一句。 夏家的一切,明明都是她的。 一旁的男人看向她,“月月,怎么了?” “没什么。”江如月翻了个大白眼,“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碰到一个熟人。” “好。”男人点点头。 走到近处,江如月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顾春梅,“还真的是你啊,你叫什么来着,顾春梅对吧?” “你好好说话。”范招娣很讨厌这女人,“在这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江如月瞪了她一眼,盯着顾春梅,“变化真大啊,难怪长海最近对我这么冷漠,原来是另有新欢了,顾春梅,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肖想缠着长海哥,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们早晚有一天会结婚的!” 顾春梅一听,只觉得可笑,“江如月,你哪来的脸在这指责别人?你都承认自己是长海哥的未婚妻了,还跟别的男人又搂又抱的,怎么,是想趁着结婚前找点刺激?” “你闭嘴,我的事不用你管!”江如月涨红了脸。 柜台前的矮冬瓜听到动静,朝这边看了一眼。 顾春梅哂笑道:“江如月,你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又当又立的,得亏长海哥没急着娶你,一旦让你这搅家精进门,夏家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夏叔也是老糊涂了,这种儿媳妇白给都不能要。 还坚持让长海哥娶她进门。 “你、你骂谁是搅家精呢?你再骂一个试试!”江如月气得直跳脚。 范招娣轻哼一声,“谁叫得越欢谁就是呗!” “你个死丫头片子,欠扇了吧!” 江如月何时受过这种侮辱,扬手就朝招娣的脸打去。 顾春梅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江如月的衣领,“发什么疯,连我闺女都敢打?” 她手劲大,几乎毫不费力就把江如月扯到一旁。 范招娣瞅准机会,上去就扇了她一耳光。 “啪!” 一声脆响过后,江如月偏过头去,矮冬瓜也急匆匆地跑过来。 “住手,你们为什么打人?”矮冬瓜板着脸问。 江如月气急了,尖声尖气地往顾春梅这边扑,“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矮冬瓜拼命拦着她,“月月,这里是百货大楼,你冷静点。” 月月说过,她是从海外留洋回来的,是很有素质的人。 可看着眼前撒泼犯浑、恨不得满地打滚的月月,矮冬瓜心里严重怀疑她的品格。 顾春梅拉着招娣后退一步,瞥了矮冬瓜一眼,“同志,你跟江如月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对象关系。”矮冬瓜回道。 他一个人在外打拼多年,如今事业有成,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范招娣指着破马张飞的江如月,“你知不知道她有未婚夫了?” “什么?”矮冬瓜面色一懵,猛地看向江如月,“月月从来没说过啊!” 江如月很心虚地侧过脸去,表情尴尬极了。 “没说不代表没有。”顾春梅勾起嘴角,“同志,瞧你这气质应该不缺钱,何必找一个二手货呢。我没猜错的话,这江如月应该花了你不少钱吧。” “月月!”矮冬瓜怒吼一声,攥紧拳头,“她说得是真的吗,你回答我!” 自从二人确定对象关系后,月月就三天两头管他要钱花。 今天30,明天50,后天100。 买衣服、包包和进口化妆品的钱不计其数。 江如月脸色煞白,赶忙抱住常力海的胳膊,“常大哥,她说的话你也信啊,咱俩认识这么久了,我何时骗过你?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常力海一把甩开江如月,冷着脸道:“我谁也不信,江如月,你现在就把我花在你身上的钱还给我,少一分都不行,不然我就告你诈骗!”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比狐狸都精明。 要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又怎会跟一个有婚约的女人纠缠? “常大哥。”江如月心里慌得厉害,“真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可是国营机械厂的技术员,有资质有学历,怎会欺骗你呢?” 顾春梅抿嘴一笑,“正因为你是国营厂子技术员的身份,才好在外面招摇撞骗啊,不然谁会乖乖给你花钱?” “顾春梅,你够了。”江如月近乎咆哮,“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样诬陷我?” 顾春梅耸耸肩,“我诬陷你了吗,我说得是事实啊,要不让这位常大哥给你们厂子打个电话问问,看看你是不是跟人订亲了。” 常力海眼眶猩红,恶狠狠地瞪着江如月,恨不得立刻掐死她。 “常大哥,我、我......” “别跟我废话,把我给你买的东西都拿出来,这衣服,鞋子,皮包,还有项链金戒指金镯子,都给我还回来!” 江如月被吼道直缩脖子,双腿都吓哆嗦了。 常力海见她不动弹,干脆自己上手,把金项链和金镯子撸下来。 牛仔外衣也毫不留情地扒下来。 精致的包包被倒空,把里面的化妆品一股脑地丢尽垃圾箱里。 江如月实在受不了这种屈辱,捂着脸蹲在地上就哭嚎起来。 “你还有脸哭?”常力海睚眦欲裂,“你这个骗子,你怎么不去死?” 就算是国营厂子的技术员又如何? 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点钱。 凭她的收入,怎么可能卖得起名贵衣包、纯金首饰和化妆品? 顾春梅看足了热闹,拉起招娣的手,“闺女,咱们走吧!” “干妈,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长海叔啊,不,应该告诉给夏姥爷。” 招娣边走边嘟囔,“夏姥爷一直分不清好赖人,正好让他知道知道,江如月是个什么货色。” 顾春梅看向前方,没说什么。 别人家的事情还是少插手比较好。 另一边,柳一鸣跟郭彩霞已经回乡有段时间了,可连银元长什么样都没见到。 郭有财一家很看不起柳一鸣。 当初彩霞明明嫁给了柳二鸣,却是个短命鬼。 一天福都没享到就死了。 彩霞跟着大伯哥去随军,传出来名声虽然不好,可至少能填饱肚子,过得也体面。 但郭有财千算万算,没算计到女儿和柳一鸣会那么自私。 自打随军后,十几年不跟家里联系一回。 家里最困难时,郭有财给军区打电话,那头不接。 亲自去找,又用各种理由推诿,见一面都难。 如今柳一鸣兼祧两房的事情被人揭发了,身份一落千丈,才想起他这个名不副实的丈人。 甚至还打起银元的主意。 真是想屁吃呢。 第一百四十章 报应来了 郭彩霞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 在家里受尽了哥哥嫂嫂的白眼。 爸妈对她也是爱答不理的。 “天底下哪有这么自私的女儿,一走就是十几年,平时忙也就算了,可逢年过节也不回来看看老爹老娘,现在在城里活不下去了才想起回家,你把娘家当成啥了?大车店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郭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一边织毛衣一边骂。 彩霞大嫂左翠花撇撇嘴,“老话讲,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闺女都是赔钱货!” “你不是闺女啊?”老太太白了儿媳妇一眼。 左翠花轻哼一声,“我至少没有彩霞那么狼!” 郭有财最不爱听她们婆媳拌嘴,板着脸出去了。 “爸。”柳一鸣拎着一瓶酒迎上来,笑呵呵道:“爸,我刚才去县城给您买了瓶好酒,晚上咱俩喝两盅。” 郭有财看都没看他一眼,“谁是你爸?” “瞧您说的,彩霞现在是我女人,我自然得管您叫爸。”柳一鸣笑着道。 “你女人?”郭有财眯起眸子,“你们结婚了吗,有结婚证吗?” 柳一鸣面色一僵,扯扯嘴角,“只要彩霞愿意,结婚证随时都能领......” “少在这画大饼了。”郭有财啐了口痰,“搞得好像我闺女上杆着巴结你似的,离了你她还不活了?你要真心对她好,在一起过了十几年怎么不去领证?” 柳一鸣听后,尴尬地笑笑,“主要是我前妻那边......” “快拉倒吧,这又扯到前妻头上去了。”郭有财怒声打断他,“你脚踩两只船还有理了呗?十几年迟迟不肯跟前妻离婚,怎么,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万一哪天跟我闺女分了,还可以大大方方地回去跟前妻生活,对吧?” “爸,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柳一鸣急得满头冒汗。 这老不死的怎么人语不懂呢。 他说一句,这老东西就有十句等着他呢。 郭有财点燃烟袋锅,吧嗒两口,“柳一鸣,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少打家里银元的主意,如果敢偷敢抢,老子就把你的手剁下来!” 哼,在省城当军官时怎么不记得他这个丈人? 柳一鸣:“......” 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这段时间他在郭有财家过得很不顺心。 岳父岳母睁眼就骂他。 大哥大嫂甚至朝他吐口水。 遥想不久前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副团长。 可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面对老爷子劈头盖脸的谩骂,柳一鸣忍不住了。 “郭有财,你牛什么啊,你在这骂谁呢?” 柳一鸣‘哗啦’一声把酒瓶摔在地上,掐住郭有财的脖子,“老子从前再不济也是团长级别的军官,跟你说句话都是看得起你,你跟谁甩脸子呢?” “干什么,这是我家,你还想打人啊!”郭有财吓了一跳。 万万没想到柳一鸣竟然敢跟他动手。 “打的就是你,说,家里的大洋放在哪了?”柳一鸣眼眸猩红,厉声质问道。 郭彩霞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一鸣,你疯了吧,那是我爸!” “那又咋?今天见不到大洋,我就掐死这老东西!” 他现在太缺钱了,加上最近的烦心事太多,情绪难免暴躁一些。 郭彩霞眼里透着浓浓的愤恨,复仇的火焰在心头熊熊燃烧起来。 眼见柳一鸣掐着父亲的脖子,父亲马上快窒息了,她闭着眼睛喊了一声,“我知道银元藏在哪,你先放了我爸!” “你知道?”柳一鸣放松手上的力道。 “对,晚点我带你去拿!”郭彩霞点点头。 郭有财一头雾水,彩霞这是想做什么? 家里的银元早在前几年就被他当了。 哪还有什么银元啊? 柳一鸣松开郭有财,眯着眼睛看向郭彩霞,“你既然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女人,跟他果然不是一条心。 “现在告诉你也不晚。”郭彩霞回了句。 转身的刹那,她眼里闪烁着凛凛凶光,一张脸狰狞得可怕。 晚上郭大强下地回来。 一听说柳一鸣竟然敢恐吓他爸,抄起菜刀就要砍他。 “大哥,你冷静点。”郭彩霞拦住大哥,压低声音,“我有办法治他。” 她对柳一鸣的仇恨比任何人都要深。 今天,就算不要他的命,也得让他扒层皮。 晚饭时,郭彩霞给柳一鸣单独蒸了一碗鸡蛋糕。 还很体贴地滴了几滴香油。 面对全家人虎视眈眈的目光,柳一鸣轻哼道:“都看我干什么,拿到银元我就走,等我将来东山再起了,就把你们全家接到省城去享福!” “一鸣,我相信你,快趁热吃吧。”郭彩霞把小勺递过去。 “吃完饭就带我去拿东西。”柳一鸣喝了两口鸡蛋糕。 吧唧吧唧嘴,觉得味道不太对,“这鸡蛋糕怎么是苦的,你往里面加什么了?” “加香油了,你以前不最喜欢这味道吗。”郭彩霞笑容很和蔼。 柳一鸣心里一直惦记着银元,也没多想,把一碗鸡蛋糕全吃了。 饭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催促郭彩霞,“赶紧带我去拿......唔!呕!” 话还没说完,柳一鸣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的景物也影影绰绰的。 全身疯狂冒汗,腿脚像面条一般酸软无力,‘扑腾’一声就瘫在地上。 当兵出身的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被人下药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郭彩霞,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敢给我下药,郭彩霞,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全家?” 郭彩霞从门后拿了根棒槌过来,一句话都没说,照柳一鸣的胳膊就砸了下去。 “嘭!” “啊啊啊!” “柳一鸣,这一下是为了流掉的孩子!” 柳一鸣疼得撕心裂肺,额头上青筋暴起,“彩霞,住手,住手啊,我错了,我错了......” 郭彩霞皱紧眉头,再次抡起棒槌,对准柳一鸣的腿。 “嘭!” 一声闷响过后,众人明显听到一阵‘咔嚓’声。 不用猜也知道柳一鸣的腿被打断了。 “这一下,是你自私自利、威胁我家人!” “彩霞。”柳一鸣快要疼晕过去了,有气无力地哀求,“你、你放过我吧,我不要银元了,回城后我保证离你远远的,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好不好?” “呵呵。”郭彩霞冷笑一声,“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这一次,郭彩霞攥紧棒槌,直接照柳一鸣的脑门砸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又双叒叕冒灰了 郭彩霞整个人都被怒火包围。 联想到柳一鸣的自私自利,公公婆婆的欺辱打压,肚子里的骨肉离她而去,她就恨不得把柳一鸣剁成肉酱。 “彩霞,住手!”郭大强眼见情形不妙,忙拽了妹子一下。 这一棒子要是捶在柳一鸣头上,人可能就没了。 杀人就得偿命,为柳一鸣这种混蛋搭上自己的性命多不值当啊。 郭彩霞一棒槌抡空了,在柳一鸣的耳边快速划了过去。 众人看得心惊胆战。 柳一鸣更是吓得全身颤抖,差点尿裤子。 这死女人居然动了杀心。 郭彩霞随手扔了棒槌,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哥,爸,麻烦你们把这个废物抬出去,扔得远远的,今后我跟他一刀两断,没有任何瓜葛了!” 柳一鸣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虽然能接上,但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以后再想纠缠郭彩霞也得寻思寻思了。 郭大强和郭有财合力把柳一鸣抬出去,丢在郭家屯村口。 大嫂左翠花和老太太将彩霞搀扶到屋里去了。 娘家不可能长待,毕竟自己有愧于爸妈。 所以郭彩霞在家养了三天,第四天就坐车回省城了。 不依靠男人,她也一样能活下去。 顾春梅这几日也够倒霉的,这天上班她又把煤灰放冒了。 滚滚灰尘在车间飘荡起来,司机第一时间就跑了出去。 “停电了停电了!”吴丽华从操控室外跑进来。 这事儿也不能怪春梅,厂子的变压器出问题了,导致半个厂区都断电了。 眼看着源源不断的煤灰从出灰口喷涌而出,顾春梅又摁了两下停止按钮。 一点反应都没有。 “吴班长,我去上面手动关阀门!”顾春梅说完就冲出控制室。 她觉得这套操作流程就很鸡肋。 每次放冒灰,员工们就要清理半个月溢出来的煤灰。 又辛苦又埋汰。 这种电控设备一切都依赖电来完成。 一旦停电或者按钮出故障,煤灰必然会放冒。 手动阀门关上后,罐车几乎被埋到半截了。 吴丽华见状,哭的心情都有了,“好端端的,停什么电啊,这不是找活干呢吗!” 愁死了! 煤灰就跟水一样,溢出来后流得到处都是,很不好清理。 周主任和姚书琴第一时间来到现场,召集员工们开会。 “总这样不行,费时费力不说,还影响生产。” 姚书琴板着脸看向电器班长,“李班长,设备有缺陷就要改,你看看这事儿怎么弄?” 李班长无奈道:“副厂长,我是负责电器检修的,厂子突然断电,这谁也想不到啊,如果是控制箱按钮坏了我没及时维修,那是我的责任,可是......” “谁让你负责了?”姚书琴敲了敲桌子,“我是说,抛去手动关闭阀门外,怎样才能在突然断电时,可以不让出灰口继续冒灰!” 手动关闭阀门起码要十分钟时间。 这期间会喷出大量的煤灰,实在太慢了。 李班长摊摊手,“抱歉副厂长,真没别的办法。” 姚书琴一脸失望,又看向机修班长赵宝生,“赵班长,你有什么想法?厂里之前开会商量了,如果有谁能想出一个及时关停闸门的办法,厂里立刻奖励现金1000元!” 此话一出,员工们瞬间振奋起来了。 赵班长一口气说出十来个法子。 可根本经不起实践检验。 完全是馊主意。 其他人也纷纷献策。 “我建议别用自动出灰口了,人工装车算了,就算停电也不怕!” 顾春梅听后,就很无语。 放灰车间都是女员工,想要靠人力装满70多吨的罐车,估计得装到来世。 为了奖金,这种离谱的办法也说得出来。 “主任,副厂长,我建议修一条管道到水泥厂去,他们需要煤灰了,咱们在这边开闸就行了。” 因为煤灰是水泥生产的主要原材料。 罐车装满后也都送到水泥厂去了。 周主任冷着脸说,“你怎么不把管道修到天上去?水泥厂离咱们发电厂这么远,你知道修一条管道要多少钱吗?”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人挠挠脸闭嘴了。 顾春梅慢慢举起手,“主任,副厂长,我有个想法不知该说不该说。” 前世她在电视里见过一个奇妙的法子。 几乎零成本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而且效果立竿见影,还不用兴师动众地改装设备。 姚书琴面色一喜,“春梅尽管说,如果办法管用,这笔奖金就是你的了!” 她知道招娣干妈做事很沉稳。 若没想到切合实际的办法,她是不会开口的。 顾春梅笑了笑说,“可以在出灰口上安装一个闸板啊。” “开什么玩笑!”赵班长闻言,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那出灰口岂是随意改动的?稍微破一个洞,整条出灰管道都得更换,而且还影响吸尘效果!” 哼,仗着自己是副厂长家亲戚,就可以胡说八道了。 为了钱,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顾春梅也不急着反驳,她找来纸笔,在上面画了个草图递给周主任和姚书琴。 “大致就是这样的,在出灰口的末端安装闸板,闸板的一端连上绳子,平时处在开启状态。” “一旦遇到突发情况,只需拽住绳子、把闸板合上就可以了。这一套操作流程在5秒钟之内就能完成。” “既能保证不会漏灰,也不用跑到上面去手动关闭阀门,省时省力,还不依靠电!” 这办法简单粗暴又直接。 人往往愿意将事情复杂化,把自己绕进圈子里出不来。 姚书琴看完草图,内心一阵狂喜,“真别说,这办法没准真管用呢,周主任,你也看看。” 她干妈果然没让她失望。 周主任看过后,表示很认可,“这个闸门,半个点就能安装完,赵班长,你赶紧带人去办,就按照这个标准去改!” 赵宝生没吭声。 这简直是瞎胡闹。 “主任,在放灰时管道内会产生巨大的冲击力,你觉得单靠一条绳子就能把闸板拉回来吗?你拉得动吗?”赵宝生气哼哼道。 “拉得动的!”顾春梅一脸肯定。 如果拉不动,她也不会把想法说出来了,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姚书琴信得过顾春梅,吩咐赵宝生,“赵班长,你照办就是了,今天下班前带人把闸板装上。” “我不去!”赵宝生一口回绝。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奖金拿到手软 姚书琴愣了愣神,赵宝生也是厂子的老人了,平时做事最积极。 从来没违抗过她的命令。 周主任皱紧眉头,“老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连副厂长的话都不听了?” 赵宝生悻悻地瞟了顾春梅一眼,“主任,顾春梅才来厂子几天啊,就大言不惭地瞎出主意,往出灰口上安装闸板这种法子,连小孩都能想得出来,可自打建厂至今,为啥没人用这个法子?不还是不切实际嘛!”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姚书琴脸色阴沉下来,“说白了还是你能力不够,嫉妒春梅的才华,1000块钱奖金得不到,就眼红别人,这是最无能的表现!” 赵宝生听后,摊摊手,“随你怎么说,这闸板一旦安装上去,如果用不了,还得费劲拔力地拆下来,这不是脱裤子放屁是什么?” “放肆!”姚书琴‘啪’地一声拍响桌子,“赵班长,你是不是仗着自己是厂子的老人,我就不敢动你是吧?你公然对抗厂子的规定,无视领导的工作安排,信不信我现在就开除你?” 一听到‘开除’二字,赵宝生瞬间蔫了。 这年头想找个正式工作比登天还难。 他虽然厌恶顾春梅。 但不能因为嫉妒她,就把工作搞没了,太不值当。 “我照办就是了。”赵宝生红着脸,瓮声瓮气道。 一听说放灰车间要改装设备,吕厂长和其他一众领导也都到现场观摩。 机修班的人按照顾春梅的要求,在半个小时之内就把闸板装好了。 “大伙儿都退出车间哈,万一闸板合不上,当心溅你们一身灰。”顾春梅站在控制室喊道。 第一次实验,希望能成功。 控制室内挤着乌泱泱的人。 出灰口下方停着一辆四轮车。 当顾春梅按下开始按钮的刹那,中间仓内的煤灰如洪水猛兽般、顺着出灰口倾泻而出。 四轮车斗在眨眼间就被淹没了。 顾春梅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绳子,表情很凝重。 姚书琴吓得够呛,忙催促她,“春梅春梅,快拉绳子,把闸板合上啊,快!” “呵呵,恐怕是拉不动吧!”赵宝生抱着胳膊,冷嘲热讽道。 这么大的冲击力,怎么可能拽得动闸板? 冒吧,使劲冒。 最好把整个车间都埋上才好呢。 看顾春梅怎么跟厂领导们解释。 枪打出头鸟,你以为1000块钱奖金那么好拿呢? 吕厂长也急得直冒汗,眼看车间荡起一片灰尘,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命令顾春梅,“快拉绳子啊!” “咔!”顾春梅也没废话,稍一用力,就把闸板关死了。 刚才还倾泻如注的出灰口,转瞬间风平浪静,一丝丝灰尘都没漏出来。 众人愣了几秒钟,旋即控制室内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足足持续了一分钟。 顾春梅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前世她也是在电视机中看别人操作的。 自己亲自上手,心里难免没底。 好在闸板合上了,没给招娣妈丢人。 吕厂长激动得手都拍红了,“春梅啊,你真是神了,这么简单有效的法子,你是咋想出来的?”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厂子不止一次开会商讨过此事,可一直没想出有效的办法。 顾春梅抿嘴笑笑,“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那恐怕是专家级别的了,回头春梅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哈。”吕厂长心情大好。 顾春梅笑着点点头。 赵宝生见他们有说有笑的,心里愤懑极了。 冷哼一声,“机修班的,咱们走。” 他怎么就想不出这么巧妙的办法呢。 那可是1000块钱啊。 吕厂长眨眨眼,“这老赵是什么工作态度,谁招惹他了?” “不用理他。”姚书琴瞪了眼赵宝生的背影,“典型的羡慕嫉妒恨。二舅,你可要说话算数啊,春梅立了这么大的功,那奖金......” “发发发。”吕厂长哭笑不得,“不仅要发奖金,还要在厂职工面前公然表扬春梅同志一番,让职工们都向她学习!” 顾春梅笑眼弯弯,莫名其妙就挣了1000块钱,心里美美的。 拿了钱,自然是要摆几桌的。 她给家里打电话,让招娣去国营大饭店订两桌酒席。 顺便再通知夏叔和长海哥,如果得空,也一块过去。 “吃饭就免了吧,挣点钱不容易。” 下班后,顾春梅和姚书琴一起走出厂区。 顾春梅笑着道:“招娣连酒席都订好了,你回家叫上范大哥,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也行吧,正好我有两个事要跟你说。”姚书琴点点头。 上次在春梅家吃饭她本想说的,架不住老夏跟他儿子吵起来了,闹得很不愉快。 “啥事啊?”顾春梅挽起姚书琴的胳膊。 二人像姐俩似的,有说有笑地往出走,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瞧瞧,这就是典型的马屁精,只要跟领导处得好,升职加薪也只是时间问题。” 赵宝生站在不远处,一脸不服气地嘟囔。 “老赵,这话不对吧,春梅同志改装设备立了大功,吕厂长还当众表扬她了,人家靠能力和本事拿奖金,怎么就成了马屁精了?” 有人持反对意见。 “你懂个屁。”赵宝生竖起眉头,“你以为那法子是顾春梅一个人想出来的?肯定是周主任和姚副厂长在私底下研究出来的,然后把这个功劳让给顾春梅,这点小九九还看不出来?” 奖金就摆在那里,主任和副厂长怎么好意思去争夺奖金? 不得找个人来接手嘛。 “老赵,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平时就是这么揣度别人的?如果事事都像你想得那样,这天底下还有好人吗?” “不信拉倒,我懒得跟你唧唧!”赵宝生轻哼一声,骑着自行车走了。 顾春梅全然不知赵班长在背后蛐蛐她。 她追问姚书琴,“姐,到底啥事啊,你快说呀!” “真想知道啊?”姚书琴故弄玄虚地撇撇嘴。 “你不说算了,我不听了。”顾春梅佯装生气,使劲蹬自行车,把姚书琴落在后头。 “哎呀,你等等我,我说我说......” 姚书琴赶紧追上去,边骑边说,“春梅,我跟老范合计了一下,让小川和招娣结婚吧!” “吱!”顾春梅闻言,猛地停下自行车。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让小川做上门女婿? 结婚? 是不是太突然了? 招娣那丫头玩心太重,性格像个小孩子。 她愿意嫁给小川吗? 见顾春梅愣愣地看着她,姚书琴笑了笑说,“俩孩子都不小了,早点结婚也好,不然招娣天天住在你们家,小川又没媳妇,万一传出闲话就不好了。” 她和老范是打心底里认可小川的。 搬道岔子也只是暂时的,等他跟招娣稳定下来,岗位可以随时调动。 “行是行,但最好问问两个孩子的意见,小川和招娣都快处成亲兄妹了,我看这事挺难办。”顾春梅微微叹息。 “那肯定的。”姚书琴伸手拍了拍顾春梅肩膀上的灰,“如果孩子们抗拒,当父母的也不能硬把他们拴在一起,对吧!” 说完,姚书琴低下头,转了转眸子。 顾春梅‘嗯’了一声。 她观察一下姚书琴的表情,总感觉她话说一半,还有什么事没说完。 便问,“姐,你是不是还有啥事啊?” “......对。” 姚书琴犹豫半天,才开口说道:“春梅,是这样,我和老范这些年只生了三个丫头,家里一直想要个儿子。倒不是让他给我们养老送终,只是觉得有儿子陪在身边,人生才会完整。” “也怪我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三个闺女。” “现在我岁数大了,身体也不消了,老范也劝我别生了。” “你看我家那三个,念娣,来娣,招娣,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我和老范做梦都想要个儿子。” 顾春梅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招娣妈这是想让小川做上门女婿啊。 丁算是把小川嫁到老范家。 以后就得姓范了。 叫范小川。 “姐是想让小川做倒插门啊?”顾春梅脸色不太好看。 小川虽然不是她亲手养大的,但她毕竟是孩子亲妈。 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小伙子,白白给别人了,这可说不过去。 姚书琴使劲搓搓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放心,小川来我家后,我和老范一定把他当成亲儿子养,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见顾春梅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姚书琴忙拉起她的手,“说倒插门多难听啊,就当是我和老范认了一个儿子,以后咱们两家还像现在这样处着,小川一样管你叫妈,他还姓柳,还是你儿子。” 顾春梅慢慢抽出手,“姐,这事儿我恐怕做不了主,得问问小川愿不愿意。” 她如果点头答应了,小川一旦不愿意,得记恨她一辈子。 事情跟她想得一样,柳小川一听到‘上门女婿’四个字,气得像活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妈,我就算打光棍也不做上门女婿,咱家现在条件多好啊,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还有两套大房子,我是娶不起媳妇了吗,为啥要做倒插门?” 柳小川脸都气红了。 也不管姚书琴和范铁军在没在场,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对招娣就像亲妹妹一样,我不可能娶她做媳妇,更不会嫁到你们家。” “你们要是还想跟我家来往,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不然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范铁军表情纠成一团,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姚书琴同样很难堪。 她还以为小川会巴不得来他们家呢。 相比于其他人家,春梅的日子过得确实不错。 老家承包鱼塘,她跟小儿子在城里也有正经工作,吃穿不愁,工资稳定。 但在范家眼里就不够看了。 他们好歹是干部出身,挣得多,人脉广。 小川嫁进范家,将来范铁军的一切都会留给他。 他有什么不知足的? “爸,妈,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这样做,以后我还怎么来干妈家啊?”范招娣尴尬极了。 姚书琴缓过神来,忙笑着打圆场,“行了行了,既然小川不愿意,那这事儿就翻篇了。闺女,你干妈今天发了1000块钱奖金,想请咱们大吃一顿呢。” “真的?”范招娣喜笑颜开,“难怪干妈让我订酒席,原来是发财啦,真好!”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进国营大饭店。 郭店长认识顾春梅。 他还在惦记活鱼的事情,一见供货商来了,态度好的不得了。 “妹子,我给你们预留了最大的包厢,最适合家庭聚会了。” “谢谢郭店长。” “妹子,这一晃都上秋了,那活鱼......” 顾春梅心里记着呢。 她还想过几天请假回趟村,看看鱼养得咋样了。 该收网就收网。 如果卖得好,能挣到钱,那就扩张鱼塘,在鱼塘上面盖暖棚,这样冬天也可以养鱼了。 “就这两天,郭店长等我电话哈。” “好咧好咧!” 另一边,柳老太太因为拖欠医院费用,还经常辱骂护士和医生。 无故滋事,素质太低。 直接被医院轰出来了。 回到住处一看,二老吓了一跳。 只见柳一鸣像个死人似的躺在炕上。 胳膊和右腿缠着纱布,躺在那一动不动。 柳老爷子以为儿子断气了,赶忙上前叫他,“一鸣,一鸣,你、你这是咋了?好端端的怎么受伤了?彩霞呢?” 柳一鸣没死。 只是喝大了。 满身酒气。 自打从郭家屯回来后,他找了个小诊所把胳膊腿接上了。 也没说去医院看看老太太,回到家以酒度日。 浑浑噩噩过了小半个月,整个人都快废掉了。 “吵什么吵,烦死了!”柳一鸣气哼哼地坐起身,眼里满是红血丝。 “你要死啊,妈都啥样了,你管都不管,在家里灌猫尿,你还是人吗?”老太太直接吼了起来。 老爷子也窝了一肚子火,“你知不知道因为拖欠住院费,你妈都被医院撵出来了,你还有闲心在家灌酒?” 柳一鸣稍稍清醒一些,放缓语气,“妈好点了吗?” “医生都说了,好不了了,后半辈子只能坐轮椅了。”老太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这段时间一鸣不在,她顿顿吃糠咽菜。 一回到家又开始馋肉了。 柳一鸣下炕,“那你在家好好养着,我去做点饭。” “彩霞呢?”老爷子问。 柳一鸣顿了一下,“我们俩......彻底结束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跟江如月解除婚约 反正彩霞那边也给不了他多少助力,摊上兴艳那样的女儿,更是一大累赘。 所以结束了也好。 一别两宽,互不相欠。 老太太一听,瞬间冷下脸,“一鸣啊,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妈前脚刚生病,你后脚就把彩霞踹了,这往后谁来伺候我?” 老爷子也跟着埋怨,“对呗,你妈现在连厕所都上不了,端屎端尿这种活只适合彩霞来干,你把她撵走了,以后你妈吃喝拉撒都得在炕上,你受得了?” 柳一鸣心烦得要命,一张脸冷得像冰块似的。 这是他亲爹亲娘,他又不能不管。 “回头等我挣了钱,就雇个保姆来照顾你。”柳一鸣道。 “那明天就去雇保姆吧,妈想洗澡了。”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抓挠身子。 柳一鸣瞪了妈一眼,去厨房捣鼓饭菜了。 老爷子坐在炕沿边儿,吧嗒起烟袋锅,“我听村里人说,春梅包了鱼塘,那鱼养得老欢实了,这要是打上来,一网就发财了。” “哼,包鱼塘的钱还是那贱人从一鸣这里搜刮去的,要不是顾春梅瞎闹腾,咱老家的房子也不会白白给她了。” 不进城,她脑血管就不会出问题。 更不会变成残疾。 正在厨房做饭的柳一鸣听后,眼里闪过一道狠厉的光。 妈说得没错,如果顾春梅不大闹军区,他和彩霞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爸妈在乡下颐养天年,他可以顺顺利利地升正团长。 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可现在他连给妈看病的钱都没有。 吃饭都是问题。 春梅却一边上班挣工资,一边包鱼塘赚大钱。 凭什么? 柳一鸣越想越气,抓起一只碗就摔在地上。 “包鱼塘是吧,我让你包!” 他日子过不好,顾春梅也别想好过。 次日清晨,柳一鸣收拾好东西就要回村。 “你干什么去?”老爷子拦住他,“你妈想吃杀猪菜了,你去买点五花肉和酸菜回来。” 柳一鸣没好气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一顿不吃肉能死是吗?我回村一趟,厨房还有几斤小米,够你们这几天吃的。” 说完,在爸妈的一阵谩骂声中,柳一鸣气鼓鼓地走出家门。 另一边,顾春梅请范铁军两口子吃了顿饭。 因为小川很抗拒倒插门这件事,所以整顿饭下来也没人再提了。 回到家,路过夏长海家门口时,一阵争吵声传了出来。 “你个臭小子,又耍什么驴脾气?自己有家不回,跑到这儿来租房子住,你是成心气我的吧?” 今天吃饭夏卫国没来,顾春梅还以为他有急事要办呢,没想到是来训斥儿子了。 “我三十多岁的人了,想住哪就住哪,还要向你报备吗?” “长海,你听爸一句劝,抓紧跟如月丫头结婚吧,再拖下去,那丫头就不好要孩子了。我还想闭眼之前抱一抱大孙子呢,算爸求你了,求你了。” 范招娣一听,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干妈,夏姥爷咋这么拎不清啊,他是想害死长海叔吗。” 顾春梅也挺头疼的。 琢磨片刻,拉起招娣的手,“走,进去看看。” 来到客厅,就见夏卫国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瞪着儿子。 夏长海坐在沙发上,脸色同样不好看。 “春梅丫头,你来啦!”一看到顾春梅,夏卫国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夏叔,你们爷俩怎么又吵上了?”顾春梅从门后拿出笤帚,把地上摔碎的茶杯碎片扫起来。 夏卫国瞥了儿子一眼,“这逆子如果听我的话,我犯得上跟他生气吗。” “那也得分啥事啊。”顾春梅抿嘴笑笑,“夏叔,您也别怪我多嘴,真话一般都不好听,但我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装聋作哑。” 夏卫国眨眨眼,诧异道:“你看见什么了?” 这次不等顾春梅开口,招娣就抢先说道:“夏姥爷,我和干妈看见江如月跟别的男人搞破鞋了,就在百货大楼。” “什么?”夏卫国一听,瞬间沉下脸来,“丫头,这事儿可不兴乱说啊,造谣是要负责任的!” “夏姥爷,我没乱说,当时我干妈跟江如月还吵了一架,那男人知道真相后,跟江如月闹掰了,二人吵得可凶啦!” 夏卫国一屁股就瘫在沙发上,愣愣地盯着儿子。 如果如月丫头真不是正经人,自己这些年又逼着儿子娶她。 这不是在无形中牺牲了儿子十几年的大好年华吗。 只因为对战友的一句承诺,就让长海来背锅,这完全是在坑儿子啊。 夏长海表情淡淡的。 他似乎一早就知道江如月是什么样的人。 可不管跟爸怎么解释,他就是不信。 现在这话从春梅口中说出来,爸整个人像是掉进冰窟窿似的,完全僵住了。 “春梅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夏卫国艰难地开口。 顾春梅无奈道:“那男人都承认是江如月的对象了,二人相处了大半年,江如月还花了他不少钱,能有什么误会?” “那、那怎么办啊,我跟老江......” “您就别老江了,老江坟头草都长两尺多高了,您还是趁早取消婚约吧,放长海哥自由,您心里也舒坦不是?” 顾春梅拍拍老爷子的肩膀,转身给他倒了杯茶,“您不是一直想抱大孙子嘛,只要这门亲事取消,不出一年,长海哥保证能给您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 “到时您儿孙绕膝,家庭美满,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在一起生活不好吗?” 夏卫国听完,长长吐了口气。 用力拍一下大腿,站起身说,“都怪我老糊涂啊,耽误长海这么多年。我现在就去老江家一趟,婚约必须解除!” “小军呢,赶紧备车!” 老爷子风风火火地走了,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招娣晚上没吃饱,嚷嚷着让小川哥给她包馄饨吃。 也不管干妈了,甩着两条辫子就跑回家去了。 夏长海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点心、花生和各种糖块,“春梅,谢谢你了。” 如果春梅早几年出现,他是不是就不用忍受江如月这么多年了? 这样一看,他突然发现春梅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做事大大方方,自身还带着一种成熟的魅力。 “谢什么,你是我哥,我也不想让夏叔一错再错啊。” 客厅就剩他们两个人,顾春梅竟然有一丝拘谨和紧张。 夏长海笑着点点头,随手脱掉军装外套。 恰好衬衫扣子少系两个,一片结实的胸膛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第一百四十五章 敞开心扉 顾春梅脸颊一红,忙偏过头去。 “怎么了?”夏长海笑着问。 顾春梅轻咳一声,“没什么,我得回去了。” 晚饭时她跟招娣妈请假了,打算明天回村。 鱼如果养成了,还要联系货车司机徐师傅,让他帮忙把鱼运到省城来。 “时间还早,再坐一会儿吧。”他今天难得清闲。 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刚才又跟老爷子吵了一架,正想找人说说话。 顾春梅已经站起来了,见长海哥有意挽留,只好又坐下。 “其实我挺理解你的,蔡女士当年做出那样的事情,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原谅她。” 夏长海笑吟吟地看着顾春梅,“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我想听。” “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事,长海哥真的想听?”顾春梅挺意外的。 大军长居然想听她的故事,不觉得无聊吗。 夏长海道:“要想完全了解一个人,就得知道她的过去,要不......我先说?” “好啊。”顾春梅捧着茶杯靠在沙发上,让自己放松下来。 “我出生在军人家庭,我母亲当年是文工团的,跟我爸认识后就嫁给了他。” “一年十二个月,我爸几乎十一个半月都在外面,很少回家陪我们。” “我母亲身体不好,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当时我很恨我爸,恨他不帮我母亲看病,恨他不顾家,更恨他拿工作当幌子,不管我和妈妈的死活。” “每次看到别的小朋友跟着爸妈一起玩,我心里就特别羡慕,如果我母亲还活着该多好,我真的......太想念她了。” 说到这里,夏长海眼眶有些湿润,声音也渐渐哽咽起来。 顾春梅心里紧巴巴的,不知怎样安慰他好。 只能静静听着。 “所以啊,有妈的孩子肯定比没妈的孩子幸福,哪怕这份母爱来的太迟,但有总比没有好吧。” “小时候军区大院的孩子欺负我没有妈,我就跟他们打架,后来孩子的家长知道了,就扇我巴掌,骂我是野崽子。” “我跟我爸诉苦,他说小孩子打架是正常的,打着打着就长大了。” 夏长海顿了顿,苦笑一声,“你说你母亲自私自利,我爸又何尝不是?就拿江如月这件事来说,他为了那不值钱的承诺,逼迫我们两个结婚。” “我如果妥协了,牺牲的是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如果忤逆他,就是不忠不孝之人,我能怎么办?” “别人都以为我是高高在上、权势滔天的军长,其实我就是个普通男人。” “正因为位高权重,所以往往会把自己的情绪和苦楚掩藏起来,让人觉得我很坚强。” “春梅。”夏长海看向顾春梅,表情很诚恳,“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他很少对人敞开心扉。 可面对春梅时,他却忍不住想说说自己的事情。 顾春梅抿嘴一笑,“不用谢,你刚才说得对,不管我妈做过什么事,她毕竟是我妈,现在又嫁给了你父亲,只能说他们二老还挺有缘分的。” “是咱们俩很有缘分。”夏长海笑着纠正。 顾春梅忍俊不禁,“是啊,你是柳一鸣的上司,我正好要找他算账,咱们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认识了。” “你还救了我一命。” “这个......不算救吧。”顾春梅扯了扯嘴角。 她也没想到当时歹徒会放冷枪啊。 夏长海端来水壶,给顾春梅续满茶杯,“说说你吧。” 顾春梅叹口气,缓缓说道:“我爸妈是当年下乡到鲶鱼沟的,我爸身体差,我4岁那年他就走了。我妈你也知道,搞地质研究的,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她一面。” “我在村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老刘叔和老吴叔对我很好。” “我跟老刘叔学习草药知识,还偷偷上山挖药根卖。” “老吴叔教我读书识字,把我当成亲闺女养。” “小时候我性格很内向,不爱跟人说话,经常被村里人欺负。” 说着,顾春梅想起曾经在招待所那一夜的经历。 见长海哥听得很认真,她在心里琢磨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我18岁那年出过一次事,当时跟村里的几个姑娘去县城赶集,中午吃饭她们故意把我灌醉,想看我出丑,就把我扔到招待所去了。” “那天晚上有一个男人来到我房间,他好像也喝醉了,一身酒气。” “我们两个......发生了关系,不久后我就怀孕了。” “等等!”夏长海突然打断她,正色道:“这是哪一年的事情?” 顾春梅怔了怔神,“二十年前。” 夏长海在心里默算一下。 二十年前他19岁。 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因为跟父亲置气,他故意潜入一个犯罪组织做卧底。 可能是自己太年轻了,中了敌人的圈套。 在酒会上他被下了迷药,全身燥热难耐,几乎失去理智。 他逃到一家招待所。 路过一间客房时,见房门半掩着,床上躺着一位醉死过去的姑娘。 这姑娘衣不蔽体,醉得不省人事。 神志紊乱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在药物的催动下,他还是走了进去。 夜色很黑,他没看清姑娘的长相。 一番云雨过后,他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还把母亲留给他的玉坠子弄丢了。 见长海哥呆呆地望着她,顾春梅问道:“怎么了?” 夏长海尴尬地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听你这么说,你在村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确实挺难的。” 夏长海换了话题,“尤其是嫁给柳一鸣后,你既要伺候公婆,还要养活三个孩子,真的很辛苦。” 这也是他敬佩春梅的原因。 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困难,都可能被压弯脊梁,更遑论春梅还是个女人。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只要现在把日子过好就行。”顾春梅笑着摆摆手。 夏长海‘嗯’了一声,还想说什么时,范招娣忽然从门外跑进来。 “干妈干妈,有你的电话,是我妈打来的。” “什么事啊?” 范招娣笑嘻嘻道:“我干妈说要给你介绍对象,你快去接电话吧。” “啊?”顾春梅表情一懵。 这招娣妈又搞什么名堂? 她啥时候说要找对象了? 夏长海的脸瞬间拉长,冰冷的眸子猛地看向范招娣。 把丫头吓得缩起脖子,后脖颈一阵发冷。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兴国受伤住院 长海叔的眼神好恐怖诶,那样子像是要吃人似的。 顾春梅哭笑不得道:“我没让你妈帮我介绍对象啊。” “是我说的。”招娣往干妈面前凑了凑,“干妈这么优秀,就应该找个好男人疼你爱你,一个人过日子太辛苦了。” 夏长海听后,忍不住插了句,“好男人又不是大白菜,遍地都是,要找也得找个知根知底的。” 范招娣:“......” 所以长海叔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又不是给他介绍对象。 顾春梅根本没那心思找对象,让招娣告诉她妈,这事就算了。 三个儿子还没结婚呢,她着什么急? 是夜,鲶鱼沟。 柳一鸣摸黑进了村子。 他肩上扛着一个大麻袋,里面装着沉甸甸汞粉。 这东西一旦洒入鱼塘,会破坏鱼塘的水质,造成酸碱失衡。 鱼塘里的鱼会大批量死亡。 村里家家户户睡觉早,几乎没人出来活动。 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只能听见阵阵蛙鸣。 柳一鸣踅摸半天才找到那片鱼塘,黑暗中,他眼里闪烁阴冷的光。 “顾春梅,你最近太膨胀了,也该到倒霉了。” 你把我害得妻离子散,无路可走,那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凑到水边,他一脸警惕地朝四处看看,急忙解开麻袋,把汞粉往水里面倒。 鱼塘面积不小,这点汞粉倒进去不会影响所有水质。 可架不住他天天都来倒啊。 直到所有的鱼都被毒死为止。 然而,不等麻袋里的汞粉全都倒干净,身后忽然亮起一道光,“谁?干什么的?” 柳一鸣心里一突突,猛地回头看去。 就见柳兴国拿着手电筒对准他,手里还拎着一根棒子。 为了守护好鱼塘,他晚上睡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这样家里的鱼早被村民们偷没了。 “兴、兴国?” “柳一鸣,你活不起了?” 柳兴国看清他的脸后,冲过来就踹了他一脚,“你大半夜跑到我家鱼塘干什么,是想偷鱼吗?” 不对,柳一鸣住在省城。 来回路费就不少钱呢。 为了偷两条鱼大费周章地跑回来,根本犯不上。 那他想做什么? 柳一鸣咧嘴笑笑,“兴国,爸没干什么,就是想你了,回来看看你!” “少放屁,我跟你什么交情啊,用你看?” 说完,柳兴国把他拨开,走到鱼塘边一看,登时吓了一跳。 岸边还残留着一片纯白色的粉末,麻袋里还有大半下。 抓起一把放在鼻间闻了闻,柳兴国瞬间火了,“柳一鸣,你个王八蛋,你竟然敢往鱼塘里下药?你踏马是不是人啊?” “兴国,不是你想得那样。”柳一鸣满身冒冷汗。 谁能想到这小子晚上不睡觉,跑到鱼塘边来巡逻啊。 他第一次干这事就被抓住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那是怎样?这麻袋里装着什么?”柳兴国怒声质问。 “是......是给鱼增肥的营养品。” “营养品?那你吃一口试试,你家营养品有一股子化学废料的味道啊?” 一句话把柳一鸣怼得面红耳赤,杵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柳兴国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拎起那半袋子汞粉,上前抓住柳一鸣的胳膊,“走,跟我去大队,你涉嫌破坏老百姓财产,你犯法了你,等着蹲大牢吧!” “兴国兴国,爸知道错了,爸也不想这样啊,都是你妈......” “跟我妈有啥关系。”柳兴国又踹了他一脚,“拉不出屎怪地球没引力,好歹是当过副团长的人,做人做事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了?一出事就把责任往我妈身上推,你也算是男人?” 柳一鸣涨红了脸,这事一旦惊动了公安,赶上严打,他势必要坐牢。 想到这里,柳一鸣跪在地上哀求道:“兴国,你放爸走吧,爸以后再也不来了行不行?看在咱们父子一场的份上,你不能赶尽杀绝啊!” “谁跟你是父子?”柳兴国眯起眸子,“有你这样的爹,是我这辈子的耻辱。少磨叽,赶紧跟我走!” 吴老蔫这会儿才躺下,院门就被敲响了。 “谁啊?” “吴爷爷,我有急事,想用一下大队的电话。” 听到兴国的声音,吴老蔫连忙下了炕。 推开院门一看,就见兴国押着一个人站在外面。 吴老蔫怔了怔神,“兴国,出啥事了?” “吴爷爷,柳一鸣胆大包天,竟敢往我家鱼塘里下药,被我逮了个正着,我想给县城公安打个电话,把这蠢贼抓起来!” “真是一鸣啊?”吴老蔫凑过去一瞧,拍拍大腿,“嚯,你这一走十几年了,在省城又是当军官又是享清福的,现在都混到这步田地了?” 柳一鸣羞愤难当,紧紧咬着牙齿。 不行,他绝对不能坐牢,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吴老蔫叮嘱兴国,“你在这儿等会,我回屋拿大队的门钥匙。” “好!” 就在吴老蔫进屋的工夫,柳一鸣瞅准机会,一把将兴国手里的棒子抢过来。 当了这么多年兵,虽然胳膊和右腿的骨头刚接好,但实战经验还是有的。 不等兴国回过神,就听‘咚’地一声,棒子狠狠砸在兴国后脑勺上。 “你、你......” 柳兴国眼前一阵发黑,脑后传来剧烈疼痛,直接晕死过去。 趁着吴老蔫还没出来,柳一鸣撒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哎呀!兴国,你这是咋的了?”吴老蔫刚走出院门,就吓得一哆嗦,忙上前搀扶兴国,嘴里不停地喊,“老婆子,你快点去叫人,快去!” 兴国的脑袋被打破了,鲜血染红了衣襟。 吴老太太把刘会计叫来,帮兴国简单包扎一下,便套上大队的牛车,急匆匆地往县城送。 吴老蔫是看着兴国长大的,跟这孩子感情很深。 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春梅丫头回来后,他都不好交代。 电话是第二天早上打到顾春梅这的。 她本打算今天回村的,听老吴叔说兴国被打伤了,急得火烧眉毛。 “兴国怎么样了,醒过来没?”顾春梅抓着电话,颤声问道。 “还没呐,一直昏睡着,丫头啊,不行你来一趟吧,大夫说兴国情况不太好。” 顾春梅点头,“好,马上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变成植物人了? 柳一鸣,你给我等着。 看来之前她对柳一鸣还是太仁慈了。 这次,她就算失去所有,也要让柳一鸣付出代价,永远都翻不了身。 招娣见干妈撂下电话就往出走,忙追了上来,“干妈,我陪你一块去吧,我可以帮你照顾兴国哥!” 柳小川也气得不行,“妈,我这就给单位打电话请假,帮二哥讨个公道。” “你去了有什么用,抓紧上班去,招娣跟我回去就行。” 说完,顾春梅便推着自行车出去了。 小川心里七上八下的,犹豫半天,还是决定给夏姥爷打个电话。 夏卫国进江如月家,劈头盖脸就骂了江如月一顿。 不管江如月怎样哀求,她跟夏长海的亲事也无法挽回了。 回来后,夏卫国心情大好,还嘱咐媳妇,让他帮忙给长海物色一个对象。 这不,老两口一大早起来,就把家里的照片翻出来。 看着一张张大合影,二老戴上老花镜,在照片里挨个踅摸。 “哎哟,这丫头长得俊俏,是你们学校老师吧。”夏卫国指着照片中的一个女子问道。 蔡翠芳嗔了他一眼,“人家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那这个呢?” “这个出国了,全家移民!” “这个一头卷发的女生呢?” “人家有对象,下个月结婚!” 夏卫国瞬间泄气了,把照片丢到床上,“什么呀,一个个都结婚了。” 蔡翠芳哭笑不得,“就算不结婚,她们也配不上长海啊,找对象要慢慢来,宁缺毋滥嘛!” “我还急着抱孙子呢,长海过完年都40了,再不结婚可就晚了!”夏卫国跺跺脚。 “那就让他找个年轻点的呗,凭长海的长相和身份,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男人过了40岁一样可以生孩子,但女人就不太行了,很吃力。 所以只能找个年轻姑娘跟长海结婚。 夏卫国‘嗯’了一声,“这事儿你多费费心,长海也是你儿子!” “我知道。”蔡翠芳抿嘴笑笑。 恰在这时,电话响了。 夏卫国拿起听筒,兴国的声音传过来,“夏姥爷吗,我二哥被人打伤了,我妈正往医院赶呢。” “什么?”夏卫国面色一惊,“谁打的?” “是柳一鸣!” “这个龟孙子,哪家医院,我马上到!” 兴国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顾春梅和招娣赶到医院时,他还没醒过来。 吴老蔫和刘会计等人一夜没睡,一直守在病床前。 “吴叔,刘叔,你们辛苦了,兴国咋样了?”顾春梅快步走进来。 省城距离县城可不近,这一路骑车回来,快把春梅和招娣累瘫了。 吴老蔫长叹一口气,“你还是问大夫吧,我也不清楚。” “好!”顾春梅点点头,招呼闺女,“招娣,你带你吴爷爷和刘爷爷去吃个饭,妈在这里守着就行。” “知道了。” 顾春梅坐在床前,攥着儿子的手,鼻子阵阵发酸,“兴国,妈来看你了,你睁眼看看妈呀!” 柳兴国头上缠着纱布,像死过去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恰好医生来查房,见到顾春梅后,把兴国的情况讲了一遍。 “你儿子头部受到重创,主要是脑干和脑丘部位,你看。” 医生把片子拿出来,很详细地帮顾春梅讲解,“这两个部位受伤严重,会导致患者意识障碍,包括认知、思维和感知。” 顾春梅听不懂这些,追问道:“是不是脑震荡啊?” “不是,轻微的脑震荡不会导致意识障碍,只会短暂性昏迷。但你儿子已经昏睡一整夜了,合并颅内出血,脑干损伤,所以我们可以断定他是持续性意识障碍症患者。” 顾春梅还是没听明白,“所以我儿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同志。”一旁的小护士忍不住插了句,“通俗点说,你儿子变成植物人了,醒不过来了!” “你、你说什么?” 顾春梅脑袋‘嗡’地一声,只感觉眼前发黑。 要不是扶住窗台,她就晕过去了。 植物人。 这怎么可能? 前世根本没发生过这种事。 兴国今年才19岁啊,年富力强,正是拼搏奋斗的好年纪。 如果就这么一病不起,常年缠绵病榻,那他一辈子就毁了。 想到这里,顾春梅抓住医生的手,“大夫,有没有补救的办法啊,只要能治好我儿子,花多少钱都行。” “同志,咱们县城的医院条件有限,我们也不敢下断论你儿子会永远醒不过来。最好还是转到省城的大医院再检查一下,他们医疗条件好,用的也是进口药,治愈的几率也更大一些!” 医生说得很诚恳。 植物人苏醒过来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但不能什么事情都依靠奇迹。 治病救人讲究的是实事求是。 顾春梅心慌的厉害,一脸颓然地点点头,“好,谢谢大夫了,我马上就去办转院手续。” 夏卫国是坐着吉普车来的,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县医院了。 二老跌跌撞撞地冲进病房。 见春梅一个人坐在床边,脸上挂着绝望,蔡翠芳心疼坏了,“梅梅,兴国他......” “你怎么来了?”顾春梅眼神如刀。 她已经够烦的了,这老太太还跟着来添堵。 蔡翠芳天生就是爱哭的体质,这会儿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是、是小川给我们打的电话。” “春梅啊,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兴国到底咋样了?”夏卫国急声问道。 顾春梅把医生的话重复一遍。 蔡翠芳一听,吓得直接瘫软在夏卫国怀中,“真是作孽啊,老夏,你快联系钱局长,让他发通缉令,把柳一鸣抓起来!” 军区对柳一鸣的处罚还是太轻了。 早知道他是这么危险的人,就该枪决他。 夏卫国点点头,“回头我联系老钱,眼下先把兴国送到省城医院去吧。” 他认识军区医院的潘院长,那是一位很权威的专家。 蔡翠芳也认识几个留洋回来的主治医生,直接在医院就给他们打起了电话。 “老吴叔,家里的鱼塘就拜托您了。” 吴老蔫吃饭回来,顾春梅把他叫到楼梯口。 从兜子里拿出200块钱,“这钱老吴叔收好,就当是我雇你照看鱼塘,麻烦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柳一鸣,我要你的命 吴老蔫愣了愣神,忙把钱推回去,“春梅,你这是干什么,乡里乡亲的,又赶上兴国出事,我哪能要你的钱呢!” 这不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吗。 “老吴叔,这一码归一码,帮着照看三两天还成,如果长期帮忙,就得给钱了。” 她知道,老吴叔有养鱼的经验。 而且为人厚道,正直本分,不会偷吃家里的鱼。 更不会拿出去倒卖。 顾春梅唏嘘一口气,接着道:“吴叔也看见了,兴国这种情况,肯定要耗在医院里的,这200块钱是买鱼饲料用的,另外我每个月再给吴叔100块钱辛苦费,您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眼下到了收鱼的季节,后续会有很事情需要老吴叔帮忙。 所以必须找个信得过的人才行。 “哎呀,这、这太多了。”吴老蔫不肯要,“如果一定要给,你一个月给我20块钱就行。” “给您您就拿着,我先去帮兴国收拾东西。” 顾春梅心里惦记着儿子,说完就要走。 吴老蔫忙叫住她,“丫头,这里还有半袋子汞粉,可能是柳一鸣作案留下的,你拿回去交给公安吧!” 他把半袋子汞粉拎过来,嘴里不停地骂,“柳一鸣这个混蛋,居然干出这种丧良心的事,要不是兴国发现的及时,鱼塘里的鱼就被毒死了。” 顾春梅接过袋子,抓出一把汞粉闻了闻,脸都气白了,“柳一鸣,这次我非让你把牢底坐穿不可!” 夏卫国办好了转院手续,回到病房把柳兴国背到吉普车上。 招娣买了暖壶和被子,哭哭啼啼地跟出来。 干妈跟她闲聊时说过,等这茬鱼收完,卖了钱,就让兴国哥也到省城来。 家里的鱼塘雇人看管就行。 到时西屋留给二哥住,她跟干妈睡东屋。 小川哥住后屋。 谁知兴国哥一天福都没享到,就出了这档子事。 如果他真的变成植物人,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干妈得多伤心啊。 “丫头,你别哭了,把被子盖你二哥身上。”夏卫国交代道。 “好。”招娣擦擦眼泪,猫腰钻进车后座。 顾春梅手里拿着一堆化验单和胶片,见老二昏睡不醒的样子,她的心如刀剜般疼痛。 蔡翠芳本想安慰她几句,又怕春梅烦她,只能嘱咐司机快点开。 因为提前跟军区医院取得联系。 吉普车刚开到门口,潘院长便带着两名主治医生迎上来。 护士推着一张急救床,直接把兴国送到急诊室去了。 夏卫国叮嘱潘院长,“老潘啊,这位患者是我的外孙子,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治好,有什么好药尽管用,费用我全包了!” 潘院长今年有60多岁了,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很儒雅,“老夏,你别急,患者既然送来了,我们肯定会尽全力抢救的,你们先去我办公室等着,我看看患者是什么情况。” “麻烦了。”夏卫国点点头。 军区医院在省城算是比较权威的医院了,院内有不少著名专家。 一听说老首长的外孙子受伤了,几名专家在潘院长的召集下开会,商讨治疗方案。 “梅梅,兴国不会有事的。” 蔡翠芳见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纠痛极了。 慢慢凑过来道:“这里如果治不了,咱们就带兴国去京城治,京城治不了,咱就去广深,去国外,直到孩子醒过来为止。” 顾春梅低着头没吭声。 她在想柳一鸣犯事后,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二老还在省城,柳一鸣就跑不远。 “你夏叔已经跟钱局长联系了,那半袋子汞粉也送到公安局去了,他们只要立案调查,肯定能把柳一鸣抓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次不把柳一鸣关进牢房,妈都咽不下这口恶气。” 蔡翠芳悄悄拉起女儿的手,声音很温柔,“梅梅,不管到什么时候,妈都会陪着你,再也不......” “你说完了吗?”顾春梅触电一般抽出手来,“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你先回去吧!” 蔡翠芳没想到女儿这么抗拒她,咬咬嘴唇,把一肚子话又憋了回去。 里里外外检查了小半天,潘院长连午饭都没吃,急忙回到办公室。 “院长,辛苦您了,我儿子咋样了?”顾春梅追问。 潘院长喝了口水,“情况不太好,还有待观察,这种病最适合保守治疗,用什么药都不管用,得慢慢养着。” 范招娣听得满头雾水,“所以我二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不好说,可能三年,也可能十年,脑损伤造成的后果你们也清楚,但也要因人而异。如果患者身体强壮,年纪又轻,没准儿一两个月醒过来也有可能。”潘院长很耐心地回道。 顾春梅听完,倒吸一口凉气。 她能重活一次,本身就是奇迹。 真希望这个奇迹能让给兴国。 他还太年轻了,不能瘫在床上一辈子啊。 蔡翠芳道:“要不要请个护工啊,兴国这种情况得有人照看他,我认识几个不错的护工,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回头我叫她们过来。” “不用了。”顾春梅一口回绝,“我来照顾兴国。” “你照顾他,还怎么上班啊,这病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 人总得向前看啊。 要是兴国永远沉睡下去,春梅不能撇家舍业伺候他一辈子吧。 “不用你管,你忙你的去!”就算请人,也该是她来请,蔡翠芳在这里急于表现,只会让她更心烦。 潘院长一边看片子,眼睛一边瞄着蔡翠芳和顾春梅。 明明是母女关系,感情却搞得这么僵。 兴国被转移到病房去了,顾春梅把日常用品买齐,还租了一张小床。 白天时折叠收起来,晚上可以睡觉用。 “妈!”天将擦黑时,柳兴发火急火燎地冲进病房,跑得满头冒汗。 小川跟在他后头。 “妈,老二咋样了?” 顾春梅愣了一下,“你咋来了?” “是老三给我打的电话。”兴发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二弟,眼圈瞬间红了。 柳一鸣,要是让我逮到你,非要你的命不可。 小川也扑到床边,大声呼喊,“二哥,二哥你醒醒啊,我是小川,二哥!” “别喊了,让他睡吧。”顾春梅微微叹息。 兴发攥紧拳头,咬着牙问,“妈,柳一鸣人在哪,我要杀了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请护工帮忙 顾春梅又何尝不想让柳一鸣付出代价? 指望公安抓住他,需要一定时间。 柳一鸣毕竟当过兵,反侦察能力很强。 如果一直不露面,想抓住他很难。 所以顾春梅想用自己的办法试一试。 “他还在逃,老大老二,你们最近出门要机灵点,下班就回家,哪都别去。” 万一柳一鸣狗急跳墙,被逼得无路可走,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兴发压下心头的怒火,“妈,要不我跟厂子请个长假,我来照顾老二吧,你一个人在这太辛苦了。” “还有我呢。”招娣举起手,“我跟干妈商量好了,白天有我照顾二哥,黑天干妈来。” 柳小川白了她一眼,“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快点回家去,别让你爸妈着急。” 二哥出事后,招娣帮着跑前跑后出了不少力。 这丫头毕竟不是他们老柳家的人,哪能让她白干活呢。 招娣吐吐舌头,“我是自愿的,你少管!” “妈,我觉得还是请个护工吧,不然你身体也吃不消啊。”柳兴发心疼老妈。 再说了,妈工作才稳定下来,要是长期请假,厂子那边也不好交代。 顾春梅‘嗯’了一声,“这事儿明天再说,你们还没吃饭吧,小川,你去外面买点饭回来,吃完后你们先回家去住,明早该上班的上班,别往医院跑了。” “妈,你一个人在这儿太辛苦了,我、我......”兴发鼻子一阵发酸。 “听话,又不是上刑场,哭什么哭?”顾春梅横了儿子一眼。 次日一早,夏长海来了。 跟他一块来的还有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长得水灵灵的。 顾春梅很诧异,“长海哥,这位是?” “我下属家的孩子,是学护工专业的,让她帮忙照顾兴国吧。” 说完,夏长海看向关美玲,“玲玲,这位是顾阿姨。” “顾阿姨好。”关美玲很礼貌地鞠了一躬,笑眼弯弯道:“以后顾阿姨就把兴国哥交给我吧,我很会照顾人的。” “玲玲刚刚中专毕业,眼下还没工作,正好兴国住院,我就让玲玲过来帮忙了。”夏长海笑着道。 顾春梅点点头,“行是行,但这工钱怎么算呀?” 她也不知道一个月个护工开多少钱。 听说不便宜。 夏长海拍拍她肩膀,“工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都处理好了。” “是啊顾阿姨,您就给我一次实践的机会吧,我不要工钱的。”他爸能顺利升到连长,全靠夏军长帮衬着。 这么好的报答机会,她怎么可能要钱呢。 顾春梅抿嘴笑笑,拽了夏长海一下,“长海哥,我想跟你说件事。” “出来说吧。” 走廊上,顾春梅把捉拿柳一鸣的计划讲了一遍。 夏长海听后,隐隐有些担心,“你确定这样能抓住他?” 柳一鸣现在可不是从前的部队军官了。 现在的他全身带刺,危险得很。 让春梅以身涉险,夏长海很不放心。 “不这样做,柳一鸣就不可能露头,公安抓他也有难度,长海哥只要跟我配合好,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顾春梅一脸笃定道。 夏长海犹豫片刻,点点头,“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病房内,关美玲帮兴国翻了个身,然后投湿毛巾,帮他擦背。 然后手法娴熟地给兴国进行按摩,从脚一直按到头。 招娣帮不上什么忙,就站在一旁看着,“那个......美玲姐姐,如果兴国哥想上厕所怎么办,大的!” “这个简单呀。”一问到自己专业的问题,关美玲回答的很全面,“要准备护理垫和垃圾袋,还要帮患者擦爽身粉,免得长痔疮。” 一想到那个画面,范招娣本能地捂住鼻子,“你不嫌臭吗?” “这是我的工作呀,我平时还要帮患者洗澡呢,身上的任何部位都看得到。不能因为不好意思就不做呀,你说是吧!”关美玲笑眯眯道。 招娣点点头,“也对啊。就是可惜兴国哥这个人,长得好,身材好,本来是大有作为的人,却变成植物人了。” 她这么一提醒,关美玲才猛地发现,柳兴国长得确实很好看。 虽然闭着眼,但五官轮廓却如古雕刻画般俊朗帅气。 结实的胸膛,健硕的肌肉,高挑的鼻梁。 怎么看都很顺眼。 关美玲在心里暗自窃喜。 她第一次照顾的患者,就是一位帅小伙,看来自己是赚到了。 察觉到她不怀好意的眼神,范招娣板着脸提醒道:“美玲姐,你不许打歪主意,只管照顾好兴国哥,其他的事情不要想!” 她以前看到报纸上说,有的女护工就偷偷猥亵患者。 被曝光出来后,这行当的口碑就很不好。 关美玲听后,被逗得‘咯咯’笑起来,“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你看我像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吗?” “我妈说过,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你注意点就是了。”范招娣白了她一眼。 兴国还有很多贴身物品留在村里,顾春梅想去收拾一下。 医生说了,先让兴国住半个月院。 如果没什么问题了,可以回家去休养。 所以顾春梅要做好长远打算。 正好兴发还没走,顾春梅想让他陪自己一块回村。 “这点小事交给我就好了。”夏长海听说后,看向兴发,“我正要去县城办点事,顺道帮你把东西带回来,兴发,你跟我一块去吧。” 每次见到柳兴发,他都想跟这孩子多待一会儿。 顾春梅还要去柳一鸣的住处一趟,“那就麻烦长海哥了。” “客气什么。”夏长海扬起嘴角,把周小军叫来,让他备车。 吉普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发动机传出阵阵轰鸣声。 柳兴发还是第一次跟夏军长坐得这么近,心里隐隐有点紧张,不知说什么好。 二人都坐在后座,全程没有交流。 车子驶进鲶鱼沟,在家门口停下。 “夏叔叔进屋坐一会儿,我去帮老二收拾东西。” “好,你忙你的。” 兴发去二弟的房间装东西,夏长海在前屋坐了片刻,起身溜达到顾春梅的屋子。 二老搬出去后,她把房子拾掇得很干净。 还将自己少女时期的照片拿出来,镶在相框内。 夏长海随手拿起一个相框,仔细端详片刻。 看着照片中阳光明媚、灿若骄阳的少女,夏长海突然想起那个被人下药的夜晚。 他记得朦胧中那个女孩的大概轮廓,跟相片中的少女几乎一模一样。 夏长海按捺住内心的疑惑,又朝梳妆柜看去。 椭圆形的梳妆镜旁,赫然挂着一个玉坠子。 “这是......”夏长海瞪大眸子,惊骇万分。 第一百五十章 嫁了个好男人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玉坠,反复看了几遍。 万分肯定这枚玉坠子是他的物件。 当年在招待所跟那个女孩发生关系后,他逃也似的离开了。 因为走得太匆忙,把母亲给他的玉坠子弄丢了。 没想到却出现在春梅家里。 “夏叔叔,怎么了?”兴发收拾好东西走过来。 夏长海心潮起伏,表情很激动,“兴发,这玉坠子是谁的东西?” “是我妈的,她还特意叮嘱我,让我回村把这东西带去。”兴发笑着道。 夏长海点点头,盯着兴发看了片刻,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脸。 兴发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夏叔,你这是......” 他怎么感觉夏叔看他的眼神不对呢。 怪瘆人的。 夏长海抿嘴笑笑,“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 “咱走吧,记得把门锁好。” 吉普车驶出村子,一棵大杨树下冒出一个人影。 只见柳兴艳望着远去的吉普车,眼里溢满了恨意。 自从被绑到鲶鱼沟后,她就成了王宝根的媳妇。 二人早已生米煮成熟饭了。 黄大喇叭每天像防贼似的盯着她,就怕她偷偷跑回城里去。 好在宝根对她知冷知热,很体贴。 但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明明都考上大学了,只要交了学费,办好入学手续,她就是鲶鱼沟的第一个大学生。 怪就怪爷爷奶奶见钱眼开,招呼都不打就把她卖到老王家。 区区500块钱违约金,如果柳一鸣和郭彩霞痛快把钱赔给宝根妈,她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哼,两个老不死的,你们给我等着,你们毁了我的人生,我就让你们拿命来赔!” 柳兴艳眯起眸子,咬着牙喃喃自语。 听说二哥兴国被打进医院了,好像变成了植物人。 柳兴艳心里一阵狂喜。 活该,这就是报应。 自己的妹妹被强娶了,二哥管都不管。 就任由老王家欺负她。 这回好了吧,二哥瘫痪在床,可能一辈子都要昏睡过去,看顾春梅还嘚瑟不。 他们但凡有人愿意出钱赎她,她的人生也不会这般凄惨了。 “哎呀,兴艳,你咋跑到这儿来了!” 黄大喇叭突然出现在兴艳身后,跑得气喘吁吁,“你说说你,跟宝根结婚这么久了,一点当媳妇的样都没有,也不看看几点了,还不快回去做饭?指望我这个婆婆伺候你啊,你想得美!” 柳兴艳心烦的要命,“一顿不吃能饿死吗?以前我没嫁到你们家,你们还不吃饭了?” “嘿!你个小浪蹄子,你跟谁龇牙瞪眼呢?” 黄大喇叭竖起眉头,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给你脸了是吧,你满村子问问,谁家儿媳妇不洗衣做饭,谁家儿媳妇不帮着婆婆做家务?” “怎么,以为自己考上大学就高人一等了?” “我呸!柳兴艳,你真把自己当成金凤凰了?” “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只土鸡,泥腿子,乡巴佬,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要想让我看得起你,你就乖乖听我的话,趁早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不然,我一天打你八遍,天天让你饿肚子,你看我敢不敢!” 黄大喇叭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手还不老实地在兴艳身上又捶又打,“给我滚回家做饭去,再敢跟我翻蹄亮掌,以后连门都不让你出!” 柳兴艳心里火冒三丈,恨不得找一把刀杀了这个老太婆。 她如果去读大学,可不就是村里的金凤凰吗。 柳一鸣,郭彩霞,顾春梅,还有那两个老不死的。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她的仇人。 是他们毁了自己的人生。 赶上宝根下地回来,见兴艳气哼哼地做饭,脸上还残留着巴掌印。 宝根心疼坏了,“媳妇,我妈又打你了?” “你瞎?看不见?” 柳兴艳像吃了枪药似的,把一肚子火气都撒在丈夫身上,“王宝根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是喜欢你才嫁给你的,你们家强行把我绑回来,这是犯法的,我去公安局一告一个准!” “你妈要是再敢跟我动手动脚的,我就告她虐待儿媳妇,让她下大狱!” 王宝根被喷得脸红脖子粗。 如果有得选,他也不想娶柳兴艳这样的女人当媳妇。 可婚姻由不得他做主。 妈说啥就是啥。 “叫唤啥呢,饭做好没?”黄大喇叭背着手走进来。 柳兴艳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儿地挥舞着锅铲子,把铁锅敲打得叮当响。 黄大喇叭见状,抄起笤帚就冲过去,“小骚、妖精,你反天了你,我打死你算了!” “妈!”王宝根拦住妈,皱着眉头道:“你能不能对兴艳好点?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又不是卖到咱家的丫鬟,你整天非打即骂,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要什么感受?你的任务就是快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黄大喇叭叉着腰喊道。 王宝根冷哼一声,“我如果不生呢,你就把兴艳撵出去?与其这样,倒不如趁早分家,我早跟你过够了!” 黄大喇叭听完,愣了两秒钟。 旋即大巴掌像雨点似的落在儿子脸上,“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都敢跟老娘提分家了,是不是那个狐狸精撺掇你的?你说啊,说啊!” “你够了!”王宝根怒吼一声,攥住妈的手,“有完没完了?你这样式的,谁愿意给你当儿媳妇?” 说完,王宝根看向兴艳,“你回屋去,今天这顿饭让我妈做,不做也行,大伙儿一起挨饿,谁都别吃了!” 柳兴艳怔在原地。 她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八竿子打不出个屁的丈夫,居然也有强硬的一面。 “逆子啊,简直是逆子!”黄大喇叭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大腿,“我养了个狼崽子啊,大伙儿都来看看吧,儿子要杀娘了,杀娘了!” 王宝根懒得跟她犟犟,转身拉起媳妇的手,“跟我回屋,等着吃饭!” 兴艳眼眶微红,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地涌上来,捂着脸嚎啕痛哭。 “哭什么。”王宝根把她抱到炕上,拍拍她的头,“以后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说,我毕竟是你男人。要是在家受欺负,明天你跟我下地去,赶上秋收,我教你掰苞米,割麦子,好不好?” 柳兴艳点点头,眼里却闪过一抹晦暗的光。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放长线钓大鱼 如果让宝根去对付那两个老东西,就不用自己出手了。 哪怕搞出人命,也是宝根干的,跟自己没关系。 想到这里,柳兴艳依偎在丈夫怀中,柔情细语地问,“宝根,你喜欢我吗?” 王宝根表情一呆,“没头没尾的,问我这个干啥?” 柳兴艳抬起头,“我就问你喜不喜欢我,你回答我就好。” 王宝根抿了抿嘴唇,想了片刻,“你都嫁给我了,我当然喜欢你了。” “既然喜欢我,你能帮我做件事吗?”兴艳伸出手,在丈夫胸口上画圈圈。 王宝根诧异,“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好不好!”兴艳像条蛇似的,环抱住王宝根,很主动地吻上去。 王宝根哪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啊,当即把她摁在炕上,迫不及待地脱衣服。 兴艳平时高冷得很,碰都不让他碰。 也就结婚当晚兴艳被灌醉了,他才有机会圆房。 “急什么,你还没答应我呢。”柳兴艳娇嗔如媚,推了男人一下。 王宝根精虫上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我答应你!” “你真好。”柳兴艳莞尔一笑,直接起身把男人压在身下,“别动,我来伺候你!” 黄大喇叭正在厨房做饭。 听到里屋传出阵阵奇怪的叫声,她直接啐了口唾沫。 “不要脸的小骚、妖精,天还没黑呢就忍不住了,窗帘都不知拉上。” 也好,早点把孩子生出生,她也能早点抱孙子了。 次日一早,顾春梅到供销社买了一堆吃的,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来到柳一鸣的住处。 要不是想早点抓住柳一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来这地方。 今天顾春梅特意打扮了一下。 戴上金镯子,金项链,金镏子。 头发绾在脑后,插了根锃亮的金簪子。 她一出现,简直是珠光宝气,大姑娘小媳妇见了都羡慕不已。 这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自从柳一鸣走后,二老顿顿都喝小米粥,连咸菜都没有。 现在老太太一闻到小米粥的味道就想吐。 “老头子,一鸣怎么还不回来啊,我想吃肉了。” 柳老太太瘫在炕上,一想到软糯可口的红烧肉,就馋得直咽口水。 柳老爷子拧着眉头,“馋死鬼托生,家里穷得叮当响,等那几斤小米吃没后,咱俩就得喝西北风去,还想着吃肉呢,你干脆把我吃了算了!” 老太太舔舔嘴唇,“老头子,一鸣不会不管咱们了吧?” “他敢!”老爷子轻哼一声,“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他好歹是家里的长子,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他就走,惹急了老子就去政府告他,让他出名!” 顾春梅站在门外听了片刻,看来柳一鸣没回家。 正好可以放长线钓大鱼了。 推门走进去,柳老爷子吓了一跳。 瞪着眼睛看半天才反应过来,“顾春梅,你来干什么?” 老太太也气得不行,躺在炕上直嚷嚷,“让她滚出去,这里不欢迎她,滚!” 顾春梅也不恼,把买来的东西放在炕上,笑着道:“好歹是婆媳一场,知道你们二老日子不好过,我顺路过来给你们买点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兜子,把里面的猪蹄子、烤鸭和烧鸡等熟食拿出来。 老太太都快馋哭了,嘴上却不依不饶,“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不吃你买的东西,拿走,通通拿走!” 说不定这熟食里面放毒药了,就想毒死他们呢。 柳老爷子却不这样想。 他是真的饿了。 自打老婆子生病住院后,他都多久没见荤腥了。 这送上门的大鱼大肉如果不吃,都对不起自己的胃。 “哎呀,老婆子,春梅也是一片好心,你跟她计较啥呢。” 说着,老爷子拿起烧鸡,直接把鸡腿撕下来,咬了一大口,“嗯,烀入味儿了,真香啊。老婆子,你也尝尝!” 柳老太太口水早都泛滥了。 内心象征性地挣扎一下,气哼哼道:“给我拿个猪蹄子!” 她下身瘫痪,上身还是能动弹的。 柳老爷子把她搀扶起来,让她靠在被垛上。 然后拿起一只猪蹄子递过去,“可烂糊了,还热乎着呐!” 老太太抱着猪蹄子就啃了起来,眼睛却在身上扫了扫去。 这贱人看着真贵气啊。 穿金戴银的。 别的不说,就她手腕上的金镯子,就能卖几百块钱。 “慢点吃,我去给你们倒点水。”顾春梅只字不提兴国受伤的事情,去厨房烧了热水,给二老泡壶热茶端过来。 老太太越想越不对劲,冷着脸问道:“顾春梅,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有话就快点说,少跟我们卖关子!” 怎么有一种把猪喂饱,然后宰了的感觉呢。 顾春梅微微一笑,“我能打什么算盘,咱们好歹在一起生活十几年,感情早都处出来了,不能说断就断啊。对了,一鸣呢,没在家吗?” “谁知道他去哪了,走了好几天了。”老爷子赌气囊塞地说。 “行,你们慢慢吃,我明天再过来!”顾春梅起身就要走。 老爷子没吃饱,生怕她不来,“春梅啊,你现在真的变了,爸妈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大人有大量,就把那些事忘了吧。” 顾春梅面带微笑,心里却一阵恶心。 忘了? 怎么可能忘掉? “好。”顾春梅点点头,“要不是因为我,一鸣也不会被军区开除了,我也有责任。” 老太太一听,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春梅,你这样想就对了,等一鸣回来,我就让他跟你复婚,那郭彩霞算是什么东西,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顾春梅:“......” 一连三天,顾春梅都准时过来。 鸡鸭鱼肉不断,吃得二老满嘴流油。 “你说春梅哪来那么多钱啊,那金项链亮闪闪的,得值一千来块钱。” 老太太很嫉妒。 等春梅下次过来,她高低把项链要来。 “还不是从一鸣手里讹来的钱,就凭她那点工资,别说买金镯子金项链了,她连发卡都买不起!” “不对啊,春梅在省城买了房子,又在老家包了鱼塘,按理说她手里的钱早都花没了。” “那就不知道了,但我敢肯定,那贱人现在富得流油,恐怕手里攥着大钱呢。” “是啊,你瞧她那身衣服,又洋气又好看,还有那双皮靴,真带劲!” 夜色下,二老在屋里低声蛐蛐。 全然不知窗外站着一个人。 把二老的话听得真真切切。 第一百五十二章 糖衣炮弹的诱惑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出逃在外的柳一鸣。 一晃在外面躲了好几天,他忍冻挨饿,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他全然不知兴国被打成植物人了。 只以为自己给鱼塘下药,惊动了公安。 毕竟兴国身强体壮的,被打一棒子又能怎样? 一个大小伙子哪有那么脆弱? 二老坐在屋内,正在剥鸡蛋吃。 柳老爷子还把顾春梅买来的猪肘子炖上了。 往里面放了不少白糖。 肘子出锅后表皮晶亮,肉质软糯。 一阵阵肉香味飘出窗外,馋得柳一鸣直淌哈喇子。 柳老太太一口就把鸡蛋吞进去了,打着嗝说,“那贱人天天给咱们送好吃的,到底图啥呢,难道是良心发现了,真想跟一鸣复婚?” 老爷子把肘子皮撕下来扔进嘴里,“这城里人都势利眼,顾春梅马上快四十岁了,又生过孩子,什么样的男人愿意娶她?恐怕是觉得太辛苦了,才想跟一鸣复婚的!” “别瞎分析了,就春梅现在的条件,好男人随便挑,想结婚就结婚,何必回来找一鸣呢?”老太太觉得不对劲。 老爷子也琢磨不透。 但只要春梅每天来给他们送吃的,别的事他也懒得想了。 窗外的柳一鸣眸光锃亮,一张阴鸷的脸布满了狡黠之色。 看来春梅现在变成富婆了。 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只要逮住她,索要一笔钱,紧巴巴的日子马上就会缓解。 “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自从春梅跟夏家交好后,这钱包是越来越鼓了。” 夏家在省城根底深厚,家族显赫,功勋累累,自然是不缺钱的。 瞧春梅跟夏长海眉来眼去的样子,这两个人很可能已经上床了。 “呸!真不要脸!”柳一鸣忍不住骂了一句。 “谁呀?”老太太听到动静,忙吩咐老伴,“老头子,你出去看看,是不是老大回来了?” 老爷子趿拉着黄胶鞋跑出来,院内空空如也,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翌日,顾春梅又买了米面过来,活鸡也抓了五只。 叮嘱二老,“这母鸡是留着下蛋用的,平时撒点苞米就养活了。大米和白面各50斤,够你们吃到上冻的。我还买了点猪肉皮,闲下来时熬点皮冻蘸蒜酱吃。” 顾春梅把买来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放到厨房去了。 “春梅呀,你对我们这么贴心,我和你婆婆都不知咋感谢你好了。”老爷子跟在顾春梅身后,不停地搓手。 “不用谢,家里没钱了吧,这样,我给你们拿点!” 顾春梅说着,从兜子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在二老的注视下,她从信封中抽出整整一沓大团结。 厚墩墩、沉甸甸的,全是崭新的票子。 老太太差点惊掉下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爷子更是一脸呆滞,像被点穴似的,盯着票子一动不动。 我的妈呀,春梅也太阔绰了吧。 这一沓钱,起码有两三千块。 看来他们猜得没错,春梅的确成富婆了。 因为良心过不去,才对他们这么好的。 柳老太太在炕上蠕动两下,乐出一脸褶子,“春梅,你这是干啥,我们哪能花你的钱呢!” “就是就是。”老爷子佯装附和,心里却恨不得把这一沓钱全抢走。 顾春梅用眼角余光瞄着二老,嘴角微微上扬。 数出五张大团结塞给老爷子,“这钱你留着买菜用,不是愿意喝酒吗,抽空去供销社买两瓶好酒喝。反正我天天过来,没钱了就跟我说哈,千万别客气!” 老太太激动得直掉眼泪,“春梅,妈以前看错你了,你是个知道感恩的好孩子,怪就怪我儿子有眼无珠,不识好赖人,一心带着郭彩霞去随军。” 顾春梅闻言,眼神变了变。 这是典型的自己一身毛,还说别人是妖怪。 当初要不是金翠莲极力撺掇柳一鸣,让他带着弟媳妇去随军,郭彩霞又怎会风光这么多年? 顾春梅面上不显,笑了笑说,“过去就过去了,别提了。” “郭彩霞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和你爸也不至于这么操心了。”老太太叹了口气。 顾春梅没搭话。 眼看时间不早了,便拿上兜子打算回去。 老爷子忙拦住她,“春梅,你这忙活一下午了,在家里吃顿饭吧。” “不了,我回去吃,明个儿再来看你们。” 走出屋子,天色已经黑透了。 顾春梅朝院墙的柴火垛瞥了一眼。 那里隐隐有一道人影在暗处躲着。 她看破不说破,骑上自行车大大方方地离开了。 走后不久,柳一鸣从柴火垛后面露出脑袋。 再次凑到窗户前,偷偷朝里面看去。 老爷子把五张大团结拿出来,乐得合不拢嘴,“春梅真行啊,变成款婆了还没忘了咱们。你瞧见那信封没,里面装着厚厚一沓钱,真眼馋呐!” “那可不,这五十块钱,都赶上工人一个月工资了,春梅出手可真大方。”老太太眯起眼睛,开始憧憬起自己未来的生活。 有春梅照拂他们,她觉得自己能多活三十年。 窗外的柳一鸣看得直眼红。 春梅确实富了。 这也愈发坚定他打劫顾春梅的想法。 做这事不能太草率,还得多观察几天。 谁知道春梅是不是故意在这钓鱼呢。 万一她跟公安和夏长海商量好了,专门蹲他,他不是自投罗网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顾春梅像上班似的,准时下午过来,天黑才走。 二老的生活得到飞一般的改善。 对顾春梅感恩戴德,就差给她立个排位供起来了。 兴国这头也办出院了,医院建议他回家养着。 至于什么时候醒过来,全凭天意。 “顾阿姨,放着我来吧。”关美玲勤快得很,大事小事全包了。 这段时间她把兴国照顾得非常好,乍眼一瞧,兴国脸都胖圆了。 顾春梅笑着道:“玲玲,辛苦你了,月底姨给你发工资,不能让你白忙活!” 关美玲一听,直接噘起嘴,“顾阿姨,我一早就说了,不要您的工钱,我是自愿照顾兴国哥的。您要给我钱,我以后就不来了。” 顾春梅忍俊不禁,不给钱也行,总得给丫头买点东西吧。 上午正好没事,她叫上招娣,娘俩又去百货大楼购物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鱼儿咬钩了 姚书琴考虑到春梅家里的特殊情况,主动给她申请了两个月假。 期间没有工资。 小川上班去了,家里只剩下关美玲和柳兴国两个人。 丫头闲的没事,把兴国的笔记本拿出来翻看。 虽然知道偷看别人日记不好,但她实在想多了解兴国一些。 笔记本上大多记录着鱼塘的养殖状况。 里面也有一些心情随笔。 关美玲捧着本子看得如痴如醉。 没想到兴国哥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笔记中他把鲶鱼沟描绘得像人间天堂一样。 远山如黛,绿水缠绵。 字里行间都透着他对家乡的热爱和故土的深情。 “写得真好呀!”关美玲不知不觉竟然流下泪来。 兴国哥的笔记没有太多的华丽辞藻。 他用最简单、最质朴的语言,把故乡的风土人情和特色描摹得淋漓尽致,扣人心弦。 “兴国哥。”关美玲合上笔记本,看向躺在炕上的柳兴国,“你如果能醒过来就好了,真想跟你说说话。” 柳兴国似有所感,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 关美玲没看见,轻轻拉起他的手,“我有个小秘密想告诉兴国哥,兴国哥想听吗?” 她很俏皮地凑到柳兴国耳边,嘴里吐着热气,“我很喜欢兴国哥这样的男人,阳光帅气有担当,如果把我扔在乡下让我养鱼,我肯定坚持不下去。” 柳兴国虽然处在昏迷状态,可身体的反应是真实的。 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被骄阳似火的女孩这般挑逗,没反应才怪呢。 关美玲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攥紧了。 伴随而来的是兴国哥身体的某个地方不一样了。 她倏地涨红了脸,急忙挣开手,跌跌撞撞地后退好几步,后背紧贴在墙上,“兴国哥动了,兴国哥要醒过来了!” 太好了。 这还没到一个月呢,兴国哥就恢复得这么好。 看来医生说得没错。 患者身体越强壮,苏醒的概率就越大。 只是那个‘小、帐、篷’看得她脸红心跳,怪不好意思的。 她用力摇摇头,自己好歹是连长的女儿,不能满脑子污秽思想。 正在逛街的顾春梅全然不知儿子在家被人调戏了。 招娣挑了两条丝巾,拿给干妈看,“干妈,这个粉红色的丝巾挺配美玲姐的,蓝色的也不错。” “你看着买,自己也挑一条。”顾春梅说着,回头看了一眼。 自打从家门出来后,她就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她。 看来钓鱼计划奏效了。 是该收网了。 范招娣在各个柜台前转来转去,又帮干妈选了两身衣裳,“快换上试试看!” 顾春梅哭笑不得,“你这丫头,怎么又给我选衣服了,家里衣服多的穿不完,不能再买了。” 每次跟这丫头出门,从来不空着手回去。 要么给她买件大衣,要么买双皮鞋。 顾春梅的衣柜越来越充实了。 以前从村里带来的破衣烂衫早被这丫头丢掉了。 “干妈,你这岁数是最好的年纪,再不打扮就老啦!” 招娣笑眼弯弯,拉着顾春梅来到试衣间,“还有哈,我妈给你介绍对象的事情还没推掉呢,我听说那男人多才多艺,吹弹拉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很有才华,干妈不妨跟他见一面。就算不成也能做朋友呀!” 顾春梅听后,一脸无语,“咋又提这事儿了,我都说了不见了。” 回头她得给招娣妈打个电话,告诉她别为自己的事情费心了。 老二还在昏迷不醒呢,她哪有心思去谈对象? 招娣撇撇嘴,“我不管,为了干妈的幸福,你们必须见面。” 帮关美玲选了一个包包,两条丝巾,一件米黄色呢子大衣。 打包好后,顾春梅让招娣把东西送回去。 “干妈,你不跟我回家吗?”眼看天都快黑了,招娣一脸不放心。 听说柳一鸣还没落网呢。 这么晚了干妈还在外面乱逛,会很危险的。 顾春梅依稀觉得那道身影还在跟着自己,笑了笑说,“干妈有点事要办,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今晚鱼儿就会上钩。 她就是鱼钩上的诱饵,所以必须到场。 招娣犹豫片刻,‘哦’了一声,“那干妈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好!” 目送闺女出了百货大楼,顾春梅才默默松了口气。 她转身下楼,骑上自行车就往二老的住处奔去。 范招娣路过夏长海家门口,觉得很奇怪。 “好久没看到长海叔叔了,他干什么去了?” 自从上次长海叔跟兴发哥去村里取东西后,长海叔就人间蒸发了。 家里半个多月都没回来人。 这会儿关美玲已经做好饭了,正坐在炕沿边儿给兴国喂粥喝。 见范招娣走进来,关美玲忙放下粥碗迎上来,“招娣招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范招娣见她面色潮红、眉飞色舞的样子,便说,“美玲姐,你不会猥亵兴国哥了吧,这是犯法的!” 关美玲怔了一瞬,旋即‘噗嗤’一笑,戳了戳招娣的脑门,“你这丫头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呀,我是想说,兴国哥有反应了,他能听懂我说的话。” “啊?哪里有反应了?”招娣眨巴着大眼睛,满头雾水。 “你摸兴国哥的手了?”招娣气得叉起腰。 关美玲无奈道:“我是他的护工,别说摸手了,他全身上下我都碰过,这是我的工作!” “切!”招娣翻了个大白眼,“总拿这个当借口,万一哪天你怀孕了,我怀疑孩子就是兴国哥的!” 这人咋这么歪啊。 她干什么了? 柳老太太这几天大鱼大肉吃多了,想着吃顿素的解解腻。 “老头子,春梅今天咋还没过来呢,我想吃饭包了,你去焖一锅大米饭,等春梅到了后,让她买点大菜叶、香菜和小葱回来,再炸一碗鸡蛋酱!” 老太太边说边吧唧嘴。 春梅现在乖顺得很,她说往东,那贱人不敢往西。 几乎是有求必应。 柳老爷子也很纳闷,背着手去大门口转悠一圈儿。 按理说往天这个时候春梅早该到了。 难道是耐心磨没了,不想伺候他们了? 这个想法刚落,就见顾春梅骑着自行车从胡同口那边过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柳一鸣现身 “来了来了!”老爷子眼睛乐成一条缝,忙迎了上去。 顾春梅骑车来到院门口,“怎么在这儿站着,多冷呀!” “等你呐。”柳老爷子笑着搓搓手,“春梅啊,你今天咋来这么晚啊,你婆婆想吃饭包了。” 顾春梅听了,心里一阵唾弃。 两个老东西还点上菜了。 真以为我闲着没事犯贱、愿意伺候你们啊。 “饭包明天再吃,我来的路上买了点羊杂,等会炒上,又下饭又下酒。” 顾春梅说着,把自行车推进院子,悄悄朝身后瞟了一眼。 见老爷子想关院门,顾春梅随口说道:“不用关了,我坐会儿就走。” 老太太坐在炕上,馋饭包都快馋哭了。 一听说春梅只买了羊杂,老太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心里很不满。 “我这平时也没跟你提过啥要求,老了老了连顿饭包都吃不上了。” 老太太气得直瞪眼。 顾春梅吁了口气,笑着劝道:“现在供销社都关门了,没地儿买菜叶和小葱,明天我早点把菜买来。” 懒就是懒,后院有那么一大片菜园子。 自己稍微勤快点,随便种点菜,就够老两口吃了,根本不费啥事。 老太太瘫了,老爷子又没瘫。 天天就等着吃现成的。 也难怪柳一鸣不愿意回家了。 这样的爹娘,谁看了不头疼? 爆炒羊杂是顾春梅的拿手菜。 羊杂焯水,青椒切丝。 起锅烧油,羊杂下锅煸炒。 水汽快炒干后,加入各种调料,再把青椒丝倒进去。 很快厨房就飘出一缕菜香气。 顾春梅又炒了盘鸡蛋,把前几天腌的咸黄瓜和蒜茄子捞了两碟端上来。 盛两碗大米饭,晚饭就算做好了。 前后没用20分钟。 饭菜上桌,老太太也不嘟囔了,端起碗就炫了起来。 恰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昏暗的灯光下,柳一鸣蓬头垢面,胡子拉碴。 身上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 一双黄胶鞋沾满了泥垢,整个人都瘦脱相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要饭花子闯进来了呢。 老太太瞥了儿子一眼,轻哼道:“你还知道回来啊,这段时间要不是春梅照顾我们,我和你爸早点烂成泥了。” 顾春梅对柳一鸣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 这两天偷偷跟踪她的人就是柳一鸣。 之所以故意在二老面前炫富,大鱼大肉供着他们,就是等着柳一鸣上钩呢。 “回都回了,一块吃吧。”老爷子放下饭碗,招呼顾春梅,“春梅,快去给一鸣拿一双碗筷,吃完饭后,咱们谈谈你们俩复婚的事情。” 什么叫得寸进尺,这便是了。 爬到山顶想上天。 “不用了。”柳一鸣阴沉着脸,走到顾春梅面前,“你平白无故为什么对我爸妈这么好?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春梅耸耸肩,不慌不忙道:“怎么,我照顾他们还照顾出错了呗?” “没说你有错,你明明都跟夏长海搞到一起了,根本没理由再回来。” 当了这么多年兵,他做事一向很警惕。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 就算有,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顾春梅冷笑一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长海哥搞破鞋了?” “你们俩没有一腿,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柳一鸣沉声反问。 靠发电厂的那点工资,都不够他爸妈吃肉的。 顾春梅道:“我没偷没抢,钱都是正道来的,用你管?” 柳老爷子见二人吵得面红耳赤,忙上前拽了儿子一下,“一鸣,你咋这么不懂事呢,春梅这么做,还不是想跟你破镜重圆吗!你傻啊,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白活了你!” 老太太也跟着说道:“一鸣,以后不准这么跟春梅说话,既然你跟郭彩霞分了,明天就跟春梅去复婚吧。毕竟咱们以后还要靠春梅养着呢,你对她好点!” 顾春梅听完,简直是无语至极。 这死老太婆在想屁吃呢。 给你几天笑脸,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柳一鸣却不这样想。 他在顾春梅这里吃过大亏,知道这女人狡猾如狐狸。 越是聪明的女人,就越危险。 就算有另娶的打断,他也绝不会再染指顾春梅。 “我听说你现在很有钱。”柳一鸣上前一步,把顾春梅逼入墙角,眯起眸子道:“既然你成富婆了,也该帮衬帮衬前夫了,我们一家之所以过得这么惨,全是拜你所赐。” “识相的话就把身上的钱和金银首饰都拿出来,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不伤你。” “但你要是不配合,可别怪我不客气!” 柳一鸣语气很硬,一双眸子迸射出冰冷的光。 顾春梅后背紧紧贴着墙,装出一副很恐惧的模样,“柳一鸣,你想干什么,要打劫我吗?” “呵!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打劫?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话落,柳一鸣一把攥住顾春梅的胳膊,用力一扯,便把她掀翻到地上。 “咚!” 顾春梅的头被撞了一下,只感觉脑袋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她死死抱着手里的兜子,向二老求助,“爸,妈,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欺负我吗?我这几天对你们掏心掏肺,你们感受不到我的善意吗?” 老太太抿了抿嘴。 她本来想管的,可一想到这贱人从前做过的事情,心里就同情不起来。 别的不说,要不是顾春梅把老家的房子搜刮走,她跟老头子至于来城里受罪吗。 不进城,她也不会得脑血栓了。 柳老爷子张张嘴,又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 是了,春梅的钱都是她从一鸣和彩霞手里搜刮到的。 如今儿子想把钱要回来,这有什么错? “顾春梅,我没杀了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不快把钱拿出来?” 柳一鸣咬牙切齿,骑在顾春梅的身上使劲掐她的脖子,“你真以为我柳一鸣是吃素的吗,要不是夏长海给你撑腰,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我弄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都轻松,谁给你的勇气来挑衅我的?” 一阵窒息感传来,顾春梅被掐得喘不过气。 她眼睛瞄向身旁的兜子。 柳一鸣显然也看到了,慢慢放松手里的力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拉着你一起死 柳老太太知道儿子一心求财。 今天如果拿不到钱,春梅就别想走。 “一鸣啊,春梅的钱都在包里装着呢,一沓一沓的,你翻翻看。”老太太提醒道。 柳一鸣勾起嘴角,扯开兜子一看,顿时傻眼了。 这兜子里装着三个厚厚的信封。 随手抽出一个信封,里面都塞满了大团结。 三个信封加在一起,起码有五六千块钱了。 这还不算,兜子里还有各种纯金首饰。 尤其是那条金项链,上面居然还镶嵌了宝石。 虽然知道春梅富起来了,可没想到会富到这个程度。 “顾春梅,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我现在拿回来没毛病吧?” 柳一鸣一股脑把兜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二老见了,瞬间看傻眼了。 老太太哆嗦着嘴唇,“我的天娘诶,春梅,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啊。一鸣,快把钱收起来,别被外人看见,再把那条金项链给妈拿过来!” 柳老爷子像狼见到羊似的,冲过去就抢了一个信封,慌慌张张地塞进裤兜里,“真好,以后再也不用挨饿了。” 柳一鸣也没拦着,还在兜子里翻翻找找。 顾春梅极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扯着嗓子喊,“你们疯了吗,抢劫是犯法的,快把钱还给我,还给我!” 她这样子,好似一条砧板上的大肥鱼,随时任人宰割。 叫的越欢,柳一鸣就越满意。 “顾春梅,你也有今天啊,呵呵!” 柳一鸣哂笑一声,咬着牙道:“你不是很嚣张吗,带着兴发去军区揭发我,害得我人财两空、妻离子散,没有你,我现在早升正团了。你毁了我一辈子,我也不让你好过。” 话落,柳一鸣起身就冲到厨房,很快拿着菜刀回来了。 二老也吓了一跳。 这抢钱不会被枪毙,但如果持刀杀人,性质可就不一样。 一鸣为这贱人去偿命,太不值当了。 柳一鸣阴恻恻笑道:“我不杀你,老话讲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俩好歹同床共枕过,我还没绝情到杀你的地步。可念在你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搅得我们全家不得安宁,这个账我得跟你算清楚。” 顾春梅惊慌失色,赶紧往旮旯里缩了缩,“柳一鸣,你今天抢走这么多钱,咱俩的账已经一笔勾销了,我劝你不要一错再错,当心公安把你抓起来,吃一辈子牢饭!”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是傻瓜吗?”柳一鸣攥紧菜刀,“这段时间我天天在外面盯着,这里根本没有公安,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认命吧顾春梅,这都是你自找的!”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会贸然现身了。 如果春梅跟公安串通好了,肯定会漏出风声。 他反侦察能力这么强,把整条巷子、甚至整条街都摸查遍了。 在春梅来家里伺候爹娘这半个多月,根本没有公安或武警在暗中保护她。 这么大一头肥羊送上门来,柳一鸣不抢她抢谁? “一鸣啊,你把刀放下,吓唬吓唬她就行了,何必见血呢。”老爷子胆怯了。 刀枪不长眼,万一误伤到春梅,就构成故意伤害罪了。 “爸,这事儿你别管。”柳一鸣将顾春梅拖到屋子中央,“这是我跟她之间的恩怨,今天谁都别想拦我!” 说完,他攥住顾春梅的手,“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切你一根手指头不过分吧?” 退一步越想越气,可算是逮住这个贱人了。 顾春梅头冒冷汗,“一鸣,我错了,你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不少钱呢,你放我回去,明天我把存折和值钱的物件带来,都给你好不好?” 柳一鸣见她苦苦求饶的模样,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顾春梅,你早点服软就好了,现在我可不吃你那套,你这女人全身是刺儿,危险得很,你现在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今天切你一根手指头,咱俩就彻底没关系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会再去纠缠你。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顾春梅听后,如临大敌,“一鸣一鸣,你冷静点,我有钱,我给你钱。” “少废话!”柳一鸣失去了耐心。 他把顾春梅的五根手指头摁在地上,旋即举起菜刀。 “啊!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顾春梅大声喊了起来。 柳老太太被嚷嚷的心烦,催促儿子,“一鸣啊,要砍就快点砍,如果被邻居听见了就不好交代了!” 这左邻右舍都住着人呢。 要是让他们看见一鸣故意砍人,保准得下大狱。 然而,不等菜刀落下去,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七八个人迅速冲了进来。 柳一鸣抬头望去,就见夏长海握着一把手枪,直接瞄准他,“放了春梅,不然后果自负!”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武警和公安同志。 孙为民也在其中。 柳老太太吓得‘妈呀’一声,瞪着眼珠子喊道:“你们是谁啊,跑到我家干什么?” 老爷子也吓蔫了,瞧这些人拿着枪,穿着公安和武警服装,肯定是来抓他儿子的。 夏长海没搭理老太太,而是紧紧盯着柳一鸣,“最后一次警告,把刀放下,放了春梅!” 柳一鸣哪里想到姓夏的会突然出现啊。 他直接把顾春梅拽起来,将菜刀架在她脖子上,恶狠狠道:“你个臭娘们儿,合起伙来算计我是吧?你们是不是一早就商量好了,等着我自投罗网呢?” 顾春梅这会儿也不装了,坦然承认,“没错,我就是故意来引诱你现身的,柳一鸣,你把我儿子打成了植物人,他后半生都要在昏迷中度过了。现在你又抢劫钱财,故意伤人,被公安抓个正着,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前段时间她来看望二老,确实没让长海哥跟着,就怕引起怀疑。 柳一鸣鸡贼得很,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不会露头。 她预感今天柳一鸣会现身,所以在跟招娣去百货大楼的路上,就到公共电话亭给夏长海打了电话,让他今晚带人收网。 顾春梅还特意多带了一些钱。 柳一鸣抢得越多,判得就越重。 这一切都是她精心算计好的。 “贱人!”柳一鸣双目赤红,怒骂一声,“看来我是无路可退了,也好,今天我就拉着你一起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判了无期徒刑 眼见春梅的脖子上淌下一缕鲜血,夏长海直接红了眼睛。 “柳一鸣,你好歹当了十几年兵,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护百姓周全。你如今拿起屠刀伤害无辜群众,你的良心被狗叼走了吗?” 一番话掷地有声。 可柳一鸣却听不进去半点。 他都被逼到绝路了,哪还管得了那些条条框框? 炕上的老太太吓得魂儿都飞了,扯着嗓子喊,“一鸣,快杀了这贱人,大不了妈替你去偿命!” “闭嘴!”夏长海怒喝一声,“再敢多说半句,连你一块带走!” 孙为民也道:“老太太,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不然像你这岁数一旦关进牢房,撑不过三天就得翘辫子!” “还有,这自古以来谁杀人谁偿命,没听说还有人代替的。” “你当着武警和公安的面胡说八道,当心我立刻把你铐起来!” 柳老太太面色一噎,紧紧抿着嘴,不敢吭声了。 顾春梅,你这个贱坯子,你不得好死。 难怪你这段时间主动献殷勤,又是给钱又是买粮的,原来是在算计她儿子。 柳一鸣额头青筋暴跳,一双眸子似要喷出火来。 他又把菜刀往下压了压,一字一顿道:“把枪都放下,不然我现在就抹了她的脖子!” 反正也逃不掉了,倒不如让这贱人跟他一起陪葬。 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夏长海眯起眸子,“柳一鸣,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警告你最后一次,再不放人,我们可就开枪了。” 柳一鸣听了,赶紧躲到顾春梅身后去了。 顾春梅趁此机会,给夏长海递了个眼神儿,旋即狠狠踩了下柳一鸣的脚背。 她穿得是硬底的半高跟。 鞋跟儿硬的像石头。 而柳一鸣只穿了一双黄胶鞋。 脚背上的料子很薄。 被顾春梅这么一踩,登时疼得他惨叫一声,扔了菜刀痛呼起来。 “啊啊!” 夏长海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来,迅速把顾春梅拉到身后。 见柳一鸣还想反抗,夏长海一把攥住他的胳膊,直接来了个过肩摔。 ‘嘭’地一声闷响,柳一鸣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孙为民带领两名公安跑上前,将他铐起来了。 “顾春梅,你竟然陷害我,你等着,等我重获自由那一天,我一定亲手杀了你,杀了你!” 柳一鸣全身怒火翻涌,恨不得立刻掐死顾春梅。 顾春梅拿出帕子,擦了擦脖颈上的血,“柳一鸣,你恐怕后半辈子都要在牢房里度过了,哪来的自由?怪就怪你刚才废话太多,下手太慢,给你杀我的机会你都不知道珍惜!” “贱人!贱人!”柳一鸣血脉贲张,气得直迷糊。 “把他带出去,严加看管。”夏长海吩咐道。 “是!” 两名武警应了一声,把柳一鸣押走了。 柳老太太吓得不行,疯了似的喊,“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为啥抓他?” 孙为民扫了她一眼,“你儿子的罪证太多了,我简单说几条。其一,他往鱼塘里下药,损害公民财产。其二,他致人严重伤残,案发后逃逸。其三,他抢劫公民财物,数额巨大。其四,他持刀伤人,性质恶劣!” 说到这里,孙为民冷笑道:“赶上严打,就你儿子犯下的这些罪,不被立刻枪毙已经算烧高香了,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他了吧?” “那、那也不光是我儿子一个人的错。”柳老太太低声嘟囔,“要不是顾春梅害得他妻离子散,他做事也不会这么极端了。” 夏长海只觉得可笑,“春梅害他什么了?一开始你儿子带着弟媳妇去随军,这就犯了重婚罪,也怪当时军区政审太宽松,才让他们逍遥法外这么多年。” “春梅不过是回到自己的位置罢了,她何错之有?” 一句话就把老太太问住了。 如果一鸣蹲了笆篱子,春梅又不管他们了。 她和老头子以后可怎么活? 所以眼下这种情形,还是得靠春梅来帮他们。 想到这里,老太太往炕沿边儿凑了凑,放缓语气道:“春梅啊,刚才妈说得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一鸣被抓那是他罪有应得,你也不用为这事儿劳心费神。” 顾春梅一听,弯起唇角,“刚才是谁让柳一鸣快点动手,杀了我的?” “你是谁妈?你是我什么人啊,一口一个妈的?”顾春梅眼睛眯起一条缝儿,“这么想给人当妈,下辈子投胎成母猪得了,一窝生十几个崽子,一年十来窝,让你一次当个够!” 老太太被怼得瞪大眼珠子,哆哆嗦嗦指着顾春梅,“你个浪蹄子,你骂谁是猪呢?” 贱人,越来越没有素质了。 顾春梅看她一眼都反胃,把地上的钱和首饰捡起来塞进兜子里。 看向夏长海和孙为民,“长海哥,孙公安,谢谢你们了!” 这个抓捕计划是兴国住院那天想出来的。 长海哥全力支持她。 这半个多月来,夏长海一直在暗处保护她。 为了不让柳一鸣发现,他附近找了一间空房子,跟周小军轮流值守。 之所以这样做,除了春梅是后妈的女儿外,也因为他见到了玉坠,了解了当年的事情。 这个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 还独自一人把儿子拉扯大。 其中付出的劳累和心酸,不是一两句感谢的话就能弥补的。 柳一鸣的判决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 “是无期徒刑吗?”顾春梅问。 夏长海笑着点点头,“对,无期徒刑,意思是永远都出不来了。” 要不是念在柳一鸣之前立过军功的份上,他就被执行死刑了。 柳小川高兴坏了,“真解恨啊,没赏他一颗花生米,都算便宜他了!” “春梅解除了心腹大患,以后可以安安心心的生活了。”夏长海一脸欣慰。 顾春梅抿嘴笑笑,“多亏了长海哥帮忙,不然那晚我就被柳一鸣抹脖子了。” “妈,还有这事啊,柳一鸣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小川大惊失色。 这么危险的事情,本该让他去的。 妈却不声不响的扛下了所有。 顾春梅拍拍儿子的头,“妈这不是没事吗,大惊小怪什么?” 小川心疼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春梅,我有话想跟你说。” 夏长海突然插了句,表情很严肃。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个护工不对劲 夏长海做事向来坦坦荡荡。 前段时间知道真相后,他就想跟春梅坦白了。 因为要抓捕柳一鸣,怕春梅分心,所以一直拖延到现在。 顾春梅笑着问,“什么事啊?” 柳小川也很好奇,长海叔怎么一脸严肃的样子。 难道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夏长海抬起眸子看向顾春梅,“这件事我想单独跟你说。” “这么神秘呀!”顾春梅眨眨眼,推了小川一下,“你跟美玲先出去一下。” 小川‘哦’了一声,拽着坐在炕沿边儿、盯着兴国犯花痴的关美玲出去了。 “哎呀,柳小川,你拽我干什么,我自己会走!” 关美玲被拽得趔趔趄趄的,来到院子后,使劲挣开手,“你抓疼我了!” 柳小川也有几句话想跟她说,板着脸道:“关美玲,我听妹妹说,你整天色眯、眯的盯着我二哥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怎么了,我喜欢一个人有错啊?”关美玲白了他一眼,随手捋了捋辫子。 柳小川三观都要震碎了,“我二哥可是植物人,生活都不能自理,这你也喜欢?” “那咋了?植物人也有醒过来的那天,我都不在乎,你搁这急什么急?” 说完,关美玲坏笑着问,“你不想让我给你当二嫂吗?” 柳小川‘切’了一声,“你就是三分钟热度,等热乎劲儿过了,转头就喜欢别的男人去了,到时你指不定是谁的二嫂呢!” 见色起意。 对,这个词太适合她了。 在他看来,大哥二哥长得都很俊秀。 大哥身姿挺拔,五官端正。 就算没当过兵,也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安全感。 二哥有点男身女相,随妈了。 浓眉大眼,薄唇翘鼻,而且骨架大,胸膛宽厚,臂膀结实。 虽然变成植物人了。 但往炕上一躺,那也是妥妥的昏睡中的美男子。 关美玲正是花枝乱颤的年纪,跟二哥待久了,肯定会喜欢上他。 但这份爱能保留多久,谁也不知道。 关美玲脸都气红了,伸手揪住小川的耳朵,“你个死小川,你怎么跟二嫂说话呢,等你二哥醒过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就挺无语的。 无缘无故冒出来一个二嫂。 “干妈,干妈,好消息!” 恰在这时,范招娣推开院门,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见三哥跟美玲姐正在打闹,便问,“小川哥,干妈呢?” “跟长海叔在屋里说话呢,你先别进去。” “不行,这事等不得。干妈,我进来啦!”招娣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了进去。 客厅内,夏长海酝酿好情绪,正打算把那枚玉坠拿出来呢,范招娣就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了。 “哎呀,姑娘家家的,瞧你跑的。” 顾春梅嗔怪闺女一句,把她拉过来,帮她擦擦汗,“一天天像个假小子,哪还有姑娘的样子?” “干妈,我有好事要告诉你。”招娣眼睛亮晶晶的,抓住干妈的手。 顾春梅诧异,“到底啥事啊,快说!” 夏长海也悻悻地看了招娣一眼,心里有些愤懑。 这丫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会儿闯进来。 招娣兴奋道:“干妈,给你介绍对象那事,我妈都安排好了,你快点打扮打扮,咱们现在就去见他。” “什么?” 不等顾春梅惊讶呢,夏长海直接站起身,一张脸冷得像冰块似的,“简直是胡闹!” 范招娣愣了愣神,往干妈怀里缩缩,“怎么胡闹了,我让干妈找到一个好归宿不好吗,长海叔不希望她后半辈子幸福吗?” 真纳闷了。 上次她提起相亲的事情,长海叔的反应就特别大。 这次更是。 那冷冷的样子都快把整个客厅冰冻住了。 顾春梅哭笑不得道:“不是说了嘛,我不想见什么对象,你这丫头咋还私自做主了呢?” “干妈,我妈为了这事儿跑前跑后、费了不少口舌,对方才同意见面的。左右耽误不了你几分钟,你就去见见吧,求你了!”招娣抱着干妈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顾春梅偷瞄了夏长海一眼,见他脸上仿佛挂满了冰霜,看向招娣的眼神也很不对劲。 似乎心有所感,她觉得长海哥不会无缘无故冷了脸。 “不见了!”顾春梅斩钉截铁,“我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让他推了这件事。” “啊?”招娣惊讶极了。 前几天她跟干妈谈这事时,干妈还没这么坚定呢。 夏长海暗暗松了口气,把拿出一半的玉坠又放回裤兜里。 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军区还有事,我先走了!” 被这丫头一搅合,他都没心情说事了。 改天找机会再谈吧。 “长海哥吃完饭再走吧,晚上涮锅子,吴叔从老家送来两条活鱼,锅底汤料我都准备好了。” 顾春梅笑着挽留。 处理完柳一鸣的事情,她要着手卖鱼了。 挣钱才是最要紧的。 夏长海摆摆手,“今晚要出任务,三天后才能回来,你们吃吧。” “那行,长海哥注意安全,小川,送送你长海叔。” “好咧!” 关美玲见客人走了,一溜烟就冲进屋里,坐在炕沿边儿给兴国擦脸。 顾春梅抽了抽嘴角。 护工都是这么照顾病人的吗? 是不是体贴的过分了? “兴国哥哥饿了吧,晚上我给你熬南瓜粥喝,好不好?” “哎呀,兴国哥脸上怎么长痘痘了,我帮你挤出来!” “咦?兴国哥,你肚子上的赘肉怎么变多了,这可不行呀,我帮你揉揉!” 实在不行就换个护工吧。 她真怕关丫头哪天莫名其妙就怀孕了。 到时她长八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拿起电话,打算告诉招娣妈一声,赶紧把相亲的事情退了。 谁知不等拨号呢,姚书琴就领着一名中年男子来了。 “她干妈,在家呢吧,小川,你妈呢?”姚书琴笑容满面地走进院子。 柳小川转过身,看向姚书琴身后的男子。 中等个头,体型微胖,留着山羊胡子。 肥嘟嘟的脸看上去油腻腻的。 酒糟鼻子,肿眼泡。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男人有着一头长发。 都快齐腰了。 一阵风吹过,秀发飞扬。 离老远都能闻到发蜡的味道。 小川挠挠脸,轻声咕哝,“谁家猪跑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诗人吃瘪 见小川愣在原地,姚书琴上前推了他一下,“小川,问你话呢,你妈在家没?” 柳小川回过神,“在呢。姚阿姨,他是谁啊?” 姚书琴抿嘴一笑,把小川拉到一旁,“这位是姨给你妈介绍的对象,姓杜,名金雕,他可是咱们省作协的大诗人,很有才华。” 杜金雕? 柳小川又把目光投向长发男身上。 这金雕发福了吧,肚子那么大。 是不是搞艺术创作的都是他这造型啊。 顾春梅见到杜金雕时,同样有点绷不住。 既然招娣妈把人带来了,又不能不接见。 “玲玲,你去烧点水泡壶茶来。”顾春梅吩咐道。 “诶!”关美玲依依不舍地松开兴国的手,去厨房烧水了。 杜金雕落座后,甩了甩秀发,很礼貌地伸出手,“顾同志,免贵姓杜,初次见面唐突了。” 顾春梅抽了抽嘴角,象征性地跟他握握手。 姚书琴坐在一旁,相互介绍一下对方的情况。 杜金雕也是离异,膝下没有孩子。 自从文化松绑后,杜金雕凭借过硬的才华,在省作协混到一席之地。 这年头只要会写几首酸腐的诗词和散文,讴歌时代精神,一般都错不了。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你们聊着哈,单位还有点事,我就先忙去了。” 姚书琴连茶水都没喝,就着急忙慌地走了。 临走前她还特意叮嘱顾春梅,“把握住机会,这个诗人很懂浪漫。” 浪漫能当饭吃吗? 杜金雕看到顾春梅第一眼,就诗兴大发起来。 “顾同志,恕我冒昧,我觉得你长得很有气质,比那西施还要美上三分,所以杜某人一时兴起,想作首诗送给你。” 杜金雕站起身,绕着顾春梅走了一圈儿。 范招娣嫌弃极了。 虽然她希望干妈能找到心仪之人,可谁承想妈介绍的这个对象太不合格了。 颜值、身材和气质,哪哪都不合格。 如果一早就知道这位诗人长成这样,她就不这么积极了。 顾春梅忍俊不禁,“什么诗啊?” 杜金雕把秀发捋到耳后,轻咳一声,“常说西施赛天仙,我看西施差半点,若拿春梅做对比,四大美人靠边站!” 一首诗朗诵完,客厅内像是刮过一阵凉风,吹得所有人都起鸡皮疙瘩了。 就连躺在炕上的柳兴国也差点从昏睡中醒过来,恨不得暴揍姓杜的一顿。 这是什么诗啊,又不押韵,还没有意境。 柳小川尴尬得直抠脚,“杜大诗人,你们作协的门槛这么低吗,如果按这标准来衡量一个诗人的水平,那我也可以作诗了。” 杜金雕一听,颇为意外,“小伙子,你也会作诗?” “那当然了,听好了。”柳小川挺起胸脯,清了清嗓子,“床前明月光,李白喝鸡汤,喝了两大缸,尿了一裤裆。” 杜金雕听完,‘噗’地一声。 嘴里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顾春梅也憋不住笑,嗔了儿子一眼,“一天天净学这些没用的。” “妈,还有呢,你听着。”柳小川一脸坏笑,“鹅鹅鹅,曲项用刀割,拔毛加开水,点火盖上锅。嘿嘿嘿!” 此诗一出,逗得招娣和美玲都‘咯咯’笑起来。 顾春梅无奈地笑笑,“你上学时,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 “妈,我是我自己改编的,我有才吧!”小川边说边观察杜诗人的表情。 眼见杜金雕脸色越来越黑,小川得意极了。 就这两下子还想泡他妈,回家再练两年吧。 杜金雕拿出帕子擦擦汗,讪讪道:“小伙子确实很有才华,作诗最好要原创,不能在古诗的基础上照搬照抄,如果人人都可以模仿改编,那岂不是三岁小孩子都能作诗了?” “谁说我不会原创了?”柳小川白了他一眼,抓抓头发。 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有了,听好咯!” “背弓扛箭袋,进山射金雕。瞄准拉弓弦,射穿金雕腚。咋样?”小川朝杜金雕眨眨眼。 招娣听完,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就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川哥,你也太损了。” 关美玲也笑得前仰后合,“小川,明天你也进作协吧!” “喏,说好的原创,我可没抄袭哦!”柳小川一脸自豪。 杜金雕终于坐不住了,一张脸青红交错,气得整个人都哆嗦了。 侮辱,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和践踏。 顾春梅一看大诗人要破防了,忙责怪儿子,“小川,不许胡闹,做饭去!” “妈,他要是再跟你拽诗词歌赋,你就叫我,看我不怼死他。” 说完,小川甩了甩袖子,像不拘一格的大文豪,背着手出去了。 杜金雕放下茶杯,看向顾春梅,“顾同志,你儿子挺幽默啊。” “一般一般,被我惯坏了。”顾春梅摆摆手。 “顾同志,我今天过来,是想谈谈咱们两个的事,你能让这些孩子先出去吗?” 杜金雕说着,瞥了眼躺在炕上的柳兴国,“尤其是那小伙子,大白天的躺在炕上睡大觉,这成何体统啊?” “他睡觉碍你什么事了?”关美玲一听就炸了,“兴国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吃你家米了还是喝你家水了?你管得咋那么宽呢?还自称是大诗人呢,写的诗都没有小川写的好,真给作家丢人!” “你什么你,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顾阿姨三十一枝花,怎会看上你这只胖鸽子?” “就是。”招娣也悄默声的插了句,“我妈眼光也太差了,丢人丢到姥姥家。” 杜金雕再也受不了了,气哼哼地拿起包,“你们真是可笑不自量,张口闭口取笑别人,你们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顾同志结过婚,有了三个孩子,农村户口,还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呢。要不是姚副厂长苦口婆心让我过来,你以为我愿意跟她见面啊?” 真是搞笑到家了。 谁料话音刚落,夏长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 “你如果不想见,没人逼着你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摊牌了 这就是做邻居的好处。 杜金雕出现在春梅家门口时,夏长海就注意到了。 所以这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你又是谁?”杜金雕上下扫了夏长海一眼,心里隐隐有些胆怯。 这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眉眼间的冷意仿佛凝成实质。 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夏长海冷冷一笑,“我是春梅的邻居。” “既然是邻居,还要插手人家相亲的事情?”杜金雕皱紧眉头。 手伸得太长了吧。 夏长海勾起嘴角,迈着大长腿走进客厅,“老话讲远亲不如近邻,春梅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万一挨欺负了,我这当邻居的不能不管。” “呵呵,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杜金雕眼光很毒辣。 这男人看向顾同志的眼神就不对。 “顾同志一个年轻的寡妇,长得成熟有韵味,是个男人都会对她起色心,想必你也不例外吧?”既然这事成不了,倒不如把心里的郁闷说出来。 免得憋出内伤。 夏长海挨着顾春梅坐下,大大方方地拉起她的手。 似笑非笑道:“我是春梅孩子的父亲,我对自己媳妇起色心,这犯法吗?” 他摊牌了,不装了。 自从发现玉坠以来,他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 不知该怎样跟春梅坦白当年的事情。 反复斟酌后,他觉得还是早点说出实情比较好。 屋内的吃瓜群众们听后,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尤其是柳小川,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夏长海,“长海叔叔,这话可不兴乱讲啊,会损害我妈名誉的。” “我当然不会乱讲。”夏长海抿嘴笑笑,从衣兜里掏出那枚玉坠。 在顾春梅面前晃了晃,“春梅,你认得它吧?” 看到玉坠的一瞬,顾春梅心里陡然一惊,忙抢过来,“它怎会在你手中?” 上次她让老大回村收拾东西,顺便帮她把玉坠拿过来。 可忙着忙着就忘记问这事了。 夏长海表情很凝重,一字一顿道:“因为,这玉坠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什么?”顾春梅大惊失色。 虽然一早就有所预感和猜测。 可当事实摆在面前时,顾春梅又很难接受。 毕竟这个秘密埋藏了二十年,她也只跟长海哥一个人讲过。 范招娣听得满头雾水,忙问,“干妈,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杜金雕左右看看,相亲相到这个份上,他再纠缠下去,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柳小川瞪了他一眼,“赶紧走,以后不要再来了。” 眼前的事情还没搞清楚呢,这人还跟着添乱,烦死了。 杜金雕很识相地夹起包,随手拢了拢满头秀发,扭着水桶腰离开了。 客厅内安静下来。 夏长海摩挲着顾春梅的手,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缓缓讲起了当年的经过。 从自己做卧底,到被人算计灌酒下药,再到招待所发生的事情。 他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招娣听完,拍了拍脑门,“哎呀,我就说嘛,难怪兴发哥跟长海叔长得那么像,原来你们是亲父子啊!” “干妈,这事没什么好丢人的,你辛辛苦苦把兴发哥拉扯成人,我反倒觉得你很伟大呢。” 反观长海叔,自己干了那事,却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这么多年了也不说回来找找干妈。 就很渣。 顾春梅紧紧咬着嘴唇,心情复杂极了。 兴发找到亲生父亲这是好事,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她反应不过来。 夏长海攥住顾春梅的手,“春梅,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我曾经不止一次回到那个招待所,打听你的下落,不仅是想找回母亲留给我的玉坠,更多的是想对你进行补偿。” “可经历那件事后,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好在老天让我们在省城相遇,你不辞辛苦将兴发养大,我不能让你白付出。” “你未嫁,我未娶,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风风光光地娶你进门。” “更会把兴国和小川当成亲儿子来养。” “你想留在省城创业,我陪你一起折腾。” “你想回农村养鱼,我可以提前办退伍,跟你一块回乡照看鱼塘。” 说到这里,夏长海伸手把顾春梅搂入怀中,“春梅,当年我做了错事,让你承受了太多痛苦和磨难,我真的很愧疚。希望你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后半生让我慢慢恕罪吧,好吗?” 柳小川没那么感性。 他现在满头小问号。 这怎么莫名其妙就冒出来一个爹呢? 掐指算算,他都有三个爹了。 王老五,柳一鸣,夏长海。 顾春梅轻轻推开夏长海,微微叹息,“长海哥,你容我想想。” 她对夏长海的印象不坏。 只是自己一个农村妇女,突然要嫁给一军之长。 婚后不被人讲究死,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干妈,你就别想了,快点答应长海叔叔吧,他为了你都愿意放下一切、主动退伍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男人啊!”范招娣急得不行。 柳小川横了她一眼,“招娣,不许多嘴!” 如果妈不愿意,谁都别想强娶她。 顾春梅冷静下来想了想,淡淡道:“长海哥,眼下兴国昏迷不醒,老大老三也还没成家呢,他们的大事没解决之前,我还不想考虑自己的问题。” “我理解你。”夏长海笑着点点头,“从明天开始,我找最好的中医给兴国看病,老大和老三那边我也留意着,一有合适的姑娘我马上介绍给他们。” “不要!”柳小川立刻跳出来反对,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长海叔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所以还是别费心了。” 夏长海听了,笑着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你说的那是猫头鹰!”范招娣气坏了,怼了他一句。 第一百六十章 奔吧乱蹦的大活鱼 就小川哥这眼光,招娣真怕他将来娶头驴回来给她当嫂子。 柳小川气得直跳脚,“范招娣,你嘴咋那么损呢,你以后别吃我做的饭!” 一句话就把招娣拿捏住了。 她之所以赖在干妈家,无非两点。 一是跟干妈感情好,不想回家。 二十小川哥做的菜好吃。 “既然......既然小川哥喜欢猫头鹰,那我就祝你幸福吧。”招娣喃喃道。 柳小川:“......”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两个孩子这么一闹,缓和了屋内尴尬的气氛。 夏长海心情大好,挽起袖子主动要做晚饭。 顾春梅也起身,“我帮你打下手。” 冷不丁跟长海哥这么亲近,她还有点不适应。 夏长海见她脸颊微红,心里也跟着美滋滋的,凑到她耳边,“回头我跟爸和蔡女士说一说咱俩的事,他们一定会高兴的。” 顾春梅一听,脸更红了,“还是别说了吧。” 她母亲嫁给夏叔,按爸妈那头论,她跟长海哥应该是兄妹。 “咱俩又没有血缘关系,结婚也是合法的。”夏长海抿嘴笑笑,低声问她,“春梅是怕别人说闲话?” 顾春梅随手戴上套袖,低着头没说话。 厨房内就他们两个人。 夏长海伸手把门关上,然后转身把顾春梅揽入怀中,“春梅,今后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你。你辛劳半生,把兴发养大成人,这个功劳任何东西都弥补不了。” 说到这里,夏长海看向怀里的心尖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顾春梅慢慢抬起头,跟他四目相对。 一颗心怦怦乱跳,“什么时候?” “是你抢夺郭彩霞首饰盒子时,我被你的勇敢无畏吸引住了。” 一个农村妇女跑到军区来大吵大闹,需要有足够的胆量和底气。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柳一鸣即便犯错了,也能轻轻松松让她和兴发闭嘴。 可春梅却恰到好处地拿捏住柳一鸣的三寸。 每次快撑不下去时,总能制造一场祸乱,让群众帮她做主。 顾春梅憋不住笑,“什么勇敢无畏啊,分明是撒泼犯浑。” “可我就喜欢你撒泼时的那股劲儿。”夏长海眼里溢满了柔情。 厨房外,三个孩子像叠罗汉似的,透过门缝儿往里面瞄。 小川被压在最下面,中间是招娣,上面是美玲。 “呀,抱在一起了,真浪漫。”关美玲眼里闪烁着小爱心。 范招娣也兴奋坏了,“早知道长海叔喜欢干妈,我还帮她介绍什么对象啊,唉,怪我怪我。” 柳小川被压得喘不过气,“是不是太突然了,我妈要结婚了?” 然后再跟着长海叔随军吗? “咋的,你不高兴啊?”招娣拍了下他后脑勺,“让长海叔给你当爸,你不喜欢?” “没......没不喜欢。”小川心里五味杂陈,“如果妈嫁人了,我以后做饭给谁吃呀!” “给我吃啊。”招娣又拍了他一下。 “你想当老姑娘啊,你不嫁人了?”小川白了她一眼。 招娣撇撇嘴,“那我就勉为其难嫁给你呗!” “不要。”小川一口回绝。 “为什么?” “你爸妈让我当上门女婿,我可不想卖到你们家。”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你还记着呢?” 关美玲听他们两个拌嘴,被逗得‘咯咯’笑。 手却不小心推了下门板,三人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哐啷’一声撞开门,齐齐地跌进厨房。 夏长海正跟春梅柔情蜜蜜呢,突然被人打扰,表情尴尬极了。 顾春梅也是一脸无奈,嗔了三个孩子一眼,“一天天没正形。” 老吴叔这几日天天打电话过来,再不收鱼就晚了。 顾春梅只好跟单位请了三天假,叫上徐师傅,坐着货车直奔鲶鱼沟。 拉鱼的车厢是专门改装过的,一个椭圆形的大罐子,里面装着水。 自打从省城买房子,顾春梅还是第一次回村。 20亩鱼塘碧波荡漾,站在岸边能看到一条条肥美的大鲤鱼四下乱窜,把水搅得很浑浊。 “嚯,这鱼养得真好啊,老吴叔,辛苦您啦!” 顾春梅也没想到曾经那个快要干涸的大水坑,如今养满了大肥鱼。 吴老蔫吧嗒一口烟袋锅,“我辛苦啥啊,全是兴国照顾得好,底子打好了,鱼才能养肥。” 说完,吴老蔫压低声音,“丫头,你知道这20亩鱼塘能出多少斤活鱼吗?” 顾春梅眨眨眼,她还真没细算过。 “怎么着也得有两万来斤吧。”顾春梅笑着道。 “错啦,今年这鱼养得突出好,特别密集,依我看,起码在5万斤到6万斤之间。”吴老蔫一脸笃定。 “这么多?不能吧!”顾春梅瞪大眼睛。 如果真能打出这么多鱼,那她瞬间就发财了。 比卖古董还挣钱。 吴老蔫吐了口旱烟,“捞鱼时咱们上秤量一下,做好统计再往城里送。你这货车顶多能拉一千斤鱼,咱们一车一车卖,销路好的话,一天多跑几趟,这些鱼半个月就卖光啦。” “好,那就捞鱼吧!” 顾春梅在村里雇了几个捞鱼工。 一网下去,那肥硕的大鱼在网里奔吧乱蹦,用力拍打着尾巴。 郭店长看到这些鱼后,激动得差点晕过去。 “顾同志,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这一车鱼我全要了。小王呢,赶紧把秤拿来,快!” “郭店长,咱还没谈价格呢。”顾春梅有货在手,心里不慌。 来之前她去菜市场打听了。 新打捞的活鱼零售价是两块五一斤。 她鱼塘大多是草鱼和鲤鱼。 鲫瓜子和泥鳅最后要换细网打捞,价钱另算。 郭店长怔了一下,笑吟吟道:“顾同志,你这鱼都送来了,我肯定不让你赔上,一块五一斤咋样?” “多少?”顾春梅皱紧眉头。 这人把她当傻子吧。 就算走批发,这大活鱼也不可能卖一块五。 “一块五啊,这价已经不低了。”郭店长观察顾春梅的表情,补充道:“顾同志,你随便问问,现在哪个饭店能一口气吞下1000斤活鱼?没有吧?” 省城的国营饭店都是一家的。 这里是总店。 一次性买了这么多鱼,总店可以把鱼送给分店去消化。 所以不愁卖。 可按照这个价格出手,顾春梅觉得不值。 还不如去菜市场租个摊位,按零售价卖呢。 想到这里,顾春梅比划一个剪刀手,“两块钱一斤,要的话现在就卸车!”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小富即安 郭店长一脸为难。 左右再三,他才说出自己的底价,“妹子,一块七一斤咋样,我只有这么大的权限了。” 顾春梅淡淡一笑,“不行,最低两块。” 郭店长没吭声。 顾春梅也不废话,直接招呼徐师傅,“徐师傅,咱们走,把鱼拉到菜市场去,要价两块五一斤,有的是人买,不到天黑这一车鱼就能卖光。” 不跟国营饭店合作,鱼也不愁卖。 “好咧!”徐师傅发动车子,待顾春梅爬上来,他挂上档就要开走。 郭店长瞬间慌了,忙叫住他们,“大妹子,你等等啊,我进去打个电话。” 他火速回到办公室,打了通电话出来,点点头,“行,两块就两块,咱们可以长期合作。” “好,叫人卸车吧。” 一千斤鱼,按两块钱计算,顾春梅直接挣了2000块。 抛去运费和成本,以及各种损耗。 到手也有1800。 徐师傅这段时间一直没活干。 冷不丁接到这么大的活,可把他乐坏了,“妹子,当初冒灰时就是你把我从车间救出来的,现在你又雇我车拉鱼,可帮了我大忙了。” “雇谁都是雇,徐大哥开车稳,运费也便宜,我不用你用谁。” 顾春梅同样很激动。 这还是她重生以来赚的第一桶金。 卖古董和厂子发的奖金不算。 那些都是意外之财。 徐师傅拉一趟鱼就挣了60多块。 他冲进供销社,买了一堆水果糕点出来,往顾春梅的怀里塞,“妹子,拿着!” 鱼塘里还有几万斤鱼等着他拉呢。 “这是干啥,拿回去给嫂子和孩子吃,我不要。”顾春梅不肯收。 徐师傅也不磨叽,干脆把东西绑在顾春梅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开着车就跑了。 顾春梅哭笑不得,“这人,太见外了。” 接下来的几天,饭店又要了4000斤鱼。 钱就像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进顾春梅的腰包。 可4000斤鱼过后,国营饭店就吃不下了。 饱和了。 郭店长把电话打到家里,是姚书琴接听的。 她今天来看望闺女,顺便给春梅道个歉。 上次没经过春梅同意,就把杜金雕带到家里来了,听说闹得很不愉快。 杜大诗人回去后,跟她好一顿埋怨。 说顾春梅既然有男人了,怎么还给她介绍对象,这不是挖人墙角吗。 姚书琴哪里知道这种事? 心里过意不去的同时,又很纳闷。 原来夏军长早在二十年前就跟春梅认识了。 柳兴发,不,夏兴发才是夏长海的亲儿子。 一拿起听筒,郭店长就开始诉苦,“妹子,饭店天天做鱼,客人都快吃吐了,我们暂时不收了,先缓半个月,我再联系你吧。” 说完便挂了电话。 姚书琴听后,把正在做饭的顾春梅叫过来,“刚才有个姓郭的人说不要鱼了。” “哦!”顾春梅不以为然。 天天吃鱼,谁也受不了。 她早就想到了。 “她干妈,我听招娣说,你那鱼塘还有几万斤鱼呢,你打算咋处理啊?” 姚书琴早把她当成亲妹子了。 家里但凡有点啥事,她比谁都操心。 顾春梅挨着她坐下,笑眯眯道:“姐,咱们单位食堂要鱼不?” 发电厂有几千名员工,食堂每天的采购量巨大。 活鱼一旦卖给他们,眨眼间就能消化光。 姚书琴想了想说,“你也知道,咱们员工吃饭是免费的,大多以素菜和粗粮为主,如果顿顿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厂子也供不起他们。” “那可以少采购点,给单位领导们吃啊。”顾春梅道。 单位每天都有接待,迎来送往的,不能都吃粗茶淡饭吧。 姚书琴‘嗯’了一声,“活鱼确实很稀缺,我回去找我舅舅和范厨师长说说,先买一万斤鱼!” “谢谢姐。”顾春梅笑眼弯弯。 吕厂长自然是没二话的,但范厨师长主管后厨,事儿就比较多了。 一听说单位要采购一万斤活鱼,他觉得很不靠谱。 非要亲自到鱼塘看看。 顾春梅没办法,只好领着他来到鲶鱼沟。 “范师傅,这就是我们家的鱼塘了,您随便看。” 顾春梅一边说着,一边从兜子里拿出一条红塔山,塞给老范。 “干啥,我不抽烟,拿走!”老范板着脸。 “喝酒不?”顾春梅的兜子就像百宝箱一样,随手一摸,又拿出两瓶茅台。 老范眼神变了变。 这可是好酒啊。 就是太少了。 才两瓶。 老范轻咳一声,指着鱼塘,“顾同志,我不是故意挑刺哈,你这鱼塘为生不合格,养出来的鱼味道肯定也不好,万一厂领导吃了你的鱼跑肚拉稀,我可负不了责!” 顾春梅一眼就看出他的小九九。 直接招呼徐师傅,“徐大哥,麻烦把酒搬过来。” “诶!” 徐师傅应了一声,直接从驾驶室里搬出两箱茅台。 一箱装10瓶,两箱就是20瓶。 老范看得目瞪口呆。 这顾同志也太有钱了吧。 这两箱茅台都赶上他一年的工资了。 “不知道这酒合不合范师傅的口味,如果不喜欢,我再去换别的。” 没办法,就算吕厂长和姚副厂长同意了,最后也得厨师长来把关。 领导们都是分管一头,如果范师傅不松口,吕厂长也奈何不了他。 老范吞了吞口水,“厂领导就算吃坏肚子了,也不一定是鱼有问题,对吧?” 顾春梅:“......” 老范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呀! 一万斤活鱼可是大单了。 徐师傅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才把鱼送到食堂去。 一听说有鱼吃,工人们干活都有劲了。 顾春梅又赚了一大笔,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还不算,鱼塘内还有大量的鱼没出网。 国营饭店和单位食堂全饱和了,得另找出路才行。 “军区食堂也需要吃鱼,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我帮你办。” 夏长海听说此事后,主动把事揽过来,“军区不缺钱,就按三块钱一斤收购,你觉得怎么样?” 顾春梅忍俊不禁,“坐地起价不好吧,零售价都不超过三块钱,我可不敢区别对待。再说了,战士们保家卫国很辛苦,两块钱一斤都多了,我打算一块钱一斤卖给军区。” 夏长海闻言,表情很凝重,“你真是这样想的?” “那当然啦,挣别人的钱我心安理得,但战士们不一样,没有他们,就没有稳定和谐的国家,国家都风雨飘摇了,我还养什么鱼啊!” “春梅......” 夏长海听完这番话,感动得几乎落泪。 他一把将春梅搂在怀里,沉沉地说了句,“谢谢!”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给孩子们买礼物 没想到春梅的觉悟这么高,夏长海心里特别感动。 一个心怀国家的人,格局也不会小。 顾春梅跟军区食堂的负责人见了一面,就按一块一斤收购活鱼。 军营里有几万名战士,鱼塘内剩下的鱼全部被包圆了。 最后统计一下,真跟老吴叔说得大差不差。 总共卖出去5万斤活鱼。 毛利润9万元,抛去各种费用和成本,顾春梅足足挣了7.8万元。 这就是时代的红利。 夏长海也没想到春梅这么能抓钱,简直就是个女财神。 “看来我捡到宝了。” 沙发上,夏长海拿着存折看了又看,笑着打趣,“以后我退伍了,你养我好不好?” 顾春梅撇撇嘴,“那要看你表现咯,我负责挣钱养家,你负责......” “我负责笑靥如花!”夏长海抢答,又补充道:“顺便帮你照顾好三个孩子!”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旋即大笑起来。 这段时间夏长海托人找了位老中医,天天帮兴国做针灸。 真别说,扎了几天后,兴国脸色好看多了。 听玲玲说,有时候兴国还会蹬腿,甚至吧嗒嘴。 老中医很欣慰,说这是苏醒的征兆。 “我这些年东奔西走,也没攒下多少钱,既然咱俩要搭伙过日子,这存折你收好,每月的津贴会存在里面。” 夏长海一手搂着顾春梅,一手从上衣兜摸出存折,“等我跟家里打完招呼,咱俩就结婚。” 顾春梅打开存折,见里面只有一万两千块钱,的确不多。 便问,“堂堂大军长,这么多年只攒了这点钱吗?” 倒不是嫌弃他穷,而是军区内随便拉出来一个营长以上的军官,恐怕都比长海有钱。 夏长海抿嘴笑笑,“大部分都贴补给战友的家属了,有几个战友跟我出生入死,甚至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留下妻儿老小无依无靠,所以......” “你做得对!”顾春梅很赞成他这么做,“不仅要补贴他们,逢年过节也要去家属家慰问一下,我支持你!” 夏长海听了,很是意外,“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都是爹妈养的,谁愿意白白去死啊。”顾春梅叹了口气。 夏长海抱紧她,像抱着一件旷世珍宝,久久不肯松开。 天气渐冷,霜降过后薄衣服已经穿不住了。 顾春梅想着给鱼塘盖上暖棚,这样冬天也能养鱼。 她联系徐师傅,让他找一个施工队进村。 趁着还没下雪,土没冻硬,抓紧把棚子建起来。 另一边吩咐吴老蔫,跟之前卖鱼苗的人联系,再买一批鱼苗回来。 这么挣钱的营生,不能说撒手就撒手。 这天,顾春梅还在被窝里跟周公下棋呢,夏长海就把她叫了起来。 “咱们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我还要上班呢。”顾春梅哈欠连天地来到客厅。 “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咱俩去买辆摩托车。” “哈?”顾春梅大吃一惊,“好端端的,买摩托车干什么?” “是给兴发买的,他回家的路程有点远,骑自行车太累了。” 不仅要给兴发买礼物,兴国、小川和招娣都有。 连关美玲都跟着沾光了。 顾春梅回过神,微微一笑,“你是想正式跟兴发认亲吧?” 一出手就是一辆摩托车,这玩应可老贵了。 最便宜的也要四千多块。 夏长海也没瞒着,点点头,“是时候跟他见一面了。” “摩托车是不是太贵重了?”虽然手里有钱了,但她毕竟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 花钱还是要精打细算。 “我做为兴发的父亲,这些年一直没尽到父亲的责任,一辆摩托车无足轻重,以后我会把他二十年缺失的父爱都弥补回来。” 顾春梅听后,默许了他的做法。 二人来到卖摩托车的铺子,稍一打听,顾春梅差点晕死过去。 “怎么这么贵?” “大姐,也有便宜的,您看看这辆。” 售货员服务态度很好,带着顾春梅来到一辆摩托前,“这是幸福250牌摩托车,售价5600元,国产的。这辆是嘉陵70牌,售价4700,保养好了能用一辈子呐!” 顾春梅对这些不太懂,向夏长海请教,“买哪个好?” “就幸福250吧。”这可是实力的象征。 二人选了一辆深红色的颜色,付了钱,加满油,便从铺子里骑了出来。 坐在摩托车后座,顾春梅的脸都被吹红了。 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坐摩托车。 在街上逛了一大圈,二人又走进百货大楼。 给兴国买了一块海鸥牌手表。 给小川买了一双富乐绅牌皮鞋,纯进口的。 给招娣买了一件羊绒大衣。 给关美玲买了一副纯皮手套。 夏长海和顾春梅自己也各自买了一身衣服。 顾春梅穿着长款深蓝色风衣,修身黑色长裤,一双棕色皮靴,系着一条花格围脖。 远远望去,全然是一副军长夫人的派头。 鲶鱼沟。 鱼塘在紧锣密鼓的施工,盖暖棚的材料大多是塑料布。 这东西采光好,保温性强。 就算在寒冷的冬日,也能最大程度的吸收阳光,保证棚内的温度。 只是下大雪时,要勤把塑料布上的雪清理干净。 不然会把棚子压塌。 养了一茬鱼的鱼塘要重新换水和增氧。 好在吴老蔫经验足,带领工人们有条不紊地干活。 柳兴艳站在不远处,悻悻地朝鱼塘那边看,心里很郁闷。 听说顾春梅卖了一茬鱼,挣了一大笔钱。 也不说回村救济救济她。 “吴爷爷,忙着呐!”柳兴艳笑着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吴老蔫回头看她一眼,“兴艳有事啊?” 别看是一个村的,但吴老蔫已经很久没看到兴艳了。 这丫头怀了孩子,身材发福的厉害,脸上长满了肥肉。 全然没有从前那般秀气了。 柳兴艳双手插在袖子里,问道:“吴爷爷,我听说柳一鸣被抓起来了,是真的吗?” “对,被判无期了,你问这个干啥?”吴老蔫好奇。 “不干啥,那他进监狱了,我爷我奶咋办?”兴艳接着问。 “自寻生路呗,还能咋办?” 那么大岁数了,回村种不了地,留在城里又干不了活。 纯纯等死的年纪。 柳兴艳听了,转转眼珠子。 两个老死的,你们儿子进去了,看谁还能保得了你们。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无辜的男人 这边正跟吴老蔫说着话,黄大喇叭又急赤白脸地找来了。 “兴艳你个败家玩意,找了你一大圈,你跑到这来干啥?” 黄大喇叭冲过来就扇了她一巴掌,“家里一堆活等着你干呢,你可倒好,一天天就知道躲清闲。我问你,猪喂了吗?院子扫了吗?衣服被褥洗了吗?” 柳兴艳挨了一耳光,脸火辣辣的疼。 她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没有我,你们家就得散伙是吗?我说过,再敢跟我动手动脚的,我就去派出所告你!” “嘿!反天了你,连自己婆婆都敢告,看我不打死你!” 黄大喇叭也不知哪来的火气,再次扬起手来。 吴老蔫见状,上前推了她一把,“宝根娘,你差不多得了。谁家婆婆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打儿媳妇?兴艳再不济也是高中毕业,能写会算有文化,给你儿子算是高嫁了,你别不识好歹!” “我咋不识好歹了?”黄大喇叭气得直跳脚,“你问问她,从早上睁眼到晚上睡觉,她一天都干啥活了?” 吴老蔫皱紧眉头,“别跟我说这些,那是你们的家事,我管不着。但有一点,你打人就是不对。” “哟,啧啧!”黄大喇叭上下打量他一眼,“老吴叔,听说春梅雇你看管鱼塘,一个月给不少钱呢吧。你堂堂鲶鱼沟生产队队长,啥时候变成顾春梅的狗腿子了?” “放什么臭屁!”吴老蔫涨红了脸,指着黄大喇叭,“春梅就算不给我钱,这鱼塘我该管也得管,你在这瞎叭叭什么?咋的,看我挣钱了,你眼红了?” 黄大喇叭听了,‘呸’地一声,“我家又没穷得揭不开锅,我眼红你干什么?小浪蹄子,跟我回家,再敢偷摸跑出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黄大喇叭使劲怂了兴艳一下,连拉带拽的把她扯回去了。 中午王宝根干活回来,见媳妇半边脸都肿起来了,心疼的不得了。 “我妈又打你了?”拿出药膏,小心翼翼地帮她上药。 柳兴艳一把拍开他的手,眼里溢满了怒火,“窝囊废,你媳妇都快被你妈欺负死了,你连个屁都不放,你也算是男人?我真是瞎了眼了,居然怀了你的种!” 王宝根有点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哄她。 为了这事,他跟妈争吵了无数次。 想分家又分不了。 只能在一起凑合过。 “宝根,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还算数不?”兴艳抬起头,突然问道。 王宝根愣了愣神,“什......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你是不是答应我了?”兴艳质问。 王宝根讷讷地点点头,“是、是答应你了,你也没说具体啥事。” “好,我现在告诉你,明天咱俩就去省城,找我爷我奶。” “你想他们了?行,一晃挺长时间没见他们了,是该去看看了。” 王宝根吁了口气。 他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害得他胡思乱想好久。 然而,柳兴艳却眯起眸子,“谁说我是去看望他们的?我要一把火烧死他们!” “什么?”王宝根大惊失色,忙捂住媳妇的嘴,“兴艳,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杀人放火是要偿命的!” 真没看出来,兴艳的心居然这么狠毒。 竟然要烧死自己的爷爷奶奶。 柳兴艳扒开他的手,似笑非笑道:“你说过要帮我的,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兴艳,这违法犯罪的事情我哪敢做啊,你这不是害我嘛!” “又不是让你真烧死他们,只是放一把火吓唬吓唬他们,给他们一点教训罢了,咱俩夫妻一场,难道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吗?” 柳兴艳说着,握住男人的手,“宝根,你是知道的,要不是我爷奶见钱眼开,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明明考上了大学,有锦绣的前程,毕业后还要移民国外,就因为区区500块钱,那两个老不死把我卖到你们王家,我不甘啊!” 王宝根闻言,沉下脸来,“你的意思是,嫁给我委屈你了?” “不是不是,我都嫁给你了,还怀了你的孩子,就算有委屈也改变不了什么。” 柳兴艳起身抱住丈夫,“宝根,我没求过你什么,你就帮我这一次吧,不是真的要烧死他们,吓唬一下、让我解解气就行了。做完这件事后,我保证好好跟你过日子,再也不跟你妈顶嘴了,好不好?” 王宝根听到这里,紧绷的脸逐渐柔和下来。 他摸摸兴艳的头发,盯着她看了良久,终于松了口,“好,你把二老的地址告诉我,明天我一个人进城。” 殊不知,他做的这个决定,直接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柳兴艳蜷缩在丈夫怀中,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解决掉那两个老东西,接下来就轮到恶婆婆了。 次日一早,兴艳帮宝根收拾好东西,送他到门口,“宝根,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别跟外人说。” “好,我明白。”王宝根点点头。 “你们俩蛐蛐啥呢?”黄大喇叭拎着泔水桶走出来。 见儿子手里拎着兜子,便问,“宝根,你这是干嘛去?出门啊?” 说完,她狠狠瞪了儿媳妇一眼。 这个贱人,不知道给儿子吹了什么枕边风,她明显感觉宝根情绪不对。 “妈,天越来越冷了,家里的棉被也该换了,我进城买点棉花和布料回来,咱做几床新被子。” 这是兴艳告诉他的说辞,专门应付妈的。 黄大喇叭不信,“你俩结婚被子都是新做的,还买什么棉花?” “妈,是给您买的。”柳兴艳赶忙插了句,“您那床被褥都盖了很多年了,也该换新的了。” “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儿媳妇都知道关心婆婆了!”黄大喇叭拿腔拿调,阴阳怪气。 柳兴艳懒得跟她掰扯,催促男人,“宝根,快去快回,我在家等你。” “等什么等,不准去。家里一摊子活没干呢,少被这贱人挑唆。”黄大喇叭抓住儿子的手,不让他走。 她昨晚做梦很不好。 早上起来右眼皮跳的厉害。 总感觉要出啥事。 “妈,你就别管了,我很快就回来。” 王宝根不顾妈的阻拦,深深看了兴艳一眼,拎着兜子就走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撒泼打滚犯浑 黄大喇叭总感觉不对劲,上前拽了兴艳一把,“小贱蹄子,宝根进城到底干嘛去了?” 儿子没娶媳妇前,她这当妈的说啥是啥。 自从这小骚、妖精嫁进来,宝根像变了个人似的,经常跟她顶嘴。 娶了媳妇忘了娘,老话说的一点没错。 柳兴艳抿嘴笑笑,“妈,我不是说了吗,宝根进城买棉花去了。” “呸!买个屁棉花!兴艳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撺掇我儿子干犯法的事,我可饶不了你!”黄大喇叭皱着眉喊道。 兴艳冷笑一声,“你们王家把我硬绑过来就不犯法了?” “那一码归一码,谁让你爷奶骗我钱了!” 柳兴艳不想跟她废话,冷哼一声,转身进院子了。 兴发看着面前崭新的摩托车,激动得手舞足蹈。 找了块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洗车身,稀罕坏了。 顾春梅跟夏长海对视一眼,表情很欣慰。 只要孩子喜欢就好。 “妈,这摩托车真是给我买的吗,我不是做梦吧?”兴发笑着问。 他们厂长上下班还骑自行车呢,自己都有摩托了。 顾春梅莞尔一笑,“这摩托车是你长海叔出钱买的,还不快谢谢他。” 柳兴发一听,满脸诧异,抬头看向夏长海。 非亲非故的,长海叔给他买摩托车干什么? “兴发,过来。”夏长海朝兴发招招手,“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柳兴发放下抹布,走过去问,“什么事?” 夏长海拉起顾春梅和兴发的手,把当年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柳兴发听完大为震惊,猛地看向妈,“妈,这是真的吗?” 顾春梅点点头,“是真的,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柳一鸣至今都不知道老大兴发是夏长海的孩子。 “既然是我亲生父亲,这些年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兴发不理解。 乡下的生活异常艰难。 日子过不下去时,妈甚至都去卖过血。 一提到这个,夏长海心里就非常自责,“我试着找过你们,可一直杳无音信,好在老天有眼,让咱们一家人团聚了,以后的日子我会倾尽所有来弥补你们的!” “那你跟我妈......是不是要结婚?”兴发喃喃地问。 “对,你妈这些年吃了太多苦,这次我要风风光光的把她娶进门。” 兴发看了妈一眼,见她似乎已经接受夏长海了,便没说什么。 妈辛劳半辈子,后半生也该享享福了。 “那......祝福你们。” “谢谢!” 晚上小川下班回来,见大哥居然有摩托车了,而自己只收到一双皮鞋。 心里就很不服气。 “长海叔,我也要摩托车,你给我买!”小川像跟屁虫似的缠着夏长海,上厕所都跟着。 夏长海憋着笑,轻咳一声,“那你改口叫爸。” 小川眨眨眼,“我、我叫爸,你就给我买?” 好家伙,这一声爸也太值钱了。 夏长海没答应,也没拒绝。 顾春梅坐在不远处削土豆皮,见小川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只要孩子们不排斥长海,他们两个的日子就能过下去。 “你先答应我,我就叫!”小川梗着脖子道。 “你先叫!”夏长海背着手,身板挺得笔直。 小川转了转眼珠子,犹豫半天,才挤出一个‘爸’字。 “大点声,没听清!” “爸!”小川红了脸,加重音调。 夏长海还是不满意,“再大点声!”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为了摩托车,小川豁出去了。 脸皮是什么,根本不值钱。 顾春梅被逗得前仰后合,招娣和美玲也跑出来看热闹。 夏长海忍俊不禁,拍拍小川的肩膀,“非常好,保持住哈!” “那咱们啥时候去买摩托?”小川兴奋地搓搓手,“正好我明天休班,叫上我妈和妹妹一起去买吧!” 夏长海却换了一副面孔,板起脸,“买什么?我答应你了吗?” “你......”小川愣了两秒钟。 反应过来后,直接闹开了,“夏长海,你骗我是不是?你还是军长呢,说话居然不算数,我、我要到军区告你,去军事法庭起诉你,起诉你!” “小川哥,吃大亏了吧,嘻嘻!”招娣在一旁溜缝儿。 “死丫头,你闭嘴,不关你的事。” 小川气急了,干脆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带着哭腔嚷嚷,“我要摩托车,我要摩托车,妈,你快来,我不活了,不活了!” 顾春梅:“......” 柳兴发见弟弟撒泼打滚,赶紧上前搀扶,“哎呀,都快娶媳妇的人了,还满地打滚呢,丢不丢人啊。快点起来,大哥的摩托车给你了!” “不要,姓夏的骗我喊他爸,我喊了,他却出尔反尔,这是什么军长啊,简直是江湖骗子,骗子!” 招娣跟美玲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小子就是个活宝。 顾春梅上前拽了蠢儿子一下,“起来,呜呜嗷嗷的像什么样子!” “妈,你不许嫁给姓夏的,他满嘴谎话,一看就是个老骗子,我真怀疑他是怎么当上军长的,到处招摇撞骗,国家就不管管吗?妈,你宁可做寡妇,也不能跟他结婚!” 小川滚了几圈儿,盘腿坐在地上,管妹妹要了手帕擦擦眼泪。 夏长海强憋着笑,伸手就把他拉了起来,“明早等商铺开门,咱们就去买。” “啊?”小川瞬间不哭了。 呆呆地看着夏长海,忽然咧嘴傻笑起来,“爸,你真好!” 所有人:“......” 骨气呢? 次日一早,夏长海领着一家人来到铺子。 顾春梅觉得这样太宠孩子了,小川的那辆自行车也是新买的。 才骑几天啊。 “长海,还是算了吧,别买了。”顾春梅劝了一句。 小川如临大敌,抱着新摩托不撒手,“妈,你别管,这是爸送给我的礼物。” 顾春梅气得踢了他一脚,“买摩托了,你那辆自行车怎么办?” “给你骑啊,嘎嘎新,我保养的老好了。” “我长了几条腿啊,要那么多自行车干啥?”这蠢儿子,快气死她了。 小川嘿嘿一笑,“那就给招娣骑。” 招娣翻了个大白眼。 她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自行车。 付了钱后,小川跨上摩托车,拧紧油门就冲出铺子。 阵阵冷风拍打在脸上,心里却热乎乎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惊喜连连 这就是找对爸的重要性。 他跟柳一鸣生活了十几年,连块手表都没收到过。 夏卫国和蔡翠芳最近比较忙。 为了给儿子物色一个好媳妇,二老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 太年轻的不合适,太老的长海不一定看得上。 这个年纪找对象就很难。 要么是二婚带孩儿的,要么是成分有问题的,要么是不孕不育的。 好不容易看中了几个优质资源,相亲时间都安排好了,却被长海一句话给推掉了。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嘛,你说啊!” 宽敞的客厅内,夏卫国面对一脸从容的儿子,气得直跳脚,“你知道爸和你蔡阿姨为了你的事,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你倒好,火烧眉毛了还不着急?” “过完年都四十岁了,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你啊,再拖下去,我躺进棺材都抱不上孙子!” 夏长海听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为什么四十岁还没结婚,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一句话就把夏卫国问住了,老脸涨得通红。 吭哧瘪肚道:“爸确实有错,可眼下你已经跟江如月解除婚约了,是不是该抓点紧,为将来做好打算啊?” 一旁的蔡翠芳也拿出一沓照片,跟着劝道:“长海,姨跟你爸帮你物色几个合适的,她们的条件也不错,咱抽空去见见呗!” 夏长海看都没看照片,直接站起身,“我今天回来,就是想通知你们一声,我要结婚了!” “什么?” 二老对视一眼,齐齐愣在当场。 真没看出来,长海居然有对象了。 而且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这速度真可以啊。 夏长海接着说,“结婚后,我们不打算搬回来住,让她跟我去随军也行,在外面买房子也罢,反正......” “长海,你等等!”夏卫国连忙打断他,“你先说说,你那对象叫什么,爸妈是做啥工作的,她在哪里上班,今年多大了?” 蔡翠芳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心里很为长海高兴。 夏长海停顿片刻,正色道:“这个人你们都认识。” “哦?我认识?”夏卫国更疑惑了。 他的圈子里,根本没有和长海年纪相当的未婚女士。 蔡翠芳同样是满头雾水,试探着问,“我也认识吗?” 夏长海‘嗯’了一声。 “哎呀,你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到底是谁?”夏卫国暴脾气上来了,怒声催促。 夏长海掸了掸大衣上的灰,随口说道:“是春梅。” “啊?” 此话一出,二老血压急速飙升,好悬没晕过去。 尤其是蔡翠芳,她万万没想到春梅会跟长海搞到一起去。 他们可是兄妹啊。 夏卫国震惊万分,眼珠子都瞪圆了。 这俩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处对象的? 真是密不透风啊。 不过转念一想,春梅那丫头会过日子,性格和脾气也跟长海合得来。 如果真结婚了,日子肯定会过得红红火火。 这完全是好事啊。 早知道他们有那层意思,自己还费劲拔力地找什么啊。 现成的资源就摆在面前,他却眼瞎看不见。 “挺好挺好。”夏卫国喜笑颜开,高兴得拍起手,“长海,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夏长海怔了一瞬。 没想到爸这么快就接受春梅了。 难道不嫌弃春梅结过婚、还有三个孩子吗? “这段时间就张罗婚事。”夏长海回道。 蔡翠芳觉得不妥,“长海,虽然你跟梅梅没有血缘关系,但姨和你爸毕竟是夫妻,你们兄妹二人非要结合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夏长海闻言,扫了她一眼,“哪里不合适了?” “会被外人诟病的。”蔡翠芳叹息一声,“你可是一军之长,名誉比命都重要,不能因为一桩婚事就毁了自己的前程呀!” “蔡女士!”夏长海眯起星眸,声色俱厉,“我今天过来是通知你们,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春梅含辛茹苦帮我把儿子养大,我若弃他们母子不顾,以后更没法在军中立足!” 话落,夏长海戴上军帽,冷着脸道:“言尽于此,我还有事先走了!” 望着儿子的背影,夏卫国脑袋阵阵发懵。 磕磕巴巴地问媳妇,“那小子刚才说什么?他跟春梅都有孩子了?” 这么说,他早就有大孙子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蔡翠芳同样很诧异,眨眨眼说,“好像是吧。” “哎呀,这个臭小子,走那么急干什么,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夏卫国彻底坐不住了,披上外衣就要出去。 “老夏,你去哪儿?”蔡翠芳问。 “我得去问问春梅。”这件事不搞明白,他更睡不着觉了。 蔡翠芳也急忙穿上大衣,“我陪你一块去。” 赶巧顾春梅今天要上夜班,一宿都不回来。 她是替吴丽华的班,自己本身是长白,奈何吴班长又小产了,得住院观察。 夏卫国还是从招娣口中得知,自己的亲孙子是兴发。 “夏姥爷。”招娣泡了一壶茶端过来,笑眯眯问,“我就是好奇哈,如果干妈跟长海叔结婚了,我、小川哥和兴国哥,以后管您叫姥爷呀,还是爷爷呀?” 夏卫国表情一僵,看向媳妇。 如果按翠芳那头论,那得叫姥爷。 要是按男方这头来,就得叫爷爷。 “这不是重点。”夏卫国敲敲桌子,“重点是,你干妈啥时候回来?” “得明天早上了,姥爷姥姥如果困了就在这儿睡吧,我帮你们铺被子。” “不了。”蔡翠芳怕梅梅嫌弃她。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睡在闺女家,梅梅不跟她翻脸才怪呢。 另一边,王宝根来到省城后,按照兴艳给他的地址找到柳家二老的住处。 他在外面蹲守了两天两夜。 确定屋子里没有旁人,便打算今晚就动手。 秋末冬初的季节,气候很干燥。 院墙内堆着成捆的柴火和碎木头,主屋旁还摞着大量的干草。 房子虽然是砖瓦结构,但门窗、屋檐、椽子和房梁等等都是用木头做的。 这把火一旦燃起来,若不及时扑灭,整间房子瞬间就会烧成焦炭。 王宝根吐了口气,从兜里摸出火柴。 “嚓!” 火柴划着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捅大篓子了 从小到大他就乖顺得很,连邻居家的鸡蛋都没偷过。 如今跑到别人家来放火,明知道是犯法的,搞不好得吃枪子儿。 可为了讨兴艳欢心,他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然而,不等他把火柴丢出去,柳老爷子忽然走了出来。 “哎呀,这死老婆子,大晚上的让我去哪买小笨鸡啊,老了老了,嘴越来越馋了。” 有钱倒还好,什么东西都能买来。 关键是他没钱啊。 兜里比脸还干净。 老婆子的意思是让他去对门家偷只鸡。 躲在暗处的王宝根忙把火柴收起来,悄悄观察老爷子。 “馋死她算了,哼!”老爷子骂骂咧咧地推开院门。 左右看看,见街上没人,便凑到对面邻居家门前。 十分钟后,他果然拎着一只鸡跑回来了。 黑灯瞎火的,老爷子摸黑把鸡秃噜了,剁成块炖了起来。 一阵阵肉香味从厨房飘出来,把宝根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他这两天吃不饱睡不好,兜子只揣了两个窝窝头。 饿了就垫巴一口。 干完这件事,兴艳就能跟他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屋内,二老美美地吃了一顿,锅里的鸡汤都喝光了。 老太太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拍了拍肚皮,“真香啊,我都不记得鸡肉是啥味了。” 自打一鸣被抓,二老的生活质量急速下滑。 为了能吃块肉,老太太让老伴把春梅买来的粮食都卖了。 换了十斤猪肉回来,不到三天就吃光了。 如今家里断粮,饿得老两口前胸贴后背,只能靠喝水充饥。 老爷子打了个饱嗝,一脸餍足,“好吃吧,明个儿我再去偷一只回来!” “别盯着一家薅羊毛啊,咱们后院老孙家不是养猪了吗,你明晚过去偷一只小猪崽儿回来,我想吃烤乳猪了。” 一想到外焦里嫩的脆皮乳猪,老太太又觉得胃里空了。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顿顿吃肉,你不腻得慌呀?” 他倒是想吃荞面饸饹和白米饭了。 肉虽然好,可毕竟不是主食。 “我都快要死的人了,吃几块肉咋的了?” “人家大夫都嘱咐过了,咱家这种心脑血管有问题的人,就得吃清淡的。”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都土埋半截了,还不能享享福了?” “那也得有条件享福才行啊。”老爷子很无语。 吃饭全靠偷。 这也叫享福? 二老又嘚啵了几句,眼见时候不早了,才熄灯睡去。 王宝根在外面冻得直哆嗦,好不容易熬到灯灭,赶紧把火柴拿出来。 谁知刚把火柴划着,对门那家突然跑出来一个人。 “哪个王八犊子偷我家母鸡了,给我滚出来,那母鸡是留着给我孙子下蛋的,谁这么缺德啊,做大损了!”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趿拉着破鞋,叉着腰就骂开了。 这年头家家户户的日子都难捱。 养一只老母鸡自己都舍得不吃,就是为了下蛋用的。 半夜上茅房都得去鸡架里看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发现母鸡没了。 “活不起了就找根绳子吊死,买瓶农药灌进去,偷我家鸡干什么?”张婆子边骂边跺脚,快要气疯了。 火柴还在王宝根手里燃烧着,夜色下照出一片光亮。 张婆子眯起眼睛,“谁?在那蹲着干啥呢?我家鸡是不是你偷的?” 话落,张婆子跑回院子,抄起一根扁担就冲了出来。 王宝根哪里想到会有人来啊,心里慌得厉害,手一抖就把火柴丢进院内。 干燥的草垛接触到火苗,被冷风这么一吹,瞬间就被点燃了。 张婆子也顾不上扑火了,一扁担把宝根撂倒。 上前就薅住王宝根的衣领子,“你个偷鸡贼,你还我鸡,还我鸡!” 这只母鸡就是她的命。 如果要不回来,她都敢活活掐死宝根。 “干什么,谁偷你家鸡了,松手!” 王宝根脚蹲麻了,加上太过紧张,全身都在打哆嗦。 冷不丁被一个泼妇纠缠住,他还真不好脱身。 “不是你是谁?”张婆子眼圈通红,照宝根的脸就挠了两下,“走,跟我去派出所,今天不把母鸡还回来,我就要你的命!” “放手,疯婆子,是这户人家偷的,要找你找他们去!”王宝根都快被她蠢哭了。 院内的火势急速蔓延,从墙根的柴火垛一直烧到主屋那边。 熊熊大火点亮了黑夜,把左邻右舍都吸引来了。 张婆子的男人是第一个到的。 见媳妇跟一个陌生小伙儿撕扯在一起,他二话不说冲过去,两巴掌就把宝根打翻在地。 “当家的,咱家母鸡丢了,就是他偷走的!”张婆子抽噎道。 张家男人一听,又踹了宝根一脚,“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连我家鸡都敢偷,媳妇,你进屋把老大老二叫来,把这偷鸡贼绑上!” “好!” 王宝根一脸绝望,不管怎么解释,对方就是不听。 张家男人暂时顾不上这头,他招呼邻居们赶紧拿上水桶和脸盆,帮忙救火。 “我的妈呀,这好端端的咋着火了呢?” “这户人家住着两个老人,你瞧,那大火都烧到屋里去了,人肯定是出不来了!” “是他,我看见他点火了。”张婆子指着被五花大绑的王宝根,“又偷鸡又放火,你就等着蹲大狱吧!” “我、我没有啊,你家鸡是这户人家偷的。”王宝根苦着脸道。 张家男人怒声质问,“你怎么知道是他们偷的?还有,你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在这干什么?” “我......”王宝根低下头。 现在已经不是偷鸡那么简单了。 一旦金翠莲和柳百田被烧死,那就是刑事犯罪,是故意杀人。 是要枪毙的。 有几个汉子不顾危险,拎着水桶往院子里冲。 但这点水在滔天的火势面前根本不够看。 大火像一条红色的巨龙,把整间屋子都吞没了。 “快快快,再打桶水来。” “谁家孩子腿快,赶紧去报公安,这火如果不尽快浇灭,邻居家的房子也得遭殃!” 张婆子听了,忙吩咐自己孩子,“老大,你骑上自行车去报公安,快去!” “好!” 外面闹翻天了,屋内却出奇的平静。 二老齐齐地躺在炕上,只感觉全身热乎乎的,温暖极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这就像温水煮青蛙,尝到温暖的滋味,就慢慢死在温柔乡中了。 火苗顺着窗缝钻进来,眨眼间就把窗帘点燃了。 紧接着是木质家具和枕头被褥。 二老早都被浓烟呛晕过去了,甚至感受不到痛苦,就被大火原地火化了。 待消防车开过来时,整片院落被烧成了废墟。 “真是作孽啊,我家仓房都被烧没了!”林大娘气得直突突,“我招谁惹谁了,凭啥烧我家房子啊!” “你那还算好的,你看我家,都烧到房顶上去了。马上要过冬了,房子修不好,让我们一家老小睡哪去?” “公安同志,这事儿你们管不管啊?” 孙为民带着两名同事正在废墟中找人。 前段时间他跟夏军长配合,在这里抓捕了罪犯柳一鸣。 这刚过去几天啊,柳家老二就被烧死了。 “大伙儿别急,如果是人为放火,你们应该能拿到一点赔偿。”孙为民道。 张婆子把王宝根拽过来,“同志,是他放的火,我亲眼看见的,他兜里装着好几包火柴!” 孙为民闻言,看向王宝根。 搜过身后,果然从他衣兜里摸出三大包火柴。 “他还偷我们家老母鸡,公安同志,你现在就毙了他,毙了他!” “别吵了。”孙为民皱紧眉头,询问宝根,“为什么要放火?” 每个犯人作案都是有动机的。 瞧着王宝根长得一副老实人的模样,眼里溢满了恐惧,孙为民便知道他不是个敢触犯法律的人。 “我、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行了吧!”王宝根喃喃道。 孙为民冷笑,“不顺眼的人多了,难道都放火烧死吗?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王宝根埋着头,不吭声了。 一名公安检查完现场,走过来汇报,“孙队长,找到两位死者的尸体了。” “真的被烧死了吗?”王宝根猛地抬起头。 兴艳说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解解气就可以了。 谁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啊。 他如果被枪崩了,妈和兴艳怎么办。 兴艳刚怀上他的孩子,将来长大了,还会记得他这个杀人犯的父亲吗? 孙为民一脸严肃,“你一口气杀了两个人,赶上严打,死缓的机会都没有,可能今天押送回去,明天就枪决了。”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呜呜呜......”王宝根直接吓哭了。 他还年轻,他才20岁啊。 家里刚秋收完,抛去交公粮的那部分,还剩了不少粮食。 足够吃一冬天的了。 他还想着冬闲没事干,去县城打零工挣钱呢。 约莫到来年五一,兴艳也该生了,得提前攒点钱给孩子买小衣服和小鞋子。 妈有哮喘病,经常咳嗽上不来气儿。 他还想带妈去大医院检查检查呢。 如今就因为放了一把火,烧死两个人,他的一辈子全毁了,全毁了。 孙为民正色道:“识相的话就赶紧交代,为什么要故意纵火?” 王宝根吓得不成样子,表情扭成一团,紧紧咬着嘴唇。 他死了,老王家的血脉就断了。 还好兴艳怀里他的种,所以这种时候绝不能把兴艳供出去。 她还要为王家传宗接代呢。 “是我不小心把火柴扔进院子里的。”王宝根咕哝一声。 张婆子听了,根本不信,“公安同志,你别听他胡说,他在墙根下蹲了大半宿,明显是来放火的。他如果不小心,怎么不把火柴往别人家院子扔?” 孙为民当然知道他在撒谎,也没多问,“先把犯人押回到局里去,大伙儿也散了吧!” 次日一早,省城报社的记着和电视台的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好几位大领导也来了,对此事特别重视。 顾春梅上了夜班,正打算回去补一觉,小川就拿着报纸冲进来。 “妈,爆炸性新闻啊,你快看看!” 小川把妈从炕上撬起来,将报纸递过去。 顾春梅困得睁不开眼,“啥爆炸新闻啊?” “妈,我爷是不是叫柳百田?” “嗯。” “我奶是不是叫金翠莲?” “对,怎么了?”顾春梅揉揉眼睛,随手把报纸接过来。 柳小川瞪大眼睛,“妈,他们昨晚被大火烧死了,烧成了两具干尸,老惨了!” “什么?”顾春梅一听,瞬间不困了,“烧死了?是没压炉子,突然走火了?” 她很纳闷地看起了报纸。 小川摇摇头,“不是走火,是有人故意放火,你瞧。” 他指了指报纸上罪犯的名字,“放火的人叫王宝根。” “他怎么......”顾春梅都糊涂了。 宝根娶了兴艳,二人新婚燕尔,缠绵悱恻。 正是甜蜜温存的时候,宝根咋突然干出这档子事呢? 小川也很好奇,“妈,你说王宝根为啥放着好日子不过,故意烧死爷奶呢?他跟爷奶又没仇,这是何苦啊?” 顾春梅放下报纸,眯起眸子,“他跟二老没仇,但柳兴艳有!” 明明考上大学了,录取通知书都送来了。 就因为二老从中作梗,让兴艳从云端跌入谷底。 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小川脑子转得快,瞬间反应过来,“兴艳是利用宝根对她的宠爱,然后借王宝根之手去杀爷奶,为自己报仇,对吧?” 顾春梅‘嗯’了一声。 “那她算是主谋啊,现在严打老严重了,她也不能逃得了干系。” “但只要宝根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跟别人没关系,这事儿也牵扯不到兴艳身上。” 真白瞎宝根这孩子了。 顾春梅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在村里时,宝根每次见到她,都一口一个顾姨叫着。 叫得可亲了。 挣工分那会儿,自己实在太累了,宝根便瞒着他妈,主动过来帮她干活。 如今就因为柳兴艳这个祸害,直接断送了宝根一条命。 小川气得攥紧拳头,“真是祸害遗千年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柳兴艳?” 顾春梅叹息一声,把报纸收起来,“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柳兴艳会一直逍遥法外下去吗?她不会善终的!”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鲶鱼沟。 黄大喇叭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宁,眼皮越跳越凶。 一大早她就站在院门前,朝村口那边张望。 嘴里不停地嘟囔,“儿子咋还不回来呀,买棉花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 话音刚落,一辆警用吉普车从村口驶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黄大喇叭被抓走 黄大喇叭心里一悸,慌得不成样子。 眼见吉普车在自家门前停了下来,黄大喇叭险些站不稳。 是不是宝根出事儿了? 孙为民从车上下来,走上前问,“是王宝根家吗?” “......是、是我。”黄大喇叭点点头。 “你是王宝根什么人?” “我......我是他娘,同志,我儿子怎么了?”黄大喇叭抓住孙为民的手问。 孙为民直言不讳,“王宝根故意杀人,已经被我们刑事拘留了。” “你说什么?”黄大喇叭大惊失色,脑袋‘嗡’地一声,全身像筛糠似的哆嗦起来。 宝根平时那么老实,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不会主动去杀人啊。 黄大喇叭紧紧咬着嘴唇,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稍稍一琢磨,她猛地看向院内。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兴艳。 “对,你儿子故意杀人,三天后执行死刑,我们今天过来除了通知你之外,还想了解一件事。” “公安同志,我儿子是冤枉的啊,你可以去村里打听打听,他是个啥样的人。他连一只鸡都不敢杀,又怎会去杀人呢?” 黄大喇叭直接跪在地上,哭着喊道:“公安同志,这整件事都是我儿媳妇撺掇的,当初我跟她爷奶订了下亲事,他们收了彩礼却出尔反尔,我没办法才把兴艳绑回来嫁给我儿子的。那个小贱人肯定是怀恨在心,才蛊惑我儿子去杀那两个老不死的,这事跟宝根真的没关系啊!” 孙为民闻言,皱紧眉头,“我们来正是要了解这件事,王宝根已经交代了,柳兴艳确实是被强行绑回来嫁给你儿子的。” “如今国家提倡自由恋爱,摒弃包办婚姻的旧思想。” “你未经当事人同意就强制绑她回村,让她跟你儿子发生关系。” “此事涉及到绑架和强、奸,你回屋收拾一下,跟我们到局里接受调查吧!” 黄大喇叭听完,满脸惊骇。 颤抖着嘴唇辩解,“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儿子跟柳家是有婚约的,我这里还有字据呢。” “你那字据不做数!”孙为民冷着脸呛了她一句,“你们这种做法,跟买卖新娘有什么区别?小王,小孙,去把她铐上押到车里去!” “是!” “别、别碰我,你们干什么,来人啊,快来人啊,兴艳,你个小骚、腰子,你给我滚出来!” 黄大喇叭活到这把岁数,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当即把一肚子委屈和怒火都撒在柳兴艳身上,“同志,我跟你们走也行,但我儿子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人,我用自己的脑袋做担保,这件事的主谋就是柳兴艳。” 其实孙为民心里明镜似的。 来之前他也做了详细调查。 王宝根在鲶鱼沟人缘很好,甭管老的少的,一提到宝根,都夸他勤快善良,有一个好脾气。 这些年村民们就没见他跟谁红过脸。 就是这样一个憨厚本分的青年,怎么可能去杀人呢? 而且柳家二老跟他无冤无仇,他何苦呢? 然而,王宝根不说,公安也找不到柳兴艳指使他杀人的证据。 所以只能让宝根去偿命了。 柳兴艳坐在炕上,掀开窗帘一角朝外面望去。 见婆婆被公安塞进警车内,她慢慢弯起唇角。 “呵呵,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宝根,你真是我的贵人!” 不用猜也知道,她被绑到王家的事情是宝根告诉公安的。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公安抓走婆婆,给她创造一个养胎的好环境。 不然宝根不在了,黄大喇叭指不定咋欺负她呢。 黄大喇叭嗓子都喊哑了,“同志同志,你们怎么分不清好赖人呀,那杀人凶手就在屋子里呢,要抓也是抓她啊。” 她都快气疯了,嗷嗷大骂,“柳兴艳,你个黑心烂肺的小贱人,老娘就算做鬼也不放过你,你害了我儿子,害了我全家,等我回来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杀了你!” 屋内的柳兴艳淡淡一笑,随手把窗帘拉上。 黄大喇叭趴在车窗上,几乎要气吐血。 见一个村民走过来,他忙喊道:“老张大哥,等我家广军回来,你一定要告诉他,是柳兴艳害了我们,让广军给我们报仇!” 王广军是她男人,在外面做点小买卖,常年不回来。 “开车!”孙为民关上车门。 吉普车一阵轰鸣,开出了鲶鱼沟。 可能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当天晚上柳兴艳就腹痛难耐,疼得她直冒冷汗。 家里冷冰冰的空无一人,她连晚饭都没吃,就拄着一根棍子去找刘会计了。 以前有宝根在,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伺候惯了,身子也越想越娇贵。 冷不丁剩下自己,又怀着身孕,兴艳心里很怕。 刘会计没在家,正跟吴老蔫在大队部喝酒呢。 “我真没看错春梅啊,居然真把鱼塘养起来了。” 吴老蔫张口闭口都在夸顾春梅的好,“你瞧见那暖棚没,已经完工啦,冬天还能养鱼呐。老刘,你知道上次收鱼,春梅挣多少钱吗?” “多少?”刘会计屏住呼吸。 吴老蔫只知道大概,“差不多六七万块钱。” “嚯!真的假的?”刘会计愣住了,“纯剩六七万吗?” “那对呗,抛去成本、运费和打点关系,到手起码有六七万块,只多不少!”吴老蔫点点头。 “好家伙,早知道包鱼塘这么挣钱,当初我就把那臭水沟子买下来了。” “你买?你买就得砸在手里头,你以为谁都像春梅那么有本事啊?” 吴老蔫叼着烟袋锅,使劲吧嗒两口,“就算把鱼养出来,你也都有渠道卖出去才行啊。我听说春梅跟发电厂和国营大饭店合作,连省城军区都买她的鱼。几万斤的量,人家照单全收了。” 刘会计听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我连渠道都没有,把鱼养出来也卖不动。” 老话讲,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 春梅才去省城多久啊,就认识那么多大人物。 “老吴,我今天听说宝根杀人了,他娘也被公安带走了,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蹊跷啊?”刘会计若有所思道。 吴老蔫心里门清。 没蹊跷才怪呢。 正要说什么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兴国醒了 “咚咚咚......” “吴爷爷,刘爷爷,你们在吗?” 吴老蔫怔了怔神,“听这声音好像是兴艳啊!” “大晚上的,她怎么找来了?”刘会计纳闷。 推开门一看,就见柳兴艳有气无力地瘫在地上,额头挂满了汗珠子。 刘会计不怎么喜欢这个丫头。 刚才话赶话正说宝根的事呢,这丫头就找来了。 吴老蔫脸色也不太好看,没搀扶她,而是沉声问道:“兴艳,找我们有事啊?” 他觉得,幕后主谋往往比亲自动手的人还要可恶。 事情明摆着,柳百田和金翠莲就是兴艳撺掇宝根去杀的。 柳兴艳肚子疼得不行,一张脸惨白如纸,“刘爷爷,我肚子疼,你快帮我看看。” 刘会计知道她怀孕了。 不管当妈的是否有错,但孩子是无辜的。 他赶紧让兴艳进屋,拿起听诊器帮兴艳检查起来。 吴老蔫坐在一旁喝酒,忽然问道:“兴艳,你家宝根为啥杀人啊?” “什么?”柳兴艳面色一惊,表情僵住了。 “我是说,你男人跟一鸣爸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烧死他们?” 柳兴艳如坐针毡,冷汗把头发溻湿了,“我、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吴老蔫‘呯’地一声放下酒碗,冷着脸质问,“是不是你让他去杀人的?” “我没有啊,吴爷爷,这话可不兴乱说啊,你没凭没据就冤枉我,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毕竟才18岁,她还不怎么会掩藏情绪。 慌不择路的样子,就很让人产生怀疑。 吴老蔫哂笑道:“既然跟你没关系,你慌什么?” “我啥时候慌了,吴爷爷真会开玩笑。”兴艳侧过脸去。 这会儿她腹痛缓解了,刘会计放下听诊器,沉吟片刻道:“兴艳,你怀孕多久了?” 兴艳想了想,“差不多三个月了。” “那你平时能感受到胎动吗?” “没感觉到,这孩子很听话,从来不折腾我。”兴艳揉揉肚子。 刘会计听了,一脸惋惜地摇摇头。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大夫,但这等病症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刘爷爷,到底怎么了,你快跟我说啊!”柳兴艳追问。 宝根为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就是想让她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 吴老蔫微微叹息,“兴艳,你怀的是死胎。” “这怎么可能呢?”柳兴艳猛地站起身,“才三个多月大的孩子,刘爷爷就说是死胎,你有什么根据啊?” 哼,赤脚大夫就是赤脚大夫。 早知道刘会计这么不专业,她刚才都多余求他。 刘会计正色道:“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县医院查查看,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啊?” “庸医!”兴艳白了他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这丫头,还高中毕业呢,咋这么没教养呢!”刘会计气得直跺脚。 好心好意帮她看病,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竟然骂他是庸医。 吴老蔫劝他,“行了行了,她不信拉倒,明天让她自己去医院检查吧。” 报应啊,真是报应。 看来老王家真的要绝后了。 柳家二老被烧死的事情并没影响到顾春梅。 她这两天有点忙。 夏长海把军区家属楼的房子收拾出来,打算将春梅和三个孩子都接过去。 可顾春梅觉得住家属楼纵然好,又风光又宽敞。 但那房子毕竟是军区的,他们没有产权。 住公家的房子让她很不舒服,找不到归属感。 “春梅的意思是,咱们住到外面去?”夏长海不太理解。 顾春梅靠在沙发上,笑了笑说,“不一定非要搬走,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就很好,等结婚了,可以把隔壁的院墙拆掉,两套房子合成一处,将来兴发兴国他们结婚也住得开。” 夏长海听后,凑到顾春梅面前,一脸坏笑,“合着我是入赘到你们家来了,房子都让媳妇准备。” “长海哥不愿意呀?”顾春梅嗔了他一眼。 “只要春梅不嫌弃,我可以赖在你身边一辈子,我愿意让你养我。” 没办法,实力差距太明显了。 春梅随随便便卖一车鱼都赶上他几年的工资了。 真的没法比。 顾春梅戳了一下他的脑门,“那你不成了小白脸了?就不怕别人说你是吃软饭的?” 夏长海倏地沉下脸,“谁敢说,我就让他到西北种土豆去!” “傻样吧。”顾春梅忍不住笑。 忽然想起一事,她嘱咐夏长海,“对了,你认识人多,抽空帮我打听打听,哪里有房子要卖,我想多买几间,住宅和商铺都可以。” 挣钱要趁早,就跟包鱼塘一样。 眼下不多买几套房存着,将来动迁后就只能看着别人数钱了。 夏长海扯了扯嘴角。 春梅到底是多有钱啊。 一张嘴就要买好几处房产。 那市中心的商铺可不便宜,五六十平米的就要两三万块钱。 既然媳妇下定决心要买,他只管配合就好,其他的也不多问。 “好,我帮你留意着。” 炕上,关美玲帮柳兴国喂了一碗鱼汤,又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擦嘴角。 那样子就像刚嫁进来的小媳妇,又贴心又温柔。 刚转身投湿毛巾,一只大手突然抓住她的裙摆,用力拽了起来。 关美玲吓得‘妈呀’一声,连滚带爬地从炕上跌下来。 回头看去,就见柳兴国居然睁开双眼,近乎哀求地望着她,“热!好热!” “兴......兴国哥,你醒啦!” 关美玲大喜过望,连忙往客厅跑,边跑边喊,“顾阿姨,长海叔,兴国哥醒了!” 顾春梅听到动静,跟夏长海对视一眼,二人急忙往里屋走。 “顾阿姨,兴国哥不仅醒了,还会说话呢。” “他说什么了?”顾春梅很激动。 老二这次大难不死,丁算是度过一劫。 往后她一定要把老二留在身边,对他好一点。 “我忘记兴国哥说啥了,好像说......热!” 柳兴国的确很热。 他身上盖着十多斤的厚棉被,一盖就是三层。 身下的火炕烧得滚烫,直烙屁股。 又被人灌了两大碗热鱼汤。 那滋味真是太难受了。 皮肤受热就爱长痱子和湿疹。 这东西生长速度飞快,而且奇痒无比。 兴国自己挠不到,又持续受着煎熬和折磨。 于是被活活痒醒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不把自己当外人 顾春梅跑过来时,兴国已经从炕上坐起来了。 昏睡这么久,他显得有些乏力,脸上挂满了倦容和疲惫。 就连挠痒痒也有气无力的。 “老二,你醒啦!”顾春梅喜出望外,冲过去握住儿子的手,“你还认识我吗?我是谁?” 一脸懵圈的柳兴国:“???” 妈怎么突然问这种幼稚的问题? 他只记得自己被柳一鸣偷袭了,后脑勺疼得厉害,便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总感觉有人偷偷摸他。 而且肚子每天也撑得厉害,好像永远有人在喂他饭吃。 一觉醒来,他觉得自己身体都变笨重了。 “兴国,我是妈呀!”见儿子迟迟不吭声,顾春梅吓坏了。 大夫说老二脑袋受到重创,将来就算醒过来也可能丢失记忆。 连家人都不认得。 柳兴国哭笑不得,“妈,我当然认得你了,你怎么紧张兮兮的?” “那兴国认得我吗?”夏长海问道。 “你是长海叔叔。” “我呢我呢。”关美玲激动得泪眼汪汪。 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兴国哥盼醒了。 柳兴国摇摇头,“我不认识你,妈,这位姑娘是谁啊?” “她是照顾你的护工。”顾春梅总算是松了口气。 坐在炕沿边儿,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柳兴国听后,愤愤地攥起拳头,“所以说,柳一鸣把我打晕后就跑了?” 这个畜生,往鱼塘里投毒也就算了,还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他已经被公安抓起来了,判了无期。这事多亏你长海叔帮忙,不然柳一鸣也不会那么快落网!”顾春梅笑着解释。 柳兴国看向夏长海,“谢谢长海叔。” “你醒过来是好事,晚上咱们好好庆祝一下。”夏长海拍拍兴国的肩膀,扭头吩咐关美玲,“你去供销社买点菜回来,今晚我亲自下厨。” 关美玲心里喜忧参半。 兴国哥醒了之后,就不需要她照顾了,她待在这里也是多余。 可是自己又舍不得离开兴国哥。 是夜,家里人回来后,第一件事就冲进里屋看望兴国。 柳小川兴奋极了,“天啊,有生之年我也见证一把奇迹,植物人竟然苏醒过来了。” 柳兴发伸手捏捏二弟的脸,“胖了,都胖出双下巴了。” 范招娣喜极而泣,“二哥,你能醒过来真好,干妈说了,以后再也不把你一个人扔在乡下了。” “我不回去,家里的鱼塘咋办?”兴国责任心很强。 “放心吧,鱼塘有吴爷爷帮忙照看着。”兴发凑到弟弟耳边,笑着说,“这次卖鱼,妈赚了很多钱,这都是你的功劳。” 兴国被夸得不好意思,挠挠头发,“给自己家干活,谈什么功不功劳的。只是我不回村子,留在省城也没活干,还不如......” “二哥,晚点我就跟我爸说,让他帮你安排到铁路去,跟小川哥一起扳道岔子。”招娣认真道。 小川白了她一眼,“又不是啥好活,我二哥才不去呢。” “就你话说,你以为工作那么好安排呢?” 一旁的关美玲很拘谨地搓搓手,见他们兄妹几个有说有笑的,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 好在兴国有眼色,朝关美玲笑了笑,“关姑娘,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辛苦你了。” “没......没事。”关美玲脸颊滚烫,显得更紧张了。 “美玲姐,你含羞啦?”范招娣上前搂住关美玲的脖子,笑着打趣儿,“你不是喜欢兴国哥吗,现在他醒了,美玲姐也该勇敢表白呀!” “啊?”关美玲瞬间红透了脸,结结巴巴道:“胡说什么呢,我我我、我......” “你还看了兴国哥的日记,说兴国哥的文采好,将来想嫁给他呢。”范招娣继续补刀。 关美玲尴尬极了,推开招娣就跑了出去。 柳兴国眨眨眼,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兴发倒了杯水端过来,“老二,咱妈要跟长海叔结婚了。” “什么?”兴国满头雾水。 兴发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弟弟听。 末了笑了笑说,“还好你醒的及时,不然该错过妈的婚礼了。” 兴国关注的不是这个,“大哥,这么说长海叔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对的。”兴国点点头。 “你让我消化消化。”他刚醒过来,大脑还接受不了太多消息。 顾春梅和柳一鸣在厨房忙着做饭。 算上买来的熟食,他们足足准备了十道菜。 象征着十全十美。 招娣很贴心地给夏卫国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来干妈家庆祝。 “真的醒过来了?”蔡翠芳听到这个消息,比夏卫国还高兴,“咱不能空着手去,得给兴国买点东西。” 夏卫国听了,回屋翻箱倒柜,找出一条鳄鱼牌裤腰带。 这可是他珍藏很久的宝贝,自己都舍不得用。 蔡翠芳看了一眼,觉得太老气了,不适合兴国,“等会儿去百货大楼挑两样吧。” “也行。” 老物件年轻人不一定会喜欢。 恰在这时,家里做饭的郑阿姨走过来,“老首长,你妹妹来了。” “她干啥来了?”夏卫国脸色变了变。 来者并不是他的亲妹妹,而是母亲那边远房亲戚家的孩子,都出五服了。 这些年冯秀芹时常过来打秋风,不把自己当外人。 夏卫国也不差那三瓜两枣的,能帮的就顺手帮一把。 蔡翠芳道:“老夏,咱还要去春梅那,就别见她了吧。” “好,不见。” “哥。”话音刚落,冯秀芹就挎着一只大竹筐走进客厅。 她头上蒙着红色头巾,穿着绿色夹袄,衬得身材很臃肿。 笑起来时露出一口大黄牙,“哥,你跟嫂子要出门啊?” 夏卫国‘嗯’了一声,“秀芹来了。” “哥,嫂子,我给你们带大枣了,这东西补血安神,兑点红糖熬上,可养身子了。” 半筐大枣送来,临走前,就得装一筐猪肉回去。 蔡翠芳指指桌子,“放那儿吧。” 冯秀芹放下筐,笑着问道:“你们急匆匆的要去哪儿啊,把我也带上呗!” 她住在乡下,城里就认识夏卫国这么一门亲戚。 好几次想逛逛百货大楼,都没人带她。 一是自己没钱,二是怕走丢了。 夏卫国加重语气,“我们有正事要办,小郑,你给秀芹拿点肉和粮食,送她去车站吧。” “诶!”郑姨应了一声。 冯秀芹才来,连口水都没喝上呢,怎会舍得走? 见桌子上放着几张请柬,她拿起来翻开,“哥,我不识字,这上面写得啥啊?” “长海要结婚了。”夏卫国回了句。 “真的?那太好了,新娘子是谁啊,我可得帮长海把把关!” 第一百七十一章 立即枪决 夏卫国心里很烦,可又不能真的跟冯秀芹翻脸。 母亲那头没什么亲戚了,而且听说当年冯秀芹的父亲帮了他家不少忙。 吃水不忘挖井人,虽然老一辈的人都去世了,但冯家还剩下一个冯秀芹。 “新娘子人很好,你不用担心。我跟翠芬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自便吧。” 说完,夏卫国便拉着蔡翠芳走了。 冯秀芹撇了撇嘴,拿着请柬又看了两遍,把郑姨叫来,“大妹子,这新娘子到底什么来头啊,长海不是跟如月订婚了吗?” 郑姨平时话比较少,也不爱八卦。 只随口回了句,“军长已经跟江姑娘退婚了。” “哎哟,怎么能退婚呢,这个长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冯秀芹拍拍大腿,“等长海回来,我这个当姑姑的可得好好说说他。” 郑姨:“......” “我给你拿点猪肉和鸡蛋吧。”郑姨说道。 “不急着拿,我想在哥家住几天。” 冯秀芹随手脱下棉鞋,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双袜子都漏脚趾头了,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妹子,你不忙吧,咱俩唠会嗑。”冯秀芹朝郑姨招招手。 郑姨干笑道:“唠什么?” 不是她看不起冯秀芹,而是这个人每次来老首长家,就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 手还不老实。 什么手表、项链和钢笔,只要她见到了,肯定会偷走。 夏首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跟她计较。 冯秀芹问,“那新娘子是谁啊?” “是蔡女士的女儿,叫顾春梅,从乡下来的。” “呀,嫂子的闺女,这成什么了?” 这娘俩,打包都嫁给夏家父子了。 真不值钱。 郑姨烦得不行,“又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就不行了?” “传出去不好听呗,妹子,你告诉我那个顾春梅家住在哪,我想去拜访拜访。” 她儿子现在还没工作呢,得跟长海搞好关系,让他帮忙安排一下。 所以在娶媳妇这件事上她想帮着把把关,给长海留下一个好印象。 郑姨说了个地址,便去厨房做饭了。 与此同时,监狱内。 柳一鸣被关进来后,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老乡,还是杀害自己爹娘的凶手。 王宝根马上要被枪毙了,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似的,饭都吃不下。 “狗东西,你为什么要烧死我爸妈?” 放风时,柳一鸣把王宝根拽到角落里,恶狠狠地问道。 王宝根幽幽冷笑,“你说为啥,因为他们该死,两个老吸血鬼,顶着人的脑袋,却不干人事儿,烧死活该!” 柳一鸣听完,怒火万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他们活该被烧死!”王宝根重复道。 “奶奶的,你活腻了,今天我就给我爸妈报仇!” 那可是生他养他的爹娘啊。 不管犯过什么错误,都不该这样死去。 柳一鸣的内心被仇恨包围,一把就掐住王宝根的脖子,“去死吧你,我掐死你掐死你!” 王宝根也不挣扎。 反正自己也快死了。 被人掐死总比被枪毙好。 脖子传来阵阵窒息感,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憋得宝根眼球发红。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啊。 闭眼前,从前发生的事情像一张张泛黄的照片,在他脑海中快速掠过。 兴艳,再见了。 永别了,人世间。 “柳一鸣,你在干什么,快点住手!”一名狱警恰好路过,直接吹响哨子。 霎时间,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狱警把柳一鸣团团围住。 王宝根被送到医务室,抢救无效,当场死亡了。 监狱长听说此事,召集公安部门和司法部门的同事开了个会。 柳一鸣在狱中杀人,手段残忍,经各部门领导商量决定,立即对他执行枪决。 本来就是个无期徒刑囚犯,如今又背了一条人命。 所以曾经风光无限的柳副团长,在次日清晨吃过早饭后,被枪崩了。 监狱里有不少人为他惋惜。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你说他当初不带着弟媳妇去随军,会有这样的下场吗?” “我看不一定,你没听说吗,他那爸妈老缺德了,人嫌狗憎。这样的父母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儿子?” “唉,命只有一条,死了就啥都没了,咱们还是好好活着吧!” “......” 柳兴艳全然不知柳一鸣和王宝根已经死了。 她来到县医院检查,自己的确怀了一个死胎。 因为接受不了,还跟医生大吵了一架,“你们肯定搞错了,我自从怀孕后就没干过重活,更没吃过有刺激的药,我孩子怎会死呢?” “同志,你别在这儿嚷嚷,孩子死在腹中又不是我们造成的。” 女医生态度还算和蔼,“你现在要么药物引产,要么做清宫手术,如果死胎长期滞留在腹中,会影响你的凝血功能,造成宫腔感染。” “这不可能。”柳兴艳用力摇头,“你们这群庸医,就会胡说八道,我要去省城的医院做检查。” 医生:“......” 来到省城大医院,得出的结果是一样的。 她确实怀了个死胎。 心灰意冷的柳兴艳只好做了引产,回到乡下养身体去了。 婆婆被抓走时一分钱都没给她留。 自己的私房钱快花光了,再不想想办法,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兴艳把家里的衣柜翻了个遍,只在婆婆的抽屉里找出一副银镯子。 按理说黄大喇叭这些年精打细算,手里肯定有点钱。 既然有钱,钱被她藏到哪去了呢? “什么?你要卖房子卖地?”暖棚内,吴老蔫正在喂鱼。 一听兴艳要把婆婆的家产卖掉,不免有些惊讶。 宝根刚死,尸骨未寒,她就开始打房子和地的主意了。 柳兴艳道:“不卖房卖地,我一个人怎么活?” “有手有脚的,只要肯吃苦,勤快点,哪怕蒸点粘豆包去卖,也饿不死你。房子一旦卖了,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到底咋想的?” 吴老蔫很不理解。 柳兴艳摆摆手,“哎呀,吴爷爷就别管了,你帮我联系一下买家,事成之后给你辛苦费。” 吴老蔫轻哼一声,懒得理她。 兴艳从暖棚出来,一路往家走。 刚来到院门口,就见一个***在门前。 “爸?” 第一百七十二章 老公公和儿媳妇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柳兴艳的公公--王广军。 她跟宝根结婚时见过公公一面。 眼下宝根和黄大喇叭都被公安抓走了,王广军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回来的。 “家里到底出啥事了?”王广军胳肢窝夹着皮包,梳了个大背头,全然一副大老板的作派。 兴艳心里有点慌,转了转眼珠子,“爸,你可能都听说了,宝根杀了我爷奶,被公安抓起来了。我妈这边因为强行让我嫁给宝根,也被带走接受调查了。” 王广军精明的很,兴艳的那点小心思他一眼就看透了。 随手推开院门,“外面冷,进来说。” 兴艳‘哦’了一声,跟在公公身后进了屋子。 “宝根跟你爷奶无冤无仇,他为啥要烧死他们?” 王广军脱鞋上了炕,眼睛在兴艳的身上扫来扫去。 “我、我也不清楚,可能......可能是之前有什么过节吧。”兴艳一脸心虚道。 王广军呵呵一笑,慢慢凑到兴艳面前,“是你让他去的吧?” “我没有!”柳兴艳涨红了脸。 “你放心,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你是幕后真凶。” 王广军色眯、眯地盯着兴艳,伸手摸了摸儿媳妇的脸。 柳兴艳像触电一般,吓得后退好几步,“爸,你干什么?” 他这公公也太不要脸了,竟然对儿媳妇动手动脚。 王广军冷哼一声,“你男人都死了,你还在这装什么贞洁烈女?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天天穿新衣服,到城里住大房子。” “你这么年轻,不想一辈子都窝在这穷山沟子生活吧?” 柳兴艳听了,眼睫毛微微颤动一下,心里似乎有些动摇。 王广军下了炕,把她拉到炕沿边儿,“你如果不从了我,我就满世界宣扬,是你让我儿子去杀人的。赶上严打,你想进去吃牢饭,还是跟我在外面享福?” 他丝毫不关心妻子和儿子的死活。 眼前漂亮的儿媳妇,就像一头迷失在森林的小鹿。 看一眼就让王广军忍不住想疼她。 “那你就嚷嚷去呗,你又没有证据,说了也没人信!”柳兴艳壮着胆子道。 王广军狡猾如狐狸,伸手捏住兴艳的下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把你的名声搞臭,到时候你在村子里根本待不下去,去城里也找不到活干,没有男人依靠,你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王广军忍不住去解兴艳的衣扣,“你这么年轻,难道想端着破碗去要饭吗?爸这些年在外面挣了不少钱,养活你足够了,你别没苦硬吃。” 柳兴艳心里一阵恶心。 她就算守八辈子活寡,也不会找王广军这样的男人。 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满身旱烟味儿。 一张脸油腻腻的,猥琐得就像一只老鼠。 可转念一想,公公说得也不无道理。 她现在穷困潦倒,自己又没有劳动能力。 只能找个男人暂时熬过这段困难时期。 等遇到合适的男人后,再一脚踹掉王广军。 “爸,你别这样,要是让村里人看见了,会被笑话的。” 柳兴艳半推半就,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王广军心里暗骂一声‘骚、货’,直接把兴艳摁在炕上,“看见了又如何,你是自愿跟我的,快让我亲一口。” 大白天的,二人连门都没关,就在炕上缠绵起来。 柳兴国在家里养了几天,身体渐渐恢复了。 因为躺得太久,他腿上的肌肉有轻微萎缩。 有时候走路或爬楼梯吃不上力。 “顾阿姨,既然兴国哥已经痊愈了,那我以后就不来了。” 关美玲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表情很落寞。 顾春梅当然知道她喜欢兴国。 这丫头脸皮薄,不敢挑明心思。 所以得她帮忙说和一下,若是兴国愿意,那就见一见家长。 若不愿意,也不能强求。 毕竟三个儿子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能成一个是一个。 “玲玲,你等等,我去找老二谈谈。”顾春梅叫住她。 这会儿兴国正跟夏卫国和蔡翠芳在客厅里聊天。 夏长海准备好晚饭,招呼小川和招娣往屋里端。 “老二,你出来一下,妈跟你说两句话。”顾春梅招招手。 兴国忙走出来,笑着问,“妈,啥事啊?” 顾春梅也没卖关子,直接问道:“玲玲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吧?” “妈,我......” “你先听妈说。你这刚醒过来,对玲玲还不了解,那丫头读过书,有文化,而且手脚也勤快,你可以先跟她处着看看,相互了解一下。” “如果合得来,就见见她爸妈,往前走一步。” “合不来也没关系,妈再帮你物色更好的。” 兴国听完,脸颊滚烫滚烫的。 他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 更别说处对象了。 玲玲长得好看,能说会道的,很讨人喜爱。 再看自己,农村户口,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就算他同意了,玲玲的爸妈也不一定答应。 见老二低着头,像个哑巴似的不吭声,顾春梅拧了他一把,“行不行你说句话啊,玲玲还等着呢。” “妈。”兴国抬起头,“要是她爸妈不同意咋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妈帮你解决。”顾春梅笃定道。 一听说兴国哥不讨厌自己,关美玲高兴坏了,在饭桌上叽叽喳喳说起个没完。 蔡翠芳总想找机会跟梅梅说说话,架不住女儿不搭理她。 夏卫国喝了两杯酒,开始帮儿子张罗起婚事,“长海,到时候爸借几辆解放车,把你手下的那些兵都拉到饭店来,给你撑门面。” 夏长海瞥了他一眼,“又不是去前线打仗,叫那么人干什么?” 春梅说了,结婚时摆个五六桌就够用。 把平时要好的朋友叫来热闹热闹就行,不想太张扬。 “你呀你。”蔡翠芳在桌子底下踢了夏卫国一脚,“梅梅毕竟结过一次婚了,还带着三孩子,你大操大办多让梅梅下不来台啊!” “姥姥,您这话说得不对呀。” 柳小川插了一句,“如果当年您陪在我妈身边,我妈也不会早早的嫁给柳一鸣了,更不会吃那么多苦。什么叫结过婚带三孩子啊,要是长海叔在意这个,也不会娶我妈了。” 蔡翠芳听完,表情怔了怔。 是啊,结婚带三孩又不是啥光彩的事。 怪她多嘴了。 恰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了。 “哥,嫂子,你们在吧,我来看看新娘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上门讨打 只见冯秀芹挎着竹筐站在门外,冻得大鼻涕都出来了。 她随手擤了擤鼻涕,用手抹一把蹭在鞋底上。 招娣推开院门把她迎进客厅。 “你怎么来了?”夏卫国沉着脸问。 这人真不知深浅,什么场合都来凑热闹。 本来挺好的心情,全被她给毁了。 顾春梅对这位不速之客也挺意外的,忙让小川再拿一副碗筷来。 毕竟是夏叔叔那边的亲戚,总不好把人撵出去。 冯秀芹大喇喇地坐在饭桌前,解下头巾使劲拍了拍。 各种毛发和灰尘四处飞扬,都落到饭菜里去了。 “我咋不能来啊,我是长海的姑姑。”冯秀芹白了夏卫国一眼,直接撕了一只烧鸡腿放在自己碗里,左右看看,“哪位是新娘子啊,快让我瞅瞅!” 所有人:“......” 顾春梅很无语,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我得管您叫姑姑吧,喝酒不,给您倒一杯?” 冯秀芹上下扫了她一眼,“我家长海娶的就是你呀?” “对,我是。”顾春梅点点头。 “长得倒是挺好看,浓眉大眼的,皮肤也白。” 冯秀芹对顾春梅的颜值还是很认可的。 但话头一转,她又开始挑起毛病来,“我怎么听说你是二婚啊,还带着三个孩子,这怎么看也配不上我家长海吧?” “我家长海可是头婚,还是军长,我哥又是厅里退下来的,是老干部了,你一个乡下来的寡妇怎么跟他们比?” 长海也是,两条腿的女人遍地都是。 怎么就找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农村寡妇? 是寡妇也就罢了,还带了三个崽子。 这些都是郑姨告诉她的,来的路上她越想越气,心里替长海不值。 顾春梅闻言,抿嘴笑笑,“我跟长海结婚是两厢情愿的,谁也别逼迫谁,而且这事儿夏叔和我妈也同意了,你一个外人不好说三道四吧?” “你说谁是外人?”冯秀芹‘呯’地放下饭碗,站起身喊道:“我可是长海的姑姑,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一旁的夏长海蹙起眉头,“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号姑姑?” 因为平时很少回家,这些年冯秀芹跟家里走动的事情他几乎不知道。 “长海,姑姑一直住在乡下,咱们两家可是血亲关系呀。” 冯秀芹很自来熟地往夏长海面前凑了凑。 用过来人的语气劝他,“别看你是大军长,但姑姑活了半辈子了,听过的见过的肯定比你多,凭你的条件啥样的女人找不到啊,何必跟这农村寡妇浪费时间呢?” 此话一出,屋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单单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柳小川抓起茶杯就摔在冯秀芹脚下,怒声骂道:“哪里冒出来你这么个土鳖玩意,我妈是农村人咋的了,你也不是个泥腿子吗。我妈随便卖一车鱼就能挣好几千块钱,你能吗?” 说到这里,小川看向夏长海,“也不怕长海叔生气,你虽然官大,有权力,但不一定有我妈挣得多,将来谁靠谁养着还不一定呢。” “小川,坐下!”柳兴国拽了弟弟一下。 小川心里窝着一股火,还没骂够呢,“我为啥坐下,咱今天把话说开了,省得妈跟长海叔结婚以后被人指指点点,尤其是你。” 他瞪着冯秀芹,“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家的事情啥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能赏你一口饭吃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踏马还蹬鼻子上脸,竟然挖苦起我妈来了,洗脸盆扎猛子不知道深浅的玩意。”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一说话那味就跟吞了大蛆似的,你上厕所不擦嘴吧,牙都上锈了,味这么冲?” 冯秀芹被骂得老脸通红。 她哪里想到这小伙子年纪轻轻,骂人还一套一套的。 “蛇叔一窝的东西,你妈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冯秀芹回怼道。 柳小川双手叉腰,“我妈怎么教我跟你有几毛钱关系?长得跟癞蛤蟆成精似的,看你一眼我都想吐,呕!” “不是,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哥,嫂子,你们不管管吗?”冯秀芹气得脸都抽筋了。 夏卫国脸色很难看,“秀芹,这里不是你家,你说话注意分寸。” “哥,我好心好意帮长海来把关,这反过来还是我的不对了呗?” 冯秀芹感觉自尊心碎了一地,装模作样地穿上衣服,挎上竹筐要走。 夏卫国冷哼一声,“人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来把关之前先看看自己够不够格,要不是你爹娘跟我家有些渊源,你连我家的门都进不来。” 冯秀芹一听,瞪大眼珠子,“哥,我说得都是事实啊,难道你愿意让儿子娶一个乡下寡妇吗?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啊?” “你闭嘴你!”蔡翠芳终于听不下去了,冲过去就甩了她一耳光,“我闺女怎么着你了,你在这儿骨头里挑刺,再敢胡咧咧,我撕烂你那张臭嘴,给我滚出去!” 为了照顾老夏和长海的面子,她本来没想翻脸。 可架不住这夯货没深拉浅,专挑难听的说。 冯秀芹突然挨了一巴掌,心里的怒火直冲天灵盖,破口大骂道:“你个老贱种,你竟敢打我?叫你一声嫂子是看得起你,你真把自己当瓣蒜了。” 老夏和长海真没主见,爷俩娶了两个寡妇。 俩寡妇还是娘俩。 这样的女人白给都不能要,老夏还当成宝似的护着。 蔡翠芳眯起眸子,扬手又扇了她一巴掌,“老货,住嘴!” “你还打起来没完了,我整死你,整死你!” 冯秀芹也彻底火了,一把薅住蔡翠芳的头发,用力撕扯起来。 “秀芹,你疯了,你给我住手!”夏卫国火冒三丈。 顾春梅倒是没废话,冲过去抱住冯秀芹的腰,给招娣和美玲递了个眼神。 两个丫头心领神会,跑过来就对冯秀芹左右开弓。 招娣揪着冯秀芹的头发,美玲掐住冯秀芹的扎,疼得她嗷嗷叫唤。 蔡翠芳抓住机会挣脱出来,抡起胳膊就往冯秀芹的脸上招呼。 “打得好,妈,给我使劲打,打死她!”柳小川看得很过瘾,为老妈加油打气。 “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哥,快帮帮我啊,哎哟!” 冯秀芹没坚持三个回合,就被几名女眷打到桌子底下去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夏卫国只感觉脸被丢尽了。 亲自上前,把哭哭咧咧的冯秀芹从桌底拽出来。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没脸没皮的东西,做人一点分寸都没有,今后少往我家凑,更不许踏进我家大门一步,我夏卫国没有你这种虎了吧唧的亲戚。” “哥,哥,你松手啊......”冯秀芹吓得缩起脖子。 “谁是你哥,一个出五服的臭老鼠,哪来的脸插手我儿子的婚事?” 夏卫国这次是真的气急了。 薅着冯秀芹的衣领子就把她丢了出去。 连同那只破竹筐也踹个稀巴烂。 还把周小军叫来,“以后她再敢过来,别让小郑给她开门,敢赖在家门口不走,就让公安把她拘起来!” “知道了老首长。”周小军点点头。 回到客厅,见媳妇的头发被扯得乱糟糟的,夏卫国心疼坏了,“没事吧,疼不疼?” 蔡翠芳笑着摇摇头,“没事。” 刚才冯秀芹薅她头发时,梅梅第一个冲上来帮她解围。 这说明女儿已经慢慢接受她了。 然而,顾春梅却不这样觉得。 如果蔡翠芳在她家被人打伤打残,想想都觉得晦气。 婚礼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谈到婚房的事情,夏卫国建议二人搬到家里去住。 毕竟是二层小洋楼,房间也多,又气派又奢华。 当婚房再合适不过了。 夏长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春梅对蔡女士很排斥,他对父亲也有隔阂。 强行住到一块,估计一天得吵八遍,犯不上。 他让人又把军区的家属楼重新装修一遍。 第一次结婚,总得在军区住一段时间意思意思。 他是男人,不能一结婚就住到媳妇家来。 顾春梅这边也开始准备嫁妆了。 招娣和美玲很用心地写了一份采购清单。 逐条罗列出来有上百样东西要买。 鸭绒被子、桌椅板凳、缝纫机、喜服、金银首饰、钟表和各种布料等等。 自行车和家电已经有了,都是新的,没怎么用。 姚书琴做为娘家人,早早就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跟着一起忙活开了。 夏长海看过清单后,哭笑不得道:“你把东西都置办齐全了,倒显得我这个男人很没用了。” 真是一点表现机会都没有。 顾春梅撇撇嘴,“那要看你的心意咯,你想买谁也拦不住,不想买,我求也求不来不是?” “瞧你说的,好像我很小气似的。”夏长海随手把清单揣进自己兜里,“所有东西都由我来准备,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等着跟我入洞房就好了。” 顾春梅一听,心里冒出一股恶趣味,小声问他,“夏军长,你不会还是处男吧?” 虽然之前有个未婚妻江如月。 但长海那么嫌恶她,二人也不可能发生关系。 见媳妇一脸坏笑的看着他,夏长海刮了刮她的鼻子,“要不要现在就检查一下?” 顾春梅白了他一眼,“不正经!” 军区还有事,夏长海跟媳妇调侃几句便走了。 结婚的日子已经订好了,三天后在国营大饭店举行。 郭店长很重视这件事,提前让员工把婚庆用品准备出来。 还特意做了一个横幅,上面写着‘祝夏长海先生与顾春梅女士新婚大喜,珠联璧合,永结同心’。 兴国和美玲相处得很愉快。 年轻人凑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加上二人兴趣相投,彼此钟爱对方,感情也急速升温。 这不,兴国刚扫完院子,就趴在墙头上往隔壁张望。 关美玲好奇,“兴国哥,你看啥呢?” “邻居家又吵架了,这星期已经吵三回了。” 东院被顾春梅买下来了,但西院还住着一户人家。 三天两头就吵上一架。 倒不是老两口感情不和,而是养出一个白眼狼儿子。 有时候吵得很凶,几乎要动起手来,顾春梅便过去劝一劝。 “爸,你到底是咋想的,我们出国后挣得比现在多得多,眼下就差5000块钱了,你给我和小兰拿上不行吗?你们这么大岁数了,守着那些钱有啥用?” 隔壁院内,沈树林红着脸跟老爷子嚷嚷。 他媳妇吴小兰站在一旁,恶狠狠地剜着老公公。 沈大全今年快70了,是从铝厂退下来的老工人。 年轻时长期在高温环境下工作,让他患上了心脏病和哮喘。 老伴儿身体更差,前几年得了脑血栓,下肢瘫痪,连炕都下不来。 省吃俭用攒了点养老钱,却天天被儿子和儿媳妇惦记。 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非要移民到国外去。 沈大全算是看明白了,这两口子一旦出国,就不可能回来了。 他凭什么给儿子拿钱? 自己和老伴买药看病,吃喝拉撒,生活开销等等,处处都要用钱。 把养老金给他们了,让老两口喝西北风去吗? “树林,小兰,你们也体谅体谅爸,且不说爸能不能拿出5000块钱,就算能拿出来,也不能全给你们呀。”沈大全拄着拐棍,深深喘了几口气。 吴小兰冷哼一声,“不给钱也行,你这房子差不多能卖四五千块钱吧,你把房本给我,我联系人卖掉!” 沈大全闻言,气得直突突,“房子卖了,你让我和你妈住哪去?” “哎呀,那不是还有社区和街道吗,你跟妈先苦两年,等我跟树林在国外混好了、挣到钱了,就把你们接过去享福,好不好?”吴小兰开始给老爷子画大饼。 趴在墙头上的关美玲听后,一脸唾弃,“在这忽悠谁呢,你这话连三岁小孩都不信,还好意思来骗沈爷爷。” “就是。”柳兴国也跟着附和,“沈树林,你爹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成人,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都快30岁的人了,还吸爸妈的血呢,你咋好意思的?” 沈树林一听,张嘴就骂,“关你俩屁事,扒墙头有瘾啊,你妈讹了王建设家一套房子,她就好意思了?” 柳兴国也不恼,乐呵呵道:“那是我妈有本事,有能耐你也出去讹一套房回来啊,你能吗?” “我呸!”吴小兰啐了口唾沫,“这种破事还好意思说出来,要不要脸了?讹人很光荣吗?” 柳兴国晃晃脑袋,“光不光荣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享受到了,这大房子睡得真舒坦,冬暖夏凉的,肯定比你家那狗窝强!” 沈树林怒火万丈,抄起羊叉子就过来了,“你再说一遍!” 兴国嘿嘿一笑,忙拽着美玲从墙头上跳下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兴国大婚将近 关美玲被逗得咯咯笑,“兴国哥,你看见了吗,沈树林都快气抽过去了,真好笑,哈哈!” “气死他算了,我要是沈爷爷,早都把那白眼狼踹出去了。” 正好顾春梅从屋里出来。 见儿子和玲玲蹲在墙根下蛐蛐,便上前问,“笑啥呢?” “妈,沈树林又回来打秋风了,我刚才骂了他一顿。”兴国笑着道。 顾春梅听了,朝隔壁望了一眼,“管好自个儿的事,别人家的事情少掺和。对了玲玲,你跟兴国的事情告诉你爸妈了吧?” 这两天她想带着兴国去玲玲家看看。 没啥问题就给两个孩子订婚。 “顾阿姨,我早都说了,我爸妈这几天都有时间。” “那行,就今晚吧,兴国,你抽空去理个发,洗个澡,别邋里邋遢的。” “知道了妈!” 关连长级别不够,不能住到军区大院去。 眼下他住在父母家。 顾春梅买了两罐子茶叶,一箱汾酒和三罐麦乳精。 得知关连长抽烟,她还特意买了两条红塔山。 这几样见面礼算是很贵重了。 知道今天玲玲的对象要来家里探望,关老爷子和关老太太也仔细捯饬一下。 吩咐儿媳妇把家里的瓜子糖块都拿出来招待客人。 “顾阿姨,您来啦!” 刚走进院子,关美玲就笑吟吟地迎上来,拉起顾春梅的手,“我爷爷奶奶都在屋子里等着呐,快进去吧。” 她母亲李冬梅也很热情,“是兴国妈吧,瞧你岁数应该没我大,我就叫你妹子了,外面冷,快进屋说!” 她眼睛瞄向身后的柳兴国。 瞧这小伙子长得又高又壮,五官俊朗,心里特别满意。 夏军长不止一次跟她男人夸这位后生。 说他会养鱼,有朝气,跟玲玲很合得来。 关连长是夏长海的下属,大军长都发话了,他自然不敢为难军长夫人。 进屋后,李冬梅泡了壶热茶端来,笑着询问,“兴国目前在哪里上班呀?” 一句话就把兴国问住了。 他现在是无业游民,没工作。 顾春梅接过话头,“兴国刚刚大病痊愈,眼下正在家里休养呢,等他彻底康复后,我打算买个门面房,开一家铺子让兴国去经营。” 此话一出,关连长跟媳妇对视一眼。 看来夏军长说得没错,顾妹子果然是个有钱人。 省城的门面房可不便宜,动辄好几千甚至上万。 地界好的,还有十来万的房子。 “那敢情好啊。”关连长笑着搓搓手,很欣赏地看着柳兴国,“这年头上班挣不了几个钱,你没瞧见吗,很多有正式工作的人都辞职下海了,人家随随便便倒腾点新鲜货回来,就赚得盆满钵满,一单生意都赶上我好几年工资了。” 柳兴国抿嘴笑笑。 妈打算给他开铺子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 关老太太捏着一杆烟枪,吧嗒两口说,“兴国跟我孙女也算挺有缘的,这丫头天生就会照顾人,赶上兴国生病,她乐不得就去了,连工钱都不要。” “依我看,找时间就把事办了吧,我们家成分干净,我儿子又在夏军长手下当差,知根知底的,俩孩子又合得来,结婚后也没啥说道!” 儿子能顺利当上连长,还是夏军长有意提携的。 如今军长夫人亲自登门给儿子说和亲事,她这当老人的没理由阻拦。 顾春梅‘嗯’了一声,试探着问,“那彩礼......” “一分不要。”关老爷子摆摆手,“我们家不兴彩礼那一套,只要玲玲嫁过去,能吃饱穿暖、有房子住,不受气就行,其他都是次要的。” 顾春梅眨眨眼。 没想到关家二老这么通透。 人家不要彩礼,她也不能一毛不拔。 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她不好直接拿钱。 等兴国跟玲玲的事情板上钉钉了,她多少也得意思意思。 顾春梅笑着道:“婚房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如果没意见,我回去后就把房子拾掇拾掇,咱们也找个好日子给俩孩子订个婚。” “妹子,我听说你跟夏军长马上要结婚了,不如让俩孩子跟你们一块办吧,又热闹又省事,这叫双喜临门呀!”李冬梅提议道。 关美玲一听,举双手赞成,“对对对,一起办。” 顾春梅扯了扯嘴角,“这好吗?” 关老太太道:“有啥不好的,这年头结婚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婚后把日子过好了比啥都强。” 兴国也劝妈,“妈,咱就一块办吧,我觉得挺好的。” 顾春梅沉吟片刻,笑着点点头,“那好,一块办!” 从关家出来后,柳兴国乐得见牙不见眼。 他马上就要娶媳妇了。 “就那么高兴啊?”顾春梅看了儿子一眼,“你跟关丫头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用不用再相互了解了解啊?” 她以为最先结婚的应该是老大。 没想到老二却赶到大哥前头去了。 “妈,这段时间我对玲玲了解的差不多了,她确实是个好姑娘,我愿意娶她。” “喜欢就行,结婚后可得对人家姑娘好一点,收收你那臭脾气!” “放心吧妈。”柳兴国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我一定多多挣钱,让玲玲过上好日子。” 娘俩有说有笑的回家去了。 次日一早,顾春梅还在被窝里睡着,隔壁又抄来一阵叫骂声。 霹雳扑腾的,好像打在一块了。 沈大全都快70岁的人了,站都站不稳,要是被人打一拳、踹一脚,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想到这里,顾春梅掀开被子坐起身。 打算去隔壁看看。 谁料刚穿好衣服下炕,沈大全就呜呜嗷嗷地跑进自家院子。 “顾丫头在家吗,救命啊,我儿子和儿媳妇要杀人了,杀人了!” 顾春梅听到动静,连忙跑出去。 来到院子一瞧,就见沈大全被打得头破血流,衣服都被扯破了。 兴国和小川也匆匆跑出来。 见到眼前这幕,小川气得牙根发痒,“奶奶的,这个沈树林,打爹骂娘,我今天非揍死他不可!” 柳兴国也拿起一根棒子,把沈老爷子拉到身后。 须臾,沈树林和吴小兰像两只饿狼似的,红着眼睛追来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混账白眼狼 “爸,咱有事说事,你往人家跑干什么?”沈树林瞪着眼睛道。 沈老爷子躲在兴国身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血,“再不跑,我就被你们打死了!” 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沈树林一脸无语,“爸,你扪心自问,我啥时候打你了,是你自己不小心从炕上摔下来的,我再不济是你的亲儿子,我怎么可能跟你动手?” 老爷子确实是从炕上跌下来的。 但前提是儿媳妇骂人太难听,把公公气得暴跳如雷,一个不稳就栽下炕了。 沈大全一句话都不想跟他们说,看向顾春梅,“小顾啊,又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你快结婚了,遇到这事怪晦气的,但我......我实在没招了,只能求你帮帮忙了。” 顾春梅叹了口气,这事她没遇见也就罢了。 可眼下老爷子都躲到她家里来,再不管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小川,你去烧点热水,让你沈爷爷洗把脸,再熬点小米粥喝。”顾春梅吩咐道。 小川应了一声,警告沈树林两口子,“敢在我家造次,我就整死你们!” “那是我爸,你们管得太宽了吧?”沈树林皱紧眉头道。 顾春梅上前一步,“你还知道他是你爸啊,他把你养大成人、娶了媳妇、安排工作,已经尽到当爹的责任了,你可倒好,为了自己活得舒坦,可劲吸老爷子的血。” “稍有不满,就大打出手,啥难听就骂啥,你是土匪啊还是强盗啊,这么霸道!” 吴小兰一听,拿腔拿调道:“你算是干啥的,街道主任吗?我们关起门来是一家人,有啥事自己就能解决,你在这五马长枪、指指点点的,显你有能耐啊?” 真是水浅王八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公公也是,她跟树林压根没打他。 他却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跑到邻居家博同情。 她那个死婆婆更不可理喻。 明明家里存了不少钱,却一分也不给他们拿。 搞得好像他们是外人似的。 顾春梅冷笑一声,“我是没能耐,但我可以让你们俩现在就失业。你们两口子都在碳素厂上班吧,如果我把这事儿跟你们领导反映了,厂里还会用你们吗?” “现在各大厂子都在抓典型,特别重视员工的家庭问题。” “你们两个为了一己私利,都快把爹娘逼上吊了。” “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别说移民了,你们连省城都出不去,在这儿跟我叭叭什么?” 沈树林一听,跟媳妇对视一眼,心里隐隐有些胆怯。 他们出国的钱还没凑够,所以工作还不能丢。 这节骨眼上得罪了厂领导,被开除是板上钉钉的。 然而,吴小兰却不在意这些,直接跟顾春梅嚷嚷上了,“你去告呗,反正我也不想干了,一个破工作,早出晚归、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才挣几十块钱,你以为我稀罕那点破工资啊?” 只要把公公的存折搞到手,她跟树林就远走高飞了。 谁在意那工作啊。 顾春梅抿嘴一笑,“行啊,等着!” 她转身招呼兴国,“老二,你去隔壁把老太太背过来,这段时间就让老两口在咱家住。” “好咧!” “沈大叔,你如果信得过我,就把家里的存折和房本交给我保管,以防你儿子儿媳偷走!” 吴小兰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她早都看透了。 不在意工作,她还不在意钱吗。 沈大全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拿!” 为了防止儿子把存折和房本偷走,他早都把东西提前藏好了。 眼见公公要回家取存折,吴小兰赶紧推了男人一下,示意他跟上去。 顾春梅不给他机会,忙把小川叫过来,“去,拦住他们。” 小川手正痒痒呢,冲过去就把沈树林打翻在地。 招娣也不闲着,上前抱住吴小兰的腰。 “干什么,你们疯了吗,这是我自己家的事!”吴小兰扯着嗓子大叫。 沈树林也气得直冒火,起身跟小川撕扯起来,“奶奶的,真以为老子好欺负啊,今天老子非打断你一条腿不可!” 柳小川个子高,长得壮实。 沈树林尝试了好几次,根本打不过他。 片刻后,柳兴国把沈老太太背过来了。 老爷子手里拿着房本和存折。 “顾丫头,你收好,这东西给你保管我放心。”沈大全把东西递给顾春梅。 吴小兰见了,头发都气竖起来了,破口大骂,“你个遭瘟的老东西,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好赖人都分不清了,我和树林才是你的家人,你却把存折和房本交给外人,你脑袋灌粪汤了吗?” 沈大全瞪了儿媳妇一眼,“因为啥交给外人,你和树林心里不清楚吗?我要是把房本和存折给你们两个,我们老两口就得要饭去。” 沈树林听了,咬牙切齿,“爸,你可要想好,我才是你亲儿子,今后你和妈还要靠我养老呢。他们充其量是你的邻居,一点交情都没有,你就这么把毕生积蓄都交给他们了,回头被他们骗了、讹了,你哭都找不到调。” 趴在兴国背上的沈老太太啐了口粘痰,“闭嘴吧你,就算他们是骗子我也认了,总比把钱给你们两个白眼狼强!沈树林,吴小兰,你们给我听好了,今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彻底断绝关系。” “你俩想出国就赶紧走,没人拦着你们,就算死在外面跟我们也没关系!” “妈!”沈树林气红了眼,紧紧攥着拳头,“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就这么恨我和小兰?” 两个老不死的,早知道他们这么绝情,就该用耗子药毒死他们。 顾春梅让兴国把老太太背到屋里去。 回头望着沈树林,“还杵在我家干什么,出去!” “姓顾的,你别不知好歹。” 吴小兰气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你这种人我太了解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傍上军区大官了,真觉得自己一步登天了吗?” “你不过是人家床上的玩物罢了,玩够了就一脚把你蹬了。” “一个离过婚、生了孩子的农村穷寡妇,你跟我装什么装?” “我再不济也是城市户口,有正经工作,你有什么?” “就靠扭腰晃胯、浓妆艳抹去勾引人啊,你都多大岁数了,马上40岁的人了,还装什么嫩呢?” 吴小兰把心里的愤懑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骂完觉得很畅快,很过瘾。 然而,门外一道冰冷的声音瞬间把她拉回现实。 “谁说春梅勾引人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回头望去,就见夏长海背着手站在院外。 一张刚毅的脸冷酷如霜。 刚才吴小兰的话他听得真真切切,心中的怒火如狂风般呼啸起来。 沈树林心里愈发没底了,赶紧拽了媳妇一下,“小兰,咱们快走吧!” 这条街谁不知道顾寡妇要嫁给大军长了。 他们这种小门小户连社区主任都不敢得罪,更别说军区的人了。 吴小兰作死没够,恶狠狠地瞪着夏长海。 这都什么社会了,当军官又咋? 可以随便欺负老百姓吗? “我不走,我凭什么走?”吴小兰尖声尖气地喊起来,“你爸妈都把存折和房本交给外人了,你看不见吗?今天不把东西要回来,我哪都不去!” “哎呀,你快别说了。”沈树林一脸无语。 这都什么火候了,看不出眉眼高低吗? 夏长海走到吴小兰面前,“这位同志,房本和存折的事情我不管,但你刚才侮辱我爱人,出言无状,严重损害我爱人的名誉,光凭这一点我就可以告你诽谤造谣。” “告,随便告,有能耐你就直接杀了我,我不活了!” 吴小兰也不知哪来的脾气,干脆坐在地上撒起泼,“明明是我自己家的事,你们一个个的闲出屁了,啥事都想插一手,那么闲就去保卫国家啊,跟敌人拼命啊,欺负我这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算啥本事?” 顾春梅听完,幽幽冷笑,“咋?嗓门大就有理了?跟你好说好商量不行是吧?” “不行,除非你把存折和房本还给我,不然我豁出这条命也要跟你闹到底,你看我敢不敢!” 吴小兰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顾春梅眯起眸子,“好,给脸不要脸,小川,发动摩托车,驮妈去碳素厂一趟!” “不用,坐我车去。”夏长海上前拉起媳妇的手,招呼周小军,“把二老背到车上去。” 他跟碳素厂的闫厂长是老同学了。 今天这事儿他本不想亲自出面。 奈何沈老爷子这儿媳妇太不知好歹。 不把工作闹没了她不老实。 很快,沈家二老被背到吉普车上去。 夏长海亲自开车,待春梅上车后,他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 沈树林见状,急得直拍大腿,“你个败家娘们儿,瞧瞧你干的好事,咱俩出国前还没攒够呢,要是丢了工作,以后去喝西北风吗?” 得罪爸妈顶多是拿不到钱。 移民的事情可以缓一缓。 工作在,就有工资拿,不至于饿死。 可一旦得罪了厂领导,他们就得被双开。 这年头找工作多费劲啊,临时工的岗位都没有,更别说正式工了。 吴小兰擦了擦眼泪,瓮声瓮气道:“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啊,要是你爸妈早点把房本和存折给咱们,至于闹成这样吗?” “不给可以慢慢要啊,你得罪顾春梅干什么?明知道她男人是军官,惹不起,还硬着头皮在那嚷嚷,你长几个脑袋啊,就敢跟人家作对了?”沈树林气得直跳脚。 吴小兰这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自己得罪大人物了。 刚才也是一时气急,话赶话没把持住。 “那、那现在怎么办?”吴小兰没主意了。 “你说咋办,赶紧把人追回来啊,咱俩要是双双失业,以后就吃土去吧,还特么出国呢,你连出殡的钱都没有!” 沈树林骂了一通,忙回到隔壁骑上自行车,驮着媳妇奔厂子去了。 招娣、兴国和小川看足了热闹。 纷纷唾骂沈树林两口子,“上花轿知道扎耳朵眼儿了,早干嘛去了?” “活该,被开除才好呢,这种人就不值得可怜。”招娣冷哼道。 兴国也跟着骂了一句,“真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白眼狼,比柳一鸣还招人恨。幸亏沈爷爷没把存折给他们,一旦撒手,养老钱都没了。” 正骂着,关美玲骑着自行车来了。 她跟兴国后天结婚,这个房子得抓紧布置一下,所以今天任务很重。 “你们在这骂啥呢?”美玲好奇道。 “没啥。”招娣上前挎起美玲的胳膊,甜甜地叫了一声,“二嫂,你今天真好看。” 从前她不怎么看好这一对儿。 没想到二人莫名其妙就要结婚了。 关美玲戳了一下招娣的脑门,“哟,小嘴真甜呢,回头二嫂给你买糖吃。” 兴国听了,笑着挠挠头发。 没过多久,兴发也骑着摩托车回来了。 几个孩子在家布置婚房,顾春梅和夏长海一路杀到碳素厂。 守门的大爷一看到部队的军车,拦都没敢拦,直接放行了。 赶上厂领导正在开会,夏长海背着老太太,顾春梅搀扶着老爷子,风风火火地来到会议室。 “嗬!这不是长海嘛。”闫厂长见老同学来了,忙站起身,“听说你要结婚了,这什么风把你这大军长给吹来了?” 吹来也就罢了,这怎么还背着一个老太太过来呢。 其他领导也都站起身,跟夏长海打招呼。 “婶子,您自己跟领导们说。”夏长海小心翼翼地把老太太放到椅子上。 顾春梅也搀扶着沈老爷子坐下。 秘书很有眼力见,忙倒了两杯茶端过来。 闫厂长不明所以,满头雾水,“长海,这二位是谁啊?” 车间的高主任之前家访过,认识二老,“这好像是沈树林的爸妈呀,你们这是......” “领导,求你们给我和老头子做主啊!”沈老太太双手拍着桌子,开始诉说起冤情。 厂大门外,沈树林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车链子都快蹬红了。 路过门卫时,他问了句,“黄大爷,刚才是不是有辆军用吉普车进来了?” 黄大爷正在看报,淡淡地睨着沈树林。 听说这两口子正在偷摸办移民,打算出国呢。 一个连自己国家都不爱的二鬼子,为啥要给他们好脸色? “没看见!”黄大爷抖了抖报纸,语气很冲。 吴小兰不服,“那么大个车你看不见?” 这门卫是干啥吃的? 黄大爷一听,‘啪’地一声放下报纸,“两个死汉奸,跟谁发洋贱呢?我是你们私人保安吗,进没进车还得跟你们汇报一声呗?厂子你家开的?你给我发工资吗?” 吴小兰:“......” 这人有病。 第一百七十八章 直接开除,永不录用 会议室内,闫厂长听完二老的讲述,气得火冒三丈。 “这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一再强调员工们要讲孝道,照顾好爹娘,他们却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闫厂长气红了眼,招呼吴秘书,“小吴,去,把沈树林和吴小兰给我叫来!” 老同学都出面找他了,他必须要给二老讨个说法。 吴秘书应了一声,不等走出会议室,沈树林两口子就冲了进来。 见老爹老娘跟厂领导们坐在一起,沈树林知道自己完了。 “爸,妈,你们跑到这儿来干啥,快点跟我回家。”吴小兰上前拽了婆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树林也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爸,家丑不可外扬啊,你这么一闹,搞得全厂都人尽皆知了,以后还让我怎么来上班啊?” “你还想来上班?”闫厂长皱紧眉头,“沈树林,吴小兰,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被开除了,抓紧去财务科把工资领了,收拾好个人物品滚出厂子。” “不是,闫厂长,你不能听我爸妈的一面之词吧。” 沈树林一听说自己被开除了,连忙辩解,“当爹娘的不为儿子着想,什么事都紧着自己,这不是自私是什么?他们养老能用几个钱?我是借,不是抢,搞得好像我虐待他们似的!” 闫厂长一听,心里的火气噌噌往出冒,“放什么驴屁呢?你爸妈辛辛苦苦一辈子才攒了那么点钱,你们两个却想拿着去移民,怎么,咱们泱泱大国圈不住你们了,国外的月亮圆啊,还是空气甜啊?只有出国才能实现抱负呗?” 一旁的吴小兰听后,喃喃道:“出去又不是不回来了,如果厂子一个月给我开1000块钱,我也懒得出国!” “听听,这叫人话吗?”闫厂长直接气笑了,“你算是干啥的啊,还一个月给你开1000,你干脆上天得了。” 吴小兰不服,“我都打听了,人家国外一个月轻轻松松就能挣一两千,哪怕刷盘子,也比国内挣得多。” 厂子里想移民的可不止她一个。 趁着年轻,谁不想出去多挣点钱呢? 守在这破厂子里,一个月挣几十块钱工资,熬到退休能攒几个钱? 一旁的高主任听了,冷笑道:“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国外是挣得多,但人家挣刀乐花刀乐,买瓶酒就要十刀乐,你在国内买瓶酒用得了这么多钱吗?” “我可以挣刀乐回国内花啊。”吴小兰道。 “这想法倒是不错。”高主任看了她一眼,“但你要知道,你们出去后,在异国他乡是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每个月的收入也就那么几个钱。” “漂洋过海一张机票就要几百个刀乐,你们一不懂外语,二在国外没亲戚朋友,就为了回国花刀乐,折腾一大圈都不够路费的,成本高到你们无法想象,犯得上吗?” “现在你们年轻,想怎么折腾都行,可等将来有孩子了,得在国外念书,这就要涉及到国籍和住房的问题。” “你们以为单靠刷盘子就能衣食无忧了,就能实现财富自由、解决所有问题了?” 高主任之前是留过洋的。 知道孤身一人在国外生活有多么艰难。 今天也是有感而发,才跟沈树林两口子说了这么多。 顾春梅唏嘘一口气,她倒是没有移民的想法。 等跟长海结婚后,安安稳稳的过好日子比啥都强。 有头脑、有眼界的人,就算不出国,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吴小兰被训得脸颊通红,一肚子话堵在嗓子眼,什么也说不出来。 吴秘书带他们去办离职了。 闫厂长把夏长海和顾春梅请到办公室,“这位就是嫂子吧,气质真好啊,你们啥时候结婚,到时候我去喝杯喜酒。” “后天,国营大饭店。”夏长海笑着道。 “恭喜恭喜啊。”闫厂长连连道喜,“后天我一定准时到。” 老爷子和老太太被送回家了。 经历这件事,儿子儿媳妇暂时不会再来闹腾,顾春梅便把房本和存折还给了他们。 夏长海忙着置办酒席,采买东西,回去后人就没影儿了。 次日顾春梅去上班,把请柬、喜糖和花生瓜子发了一圈。 “真好。”吴丽华反复翻看着请柬,“这个年纪结婚是最幸福的,如果可以,我也想再重办一场婚礼呢。” 一旁的小王憋不住笑,“吴班长,你结一次婚还不够啊,想夜夜做新娘?” 这一连都小产好几次了,一看吴班长的男人就不咋地。 “咋的,你不想夜夜当新娘啊?”吴丽华白了她一眼。 小王吐吐舌头,“如果我男人也是大军长,那我当然愿意啦!” “没正形,干活去!” 顾春梅被逗得咯咯笑。 明天就是她跟长海结婚的日子,正好兴国和美玲也跟着一块办。 那场面想想都热闹。 一听说放灰车间的顾春梅要结婚,可把赵宝生酸坏了。 上次这娘们儿得了1000块钱奖金,出尽了风头,赵宝生一直怀恨在心。 “都快40岁的人了,还搁那装嫩呢,也不嫌磕碜,呸!” 赵宝生一脸唾弃,骂骂咧咧,“一个离过婚的臭寡妇,又不是头婚了,有啥好显摆的?依我看,那个夏军长也是个眼瞎心盲的,喜欢谁不好,偏偏看上了这么个乡下老娘们儿。” 旁边正在干活的小电工听后,回过头,“赵班长,你没听说吗,咱们食堂的活鱼都是从顾大姐手里买来的。” “一斤活鱼两块钱,一千斤就是两千块钱,人家一口气卖进来好几车,她现在比咱们厂长都有钱,是个小富婆呢。” “富婆?呵呵!”赵宝生勾起唇角,“既然那么有钱,还上什么班啊,在家享福得了。” 小电工撇撇嘴,“老话说,母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谁知道顾大姐是怎么想的,没准她在家闲不住,就想找个班打发时间呢。” “那真是闲出屁来了,哼!”赵宝生越听越窝火。 还想再埋汰顾春梅几句时,一道苗条的身影忽然走了进来。 赵宝生抬头看去,面色一喜,“呀,这不是江技术员嘛。” 这可是留过洋的高材生,气质好有文化,赵宝生很尊重她。 江如月做为省机械总厂的技术员,平时也会到各大厂子走一走。 “赵班长,你刚才说顾春梅要结婚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不如故 江如月一双眸子燃起怒火,心里咒骂顾春梅。 这个贱人,要不是她给长海哥吹耳边风,夏卫国也不会找她退婚了。 前脚解除婚约,后脚顾春梅就趁虚而入,占了她的位置。 区区一个乡下村妇,她有什么资格? 赵宝生讷讷地点点头,“是啊,明天就是他们结婚的日子,眼下顾春梅正在车间发喜糖呢。” 夏军长真是有眼无珠。 江技术员又年轻又漂亮,是多少男人眼中的梦中情人。 姓夏的却独爱农村寡妇。 真让人费解。 “行,我知道了!”江如月眯缝着眼睛。 结婚是吧,好。 你们毁了我的人生,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说完,江如月便转身离开了。 顾春梅全然不知道江如月来过了。 今天来装灰的大车不多,她提前洗了澡、换好衣服,等着下班。 “明天我也休班,早早就过去。” 姚书琴帮顾春梅梳头,“还有,美玲那边也准备齐全了吧,一块结婚虽然热闹,但太忙活人了,人家姑娘是第一次结婚,咱们不能光顾着自己这头,该买的东西都买了没?” 顾春梅莞尔一笑,“都买差不多了,兴国比我心细。” 早上出门前,她给兴国拿了3000块钱,让他给老关家送去,就当是彩礼了。 喜服、被褥和枕头等等不用自己做。 百货大楼就有现成的。 各式各样美得很,比自己缝的还漂亮。 家里的房子够大,美玲和兴国结婚后住东屋。 小川住后屋,招娣睡西屋。 她跟长海独占西院的房子。 两家的院墙已经打通了,大门也改成了一扇。 关起门来就变成两套房子一个大院,比从前更宽敞了。 顾春梅婚后要跟夏长海去军区住一段时间,西院准备好的婚房暂时闲置着。 下班后,顾春梅推着自行车走出厂区,迎面撞见了一个熟人。 “彩霞?”顾春梅怔了一瞬,缓缓走过去。 有段时间没见,郭彩霞简直瘦了好几圈,都快认不出来了。 在军区时,她养得白胖白胖的,全然一副军官夫人的作派,贵气得很。 现在的她,穿着粗布起球的长裤,上身是一件绿色花棉袄,系着红色围脖。 手上套着一副绣花手闷子。 省城已经入冬了,前几天还下了场雪,气温很低。 “大嫂,我听小川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你啊。”郭彩霞笑着说道。 她跟小川一直有联系,家里的事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 顾春梅点点头,“谢谢。” “家里我就不去了,喜酒也不喝了,这点钱......”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包,塞给顾春梅,“就当是份子钱吧,虽然不多,但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大嫂别嫌少哈!” 顾春梅不想收。 这红包厚厚的,里面应该装了不少钱。 郭彩霞跟柳一鸣分开后,也没回娘家,只身一人在省城飘着,挣点钱不容易。 “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呢?”顾春梅问。 郭彩霞抿嘴笑笑,“大嫂,我没上班,我在前街那边开了一家包子铺,生意还不错,早上铺子一开门,来吃包子的人可多了,有时候都忙不过来。” 她唯一感谢柳一鸣的地方,就是这男人让她练出一手好厨艺。 柳一鸣嘴刁,喜欢吃吃喝喝。 为了满足这男人的食欲,郭彩霞换着花样的给他做好吃的。 不仅她厨艺好,就连小川也耳濡目染,做出一手好菜。 顾春梅捏了捏手里的红包,沉吟片刻道:“明天我结婚,你也一起来吧。” 听孙公安说,柳一鸣已经死在狱中了。 虽然郭彩霞顶替她的名额在军区享了十几年福。 但顾春梅对柳一鸣的恨,要比郭彩霞多得多。 更何况小川还是彩霞一手养大的。 既然无法阻止二人见面,那就顺其自然吧。 “大嫂,我去了不好吧。”郭彩霞低下头。 本来是新婚大喜、其乐融融的日子。 她贸然出现,多晦气啊。 兴发和兴国那么讨厌她,到时再把她轰出去,大嫂也下不来台。 顾春梅把红包收好,嗔了她一眼,“按理说你也是我娘家人,又是小川的妈,你去了合情合理,没人说啥!” “大嫂......”郭彩霞感动极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真没想到大嫂会有这样的胸怀。 她从前憎恨过大嫂,甚至想过给大嫂下毒,找人杀了大嫂。 可经历这么多事情后,她才幡然醒悟。 能让自己落魄至此的罪魁祸首是柳一鸣。 就算春梅不大闹军区,凭柳一鸣恶毒的秉性,也不会给她一个安稳幸福的晚年。 所以她应该感谢大嫂让她及时抽身,没一错再错。 “哭什么,我结婚你不高兴啊?”顾春梅佯装生气。 郭彩霞忙擦擦眼泪,后退两步,‘扑腾’一声就跪在地上,“大嫂,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让你和孩子们吃了十几年的苦,我该死,我真该死,我......” “干什么,快点起来。”顾春梅左右看看,见不少工人过来围观,赶紧上前把郭彩霞扶起来,“柳一鸣和他爹娘已经死了,你没必要跟我道歉!” “啊?死了?”郭彩霞瞪大眼睛。 小川没跟她提过这事啊。 顾春梅把她扶起来,拍拍她裤子上的雪,“二老被王宝根烧死了,柳一鸣在狱中杀了宝根,公安又枪毙了柳一鸣。” “那两个老不死的是罪有应得,活该!”郭彩霞舒了口气,又问,“那兴艳呢?” 兴艳是她的亲闺女。 如果当初凑够500块钱,她会第一时间把兴艳赎回来。 可那丫头嫌贫爱富,知道她这个妈在省城穷困潦倒,分开后就再也没找过她。 “兴艳还在村里呢,宝根妈因为涉嫌绑架,也被抓起来了。”顾春梅回道。 “宝根和他娘都不在了,兴艳一个人在村里怎么活啊?”毕竟是亲女儿,她心里很是担忧。 顾春梅轻笑一声,“我可是听说柳兴艳跟她老公公搞到一块去了。” 前几天吴老蔫进城,跟她讲了讲村里的事情。 郭彩霞听后,恶心坏了,“这叫什么事啊,兴艳到底咋想的?” “你去问她呗。”顾春梅耸耸肩。 兴艳要是个正直本分、心术正的人,又怎会钻公公的被窝? 男人刚死在狱中,家里就红杏出墙了。 见郭彩霞埋着头,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顾春梅拍拍她,“走吧,去我那看看,认认门。” “好!”彩霞点点头。 天色渐晚,半空中飘来一片沉云。 看样子又要下雪了。 二人骑着自行车拐进一条小胡同,身后忽然跟来两名陌生男子。 第一百八十章 顾春梅被绑架 顾春梅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 两名男子长得很强壮,鼻子和嘴被围脖蒙了起来,只露出一双阴恻恻的眼睛。 郭彩霞比较敏感,心里很恐慌,“大嫂,会不会是抢劫的?” 自打知青返城后,省城的治安就一直很乱。 遍地都是无业青年。 “别理他们,再走两条街就到家了。”顾春梅正色道。 郭彩霞纳闷,“咱俩这打扮也不像是有钱人啊,抢咱们干什么?” “好像不是抢劫的。”瞧对方的眼神就是狠角色。 不像是普通的地痞无赖。 不等二人骑出胡同,其中一名男人猛地追上来,堵住二人的去路。 后面那个人紧贴上前,前后夹击。 顾春梅停下自行车,皱紧眉头,“干什么,有事吗?” 前面稍胖的男子冷笑一声,“顾春梅是吧,听说你马上要当新娘子了,我们想请你回去喝杯茶!”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顾春梅一脸警惕。 看来是熟人作案啊。 连她要结婚了都知道。 可是熟人之中谁跟她有仇呢? 夏叔叔的那个出五服的妹妹吗? 不可能,撒泼讹人是冯秀芹的强项。 但拦路堵人给她八个胆子她也不敢。 胖男子伸手攥住顾春梅的车把,“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识相的话就快点跟我们走,别逼我动粗!” 后面的瘦男子也失去了耐心,催促道:“王哥,别跟她废话,快点动手吧!” “不是,你们疯了吧?”郭彩霞如临大敌,“光天化日就敢抢人?我要去公安局告你们!” 王哥一听,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老五,让她安静点!” 唤作老五的男子点点头,随手拿出帕子,直接捂在郭彩霞的嘴上。 “唔!咳咳,放手,咳咳......”郭彩霞剧烈挣扎起来。 手帕上不知涂抹了什么东西,郭彩霞只吸两口,就瞬间昏迷过去。 顾春梅一看事情不妙,忙从自行车上下来,“两位大哥,咱们无冤无仇,没必要伤了和气吧,我不管是谁派你们来的,我愿意出三倍价钱。只要肯放我们走,我现在就给钱!” 老五听了,隐隐有些心动。 三倍价钱,岂不是赚翻了。 然而,王哥却不为所动,用同样的办法把顾春梅迷昏过去。 旋即拿出两条空麻袋,将二人分别装起来。 “王哥,人家都愿意出三倍价钱了,咱何必绑她呢?”老五一边干活一边埋怨。 王哥瞪了他一眼,“你傻啊,这娘们儿身上就带着钱呢,咱直接抢过来不好吗。到时候把人送过去,再管雇主多要点钱,坐地起价,两头通吃,挣得会更多!” 老五眨眨眼,咧嘴笑了,“是啊,还是王哥想得周到。” 一看到郭彩霞,老五又头疼了,“王哥,这个娘们怎么办?” “一块儿带走。”如果放着不管,等她醒过来一准会去报公安,徒增麻烦。 “好!” 天空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地上。 二人直接把自行车扔在原地,借着夜色的掩护,一人扛着一个麻袋离开了。 家里这边,小川早早下班回来,给大伙儿做了一桌子饭菜。 妈和二哥明天要结婚了,双喜临门,想想都高兴。 招娣穿着棉大衣站在门口,朝街道两侧张望,“天都黑了,干妈怎么还不回来呀?” 美玲也守了半天了,手冻得通红,“会不会厂子里加班了?招娣,你给你妈打个电话问问!” 招娣应了一声,跑回屋里给妈打了个电话。 “没加班啊。”姚书琴正在家里准备东西,“你干妈下班就走了,她没回家吗?” “没有呀,急死我了!”招娣急得直跺脚。 一旁的兴发和兴国也很纳闷。 妈在省城没什么朋友,每天下班都准时回家。 就算有别的事情耽误了,也会给家里打个电话知会一声。 兴发是家里的长兄,考虑事情比较全面。 他当即吩咐美玲,“弟妹,我妈可能去你家了,你回家去看看。” 关连长家没有电话,只能亲自跑一趟。 “知道了大哥。” “老二,你沿着妈下班的路线去找一找,最后再去厂子打听打听。” “嗯嗯!”兴国点点头,骑着摩托车就走了。 “老三,咱俩去妈的同事家问问,妈明天结婚,她可能去送请柬了。” “好,走!” “招娣你留下来看家,如果害怕,就给夏姥爷打个电话,他人脉广,找人更方便!” 一连串的命令下发出去,孩子们都纷纷行动起来。 招娣一个人守在家里,简直是坐立难安,越等越焦急。 好在夏长海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及时赶了回来。 听完招娣的讲述,夏长海心里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招娣哭得眼圈都红了,“干妈下班之后就没回家,她肯定被坏人抓走了。长海叔叔,我干妈平时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她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你快派人去找她啊!” 夏长海星眸微闪,转身就冲出屋子。 新娘子被人掳走了,他比谁都着急。 “通知军区,立刻派人封锁省城的各大交通出口,火车站和客运站更要严密排查!” 夏长海把周小军叫来,一脸严肃道。 “是!” “还有,跟钱局长报备一下,天亮后如果我还没回来,就让他全城搜索,务必把人找到!” “啊?”周小军挠挠脸,“军长,你要干什么去?” “找人!” 夏长海一句废话都没有,说完便离开了。 周小军很是担忧,“军长一个人去找吗?” 万一碰到歹徒,没人保护他怎么办? 雪越下越大,雾雾蒙蒙的,能见度极低。 这种天气街道上很少能看到行人,都回家眯着了。 之前夏长海接顾春梅下班,知道一条小路。 那条路离家很近,几乎都是逼仄的小胡同。 又窄又不好走,路面坑坑洼洼的。 好在知道这条路的人不多,平时没人往这里面钻。 稍有不慎就会迷路。 夏长海一路步行,东拐西拐在胡同里转悠。 鹅毛大雪落在他的军装上,凸显得他整个人都冰冷几分。 又往前走了片刻,夏长海突然停下脚步。 凝望过去,就见春梅的自行车倒在地上。 已经快被大雪埋上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猖狂的歹徒 顾春梅的自行车很好辨认。 为了让媳妇骑车舒服,夏长海特意把车座包改装了。 多加几组弹簧,座包的材质也改成了海绵,外面裹着一层皮革。 可在顾春梅的自行车旁边,还倒着另外一辆自行车。 看上去很破旧。 夏长海把两辆自行车扶起来,找了户人家让他们帮忙保管一下。 然后又回到胡同,在积雪路面上发现几个诡异的脚印。 虽然雪下的很大,但之前残留的脚印依稀可见。 这条胡同几乎没人来,夏长海做为军人,追踪是他的基本技能。 沿着脚印一路寻找,他快速走出胡同,朝城南的方向一路追去。 而此时被套在麻袋里的顾春梅已经醒过来了。 她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冰冷的环境中,眼睫毛和刘海上挂满了冰霜。 “这鬼天气真冷啊,王哥,你联系雇主了吗,她怎么还没来啊?” 老五冻得直搓手,在地上走来走去。 王哥坐在火堆前,朝门外望了一眼,“算算时间也该来了,老五,你去门外瞅瞅,机灵点!” 这里是一间废弃的小屋,周围没有邻居。 雇主让他们把人带到这里来,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你怎么不去?”外面冰天雪地,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疼痛。 “废话怎么那么多,你不想挣钱了?”王哥怒声呵斥。 老五撇撇嘴,低声谩骂几句,戴上狗皮帽子出去了。 顾春梅在麻袋里憋得难受,喊了一声,“两位大哥,我渴了,能给我一口水喝吗?” “没有水,再忍忍吧。”王哥没好气道。 顾春梅舔了舔嘴唇,又开始喊,“郭彩霞,你还活着吗,没事吧?” 这人真够倒霉的,明明是来随份子钱的,却被她给牵连了。 郭彩霞早都醒了,因为太害怕,一直没敢吭声。 听到大嫂叫她,只好回道:“大嫂,我没事,就是......就是我肚子疼得厉害,想上茅房。” 顾春梅闻言,使劲蹬了蹬麻袋,“大哥,你听见了吗,我要上厕所。” “懒驴上磨屎尿多,给我憋着,不许去!”王哥冷哼一声。 顾春梅道:“我要是憋死了,你们抓我过来还有什么意义?你们雇主肯定想要活人吧?” 王哥被她絮叨的心烦,“这么一会儿就能憋死吗?你是直肠子吗?” “我肠胃跟别人不一样,肚子里的脏东西不排出去,半个点就能憋死。” “你忽悠谁呢,当我是小孩子?” 顾春梅勾起嘴角,“实在不行我就原地解决了,到时候搞得全身恶臭,你看着也恶心不是?” 王哥实在受不了她的磨叽,只好上前把二人头上的麻袋拽下来,“赶紧去拉!” 顾春梅把手递过去,“你不把绳子解开,我怎么上厕所?” “你事儿咋那么多呢?”王哥真想掐死这娘们。 一旁的郭彩霞瞄了春梅一眼。 大嫂跟别人就是不一样,起码比她胆子大。 这都啥时候了,还有工夫跟歹徒扯嘴皮子呢。 绳子解开后,顾春梅拉着郭彩霞来到一堵土墙后面。 王哥站在不远处守着。 “大嫂,现在怎么办啊?”郭彩霞小声问道。 顾春梅四下看看,见土墙下面堆着不少细沙。 她随手抓两把揣进兜里,“车到山前必有路,等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其实她不想过早跟两名歹徒翻脸。 主要想看看到底是谁派他们来的。 不把罪魁祸首揪出来,诸如此事以后还会发生。 “大嫂。”郭彩霞紧紧攥着顾春梅的手,“还是算了吧,万一把坏人惹恼了杀了咱们怎么办?” 她离开柳一鸣后,不知付出多少辛苦才开了一家包子铺。 日子好不容易有起色了,不能就这么死掉。 “别怕,他们如果真敢杀人,我先拖住他们,你赶紧跑,不用管我!”顾春梅叮嘱道。 郭彩霞一听,用力摇头,“那......那怎么能行,我跑了,你......”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王哥走过来,“生孩子嗑瓜子,逼嘴不闲着是吧?” 顾春梅白了他一眼,“拉屎你也偷看,你这癖好挺全面啊。” “谁让你俩拉得这么慢,给我快点!” “你家拉屎脱裤子一秒就解决啊,不需要过程的?”顾春梅回怼。 王哥:“......” 这娘们真招人恨。 “再给你俩一分钟,速度快点!” “行,你不嫌味儿大,就在这闻着。”顾春梅一脸无所谓。 门外,老五在冷风中站了半天,也不见雇主过来。 难道是因为天降大雪,雇主在路上耽搁了? 好不容易干一票大的,事成之后他和大哥就发财了。 所以哪怕等到天亮他也愿意。 然而,就在老五转过身的刹那,一道黑影突然从夜色中窜了出来。 不等他反应过来,后脖颈就挨了一下,瞬间失去了意识。 只见夏长海很利落地将人拖进院子,又慢慢凑到屋门前,透过门缝儿朝里面望去。 他是一路追随脚印过来的。 好在有老天爷帮忙,让雪地上的脚印能清晰地保留下来。 此处比较偏僻,夏天时是一片瓜地。 冬天便没人守着了。 荒郊野外,小屋内突然亮起灯,又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外面转悠。 加上脚印指引他来到此处,不用猜也知道春梅就在这里。 果不其然,屋内一名歹徒推搡着春梅和郭彩霞坐在火堆前。 拿起绳子要把二人绑起来。 确定没有其他人放哨后,夏长海一脚就踹开房门,快速冲了进去。 一阵凉风倒灌进来,冻得王哥一哆嗦。 他还以为是老五回来了,抬起头正要说话,就见一名身穿军装的陌生男子站在他面前。 “长海!” “夏军长!” 顾春梅和郭彩霞齐齐地叫了一声。 王哥面色一惊,二话不说就抽出***枪,对准夏长海,“你是谁?” 干他们这行的,身上肯定带着家伙式,以备不时之需。 奶奶的,他跟老五绑人时明明很谨慎,根本没人看见。 这个当兵的是怎么跟上来的? 就算雪地上残留着脚印,外面下这么大的雪,脚印也早都被雪覆盖住了。 这人长了个狗鼻子吗? 夏长海眯起眸子,“放下枪,立即投降,不然后果自负!” “呵呵。”王哥幽幽冷笑,“当兵的,你要搞清楚,枪在我手里,该投降的应该是你!” 说完,他将枪口瞄准夏长海的头部。 第一百八十二章 惊魂一夜 王哥心里大骂晦气。 早知道事情这么麻烦,他就不该接这个活。 眼前这个当兵的一看就军衔不低,刚才那个娘们叫他夏军长。 绑架人就已经是罪大恶极了。 如果失手把军长打死,性质就彻底变了。 夏长海道:“现在放下枪,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顶多在监牢里待几年,如果表现良好,还能缓刑,可以提前出狱。” 他必须尽量安抚歹徒的情绪。 自己受伤了倒不怕,怕就怕歹徒恼羞成怒伤害春梅。 王哥神经紧绷,枪口往下压了压。 看来他跟老五是被雇主给耍了。 在这破地方等了大半宿,雇主也没现身。 夏长海缓缓伸出手,“放了人质,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王哥站在顾春梅和郭彩霞身后,微微叹了口气。 是了,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佣金,断送自己一辈子太不值当。 就在他打算放人时,老五忽然从门外冲了进来。 他被打得头破血流,脸上挂满了鲜血和冰碴,“王哥,快开枪杀了这孙子,咱俩一旦进去肯定被枪毙!” 现在可是严打时期,没有什么法外开恩。 况且二人身上还背着几条人命。 王哥瞬间回过神来,再次举起手枪,对准夏长海就扣动了扳机。 顾春梅眼见事情不好,从兜里抓起一把沙子就拍在王哥的脸上。 “呯!” 一声枪响,枪口被压偏了,直接打在夏长海的胸口上。 老五瞅准时机,冲过来抱住夏长海的后腰,大声喊道:“王哥,开枪开枪,打死他!” 王哥双眼进了沙子,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很烦躁地揉着眼睛,攥紧手枪盲目地射击起来。 “呯呯呯!” “啊啊啊!”郭彩霞吓得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尖叫起来。 她不过是个卖包子的老百姓。 有生之年居然遭遇了枪战。 没吓晕过去已经很有胆量了。 “春梅,快趴下!”夏长海胸口涌出鲜血,一张脸白的瘆人。 他不顾疼痛,一个过肩摔就把老五掀翻在地。 旋即冲上前去,扣住王哥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听‘咔’地一声。 “啊!” 他的腕骨被掰断了。 夺过手枪后,夏长海把顾春梅和郭彩霞拉到身后,指着王哥,“蹲下,立刻蹲下!” 王哥火冒三丈,如同一只暴躁的狮子,“贱人,你真阴险!” 这种细沙揉进眼睛里特别疼痛。 如果不及时清洗,很可能会双目失明。 夏长海见他还不老实,对准他的脚下就放了一枪,“我让你蹲下,不然现在就打死你!” 王哥涨红了脸,很不服气地蹲在地上。 “还有你,蹲过去!”夏长海用枪指了指老五。 老五被摔得不轻,心里一阵叫骂。 这当兵的还是人吗? 明明中了一枪,那鲜血像泉眼似的往出流,他却跟没事人似的。 难道不疼吗? 夏长海当然知道疼。 他现在头冒虚汗,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也颤抖起来。 可自己一旦昏迷过去,春梅和郭彩霞会再次陷入危险。 “长海,你没事吧?”顾春梅上前扶住他,“你快坐下来歇会,我来看他们!” “嗯!”夏长海点点头,把手枪递给顾春梅,“扣住这个是开枪,他们如果敢反抗,就打死他们!” “好!”顾春梅接过手枪,看向郭彩霞,“天快亮了,你去报公安,再叫一辆救护车来!” 郭彩霞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嘴唇都哆嗦了,“大、大嫂,我......我找不到路啊。” 她是被蒙在麻袋里扛来的。 自己身在哪里都不知道。 夏长海抬起眸子,声音很虚弱,“出了院子一直往前走,咳咳,咳咳咳......” 他剧烈呛咳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淌到下巴上。 “长海!”顾春梅吓坏了,忙拿出帕子帮他擦血。 郭彩霞也没废话,起身就跑了出去。 雪已经停了,屋外白茫茫一片。 郭彩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全然不知有一道身影在暗处盯着她。 “这两个废物,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砸了。” 来者眯起眸子,咬着牙,“哼,算你们命大,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又朝小屋那边看了一眼,很不甘心地离开了。 顾春梅生怕长海失血过多死过去,紧紧按压住他的伤口,“再忍一忍,马上就来了。” 她现在大概能猜出是谁害她了。 今天就是她跟长海大婚的日子。 最痛恨这件事的人当属江如月了。 江如月跟长海订婚那么早,却拖了十几年,最后只换来一句退婚。 人在极端情况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夏长海躺在顾春梅的怀中,彻底晕死过去。 老五悄悄起身,想把手枪夺回来,顾春梅对准他的头顶就放了一枪。 严厉警告道:“不想死就给我蹲回去,不然打死你们!” 王哥一边揉眼睛,一边去拽老五,“别挣扎了,认命吧!”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到这样一位雇主。 把自己搭进去不说,雇主从始至终都没露面。 兴发和弟弟妹妹们在家里守着一夜,谁都没睡。 招娣哭了又哭,眼睛肿得像一对核桃,“大哥,干妈不会真出事了吧?” “别胡说。”兴发瞪了妹妹一眼,“妈福大命大,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那么多苦难都坚持过来了,日子也越过越好了,不可能再出意外了。 关美玲也附和道:“是啊,今天是妈新婚大喜的日子,她一定会赶回来的!” 柳小川叹了口气,去厨房熬了一锅疙瘩汤端过来,“都垫垫肚子吧,干着急有什么用?” 如果知道是谁绑走了妈,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兴国上前,一人盛了一碗疙瘩汤,“小川说得对,不吃饱饭,哪有力气去找妈,趁热都吃点吧!” 然而,众人刚端起饭碗,电话突然响了。 “叮铃铃!叮铃铃!” 兴国第一个冲过去,抓起话筒。 是夏卫国打来的,“你妈找到了,她没事。” “真的?”兴国喜出望外,赶紧告诉弟弟妹妹,“妈没事!” “太好了太好了!”招娣破涕为笑,激动得手舞足蹈。 她为干妈祈祷了一夜,看来真的应验了。 夏卫国又话锋一转,“但是......长海中枪了,生命垂危!”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为心爱之人鲜血 众人赶到医院时,夏长海正在急诊室抢救。 护士忙进忙出,问什么也不说。 蔡翠芳依偎在夏卫国怀中,哭得一抽一抽的。 顾春梅最看不惯她这种做派,有事没事就哭上一场。 哭能解决问题、还是能把人救活? 姚书琴和范铁军也来了,两口子都请好假了,本打算今天参加春梅的婚礼的。 却遇到了这档子事。 黄团长、虞副师长和许政委等军区同志也守在急诊室外面,一个比一个着急。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兴发见妈一脸狼狈的样子,急忙问道。 顾春梅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出了点意外,回去后再说吧。” 真是一言难尽。 “妈,爸中枪了,还能抢救过来吗?”兴发已经管夏长海改口叫爸了。 兴国和小川打算妈跟长海叔结婚后再改口。 顾春梅道:“怎么不能,别瞎操心。兴国和美玲呢,今天你们俩结婚,赶紧回家收拾收拾,换好衣服去国营饭店,这会儿宾客们应该都到了。” 婚礼酒席都摆好了,如果新娘子和新郎不去,那不是放人鸽子吗? 以后家里再办事,谁还来啊。 兴国不想去,“妈,结婚的事再往后推一推吧,不着急!” “你不着急,你岳父岳母那边不着急吗?人家女方家里的亲戚全来了,你和玲玲如果不去,那成什么了?听妈的,赶紧回家换衣服。老大老三还有招娣,你们也别守在这了,快点回去!” “妈......”兴国低着头,“我想等爸醒过来再走!” “你听不听话?”顾春梅猛地站起身。 她一夜没合眼,休息不良,加上情绪紧张,血糖低,刚站起来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 姚书琴忙搀住她,叮嘱兴发,“听你妈的话,去忙你们的,把婚礼办好,你们守在这也帮不上啥忙!” 兴发‘哦’了一声,只好招呼弟弟妹妹们走了。 郭彩霞被折腾得够呛。 她是一路跑回市区的,足足有五公里的路程。 找到一个派出所,告知情况后就昏过去了。 “谁是患者家属?”一名小护士跑出来,大声喊道。 “我是我是。”夏卫国连忙迎过去,“我儿子怎么样了,子弹取出来了吗,有没有生命危险啊?” 他也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知道中弹的滋味儿有多难受。 小护士回答不了这么多问题,直接说道:“患者失血过多,必须马上输血!” 说完,她低头看了眼检查单子,“患者是O型血,你们谁是?直系亲属除外!” 顾春梅一听,撸起袖子,“我是O型血,抽我的。” 以前村里卫生普查,她化验过一次血型。 是‘O’型血,她记得很清楚。 “你跟患者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夫妻,马上要结婚了。” “好,你跟我来!” 蔡翠芳见女儿疲惫得不成样子,赶紧拽住她,“梅梅,你本来就低血糖,还有点贫血,咱别抽血了,会很危险的。” 姚书琴也劝她,“是啊春梅,这里这么多人呢,先问问别人是什么血型。” 谁知问了一大圈儿,这些人中根本没有‘O’型血。 黄团长急得直转圈,忽然想到,“军区有不少战士是O型血,我让他们过来!” “来不及了。”小护士一脸严肃,“患者再不输血,器官就会衰竭。” “那还等什么,我没事的。”顾春梅道。 夏卫国心疼得不行,可又怕儿子失血过多死去。 他把周小军叫来,“立刻去买两罐奶粉回来,羊肉饺子牛肉饺子也多买点,快去!” “好!”周小军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出医院。 最开始只抽了400ml血,顾春梅还没感觉难受,只是头晕的厉害。 蔡翠芳坐在一旁陪着她,眼泪就没停过。 顾春梅一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就闹心,“你能不能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梅梅,都怪妈不好,妈没保护好你,呜呜呜。” 顾春梅:“......” 片刻后,护士又来抽走400ml血。 顾春梅瞬间觉得恶心发冷,视线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蔡翠芳喂她喝奶粉,她一口也喝不下,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全身哆嗦得厉害,站都站不起来。 “梅梅,咱不抽了,再抽就没命了。”蔡翠芳声泪俱下。 夏卫国虽然担心儿子,但也不能牺牲别人来换儿子的命。 他当即制止护士,“不能抽了,长海能不能救活就听天由命吧!” 话落,他吩咐黄团长,“军区的战士们叫来了没?” “在催了在催了。” 须臾,七八个身材魁梧的战士跑过来,纷纷撸起袖子,“抽我的!” 这下血量足够了。 顾春梅微微松了口气,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病床前围着一大群人。 兴国和美玲连喜服都没换就来医院守着。 桌子上的营养品和水果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醒了醒了,妈醒了!”招娣像小炮弹似的撞进顾春梅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呜呜呜,干妈,你都快吓死我了,你本来就低血糖,还抽了那么多血,医生都说了,再抽400ml,你命就保不住了,你咋那么傻啊,呜呜呜!” 顾春梅这会儿好受多了。 她轻轻拍拍闺女,“妈没事,让你们担心了。兴国和玲玲的婚礼办得怎么样?” 关美玲一边擦眼泪一边坐在床边,“办得很好,接了不少份子钱呐。” “那就好。” “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川笑着凑过来,“爸已经抢救过来了,大夫说他命很大,子弹贴着肺部穿过去的,就差一丁点肺子就被打穿了!” “是吗!”顾春梅艰难地坐起身,“那他醒过来没?” “醒啦,还在观察中呢,护士不让家属探望。”小川回道。 顾春梅听完,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下来。 长海为了救她,差点丢了性命,光凭这一点她就值得嫁给长海。 蔡翠芳剥了橘子递过来,“公安局那头已经审问过两个犯人了,但他们说得含糊不清,只说雇主是个女人,不知道具体长相,所以这个案子很棘手。” 顾春梅冷笑道:“还能有谁,那人就差把‘凶手’二字写在脸上了。” 蔡翠芳微微一怔,“梅梅知道是谁?” 第一百八十四章 蜜里调油 到底是谁这么阴险啊,都敢绑架梅梅了。 小川猜测道:“妈,会不会是柳兴艳干的?” 那丫头心眼小,最爱记仇。 自己过得不如意,就把错怪到别人身上。 顾春梅摇摇头,“她没那个胆子,我觉得是江如月。” “是她?”蔡翠芳眉头一皱,仔细想想,“对啊,最不想看到梅梅跟长海结婚的人,当属江如月了。” 柳兴发闻言,气得不行,“我现在就找她算账去!” 奶奶的,敢这样害他妈。 要不是爸出现的及时,妈很可能就没命了。 “等等!”顾春梅叫住他,“无凭无据的,找她有什么用?这事儿先缓一缓,暂时别打草惊蛇。江如月一次没得手,肯定还会再作案的。” 这个毒瘤不铲除,她跟长海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美玲冲了一碗奶粉端过来,“妈,你趁热喝一口吧。” “好。”顾春梅抿嘴笑笑。 小川见妈没大碍了,便出去买了点东西,到隔壁病房去看望郭彩霞。 爸妈能得救,都是郭彩霞的功劳。 “哎呀,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多浪费钱啊,快点退掉。” 郭彩霞已经醒过来了,她只是惊吓过度,加上身体劳累、神经焦虑,才昏迷过去的。 一见到小川,她什么病都好了,“赶紧去办出院,明早我还要蒸包子卖呢。” 小川哭笑不得,“你快歇歇吧,听公安说,你跑到派出所的时候,一只鞋都跑丢了,光着脚跑了五六公里的路,你可真行。” 柳一鸣死后,他对郭彩霞愈发亲近了。 这个把他宠到大的女人,在某些方面确实很伟大。 “我不是着急嘛。”郭彩霞叹息一声,“你是没看见,那黑灯瞎火的,有两个坏人盯着你爸妈,你爸还中了枪,我不快点跑,万一坏人反扑过去,你爸妈就更危险了。” “别一口一个你爸妈的。”柳小川不太爱听,纠正道:“你也是我妈,永远都是。” 郭彩霞怔了一瞬,眼里闪烁起泪花。 忙侧过脸去用手背擦了擦。 “我妈说了,等你出院后就到家里坐坐,吃顿饭,认认门,今后常走动。有啥困难了就跟我说,我是你儿子,不想看你过得太辛苦。” 郭彩霞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咬紧嘴唇就哭了起来。 小川见状,忙拍拍她的背,笑着哄道:“再哭就不好看了,妈长得不丑,等身体恢复了,咱再往前走一步,找个男人过日子。” “胡说啥呢。”郭彩霞轻轻拧了儿子一下,“妈一个人挺好的,不找了。” 万一再遇到柳一鸣那种混蛋,她可没精力周旋了。 顾春梅第二天就办出院了,这地方她住不惯。 但夏长海得住院观察,顾春梅留下来陪床。 一天三顿饭她都回家做,做好后放进保温饭盒里送来。 见媳妇忙忙碌碌的,一刻也闲不住,夏长海心疼坏了,“医院就有食堂,你不用每天来送饭。再说了,我这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随时都可以办出院。” 主要是医生不让他出院。 天天闻着消毒水的味道,他脑袋都熏疼了。 “麻烦啥,顺手就把饭做出来了。” 顾春梅打开饭盒,把饺子拿出来,“尝尝看,白菜猪肉馅的。” 夏长海一口气吞了两个,连连点头,“嗯,好吃,我媳妇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他们俩已经领结婚证了。 唯一遗憾是没参加酒席。 顾春梅心里挺自责的,她成过一次亲倒没什么,可长海是头婚。 “长海,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再......再补办一次婚礼吧。”顾春梅道。 “不了,证都领完了,你就是我夏长海的合法妻子,酒席不过走个流程罢了,可办可不办。” 听说兴国跟玲玲的婚礼办得很成功,这就足够了。 顾春梅有些羞愧,“那太委屈你了。” “这叫什么话。”夏长海忙放下饭盒,把媳妇搂过来,“只要咱俩每天开开心心的,把日子过得比蜜还甜,何必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流程呢?” 顾春梅听得脸红心跳。 赶紧回头看看。 夏长海弯起嘴角,捧住她的脸,低头就吻了下去。 “唔......”顾春梅瞪大眸子。 这就很突然。 距离上次接吻,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夏长海虽然吻得很投入。 但吻技同样很生疏。 二人仿佛堕入一片花田之中,周围飘荡的空气都变得甜蜜起来。 “303号病房的患者,该换药了。” 恰在这时,小护士不合时宜地走了进来。 顾春梅如梦惊醒,猛地推开夏长海。 就听‘咚’地一声,夏长海重重地跌在床上,伤口处传来一阵疼痛。 小护士脚步顿了顿,又把车推了出去,“你们先忙,我等会儿再来!” 顾春梅:“......” 军区医院谁不知道夏军长刚刚娶了媳妇。 正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阶段。 马上快40岁的人了,娶个媳妇容易吗。 蔡翠芳回去后,把江如月是嫌疑人的事情跟夏卫国说了。 夏卫国一听,简直是雷霆震怒,“这个贱人,亏我以前那么信任她,老江咋生了这么个恶毒女儿呢。” 如果那两个歹徒能指认江如月是主谋,公安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抓人了。 可他们偏偏没见过主谋的样貌。 “梅梅说先别打草惊蛇,江如月一次没成功,肯定还会干第二次的。”蔡翠芳道。 “呵。”夏卫国嗤笑一声,“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害人害上瘾了?行,让她尽管来,这次我要亲自逮住她!” 说完,他缓了口气,“不过长海跟春梅能结婚,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就是不知春梅还能不能......” “能什么?”蔡翠芳眨眨眼。 夏卫国有点难以启齿,凑到媳妇面前压低声音,“我是想说,春梅都38了,她还能不能再生娃了?” “不是,老夏,你也太贪了吧,你这是要我女儿的命啊!” 蔡翠芳脸色一变,一把掐住夏卫国的耳朵,“那兴发不是你亲孙子啊,再不济还有兴国和小川呢,梅梅马上奔四了,你居然还让她生?” “哎呀,疼疼疼!我就是随口一问,你急什么呀!”夏卫国立马求饶。 第一百八十五章 搬到军区大院 孙子哪有嫌多的。 主要家里的小子太多了,他想要一个小孙女儿。 顾春梅跟厂子请了假,在医院照顾夏长海一个星期,便办出院了。 婚礼不用补办,但一些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春梅如果不想去,那咱就住在这儿,不用折腾了。” 见媳妇忙着收拾东西,打算往军区大院搬,夏长海心里很过意不去。 部队哪个军官娶媳妇,都是带着家属住进军区大院的。 他做为一军之长,刚结婚就赖在媳妇家里,传出去影响不好。 甚至已经有人说他是吃软饭的了。 顾春梅抿嘴笑笑,“这有啥麻烦的,左右也没几样东西,两车就装走了。” 然而,这两车嫁妆拉到军区,可把军嫂们羡慕坏了。 “嚯,不愧是军长夫人啊,你瞧那缝纫机好像是蝴蝶牌的,听说六七百块钱呢!” “快看,那是彩色电视机吧,居然这么大,这不得好几千啊!” “居然还有洗衣机和大冰箱,我的老天爷啊,夏军长真是捡到宝了!” “怪就怪柳一鸣有眼无珠,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知道珍惜,偏偏带着弟媳妇来随军,真是瞎了狗眼!” “......” 顾春梅以前来过军区大院,认识其中几位军嫂。 当即把提前准备好的榛子和大枣拿出来,给军嫂们分下去。 “春梅呀,我们是万万没想到,你跟夏军长走到一块儿去了,往后咱们做邻居,你有啥困难就找我们,大伙儿住一个院,能帮的肯定帮。对了,祝你们新婚大吉呀!” 黄团长的媳妇马美萍是个话痨。 一见到顾春梅就拉起她的手唠个没完。 顾春梅笑了笑说,“我这刚搬来,家里家外还没收拾呢,等安顿好了,大伙儿来我家里吃饭哈,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许政委的媳妇陈巧芝点点头,很热情地帮顾春梅搬东西,“我家老许天天埋怨我做饭难吃,正好你来了,我跟你学学厨艺,回去后给我家老许露两手!” 柳小川刚把冰箱扛进去,出来一听说有人想跟他妈学手艺,直接笑了,“婶子,你还不如拜我为师呢,我南北饭菜都会做!” “咦?”一旁的韩素娥瞥了小川一眼。 她是虞副师长的媳妇,长着一副刁钻刻薄的嘴脸。 顾春梅没搬来之前,军嫂中数她男人官职最大。 所以没人敢得罪她。 “怎么了?”柳小川摸摸自己的脸。 韩素娥勾起嘴角,用质问的口吻道:“你是罪犯柳一鸣的孩子吧,我记得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人真不会说话,今天是春梅乔迁之喜的日子,你提这事儿干什么? 故意给人添堵吗? 柳小川听后,解释道:“柳一鸣已经被枪毙了,他生前做过什么坏事,跟我没关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你们全家的成分都有问题,按理说,像你这种罪犯的儿子,都没资格进军区大院,晦气死了!”韩素娥阴阳怪气。 马美萍一听,压不住火了,“素娥,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干啥?小川只是个孩子,他父亲犯罪你往孩子身上扯什么?” 陈巧芝也说,“是啊,柳一鸣死都死了,他犯的错也一笔勾销了,你揪住小川的辫子不放,这不是成心找茬嘛!” “谁找茬了?谁找茬了?”韩素娥直接跳脚了,“部队里出现害群之马,我还不能说了?” 小川气得脸都红了,快步上前,“你说谁是害群之马,又不是我让柳一鸣犯罪的,你搁这影射谁呢?” “哼,蛇鼠一窝的东西。”韩素娥一脸轻蔑,“你们住进来,把军区大院的空气都污染了。” “你......” “小川!” 顾春梅拽了儿子一下,慢慢走到韩素娥面前,“虞夫人是吧,你要是觉得大院的空气脏,那你可以搬出去住啊,谁拦着你了?” 韩素娥听了,拧紧眉头,“我凭啥搬走?凭啥?你一个新来的就敢对我指指点点了,以为有夏军长给你撑腰,我就怕你了?”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顾春梅哂笑,“没有我家长海,我也敢这么说话。怎么,现在是新社会了,你还搞连坐那一套呢?柳一鸣是犯罪了不假,他也得到应有的惩罚了,你往我儿子头上泼什么脏水?” “按你的意思,柳一鸣犯法,我们全家都得跟着下大狱呗?” 韩素娥抿了抿嘴,偏过头去,“我可没说。” “你嘴上没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顾春梅眯起眸子,问她,“什么叫蛇鼠一窝?我嫁给长海后,小川就是长海的儿子,那我们家谁是老鼠?谁是蛇?” 马美萍也听不下去了,横了韩素娥一眼,“就是,你这含沙射影的,连夏军长都给骂了,你以后还想不想在大院里住了?” “我又没说啥,你们别上纲上线,小题大做!”韩素娥翻了个大白眼。 哼,真不愧是大闹军区的女人,这娘们确实不好拿捏。 顾春梅也懒得跟她计较,招呼其他人,“大伙儿都进屋喝口水吧,明天我去买点菜,大伙儿都来吃饭!” “不了不了,你先收拾着,我们改天再过来。”马美萍说着,给其他几位军嫂递了个眼神。 人家刚搬进来,就闹得这么不愉快。 这节骨眼上再往前凑,就有点讨人嫌了。 韩素娥却不想走。 她看着车上一样样值钱的大件,又开始阴阳起来,“我说顾春梅,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嫁妆吧?” 就车上的那个大衣柜,打磨得油光瓦亮,一看就是用上好的檀木做成的。 起码值四位数。 顾春梅回了句,“也不全是我买的。” “那我问你,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多好东西?”韩素娥斜睨着顾春梅,反问道。 听说柳一鸣和郭彩霞之前陪了她一笔钱。 顶多也就几千块,不可能买两大车嫁妆。 顾春梅淡淡一笑,“我的钱是怎么来的,还得提前跟你报备一下呗?” “那倒不用,你如果说不清楚,那就是投机倒把,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我只要跟军区领导反映,你就等着吃牢饭吧!”韩素娥悻悻道。 顾春梅就很无语。 她以前没得罪过这人吧。 “好啊,既然你这么想较真,那咱们就去许政委面前好好掰扯掰扯,走!” 顾春梅也不急着搬东西了。 一把攥住韩素娥的手,朝许政委的办公室走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男人给自己撑腰 “干什么,放开我!” 韩素娥被顾春梅拽得踉踉跄跄,有几次差点跌在地上。 顾春梅手劲大,走得飞快,“不是想举报我吗,你心虚什么?” “谁心虚了,我自己会走!”韩素娥瓮声瓮气地喊。 其他人面面相觑,生怕二人打在一起,连忙追了上去。 这会儿许政委刚开完会,正跟虞副师长在办公室说话。 “政委政委......”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士兵。 许政委瞥了他一眼,一脸严肃,“你是第一天当兵吗,一点军纪都不懂,进门前要先喊报告,然后......” “许政委,你先等会儿再批评我吧,军长夫人跟人打起来了!” “什么?”许政委一听,如临大敌,“跟谁打起来了?” 听说顾同志今天才搬到军区大院来,屁股还没坐热乎了,就跟人起争执了? 他们夏军长一向很护短,这万一哪个军嫂失手打伤顾同志,他这个政委也甭当了。 士兵看向虞副师长,“跟、跟副师长媳妇......” “啊?”虞副师长瞬间坐不住了。 素娥疯了吗,连军长媳妇都敢惹? 刚要说什么,顾春梅已经拽着韩素娥走进办公室,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军嫂。 许政委见状,忙噙着笑脸迎上去,“顾同志来啦,是不是搬家遇到什么困难了,你可以跟我说啊,我派几个人过去帮你。” “不用了。”顾春梅松开韩素娥,直奔主题,“许政委,这位虞夫人怀疑我投机倒把,走资本主义道路,你来跟大伙儿说说,我的钱是怎么挣的?” “这、这有啥好解释的。”许政委哭笑不得,扫了众人一眼,“你们是不是忘了军区食堂前段时间改善伙食,顿顿都有鱼肉吃啊。” “那活鱼就是人家顾同志养出来的,她体恤官兵战士们辛苦,是以最低价卖给咱们军区的。” “虽然是最低价,但顾同志养的鱼多,量大,送来几车就能挣好几万块钱。” 说到这里,许政委看向韩素娥,“青山媳妇,你是不是跟顾同志说什么了?” 韩素娥涨红了脸,“我、我就是随口一说,是她非要过来评理的!” 顾春梅一听,扬手就扇了她一耳光,“饭可以乱吃,话能乱说吗?就因为你的一句投机倒把,让我在军区大院还怎么待?让其他军嫂怎么看我?” “我挣得都是辛苦钱,没有一分是靠坑蒙拐骗得来的,你嫉妒我有钱,就开始诬陷造谣。” “先是骂我儿子小川成分有问题,后又拿我的嫁妆说事,咋的,我这刚进来的军嫂,就活该被你欺负是吧?” 顾春梅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搬家之前她还想着,跟大院的军嫂们处好关系。 别让长海太为难。 更没想以军长夫人的身份去压谁。 可架不住某些宵小太不要脸。 今天她如果认怂了,这虞夫人以后都敢骑在她脖颈上拉屎。 韩素娥捂着脸,尖叫起来,“顾春梅,你个贱蹄子,你竟然敢打我?老虞,你媳妇都挨打了,你不管管吗?” 虞青山一脸为难。 他能走到今天,全靠媳妇娘家的帮衬。 虽然素娥做得不对,但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打她啊。 “顾同志,咱有事说事,没必要动手打人吧?”虞青山把媳妇搂进怀中,沉着脸道。 顾春梅皱紧眉头,“副师长这叫什么话,你夫人往我头上泼脏水,诬陷我投机倒把,眼下事情澄清了,她还轻拿轻放,当这事没发生过,难道不该打吗?” “那也轮不到你打!”虞青山厉声反驳。 一旁的许政委扶额叹息。 老虞呀老虞,你这是在玩火啊。 果不其然,这边话音刚落,一道笔挺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夏军长到!立正!”一名士兵喊了一声。 屋内的几名军官赶紧立正站好行军礼。 夏长海来到顾春梅面前,拉起她的手,“打疼了没?” “嗯,有点疼。”顾春梅咬着嘴唇点点头。 夏长海心疼极了,轻轻揉揉媳妇的手。 扭头冷冷地盯着虞青山,“虞副师长,我夫人的手被打疼了,这事怎么处理?” 虞青山:“......” 干什么,以权压人? 韩素娥心里本来就很委屈,当即火了,“夏军长,你们两口子欺人太甚了,明明是顾春梅打的我,我的脸都肿了,你怎么不问问呢?” “你该打!”夏长海星眸中荡起冷光,“你把军区当成什么地方了,随意传播谣言,诽谤中伤他人,无视大院纪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叫唤?” 他本来是在家养伤的。 正打算给媳妇烙几张馅饼吃,小川就急匆匆跑回来,说妈被虞夫人欺负了。 夏长海连军装都没换,坐着小川的摩托车就往军区赶。 韩素娥被训得脸红脖子粗,使劲拧了男人一把。 虞青山在别人面前或许还能支棱起来。 但在夏军长这里,给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嘚瑟。 只好喃喃地回了句,“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不对!” “虞副师长,你的思想果然有问题啊!” 夏长海都想放过他了,奈何这人太不识好歹,“我没记错的话,柳一鸣被开除军籍之前,没少给你送礼吧?” “夏军长,我、我没有......”虞青山惊骇万分。 “没有?”夏长海挑起眉梢,“你以为柳一鸣死前会瞒下所有,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罪过吗?这可能吗?” 柳一鸣在枪决前,把自己犯过的所有罪都交代出来,记录在本子上。 足足写了两大本。 其中就记载了跟虞青山的利益往来。 虞青山一听,更加慌了,“军长,他说的话不能全信啊,一个将死之人,肯定想拉几个垫背的,我这些年为军区立过无数战功,哪能听他的一面之词呢?” 韩素娥也不敢咋呼了,连忙服软,“是啊,我家老虞做人做事清清白白,没有任何污点,夏军长可以随便查!” “我当然会查。”夏长海伤口有点疼,而且看媳妇脸色不太好,应该是累了。 便说,“在调查取证这段时间,虞副师长停止一切职务,停发津贴,配合组织调查!” “军长......”虞青山欲哭无泪。 “嗯?”夏长海一个眼刀子扫过去,虞青山立刻闭嘴。 “还有,春梅刚刚搬到大院来,今后谁再敢诬陷她,可别怪我夏长海不讲情面!” 说完,他挎起媳妇的胳膊,“春梅,咱们走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诡异的疹子 走出办公室的一瞬,顾春梅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些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是她一个人扛过来的。 包括前世。 除了兴发和兴国护着她外,没人心疼过她。 重活一世,她有了丈夫,有了依靠。 她也是女人,她也渴望得到关爱和照顾。 “你上次抽了那么多血,身体还没养好呢,搬家的事情交给小军他们做就好了,不用亲力亲为。”夏长海边走边埋怨。 顾春梅把头枕在他肩膀上,“家用电器那么贵,我不看着点,万一磕坏了怎么办?” 冰箱、电视、洗衣机都是新买的。 之前的电器就留给兴国和玲玲了。 夏长海刮刮她的鼻子,“比起电器,我更担心你的身体。” 其实他早都想收拾虞青山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 顾春梅莞尔一笑,“乔迁第一天,总得燎燎锅底,晚点我把孩子们都叫过来热闹热闹。” “好,都听你的。”夏长海一脸宠溺。 另一边,虞青山回到家后,把媳妇好一顿臭骂。 “你个败家玩意,你惹谁不好,偏偏惹了军长夫人,我要是被免职了就跟你离婚,你爱跟谁过就跟谁过,趁早滚远点!” 虞青山气急了,把桌子上的茶杯砸得稀巴烂。 韩素娥哭红了眼圈,“你跟我喊什么,你能走到今天,还不是我靠我爸的帮衬吗?谁让你贪了,别人送你东西你就收,从来不拒绝,就你干的那些破事,一查一个准儿,你就等着挨枪子儿吧!” “闭嘴!”虞青山火冒三丈,一脚踹翻板凳,“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如果进去了,他也不想跑,哼!” 他那个老丈人也是从军区退下来的。 贪污受贿、替人平事,以职务之便大肆敛财,什么坏事都干过。 虞青山只要一封检举信递上去,那老不死的就去监狱里养老去吧。 韩素娥一听,直接暴跳如雷,“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是怎么当上副师长的,你忘了?我爸为这事跑前跑后,累得吃不下饭,你居然要告他?” “别跟我嚷嚷!滚!”虞青山瞪了她一眼,想出去透透气。 谁料刚推开门,就见两名士兵守在外面。 “夏军长说了,你的事情调查清楚前,不许踏出家门一步!” “不是,我去买瓶酒都不行吗?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虞青山怒声吼道。 “有没有罪,调查完就知道了,请虞副师长配合!” 虞青山:“......” 这遭瘟的媳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看顾春梅不顺眼可以回家说,居然大张旗鼓的闹到许政委那里。 夏军长一出现,又像耗子见了猫似的,让他给撑腰。 他一个副师长在军长面前啥都不是,怎么给她撑腰? 是夜,夏长海和顾春梅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把老的小的都叫过来。 “哇,爸,妈,这房子可真漂亮啊,居然有四个卧室,上厕所都不用出门啦!” 关美玲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挨个房间参观一遍,满心欢喜。 夏长海笑了笑说,“喜欢的话,今后你跟兴国搬进来住,我跟你妈去住老房子!” 他跟春梅在大院住段时间就走了,没打算常住。 “那可不行!”兴国笑着插了句,“爸,你可别惯着她,我们现在那房子挺好的,大平房,大院子,大火炕,不比这楼房舒服?” “看你,以后想搬进来了,就跟爸说。”夏长海拍拍他肩膀。 夏卫国端着茶缸子走过来,“咋的,我孙媳妇想住楼房了?那抓紧收拾收拾东西,住我家去,小洋楼,包你满意!” 关美玲都不好意思了,她就是顺嘴说说,哪能舔着脸住到别人家去呢。 她跟兴国住的房子还是妈买的。 虽然小川和招娣跟他们一块住,但足够用了。 “谢谢姥爷,不用了。”关美玲笑眼弯弯。 “有需要就跟姥爷说,咱们都是一家人。” 夏卫国还挺喜欢这个孙媳妇的,有礼貌,又孝顺。 “好咧!”关美玲点点头。 “对了春梅。”夏长海把媳妇拉到一旁,“你让我打听商铺的事情,我托人问了问,还真有一处合适的。” “真的?” “嗯,那铺子开在市中心,对面就是百货大楼,客流量很大,老板正打算往出卖呢。” “问价钱了没?” 位置这么好的商铺,价格肯定不便宜。 夏长海摇摇头,“还没问,明天咱俩过去看看。” “行!” 次日一早,两口子便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天气冷,夏长海都把吉普车叫来了,可顾春梅坐不惯小汽车。 公车就该用到公家事上去。 自己不过是去看房子,哪能占用公家资源呢。 无奈下,夏长海只好骑自行车驮着媳妇出门了。 鲶鱼沟。 吴老蔫在鱼棚前指挥村民们干活。 现在养鱼已经步入正轨了,年前鱼塘还能收一次网。 光靠他一个人干活可不行。 于是吴老蔫跟顾春梅申请,在村里雇了几个村民,平时帮忙运送饲料,干一些杂活。 “老蔫叔,快看,那不是柳兴艳和王广军吗?” 一个村民指着不远处,不禁咋舌,“这儿媳妇和老公公都不避人了,大白天就搂搂抱抱的,真让人恶心!” 吴老蔫抬头看去,就见柳兴艳依偎在王广军怀中,二人一路打情骂俏,有说有笑地往家走。 “看啥看,也不怕闹眼睛!”吴老蔫冷哼一声。 宝根才死几天啊,兴艳就跟公公搞到一块去了,也不怕宝根化成厉鬼找他们。 刘会计的媳妇赵彩云喂完鱼,从棚子里出来,“那王广军这些年在外面吃喝嫖赌,挣点钱全搭在女人身上了,也不怕得病。对了,老吴大哥,昨天兴艳还去找我家老刘,让他给开药呢。” “开什么药?”吴老蔫点着烟袋锅,眯起眸子,“兴艳又怀上了?开堕胎药?” “哎呀,不是。”赵彩云凑过来,压低声音,“兴艳说全身痒得厉害,还脱衣服给我看了,好家伙,那身上长满了红疙瘩,一片连着一片,让我家老刘开止痒药呢。” 吴老蔫一听,怔了怔神,“全身长红疙瘩,是湿疹皮炎之类的吧?” “那可不是,老刘说那疙瘩可诡异了,根本不是普通疹子。” “那是啥?”吴老蔫好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得了脏病 在他印象中,只要全身长疙瘩、剧烈瘙痒这种病,都归类为皮炎湿疹。 赵彩云左右看看,低声告诉他,“我家老刘说了,兴艳搞不好是得了性病了。” “啥?”吴老蔫满脸惊愕,“性病?” “你小点声,这也只是猜测,你想啊,那王广军这些年在外面瞎搞,保不齐就得那病了。” “兴艳又不检点,跟他厮混这么久,肯定被传染了。” 吴老蔫听后,倒吸一口凉气,“那这人不就毁了吗。” 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不光彩的病。 听说很难治愈,有钱都没用。 赵彩云叹息一声,“我家老刘又不是专业大夫,再说了,就算兴艳得了性病,那也是她自找的,儿媳妇钻老公公的被窝,这可是乱、伦,真给她先人丢脸!” 吴老蔫对这事不予置评。 别说染上性病了,兴艳就是死了,跟他也没关系。 柳兴艳自己也隐隐有所察觉。 这段时间她身上的红疹子越来越多,奇痒无比。 有时候半夜睡觉都能痒醒。 尤其是咯吱窝和大腿根,都被她抓出血了。 上面结着一层血痂。 她买了几种药膏涂抹上去,虽然有止痒效果,但治标不治本。 “又挠上了?”王广军坐在炕头喝酒,抬起眼皮瞥着兴艳。 柳兴艳痒得心烦,“明天我想去省城的医院看看。” “又不是啥大病,何必往省城折腾呢,你最近少吃腥辣的东西,坚持擦药膏,过两天就好了。”一天天睁眼就知道花钱,简直是个吃钱鬼。 他现在尝到甜头了,新鲜感早都没了。 柳兴艳痒得抓心挠肝,“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疹子又没长在你身上,你当然不难受了。你给我钱,我明天自己去医院。” “钱钱钱,整天要钱,去省城不要路费吗,挂号抓药不花钱吗,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王广军瞪了她一眼,端起酒杯滋溜一口。 柳兴艳一听,当即火了,“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要我跟了你,你就养着我,给我钱花。” 王广军冷笑,“是啊,我都做到了,但我不能纵容你瞎花钱吧?” 不过是长了几个疙瘩,就开始小题大做,身子比娘娘都娇贵。 “我去看病,怎么就成了瞎花钱了,你要是嫌弃我就直说,没必要夹枪带棒的。” “对,我是嫌弃你了。”王广军坦然承认,“我是你公爹,咱俩在一起过本来就不合规矩,你没听村里人怎么骂咱们的吗,他们说咱俩乱、伦,这话好听吗?” 说完,王广军从兜里掏出50块钱,放在炕桌上,“拿了钱就走吧,这房子我已经卖出去了,明天看房的人就来。” 他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没钱偿还了,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柳兴艳瞪大眼睛,“你把房子卖了,我去哪住?” “我都没地儿落脚了,谁还管你啊?”王广军轻哼一声,“抓紧收拾东西,明早就走吧。” 柳兴艳:“......” 跟他在一起过了那么久,到头来就给了50块钱。 打发要饭花子吗? “不行,搬出去可以,但50块钱太少了。” “那你想要多少?”王广军冷着脸问。 “最低500!” 王广军直接笑了,“没见过钱吗,把你卖了也不值500。” 其实他这次回村是专门来找首饰的。 知道媳妇被抓走了,值钱的物件肯定藏在家里某处。 可这些日子他翻箱倒柜,各个隐蔽的角落都找了,一样首饰也没发现。 想到这里,王广军看向兴艳,心里暗想,保不齐东西已经被这贱人昧下了。 柳兴艳把50块钱收起来,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染上什么脏病了?” “胡咧咧什么,谁染病了?”王广军脸色变了变。 “急什么?”柳兴艳耸耸肩,她就是随口一问。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柳兴艳见王广军喝醉睡着了,便拿着手电筒来到菜窖里。 外面天寒地冻,这里面却很暖和。 她把角落里的大白菜搬走,找到一个小盒子。 打开后里面装着一枚金簪子。 这是宝根生前偷偷给她买的。 眼下要跑路了,她得带走。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发现菜窖的最深处似乎还藏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被草帘子遮盖住,很难被发现。 柳兴艳掀开帘子,用手电一照,就见一只鞋盒子大小的木箱藏在下面。 打开后里面有一捆大团结,各色金银首饰也不少。 “好嘛,居然藏到这里来了。”柳兴艳欣喜若狂。 数了数钱,足足1000块。 赶紧找来一块布,将现金和首饰包起来。 怕被公爹发现,她决定今晚就走。 钱都有了,还跟王广军腻歪什么。 夜色下,柳兴艳壮着胆子往县城方向走。 身上的瘙痒感再次传来,她边走边挠。 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天蒙蒙亮时,她安全抵达了县城。 又买了一张去省城的客车票。 “这个小贱人,说走就走了,哼!” 王广军醒来时,发现柳兴艳已经走了,心里不免有些来气。 戏子无情,婊、子无义,真是那么回事。 骂了一通,王广军忽然觉得胳膊很痒。 挠了几下,后背和大腿也瘙痒起来。 紧接着全身上下像有蚂蚁爬过一般,痒得他直骂娘。 夏长海找到的商铺算是老房子了。 外面墙皮开裂,屋内暖气漏水。 以前是开面粉加工的,有几台设备落满了灰尘。 顾春梅进去走一圈,不太满意,“这也太破了,要是买下来得打头装修一遍。” “但这里位置好啊。”夏长海抿嘴笑笑,“房子是次要的,咱们等于花钱买地皮,哪怕把这铺子拆了重新盖也合适!” 这话顾春梅很赞同。 市中心这片区域用不了几年就要翻新改造了。 到时临街的所有商铺都要动迁。 现在入手几套房,就丁算是买了个聚宝盆。 哪怕自己以后啥都不干,光拆迁款就够花了。 房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穿着很朴素。 见二位对房子挺感兴趣,便凑过来问,“咋样,还行吧?” “挺好的。”顾春梅笑着点点头,也没绕弯子,直接问道:“叔,这房子您打算买多少钱?我诚心买,您给我个实在价!” 老头心里早有定价了。 瞧这两口子穿搭得体,气质好,有派头,便知道他们是有钱人。 所以他在心理价位上又加了几万,“一口价,6万块!” “多少?”顾春梅错愕。 第一百八十九章 买了两间铺子 这不是漫天要价吗。 老头重复道:“6万块钱啊,同志,我没跟你们要谎哈,这房子地界好,位于市中心,将来不管开什么店,都稳赚不赔。” “是,你们可能说房子太破了,都快塌了,但这不是重点。” “你们不也是看中地理位置,才过来打听的吗,黄金地段的商铺都是这个价!” 夏长海闻言,问他,“既然这铺子一本万利,做什么都赚钱,你为何要卖掉?” 老头撇撇嘴,“你看我都多大岁数了,早都折腾不动了。儿女在南方工作,给我和老伴买了房子,想让我们过去养老呢。” “叔,你急着卖,我也急着买,但6万块钱太多了,根本不现实嘛!”顾春梅插了一句。 她之前早都打听过了。 像市中心这种破破烂烂的门面房,七八十平米的,顶多值3万块钱。 6万都能买俩了。 老头一听,拉下脸来,“咋不现实了?那依你看,我卖多少合适?” 顾春梅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叔,您诚心卖的话,我出3万钱,您要是觉得亏了,那就慢慢卖着,我去别地儿问问。” 隔壁也有一间商铺出售,买东西都是货比三家,不能太草率。 老头不太乐意,“3万不卖,最低4万!” “长海,咱们走!”顾春梅一句废话都没有,转身就走了出去。 老头有些后悔,内心纠结起来。 儿子儿媳催得紧,让他快点把这房子处理掉。 之前也有买家来问,最多只出2万块。 好不容易有人出到3万了,他还把人气走了。 出来后,夏长海笑着问,“就这么走了?” 换做是他,就跟老头死磕到底。 说什么也得把价压下来。 顾春梅朝隔壁那家铺子望去,“开门做生意,整条街又不止他一家铺子往出卖,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咱去这家问问!” 隔壁的铺子同样很破旧,甚至比老头的房子还狼狈。 房主是个年轻的小媳妇。 听她说这铺子以前是开报社的,库房内堆满了报纸,都返潮了。 “我跟我男人打算去广深那边做点小买卖,本钱不太够,就把这铺子卖了。” 小媳妇很热情,给二人倒了两杯热水端来,“大姐,你是诚心买房不?” “那当然了,妹子,你这铺子多少钱卖?”顾春梅问。 小媳妇笑着搓搓手,“三万五,不讲价!” 不讲价? 顾春梅眨眨眼。 那还怎么往下谈? 夏长海道:“你也别三万五了,就三万块吧,行的话我们现在就付钱,趁房管局没下班,办手续也来得及。” 小媳妇听后,一脸为难。 犹豫片刻才说,“我得跟我男人商量一下,你俩先等会儿。” 说完,她便出去打电话了。 隔壁的老头双手揣在袖子里,在门外探头探脑。 想看看他们是多少钱成交的。 “叔,外面冷,进来坐吧。”顾春梅朝他招招手。 老头笑呵呵地走进来,“谈妥啦?” “还没。”顾春梅摇摇头。 片刻后,小媳妇回来了,“行,三万就三万,我男人答应了。” 顾春梅面色一喜,“好,咱先去储蓄所取钱,然后再去办过户。” “同志同志。”老头见状,忙拦住顾春梅,“你不再看看我的房子了?” 一看这女同志就不差钱。 一旦错过了,他那铺子指不定卖到猴年马月呢。 他最烦那些开价一万到两万、没事来搁楞嗓子的买家。 占小便宜没够。 顾春梅看了老头一眼,“叔,您那铺子跟这妹子的铺子面积一样大,您却比她贵一万块钱,我又不傻,当然挑便宜的买啊!” “哎呀,我又没一口价咬死,你如果三万块钱想买,我卖给你就是了,正好咱们一起去办过户,房本我都带来了。”老头一脸着急。 顾春梅跟夏长海对视一眼。 这是她没想到的。 买一个门面房是打算给兴国两口子开店用的。 可一口气买两个,会不会太浪费了? 夏长海看出媳妇的顾虑,上前帮她系紧围脖,“买来可以租出去呀,租金也不便宜呢。” 这回他彻底成软饭王了。 媳妇坐拥市中心两套商铺,一出手就是6万块钱。 这份魄力一般人可比不了。 顾春梅‘嗯’了一声,“也好,叔,你那铺子我也买了,手续带好咱取钱去!” “诶,好咧好咧!”老头脸上乐成一朵花。 连忙回去把房本带上,锁好门,跟着顾春梅去储蓄所了。 办完所有手续天都黑了。 顾春梅就近买了一把笤帚和一个墩布,将两个铺子简单收拾一下。 夏长海打了桶水拎过来,“打算让老二两口子开什么店啊?” “没想好呢,看他俩想干啥吧。”顾春梅把一摞摞报纸搬出来,堆在门口。 之前听玲玲念叨过一嘴,她想去港城进点服装回来卖,老二也很支持。 顾春梅觉得这个想法非常靠谱。 眼下港城的大量影视剧流入内地,很受年轻男女们欢迎。 尤其是那些明星穿的衣服,看着又时髦又帅气。 甚至连老头老太太都想搞一条喇叭筒牛仔裤穿穿。 恰好这条街上卖服装的铺子不多。 仅有的几家,还在卖老款过气的服装。 “先别收拾了。”夏长海生怕累到媳妇。 忙拽了把椅子过来,让她坐下歇歇,“房子太老旧了,收拾不出来了,回头我找个装修队过来,从里到外好好弄弄吧。” 一口气花出去6万块钱,媳妇好像根本不心疼。 也是,年前鱼塘再收一次网,本钱分分钟就收回来了。 这次卖鱼,他可以联系其他军区的同志,让他们上门来收。 顾春梅捶了捶酸痛的腿,笑着打趣,“跟我结婚是不是太累人了,谁家媳妇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 “想花也得有钱花才行啊,我媳妇长了一双能抓钱的手,甭管花出去多少,都能十倍百倍的挣回来,这一点谁能比得过你?”夏长海笑着说道。 “就你会说。”顾春梅嗔了他一眼。 忽然想到刚搬到军区大院,家里还没收拾呢,便站起身,“得快点回去,冰箱没插电,里面的东西估计都坏了。” 她这段时间太忙了。 又是陪床,又是搬家,抽空还跟韩素娥干一架。 眼下又买了两间铺子,完事后还要张罗装修房子,让老二两口子去南方进服装。 明天假期到了,她又得回厂子上班。 夏长海见媳妇很疲惫,便轻轻搂住她,“厂子的工作先辞掉吧,别干了!” 第一百九十章 讹人讹到家里来 起早贪黑去上班,一个月下来才挣几十块钱。 又累又耗精力。 当初他给春梅介绍工作,是觉得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在农村也挣不到钱。 才好心帮她安排的。 可谁能想到春梅不靠那点工资,也能发家致富。 而且势头越来越猛。 “那可不行,工作是工作,生意是生意,不能丢了西瓜拣芝麻。”顾春梅撇撇嘴道。 夏长海微微一笑,“好,都依你,但别累坏了身子。” 回到大院,顾春梅又简单收拾一下屋子。 晚饭还没吃,她擀了两碗面条,打了四个荷包蛋端来。 “对付一口吧,明天给你做顿好的。”顾春梅帮他盛了个荷包蛋。 夏长海几口就把面条炫进去了。 吃完后便迫不及待地把媳妇往卧室拽。 虽然一早就领证了,但两口子始终没圆房。 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加上他前段时间中枪,身体一直没康复。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 “干什么,我先把碗刷了。”顾春梅脸红心跳,很紧张。 “放着明天我刷。” “先去洗洗脚!”顾春梅推了他一下。 “好,我去烧水,你在这儿等我!” 夏长海飞速奔进厨房,很快就把洗脚水端来了。 顾春梅忍俊不禁,二人把脚放进盆里一起洗。 夏长海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吁了口气,“春梅,谢谢你。” “谢我什么?”顾春梅好奇。 “谢谢你把兴发养得那么好,你瞧他,比我都高了,说话办事也很有礼貌。” “他是我儿子,把他养大成人是我应该做的。” 夏长海低头看了媳妇一眼,“可我这个做父亲的却很不称职,把所有困难都推给了你。” 顾春梅在盆里蹭了蹭脚,没说什么。 “春梅,回头我托人问问,帮兴发介绍个对象。还有他水泥厂的工作太脏太累了,不行就换个工作,我来安排,你觉得呢?” 这种事他不能私自做主,得跟媳妇商量着来。 顾春梅道:“先问问兴发愿不愿意吧,水泥厂的工作毕竟是钱局长介绍去的,突然撂挑子,你让钱局长怎么想?” “也是。”夏长海点点头,把脚从盆里拿出来,“水凉了,擦干睡觉吧。” 他又飞速倒了洗脚水,回来就把顾春梅扑倒了。 家里这头。 小川早起上班去了,招娣还在睡懒觉。 关美玲在厨房忙着做早饭。 自从嫁过来后,家里顿顿都吃肉,伙食嘎嘎好。 兴国疼媳妇,每天天不亮就出去买新鲜肉回来。 偶尔也买点羊杂、羊蹄子和猪头肉。 这不,出去溜达一大早,兴国又买了十来斤羊骨头。 一进院子就招呼媳妇把骨头炖上。 关美玲一看到这么多羊骨头,嗔怪男人,“浪费钱,上次买的猪大骨还没吃完呢。” “一分钱一分货呀,这东西不好买,得排队。爸妈和姥爷说了,让你补补身子,早点生个大胖小子呢。”兴国咧嘴笑道。 关美玲脸颊微红,拧了他一把,“那不得慢慢来嘛,谁家媳妇嫁进来就生娃啊!” 招娣哈欠连天地走出来,见二哥二嫂打情骂俏,便翻个大白眼,“齁死我算了!” “招娣醒啦,锅里蒸了包子,你去拿碗哈。”关美玲笑着道。 “不吃了,饱了!” “啥都没吃就饱了?” “你说嘞?” 这边正说笑着,院门外突然拉来一辆板车。 板车上躺着一个老太太。 拉车的人看了眼门牌号,确定没找错地方,便上前敲响院门。 “开门开门,我妈被你们打坏了,赶紧送她去医院!”段国庆用力踢着院门。 柳兴国听到动静,忙推开院门。 往板车上看去,他不由一惊,“这不是冯秀芹吗,她怎么了?” 上次冯秀芹来家里没讨到好处,还被姥姥抽了两巴掌。 本以为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哪知她却讹上门来了。 段国庆冷着脸,“你说她怎么了,我妈上次进城走亲戚,回去后就病倒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天天嚷嚷着脑袋疼。后来我一问才知道,是你们把她打坏了。” 柳兴国闻言,怒上心头,“谁打她了?她第一次来我家,我们好心好意招待她,这还招待错了呗?” 关美玲和范招娣眼见事情不妙,也急匆匆跑出来。 段国庆冷哼一声,“我不管那些,我妈就是从你们家回来后病倒的,她都多大岁数了,你们还动手打她,有没有人味儿了?今天你们不给她看病,我们就不走了!” 说完,段国庆便拉着板车往院子里走。 车上的冯秀芹眯缝着眼睛,一张老脸冻得发紫。 “干什么玩意,站住!”关美玲急眼了,用力推了段国庆一下,“你们这是私闯民宅,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去报公安!” “去报呗,谁怕你啊!”段国庆一脸不在乎,“正好公安来了让他们帮忙评评理,你们把我妈打瘫了,这账怎么算,哼!” 柳兴国气得咬牙切齿,抡起拳头就要揍他。 招娣见状,赶紧拦住二哥,“哥,他们明显是来讹人的,你千万别动手,不然赖在这里就麻烦了!” “那你说咋办?”柳兴国眼睛都红了。 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 他还没受过这窝囊气呢。 招娣转了转眼珠子,“我去给姥爷和干妈打个电话。” 冯秀芹比较害怕夏卫国和顾春梅。 他们一旦来了,不把自己轰出去才怪呢。 这次过来,她就是想讹点钱花,没想干别的。 想到这里,冯秀芹在车上痛呼起来,“哎哟,儿啊,国庆啊,妈头疼的厉害,你快送妈去医院吧,妈快挺不住了。” “妈,你没事吧。”段国庆抓住冯秀芹的手,“妈,你放心,我今天必须给你讨个公道!” 冯秀芹小声提醒他,“要点钱赶紧走。” 段国庆怔了怔神,点点头,“好!” “这样吧。”他看向柳兴国,“我妈现在病得严重,你们拿2000块钱医药费,这事儿就算了,我送我妈去看病!” “多少钱?2000?”关美玲瞪大眼睛。 这人是穷疯了吧。 他们母子两个加在一起也不值2000块钱。 “对,就是2000,不给也行,我们就住在你家不走了,有吃有喝的,多好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老太太背起来,朝屋里走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下岗了 柳兴国气得直冒火,抄起扁担就要打段国庆。 关美玲吓坏了,急忙拉住他,“兴国,不能打人啊!” 这娘俩就是粘包赖。 打之前要2000,打完没准就要4000了。 这会儿顾春梅刚到单位,吴丽华正在开班前会。 “厂里上周开会了,咱们厂子这两年效益不景气,设备也老化的严重,要想更新换代,就得裁掉一部分员工。” 厂子里有太多闲散员工了。 一天天来混日子的不在少数。 到点下班,到月开资。 熬一天啥活不干,饭还不少吃。 因为食堂吃饭是免费的,这些员工顿顿胡吃海塞,恨不得把晚饭都吃出来。 “啊?吴班长,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万一下岗了,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一听说要裁人,员工们瞬间炸锅了。 尤其是王小草,她家确实很困难。 男人因工伤砸断了腿,孩子又患先天小儿麻痹症。 全家老少都靠她一个人养着。 顾春梅面色平淡,没什么反应。 这波下岗潮还算小的。 再过十来年,国企改革后迎来一大波下岗潮,那才是轰轰烈烈呢。 吴丽华捏着手里的裁员名单,轻咳一声,“这也是厂里做的决定,我只是帮忙传达一下罢了。我念到名字的员工,等会儿去办理一下离职手续吧。” 王小草几乎吓傻了,满头冒汗,“吴班长,这上面是不是有我啊?” 别的员工也坐不住了,纷纷问道:“吴班长,把我调到最累最脏的车间也可以,但千万别辞退我啊,我一个寡妇拖儿带女的不容易,你可怜可怜我吧。” “丽华姐,我如果丢了工作,就......就不活了,你看着办吧!” “......” 吴丽华一脸为难。 又不是她想裁人。 厂领导说,放灰车间闲杂人等实在太多了。 本身这个工作也没什么劳动强度,晚上也没不用装车。 却偏偏排出三个班来。 一个班三人,三个班就是九个人。 现在厂里决定,把三个班合成一个班。 放灰女工只留一个人。 也就是说,从前的九个人要赶走八个。 不止她们车间,生产车间那边也大规模裁人。 今日一早就有不少工人去办公楼闹了,搞得吕厂长和姚书琴头都大了。 吴丽华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你们如果对厂里的决定不满意,可以跟上头反映,我现在读一下裁员名单。高丽娟,郑秀秀,马大琳,王小草,乔丽荷......” 王小草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脑袋‘嗡’地一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其他人也叫嚷起来,情绪一个比一个激动,“凭什么,凭什么啊!我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了,眼看着就要退休了,凭啥让我下岗啊?” “我不活了,不活了,回去我就喝耗子药!” 高丽娟心细,突然发现名单中居然没有顾春梅。 这人明明是新来的,几乎天天请假,都没上几天班。 按理说裁员也应该先裁新人才对。 “吴班长,为啥顾春梅不在名单里?”高丽娟拔高音调。 “是啊,裁掉的都是老人,偏偏把一个新人留下了,凭啥?就因为她是副厂长家的亲戚,男人又是军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郑秀秀也跟着喊道。 顾春梅眨眨眼。 她这段时间确实没来上班,不知道裁人的事情。 招娣妈也没跟她透过口风。 按理说,她跟这些员工们平时关系不错,处得都挺好。 结婚时她们还随了份子钱。 可一旦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之前所建立的友谊瞬间就破碎了。 吴丽华被嚷嚷的脑仁疼,“你们跟我喊有啥用,不服气可以去找厂长啊。厂子都快倒闭了,就算侥幸留下来,厂子没有效益,也开不出工资,还不如趁早想想出路呢。” “呵,你真是看人挑担不吃力,净说风凉话啊,敢情你没下岗了,我们在厂里干了大半辈子,啥手艺都不会,出去能干啥?要饭吗?”高丽娟都快气哭了。 吴丽华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我要是说得算,你们谁都不用走,干到死都没问题,可我说得不算,我就是个小班长,一个月只比你们多挣5块钱!” 顾春梅觉得这样安排确实不公平。 如果把所有人都挤走了,只剩她一个。 就算工作保住了,她干得也不舒服。 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正好家里事情太多,忙都忙不过来。 长海也建议她辞职。 那索性把名额让出来,免得遭人恨。 “吴班长,我主动下岗。”就在所有人吵得不可开交时,顾春梅忽然举起手。 引得一双双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春梅,你刚才说什么?”高丽娟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春梅又重复一遍,“我说,我不干了,那个名额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春梅。”吴丽华忙把她拽出去,“你疯了吧,你知道姚副厂长为了保住你,费了多大力气吗?” 这些员工中,可不止顾春梅有关系有背景。 “我是自愿的。”顾春梅莞尔一笑,“我家长海也说了,这工作可干可不干,他一个人的津贴就够我们俩花了。” 吴丽华微微叹息,“那多可惜啊,你可是国企正式工,一旦下岗了,可就......” “顾春梅,有你的电话!”不等吴丽华把话说完,高丽娟跑过来打断她们。 顾春梅应了一声,拍拍吴丽华的手,“我先去接电话,你放心,就算我不干了,咱们以后也当姐妹处着。” 吴丽华唉声叹气地点点头,“好!” 来到传达室,刚拿起话筒,招娣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干妈,你咋才接电话啊,都快急死了!” 顾春梅诧异,“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是啊,那个冯秀芹的儿子来家里闹了,想讹钱呢,干妈,你快回来一趟吧!” “好好好,这就回去!” 这个冯秀芹真是挨打没够啊。 讹人都讹到她头上来了。 撂下电话,顾春梅蹬上自行车就往家赶。 下岗手续抽空再回来补办吧。 冯秀芹躺在热乎乎的大炕上,舒服得直眯眼睛。 她没脱鞋就上炕了。 把兴国和美玲的新被子蹬得全是脚印子。 段国庆又找来一条棉被,盖在她身上,“妈,你安心躺着,他们如果不赔钱,咱娘俩以后就住在这儿了!” 冯秀芹舒服极了,拱了拱身子,不消片刻就睡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蔡翠芳的养女 关美玲气得直突突,“姥姥就是打了她两巴掌而已,如果打坏了当时就起不来,这一晃都过去半个来月了才说脑袋疼,这明显是来讹咱们的。” “等干妈回来再说吧,姥爷和姥姥也往这边赶呢。”招娣叹了口气。 炕上,冯秀芹美美地睡了一觉。 醒来后肚子饿得‘咕咕’叫,便招呼儿子,“国庆啊,妈饿了,你快给妈整点吃的,妈想吃肉了!” 段国庆一听,也不管主人答不答应,直接冲进厨房。 见锅里蒸着大包子,他随手就拿起两个,咬了一大口,“嚯,猪肉芹菜馅的,真香啊!” “狗东西,把包子放下!”柳兴国恨不得抄起菜刀劈了段国庆。 段国庆‘切’了一声,“怎么,你们把我妈打坏了,我吃你家几个包子都不行了?” “打没打坏你们心里清楚,再赖着不走,我就打断你的腿!”兴国是真的急眼了。 段国庆缩了缩脖子,又捡了几个包子送进屋里去了。 大门外,顾春梅骑着自行车来到家门口,正好跟赶过来的夏卫国和蔡翠芳碰见了。 “梅梅,到底怎么回事?”蔡翠芳上前问道。 顾春梅扫了她一眼,推开院门,“冯秀芹带着儿子来闹了。” 夏卫国闻言,满脸怒容,“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真是蹬鼻子上脸,春梅,这事儿你不用管,爸来处理!” 说完,夏卫国几步就走进屋里。 正好看到冯秀芹盘腿坐在炕上,一手拿着一个包子,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一旁的段国庆也把家里的好酒找出来,就着咸菜和包子,美滋滋地喝着。 “哥,你......你来啦!”一看到夏卫国,冯秀芹有点打怵。 忙推了儿子一下,“国庆,这位是你大爷,快叫人!” 段国庆嘴里塞满了东西,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春梅倒没跟他们废话,快步上前,直接拍掉母女二人手里的包子。 旋即一把薅住冯秀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从炕上拽了下来。 “扑腾!” “哎哟!” 冯秀芹摔了个狗吃屎,脑门都磕破了。 “不是,你干什么,放开我妈!”段国庆见妈被人欺负了,伸手就去打顾春梅。 夏卫国眼疾手快,一拳头砸在段国庆脸上,“腌臜东西,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两只臭老鼠还无法无天了!” 段国庆被打得眼冒金星,鼻子一阵酸痛,险些站不稳。 顾春梅下手也重,一路把冯秀芹拖拽出院子。 几缕头发都被薅下来了。 “啊啊啊!顾春梅,你个贱人,你松手、松手啊!” 冯秀芹疼得吱哇乱叫。 段国庆本想跟夏卫国发火,话刚涌到嗓子眼,就被对方的气势吓回去了。 妈说过,这人可是公安厅退下来的老干部,儿子还是军长。 如果把他打了,自己就等着吃牢饭吧。 为了讹那几个三瓜两枣,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真犯不上。 顾春梅踹了冯秀芹一脚,厉声警告道:“冯秀芹,你给我听好了,今后再让我看见你来我附近转悠,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麻溜带着你儿子滚远点,不然扒了你的皮!” “对,赶紧滚,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关美玲也挥舞着拳头大骂。 冯秀芹嘟嘟囔囔地爬起身,理了理把扯乱的头发,“打人还有理了呗?” 招娣‘呸’了一声,“因为啥打你,你心里没数吗?活不起了就去死,还带着儿子组团出来讹人,你真让人恶心!” “咋的,显你嗓门大啊,你......” “妈,快点走吧,太丢人了!”段国庆捂着鼻子,把老娘往板车上拽。 冯秀芹颜面尽失,不想就这么走了,“要走你走,我今天必须讨个说法!” 段国庆一脸无语,“那你留下吧,我走了!” 眼见儿子都走了,院门也关上了,冯秀芹气得直跺脚。 又在门外叫骂一通,才气哼哼地离开。 屋内,关美玲把踩脏的被褥拆下来,扔进洗衣盆里。 那老太太身上有一股子怪味儿,搞得整个屋子都臭烘烘的。 夏卫国心里很过意不去,“春梅,爸也没想到他们母子会闹到这来,爸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这种事了。” 毕竟是他们家亲戚,闹得大伙儿都不愉快,他也有责任。 况且兴国跟玲玲刚结婚,冯秀芹就跑到人家婚房作妖,想想都晦气。 顾春梅淡淡一笑,“谁家都有几个糟心的亲戚,我理解。” “姥姥,姥爷,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蒸了一锅包子,留下来一块吃吧。”关美玲把包子端上来,又捞了点酱菜。 蔡翠芳笑着摆摆手,“不了不了,我们还要去接站呢,今天丹妮从国外回来,一晃好几年没见了,我和你姥爷都很想她!” 关美玲听后,头顶飘过一串小问号,“姥姥,丹妮是谁啊?” 她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蔡翠芳笑容满面,“丹妮是我的养女,这孩子有出息,一早就出去留学了,如今事业有成,我很替她高兴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亲女儿就站在这呢,你还搞了个养女出来? 兴国尴尬地笑笑,“那姥姥姥爷快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好,等丹妮回到家、安顿好后,姥姥摆上几桌,你们也过去热闹热闹哈。” “不用了!”顾春梅一口回绝,“家里酒肉都有,不差你那一顿了,要走赶紧走,玲玲,招娣,去拿碗吃饭!” 蔡翠芳张了张嘴,见梅梅态度这么冷漠,又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 这丫头,一天天脾气咋这么大呢。 自己又哪里得罪她了? 二老走后,招娣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干妈,你说那个丹妮是什么人啊,让姥姥这么在意!” “吃你的饭!”兴国训了妹妹一句。 没看妈心情不好吗。 关美玲道:“姥姥说让丹妮住到家里去,还特意给她接风洗尘,应该是姥姥很看重的人。” “那干妈还是她亲闺女呢,她怎么不看重?”招娣反问道。 关美玲耸耸肩,“谁知道姥姥是怎么想的,按理说妈跟姥姥认亲这么久了,姥姥一直没为妈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反倒是夏姥爷对妈挺照顾的。” 顾春梅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心里不起半点波澜。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小川打抱不平 蔡翠芳不管做什么她都不在乎。 反正她一直也没想认她这个妈。 “老二,玲玲,妈有个事想跟你们说。”顾春梅抬起头打断他们。 柳兴国笑着问,“妈,啥事啊?” “妈买了两间铺子,琢磨着开个店,正好玲玲对服装感兴趣,抽空你俩去南方走一走,进点货回来卖!” “啊?”柳兴国瞪大眼睛,猛地站起身,“妈,你买铺子了?” 太突然了吧。 关美玲兴奋坏了,“妈,铺子在哪啊,总共花了多少钱?” 婆婆真有钱啊,出手就是阔绰。 虽然她嫁给兴国不是冲着钱来的,但谁不想嫁到富贵人家呢。 顾春梅笑着回道:“在市中心,对面就是百货大楼,位置很好。” “真的?”关美玲彻底坐不住了,忙拉起婆婆的手,“妈,你带我去看看呗。” 范招娣白了她一眼,“猴急什么,干妈饭还没吃完呢。” 关美玲吐了吐舌头,又是给婆婆泡茶,又是给她夹包子,殷勤极了。 “对了,还有一个事。”顾春梅放下筷子,“我下岗了,以后不用去上班了!” 招娣听完,直接懵了,“干妈,好端端的怎么下岗了?” 她妈可是副厂长,舅姥爷是正厂长,难道连一个人都保不住吗? 顾春梅叹了口气,“是我主动申请下岗的,这次厂子大裁员,放灰车间九个员工,一口气就刷掉八个,单单把我留下了。” “既然都留下了,那就干着呗。”招娣不理解。 兴国赞成妈的做法,“以前是九个人干活,现在就剩一个人了,那工作强度肯定不一样啊!再说了,妈自尊心强,最受不了别人在背后嚼舌头。工作是保住了,但架不住天天有人讲究咱妈,都不够受气的。” “我也赞成妈下岗。”招娣插了一句,“家里现在条件好了,不指望那点工资。” 说完,她笑眯眯地凑到婆婆面前,“妈,将来我开服装店挣钱了,就给你买大别墅住,买小汽车开!” 顾春梅哭笑不得,“我这劳碌身子可住不惯那豪宅。都吃完没,吃完咱去铺子里看看。” 反正不用上班了,她以后有大把时间折腾事业了。 与此同时,铁路段休息室内。 柳小川穿着军大衣坐在铁炉前烤火,屋里还有七八个同事,聚在一起唠嗑。 有胆大的直接拿出花生米和白酒来,偷摸喝上两口。 小川人缘好,会来事,同事家盖个房子、砌个院墙,或者有啥重活,他从不缺席。 所以大伙儿都很喜欢他。 “川哥,来一口啊!”陈红军把一瓶二锅头递给他。 柳小川摆摆手,“度数高,喝不惯!” “那下班后咱去下馆子,要一瓶好酒。”陈红军拍拍他肩膀。 “别了,我还要回家给妹妹做饭呢。” 招娣嚷嚷着二嫂做饭难吃,就喜欢他的手艺。 坐在门口的赵宝成冷嘲热讽道:“哟,你那干妹妹还没转正呐?啥时候娶回来当媳妇啊?” “瞎哔哔什么?”柳小川横了他一眼,“那是我妹子!” “妹子咋的啦,她不是女的啊?” 赵宝成咂咂舌头,话头一转,“你呀就是不会享受生活,男人嘛,就得潇洒点,你看我,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只要肯花钱,那女的就跟苍蝇一样缠着你,赶都赶不走!” 陈红军听了,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新娶的媳妇吗,这么快新鲜劲儿就过了?” “哎呀,那个婆娘死板的很,一点情调都没有,我一天打她八遍都不嫌多。” 一谈起自己媳妇,赵宝成别提有多嫌弃了,“娶她进门,就是给我们老赵家传宗接代的,顺便伺候我爹我娘,我爷我奶,她充其量就是个老妈子!” 柳小川越听越不顺耳。 他隐隐记得大哥当初跟陈金凤相过亲。 后来陈妈收了老赵家钱,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陈金凤无奈下只能嫁给赵宝成这个登徒子。 如今看来,陈金凤在赵家的日子过得极度凄惨。 不仅被家暴,承受丈夫给她戴绿帽子的耻辱,每天还要累死累死地照顾公婆。 “晚上我约了两个女的,你们谁跟我去玩?”赵宝成叼着烟卷,一副很欠揍的样子。 柳小川压不住火,冲过去就踹了他一脚,“狗东西,你特么是人吗?” “哎哟!” 赵宝成从板凳上跌下来,手心蹭破皮了。 他爬起身就开骂,“柳小川,你他妈有病吧,我招你惹你了?以为有范局长给你撑腰,老子就不敢打你是吧?” “姓赵的,你说话注意点哈!”一大帮同事都纷纷站起身,把赵宝成围在中间。 奶奶的,敢跟他们川哥这么说话,不想活了吧。 这赵宝成在单位不仅人缘差,做事还特别抠门。 平时噌吃噌喝,上班不带烟,专门抽别人的。 柳小川指着他,“你个杂碎,既然不喜欢,你当初为啥娶她?你不是害人家姑娘吗?”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赵宝成啐了口唾沫,“我就图她好看了不行吗?” “你挺能耐呗?”陈红军怼了他一杵子,“那女明星也好看,你也娶回家当媳妇呗,你有那本事吗?” 赵宝成气得不行,“跟你有个屁关系,我跟你说话了吗?” “哟,这把你膨胀的。川哥,揍不揍他?”陈红军撸起袖子。 柳小川早看这小子不顺眼了,从门后抄起笤帚,“揍死这龟孙子,给我打!” 一声令下,众人群起而攻之,三两下就把赵宝成打翻在地。 “川哥,我之前听这畜生说,他给他媳妇灌酒,让别的男人睡他媳妇,简直是禽兽不如!” 柳小川听得火冒三丈,把赵宝成骑在身下揍。 “主任来了,快住手,快住手!”把风的同事喊了一声。 柳小川一听,忙站起身,擦了擦手背上的血。 片刻后,张主任推门走了进来。 见屋里乌烟瘴气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便问,“咋回事?是不是打架了?” “主任,哎哟,你、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没王法了,简直没王法了,哎哟!” 赵宝成被打得鼻青脸肿,顶着一双熊猫眼从地上爬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贱人自有天收 “到底咋回事?”张主任皱紧眉头,扫了所有人一眼。 赵宝成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当即告起状来,“主任主任,柳小川打我,你看把我打的,门牙都松动了!” “主任,我承认我打人了!”柳小川上前一步,坦然承认。 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连累兄弟们。 张主任一看到小川,态度立刻变好了。 这可是范局长亲自介绍进来的人。 整个铁路段谁敢跟他扎刺? “小川啊,这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嘛,为什么要打人啊?”张主任一脸为难。 局里明确规定,但凡有打架斗殴、不服从纪律的员工,立刻开除。 柳小川指着赵宝成,“主任,他生活作风有问题,在家虐待媳妇,在外吃喝嫖赌,把咱们铁路工人的脸都丢尽了!” “我我我、我没有,主任,你别听他瞎咧咧。”赵宝成生怕被开除,赶紧解释,“自打我娶了媳妇,她就没让我碰过,我俩到现在还没圆房呢,我能不来气吗?” “放屁!”柳小川怒目圆瞪,“你还给你媳妇灌酒,让别的男人糟蹋她,有没有这事儿?” “什么?还有这种事?”张主任大惊失色。 如果是真的,这可不是生活作风有问题了,是犯罪啊。 赵宝成无语至极,“到底是哪个王八蛋造谣啊,我就算再缺德,也不能干这种丧良心的事啊,那不是畜生吗!” 一旁的陈红军轻咳一声,尴尬地侧过脸去。 柳小川听完,继续质问他,“那你加爆她,还在外面沾花惹草,这事是真的吧?” “不是,你能不能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如果你娶了媳妇回来,天天一被窝不让你碰,你不出去找女人吗?你受得了吗?”赵宝成吼道。 “行了,闭嘴吧!”张主任听不下去了,厉声打断他,“都不够丢人的,这事是真是假还有待调查,既然有群众反映了,就说明你确实有这方面的问题。” 赵宝成面色一慌,“主任,柳小川是胡说八道的,你别信他的。” 他可是铁路正式工人,爸妈也一直为他的工作引以为傲。 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不知有多羡慕他、嫉妒他。 如果被开除了,他们家在片区的地位会一落千丈。 张主任瞪了他一眼,“到底是不是真的,等上头调查完再说吧。这期间你停薪留职,回去等通知吧!” 现在可是严打时期,任何单位都不会纵容员工做出有损单位颜面的事情。 “主任,不行啊,我要是丢了工作,我爸妈会打死我的!” 赵宝成彻底慌了,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张主任手快,一把扶住他,“少跟我来这套,如果不服气,咱就去找范局长评理,你敢去吗?” 赵宝成:“......” 真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啊。 那范铁军最稀罕柳小川了。 让他知道自己跟小川打了一架,后果可想而知。 很快,保卫科的同志出去调查一圈,结果赵宝成在外面做的事情比他们想的还要不堪。 这小子不仅天天流连勾栏瓦舍之地,甚至还养了两个情人。 每个月挣来的工资全搭在女人身上了。 此事也惊动了范铁军和局里的其他领导。 专门开了个思想整顿大会。 不出意外的,赵宝成被辞退了,永不录用。 档案上还被狠狠地记上一笔,将来找工作都受影响。 “川哥,我们早都看赵宝成不顺眼了,纯粹一个癞蛤蟆,不咬人他膈应人。” 陈红军心里很解气,“今天要不是你带头,这小子也不会吃瘪,他活该他!” 柳小川撇撇嘴,“人贱自有天收,厂里对他的处罚还是太轻了!” “对,像他这种嫖、娼的人,都应该进去。”陈红军点点头。 “行了行了,收拾收拾东西下班吧!” 回去后,他想跟大哥唠唠,既然陈金凤还是干净身子,在老赵家又挨欺负,大哥应该还有机会。 另一边,柳兴国已经雇了装修队开始收拾铺子了。 他不会瓦匠活,但可以帮忙搬东西。 招娣和美玲也换了埋汰衣服,过来帮着干活。 一袋水泥一百斤,兴国单手就拎起来摞到肩膀上。 “哎呀,你逞什么强啊,闪到腰咋办?”关美玲心疼丈夫,轻轻掐了他一把。 柳兴国嘿嘿一笑,“你男人身体棒着呢,不信晚上回去咱试试呀!” “没正形,干你的活去。”美玲羞红了脸。 正在筛沙子的招娣听了,使劲翻了个大白眼,“干妈,我能搬去跟你一起住吗?” 天天看着二哥二嫂秀恩爱,她都快疯掉了。 顾春梅憋不住笑,“为啥要跟我一块住啊?你二哥二嫂欺负你了?” “没有......”招娣噘着嘴,“我就是想干妈了。” 顾春梅一眼就看出这丫头的小心思,便凑到她耳边,“不想看别人蜜里调油,那你就赶紧找个对象嫁出去呗,到时候你也秀恩爱给他们看!” “干妈......”招娣脸颊通红,跺跺脚,“我还不想嫁人呢。” “你想当老姑娘啊,女儿家早晚都要嫁人的。” 一开始她是想撮合小川和招娣在一起的。 后来招娣妈提出想找个上门女婿的想法,把小川干出心理阴影了。 所以这两个孩子到底能不能走到一块,她也摸不准。 招娣扔了铁锹,抱住顾春梅的胳膊,“干妈,我就想当老姑娘了,一辈子也不嫁人,你养不养我?” “你以后不回自己家了?不管自己爸妈了?”顾春梅笑着反问。 “家里又不止我一个孩子,我上头还有大姐和二姐呢,她们都在省城,家里有啥事她们比我还积极。” 顾春梅听了,戳戳她的脑门,“你要不嫌干妈穷,那就留下,住到老都没问题!” “干妈真好!”招娣欢欣雀跃,跳起来就亲了顾春梅一口。 恰在这时,夏长海骑着自行车来了。 见铺子已经开始装修了,便责怪媳妇,“我都说了,装修队我来找,你怎么自己干上了,手都冻红了!” 他赶紧拉起媳妇的手,塞进自己衣兜里。 “你军区事情太多,老二两口子不想太麻烦你。” “我是他爸,自己家的事谈什么麻不麻烦的?”夏长海无奈地叹口气。 兴国从铺子里走出来,身上沾满了水泥灰,“爸,你来了。” “嗯!”夏长海点点头,快速脱了军大衣,“你歇会,我来干!”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哥对象叫‘爱妃\’ 两间铺子太破旧了,需要从里到外装修一遍。 所以买了很多水泥、红砖和沙子。 要想全运进去,得费不少力气。 好在兴发和小川下班早,几个人轮班干活,很快就把物料搬完了。 顾春梅见他们累得够呛,赶紧招呼美玲和招娣,准备回家张罗饭菜。 “妈,你等一下,我有事要说。”兴发擦擦汗走过来。 小川却扒拉大哥一下,“我也有事要说。” 一旁的夏长海抿嘴笑笑,“那巧了,我正好也有一件事!” 顾春梅:“......” 一天天哪来这么多事啊。 招娣像个小秘书似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三个谁先说?” “我先来!”柳小川心里憋不住事,挤开大哥走到妈面前,“妈,我今天跟人打架了!” 此话一出,兴发照他脑门就盖了一下,“好端端的,打什么架?” “还不是因为大哥吗。”小川揉揉脑门,“那个赵宝成就长了个欠揍的脑袋,陈金凤嫁给他都白瞎了。大哥,你现在还没对象呢吧,你努努力,把陈金凤撬过来给我当嫂子!” 兴发一听,直接气笑了,“人家都结婚了,你是让我当第三者、去调戏别人媳妇吗?这是犯法的你知道不?” 顾春梅也横了小川一眼,“净出馊主意,不管赵宝成打不打媳妇,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你跟着掺和什么?金凤之所以没嫁给你大哥,是她那个妈不着调,这能怪谁?” “妈,你不知道,那陈金凤守身如玉,现在都没跟赵宝成圆房,真的!”小川赶紧解释。 “哈?”关美玲闻言,瞪大眼睛,“不会吧,按理说他俩结婚都半年多了,天天睡一被窝,咋可能没圆房?” 那婚姻不成了有名无实了吗。 小川卡巴着眼睛说,“是赵宝成亲口说的,他在外面养小情人,引起众怒,被单位给开除了。你想哈,赵宝成被辞退,心情肯定不好,回家后一准还得打老婆,现在是大哥趁虚而入最好的机会!” “你快拉倒吧!”柳兴发哭笑不得。 他这弟弟脑子里都在想啥呢? 人家金凤和赵宝成还没离婚呢,他就舔着脸去勾引别人媳妇。 传出去后,他就得被人指着鼻子骂奸夫淫、妇。 夏长海也觉得这么做不妥,“小川,这事儿以后不要再提了,影响不好,做人做事应该光明磊落!” 柳小川‘哦’了一声,低头把脚边的石子踢飞了。 合着他是好心办错事了。 兴发笑了笑说,“爸,妈,既然三弟提这事了,我正好也有个事要宣布。” “啥事啊?”顾春梅问。 “妈,我处对象了,她跟我是一个车间的,对我很好。”一提起自己的心上人,兴发眼睛都变亮了。 顾春梅怔了怔神,“啥时候处的对象?那姑娘叫啥?人咋样?” “妈,她叫艾菲,爸妈都是工人......” “大哥,你等等!”小川打断他,“那女的叫什么?爱妃?这名字有点超标啊!” 兴发眨眨眼,“怎么超标了?” “你想啊,别的男人管你对象一口一个‘爱妃’叫着,你听着舒服呀?就好像你对象生来就是给人当妃嫔的!” 兴发听完,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捶了弟弟一拳,“人家叫艾菲,艾草的艾,价值不菲的菲,你整哪去啊?” 小川撇撇嘴,“那我以后也管她叫‘爱妃’了。” 说完,小川拿腔拿调地比划起来,“爱妃平身,爱妃服侍朕辛苦了,重重有赏,嘿嘿嘿!” “你个臭小子,我踢死你!” 哥俩一前一后打闹起来。 顾春梅满头雾水,看向夏长海,“这靠谱吗?” 老大也是,处对象一点都没跟家里说。 也怪她最近太忙了,都没顾得上帮老大物色对象。 夏长海微微一笑,“抽空让兴发把那姑娘领回来,咱们见一见。” 当初他娶春梅时,还有不少人说不靠谱呢。 这日子过得不也挺好吗。 顾春梅点点头,把兴发叫过来,“明天下班,你把你那‘爱妃’带到家里来,让爸妈看一眼!” “行,回去我就跟她说。” 太阳落山后,天气愈发冷了。 零零星星的雪花飘落下来,在路灯下凝成一团雪影。 瓦匠们要加班加点干活,顾春梅没必要在这里守着。 本打算去供销社买点菜,回去给孩子们做顿好的,夏长海却拦住她,“不用买菜了。” 顾春梅好奇,“不买菜回去吃啥啊?” “爸说让咱们一家晚上到他那儿吃,丹妮从国外回来了,妈要给她接风,叮嘱我一定要把你和孩子们带去!”夏长海道。 顾春梅瞬间沉下脸来,“不去,要去你去吧!” 招娣一百个支持干妈,“我也不去,那个什么丹妮回没回国,跟我们有啥关系,我们又不认识她,坐在一起多尴尬啊!” 小川也说,“就是,不过是个养女罢了,搞得好像娘娘回宫似的。当初我妈跟姥姥认亲时,姥姥也没说给我妈接风洗尘。” 真是的,搁这恶心谁呢。 兴发和兴国也一致同意不去。 夏长海憋不住笑,“既然你们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爸,你其实很想去对吧?”小川斜眼睨着夏长海,“没关系,想去就去吧,妈,咱回去涮锅子吃,不带我爸那份儿!” 夏长海俊脸发红,“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了,你给我过来,咱俩练练!” 小川生怕挨揍,像泥鳅似的‘滋溜’一下就钻到老妈身后去了,“妈,爸要打我!” 顾春梅卷了他一脚,“好好走道,挺大个人了,一点正形没有。” 这事一点都没影响她的心情。 蔡翠芳爱给谁接风就给谁接风。 只要不来打扰她的生活,蔡翠芳跟她养女飞上天她都不管。 羊肉家里还有不少,顾春梅到供销社买了点青菜,回去开始涮火锅吃。 一家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热闹极了。 反观蔡翠芳这里却冷清得要命。 虽然郑阿姨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可饭桌前就只坐了三个人。 夏卫国跟蔡丹妮不太熟,娘俩唠嗑他插不上什么话。 “丹妮啊,这些年你在国外工作,真是辛苦你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蔡翠芳拉着养女的手,温声细语问道。 蔡丹妮莞尔一笑,“妈,我不走了,以后留下来陪着您!”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吃不惯中餐 蔡翠芳一听女儿不走了,眼睛乐成一条缝儿。 忙给她夹了块排骨,“快趁热吃,凉了该不好吃了。” 蔡丹妮看了眼排骨,没动筷子。 这桌子上的饭菜就没有她喜欢吃的。 “丹妮,咋不吃啊?”夏卫国问她。 “爸,我不爱吃中餐。”蔡丹妮用帕子擦擦嘴角,笑着说,“中餐加的调料太多了,长期吃对身体不好,我在国外都吃西餐,有营养,味道好,对身体也无害!” 夏卫国:“......” 留了几天洋,竟然嫌弃起中餐了。 他从小到大都吃中餐,也没吃出病来。 反倒是有些洋人一个个肥粗老胖的,那腰粗得跟水缸似的。 蔡翠芳见饭菜不合女儿胃口,忙把郑姨叫过来,“你去给丹妮做点西餐,再开一瓶红酒!” “妈,不用了,我不饿。”蔡丹妮温婉一笑。 看似很懂事,实则她一回来,可把二老折腾得够呛。 就怕饭菜不合她口味,这一桌子鸡鸭鱼肉都是二老精挑细选出来的。 没想到丹妮一口都没吃。 郑阿姨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夏卫国珍藏了不少好酒,蔡翠芳挑了一瓶最贵的打开,给女儿倒了一杯。 “嗯,味道挺好的。”蔡丹妮浅尝一口,很满意。 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啊。 贵的东西就是好。 “你喜欢就好,你爸那酒柜里,还有不少好酒呢,想喝你就开!” 夏卫国听了,心里有点不舒服。 那些酒他都舍不得喝。 丹妮一回来,酒都成她的了。 “对了妈,我哥呢,他没回来吗?”蔡丹妮左右看看。 蔡翠芳叹息一声,“军区事情太多,你哥忙,抽不出空。” 蔡丹妮闻言,颇为不满。 但她情绪掩藏得很好,一点也没表露出来,“听说哥结婚了,新娘子还是妈的亲生女儿,真是双喜临门啊!” “是啊,长海跟梅梅结婚,我和你爸都很高兴。倒是你,都快30了吧,怎么还没结婚呢?” 按理说丹妮长得不丑,肤白如雪,媚眼如丝。 身材高挑,气质也很出众。 追她的男人应该不少。 可到现在还没成家,让蔡翠芳很头疼。 蔡丹妮抿嘴笑笑,“妈,结婚有什么好的,有那时间,我想多陪陪您和爸。” “结婚了也一样陪。”夏卫国看了她一眼,“丹妮啊,你这次回国,打算干点啥啊?之前那个研究所薪资待遇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一提起这事,蔡丹妮的表情明显变了变。 但只是一瞬,她又恢复如常了,“爸,在国外工作太辛苦了,这次回来,我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工作。” “行,有什么需要尽管跟爸说,咱们是一家人,能帮的肯定帮。”夏卫国收回目光。 当年他跟翠芬认识时,只见过这丫头一面。 出国后,丹妮就再也没回来过。 翠芬攒下的那点钱,几乎都搭在这养女身上了。 有时候他还要往里贴补不少。 郑姨煎好牛排端上来,蔡丹妮系上围裙,拿起刀叉,有模有样地吃了起来。 “爸,妈,明天我想去见见哥和嫂子。”蔡丹妮边吃边说。 蔡翠芳笑着点头,“好,妈带你去。” 就是不知梅梅见到丹妮后,会是什么态度。 今天这顿饭,长海和梅梅本该来的,她还打电话催了两次。 那头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电话。 这明显是排斥丹妮。 明个儿见到梅梅后,她一定要训梅梅几句。 自己妹妹漂洋过海回来了,她却见都不见。 也太不懂事了。 顾春梅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感觉鼻子痒痒的。 夏长海烧好洗脚水端来,“怎么了,感冒了?” “没有,好像是过敏了。”顾春梅摇摇头。 晚上招娣留在这里睡下了,老二两口子和兴发小川吃完饭就回去了。 夏长海帮媳妇脱了袜子,将一双脚放进盆里,“烫不烫?” “还好。”顾春梅拉起男人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跟我说说那个蔡丹妮。” “我不了解她,当年我爸娶蔡翠芳时,也只匆匆见过一面。听说蔡丹妮是你母亲的学生,自幼丧父丧母,家境贫寒,你母亲看她可怜便领养她了。” 顾春梅听后,好奇道:“既然在国外混得那么好,为啥突然回来了?” 混不下去了? 还是犯事儿了? 夏长海耸耸肩,“那就不清楚了,春梅如果不喜欢她,以后少走动就是了。” 顾春梅‘嗯’了一声,“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忙着装修铺子。” “这就睡啦?”夏长海手很不老实地环住她的腰,一脸坏笑,“正事儿还没办呢!” 顾春梅翻了个大白眼。 这狗男人憋了将近40年,把所有‘邪火’都发泄到她身上了。 战斗力超强。 把她折腾得每天早上都腰酸腿疼,双脚发飘。 招娣晚上吃咸了,睡眼惺忪地出来找水喝。 路过干妈的房门前,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招娣脚步一顿,脸上像燃起了一团火,扭头就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在二哥二嫂家,小两口天天秀恩爱。 住到干妈这里,也逃不过被折磨的命运。 看来这个家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次日清晨,顾春梅烙了韭菜盒子,熬了小米粥。 三口人正在吃早饭。 “夏军长,你在家吧?”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推开一看,就见虞青山两口子笑吟吟地站在外面,手里还拎着一个兜子。 看似沉甸甸的,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这两天军区对虞青山的管制放松了,他们两口子也能出来走动了。 但不能离开大院半步。 “有事?”夏长海扫了他们一眼。 虞青山往屋子里瞄了瞄,“军长,家里没别人吧?” “有事说事,来干什么?”夏长海态度很冷漠。 军区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虞青山这些年收受贿赂,以职务之便大肆敛财,影响极其恶劣。 夏长海最近太忙了,还没公开这件事。 没想到这两口子居然找上门来了。 韩素娥噙着笑容道:“军长,咱进去说吧。” 成败在此一举了,希望夏军长能网开一面,领他们的情。 夏长海迟疑片刻,侧过身去,“进来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破罐子破摔了 一见韩素娥走进来,顾春梅瞬间冷了脸,“干什么来了?” 上次韩素娥诽谤她的事情,可把她气得不轻。 虽然有仇当场就报了,可每每看到这个人,顾春梅心里就犯膈应。 “春梅妹子,我跟我家老虞来看看你们,咱们都一个大院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那天是我嘴欠,不该说那些话,今个儿过来是专程给你赔礼道歉的。” 韩素娥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兜子递过去,“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军长和妹子一定要收下!” “拿走,不需要。”顾春梅看都没看一眼,板着脸道:“一个大院住着又如何,往后见面不说话就是了。” 一旁的虞青山见她是这种态度,赶紧笑着打圆场,“大妹子,上次的事全是我媳妇的错,你就原谅她吧。” 顾春梅直接站起身,“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有事说事,没事就走吧,我家不欢迎你们。” “我......我还没说正事呢。”虞青山瞟向夏长海。 “是为调查的事情来的吧?”夏长海冷声问道。 虞青山连连点头,“是啊军长,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一想到自己被开除军籍,我饭都吃不下了。还请军长念在我这些年为军区无私奉献的份上,饶了我一次吧,行吗?” “什么叫无私奉献?”夏长海皱紧眉头,厉声反问,“保家卫国、守护百姓安全本就是军人的职责,还有,做为副师长,你每个月领着高额津贴,年底还有各种可观的福利,怎么就成了无私奉献了?” 一句话就把虞青山问住了。 他涨红了脸,只感觉羞愧难当,嗫嚅道:“军长,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我媳妇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你也不能赶尽杀绝吧?自打我参军到现在,为部队立过无数战功,这些你怎么不提呢?”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 “是,我确实收过礼,给人办过事,可你去机关随便问问,那些军政干部们,哪个没为自家亲戚办过事?有几个手脚是干净的?” “我家素娥不过是跟你夫人吵了一架而已,你夫人还动手打了她,一点亏没吃。” “可你呢,揪住一件事就无限放大,把我往绝路上逼。” “咱俩好歹共事这么多年了,你扪心自问,我虞青山对你怎么样?哪次开大会我没帮过你?” 虞青山说得有点上头,眼泪都冒出来了。 然而,夏长海却是一脸镇定,情绪丝毫没有变化。 “虞青山,你今天过来是给自己开脱的吗?” 夏长海勾起唇角,幽幽冷笑,“干部中确实有不少人收礼吃回扣,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我会慢慢查。相较于他们,你才是那个最该连根拔除的人,说你是和珅都不为过!” 话落,夏长海回到书房,拿了厚厚一摞文件过来,“自己看看吧,你这些年收了多少钱、拿过多少好处,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虞青山,首先我跟你没什么交情,开大会你帮我投票,那是因为你想寻求我的庇护。” “你每次主动向我讨好,搞阿谀奉承那一套,都让我感到恶心!” “其次,就算韩素娥没跟春梅吵架,我也一样查你。” “军区纪律森严,绝不允许你这种人随意践踏!” 说完,夏长海随手拿起兜子,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嚯!”招娣看得目瞪口呆,指着桌子上的东西,“姓虞的,你也太有钱了吧!” 只见桌子上零零散散躺着十几块金条。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金条上,折射出耀眼的金光。 顾春梅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虞青山两口子真是坐着火箭来找死啊。 明知道自己正在被调查期间,还敢顶风作案,给顶头上司送金条。 这么多金条,足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虞青山没想到军长会直接把金条倒出来,紧张得直吞咽口水。 韩素娥也用力搓搓手,“夏......夏军长,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如果嫌少,我家里还有......” “够了!”夏长海怒喝一声,抓起一块金条就摔在二人脚下,“看来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你们俩个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送礼都送到我头上来了。虞青山,凭你的津贴,你干一辈子也攒不下一块金条,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坏!” “军、军长,你消消气啊,你如果不喜欢,我拿回去就是了。”虞青山就很无语。 这世上哪有不贪财的人呢? 本以为把金条送来,夏军长会笑脸相迎,主动撤案。 谁知却一脚踢在铁板上,直接触碰了对方的逆鳞。 顾春梅忍不住插了句,“虞副师长,你这金条还不如不送,现在想收回去恐怕已经晚了!” 真理解不了这人的脑回路。 虞青山脸色逐渐阴沉起来,想必夏军长是不会轻饶他了。 既然这样,索性就撕破脸,谁也别想好过,“夏长海,你说我思想有问题,难道你没有吗?” “前几年你下乡拉练,把村里一个姑娘的肚子搞大了,提上裤子你不认账,害得人家姑娘被爹娘扫地出门,日子过得极其凄惨。姑娘来军区闹,你就让人把她轰走,现在他们娘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虞青山眯起眸子,阴恻恻地盯着夏长海,“你现在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作派,却不顾他们娘俩的死活。只要我把这事儿捅出来,你以为军区纪委会放过你吗?” 顾春梅:“???” 长海还干过这种事? 招娣也是一脸懵圈。 干爸为人正直,做事光明磊落,不可能做出自毁前程的事。 夏长海表情越来越严肃,“我说过,那件事跟我没关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用不用我把他们母子接到军区来,让许政委和军纪委的胡书记来评评理啊?”虞青山得意地笑起来。 夏长海一张脸冷若冰霜,“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当面对质我都敢!” “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胡书记。” “站住!”夏长海叫住他,“你们二人现在被禁足了,滚回家里去,等待军区下一步处置。至于我的事情,我会跟胡书记澄清!” “那不行,这种事耽误不得,要查就现在查!” 反正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拉一个垫背的也挺好。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夏长海被调查 夏长海盯着虞青山看了片刻,忽然笑了,“都到这步了,还在垂死挣扎?以为抓住我那不存在的把柄,我就可以网开一面放过你们是吗,你可太天真了。” “是你说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既然自己没污点,你慌什么?”虞青山质问道。 “我看是你慌了吧。”夏长海表情平淡,直接把周小军叫过来,交代他几句话。 片刻后,许政委和胡书记来了。 见到桌子上摆着这么多金条,胡书记气得鼻子都歪了,直接扇了虞青山一耳光。 “送礼都送到长海头上来了,虞副师长,我真是看错你了。” 做为军纪委书记,他经手的案子多如牛毛。 可还没见过有人堂而皇之送金条的。 虞青山瓮声瓮气道:“胡书记,许政委,我犯下的错我都认了,但夏长海跟乡下女人私通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能查我,也一样能查他!” 胡书记闻言,跟许政委对视一眼,表情有些为难。 这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当时那个姑娘几次来军区闹,找长海讨要说法,搞得沸沸扬扬,影响很不好。 军区把这事一压再压,才堪堪压住声势。 没想到虞青山旧账重提,自己走投无路了,还要拉着长海去垫背。 “胡书记,我可以拿性命担保,从没做过有损军区名誉的事情。”夏长海正色道。 “呵!”虞青山冷笑一声,“狗掀门帘子,全靠那张嘴吗?” “行了,别说了!”胡书记皱紧眉头,扫了夏长海一眼,“这事儿组织会调查清楚的。” 顾春梅有点好奇。 既然长海没犯事,虞青山为什么要揪住这件事不放呢? 如果能找到那个姑娘,当面询问清楚,这件事就真相大白了。 胡书记把金条装进兜子里,通知虞青山两口子,“你们两个贿赂长官,且有前科,我代表组织宣布,虞青山同志被免职了,明天召开军区大会,拿你当批斗典型!” “不是,胡书记,夏长海可是强、奸、民女啊,你就这么轻飘飘带过了?”虞青山不服。 “我说了,这件事组织会调查的!” 一场风波过后,顾春梅心里堵得厉害。 夏长海看出媳妇情绪不好,便从头到尾跟她解释了一遍。 当年他下乡拉练,暂住在村民李万全家中。 李万全有个女儿叫李秀秀,已经19岁了,还没嫁人。 李万全觉得夏长海长得高大帅气,又是军人,便打起了歪主意。 拉练结束的那晚,大伙儿在队部吃饭。 李万全趁夏长海不注意,便往他酒里放了给猪配种的药。 那会儿夏长海不会喝酒,毫不知情的李秀秀倾慕他,便主动把酒抢过去喝了。 夏长海吃完饭就走了,李秀秀药效发作,可遭了殃了。 村里有个青年一直喜欢她,送她回家时,见秀秀很主动的样子,便发生了关系。 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谁知李秀秀肚子很争气,很快就怀上了。 李万全便想着把脏水泼在夏长海头上。 便有了后来李秀秀去军区大闹的经过。 顾春梅听完,微微眯起眸子,“这么幼稚的栽赃手段,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招娣也恶心得够呛,“活不起了吗,竟然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真是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 虽然军区相信干爸的为人,但李秀秀这么一闹,干爸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虞青山肯定知道干爸没碰过李秀秀。 他这么说,纯粹是来恶心人的。 夏长海叹了口气,“上头既然想调查,那就让他们查吧,我倒是无所谓。” “那不行。”顾春梅摇摇头,很严肃地说,“不当众澄清,以后还会有人拿这事儿来恶心你。长海,你还能找到李秀秀家吗?” 夏长海‘嗯’了一声,“找得到。” “那咱俩过去一趟,我想跟李秀秀谈谈!” “干妈,我也去。”招娣举起手。 “你留下来看家,妈去去就回!” 夫妻二人坐上吉普车,说走就走了,只把招娣一个人扔在家里。 丫头勤快得很,投湿抹布,把屋子里从头到尾收拾了一遍。 地板擦得锃亮,纤尘不染。 还做了一小碟蛋糕,窝在沙发上边吃边看电视。 门外,蔡翠芳领着蔡丹妮来了。 二人手里拎着高档礼盒,叩响房门后蔡丹妮还特意捋捋头发,拿出小镜子补了一下妆。 谁知开门的是个丫头,一问才知道长海哥不在家。 “姥姥,你屋里坐,我去泡杯茶来。”招娣瞄了蔡丹妮好几眼。 这女人长得确实很惊艳,杨柳腰,高鼻梁,一双桃花眼很勾人。 穿得也很洋气。 一件棕色立领风衣,粉色羊毛衫,黑色修身小脚裤配一双墨绿色矮靴。 “不愧是留洋回来,真会打扮!”招娣喃喃自语,忍不住吐槽。 蔡丹妮也是第一次见到招娣,不知道她是谁,便问,“妈,这位姑娘是?” “是你嫂子的干闺女,招娣,你干爸干妈干什么去了?”蔡翠芳问道。 “办事去了。” “梅梅真是的,刚跟长海结婚不久,就开始瞎折腾,一刻也不闲着。招娣,姥姥问你,昨晚姥姥摆席,你们为啥不去?” 蔡翠芳一副女主人的作派,开始质问起招娣来。 范招娣耸耸肩,“不想去就不去呗,我们在家涮锅子吃也挺好的。”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蔡翠芳对她的回答很不满,“丹妮好不容易回国,我想着让梅梅见一见她,她可倒好,一句话说不来就不来了,这是给谁甩脸子呢?” 范招娣:“......” 姥姥,你这话说得就很离谱。 凭什么你说见面就见面啊? “我不知道,等干妈回来你问她吧!”招娣翻了个大白眼,茶水也不沏了,直接把她们晾在客厅,自己回屋看书去了。 蔡丹妮表情有些尴尬,笑了笑说,“妈,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改天等哥和嫂子有时间了,咱们再过来吧!” 蔡翠芳觉得被人冷落很丢面子。 以前丹妮不在时,梅梅不管说什么她都能忍受。 可现在丹妮回来了,梅梅一家人应该对她尊重一些,她毕竟是长辈。 “不走了,等他们回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第一百九十九章 招娣遇到人贩子 “招娣,你出来,姥姥和你小姨晚上在这儿吃,我要亲自下厨,你去买点菜回来!” 蔡翠芳想在丹妮面前把面子找回来,便吩咐招娣去买菜。 招娣放下书,很不情愿地走出来,“姥姥,冰箱里有不少菜呢,够吃了,不用买!” “让你去你就去,姥姥说话都不听了?给你钱!”蔡翠芳从钱包里抽出几张大团结,“多买点牛肉回来,你小姨喜欢吃牛排。” 招娣嘴都快噘到天上去了,拿了钱穿上衣服,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这孩子,跟梅梅待久了,一点礼貌都不懂了!”蔡翠芳磨叨道。 蔡丹妮莞尔一笑,什么都没说。 走到电视柜前,那里摆放着顾春梅和夏长海的结婚照。 她拿起来仔细看看,“妈,这位就是嫂子吧?” 按理说她得管顾春梅叫姐。 可从长海哥那头论,就得改口叫嫂子了。 “是啊,这丫头一点都不省心,自打跟我认亲后就天天拉拉着脸,我怎么道歉都没用,跟你比差远了。”蔡翠芳一脸嫌弃地嘟囔。 “妈,您要理解她,毕竟她从小就没娘疼,一个人摸爬滚打这些年不容易。” “那我就容易了?”蔡翠芳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竹筒倒豆子般,把心里的不满都说出来。 她从离开鲶鱼沟,跟科研队搞地质研究,一直讲到回村寻女,说得是情真意切、热泪盈眶。 蔡丹妮却无感。 她根本不关心顾春梅是怎么熬过来的,而是盯着相片上的长海哥发呆。 “妈,我这次回来不打算找工作了,想开店做买卖。”须臾,蔡丹妮放下相框,笑着回过头。 蔡翠芳当然是一百个支持,忙问,“你想开什么店?” “还没想好,听爸说嫂子买了两家铺子,打算开服装店,我也想试试。” “那好啊,现在政策好了,经济也放开了,不管做啥买卖都挣钱,妈支持你!” 蔡丹妮轻轻颔首。 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如果妈不支持她,她哪来的本钱开店? “妈,开店就需要铺子,还有进货的成本,我现在手头有点紧,您看......” “那就租个店面呗,用不了几个钱。”她现在教书有工资,就算退休了也有钱拿。 既然梅梅不认她这个妈,自己存那么多钱有啥用? 蔡丹妮脸色变了变。 她才不想租铺子开店呢,做买卖还要看房主的脸色。 沉吟片刻,她挎起蔡翠芳的胳膊,“妈,嫂子不是买了两间铺子吗,您能跟她商量商量,把另外一间铺子让给我吗?就当是我借的,等以后挣了钱,我再把房钱还给她!” 蔡翠芳一听,怔了怔神。 这事儿恐怕不太好办。 就梅梅那个脾气,怎会把自己的铺子让给丹妮? 还有,丹妮这些年在国外工作,难道一分钱都没攒下吗? 这话她不好当面问,只能暂时应下来,“好,回头我见到梅梅跟她说一声,她如果不愿意,妈出钱给你买一间铺子!” “谢谢妈,您真好!”蔡丹妮眉眼弯弯,脸颊上乐出一个小酒窝。 另一边,招娣气哼哼地来到供销社,一问才知道牛肉早都卖没了。 她一连走了好几家都没买到。 供销社的店员好心提醒她,“姑娘,买肉你得早点来,天不亮就过来排队,这一晃都快到晌午了,别说牛肉了,连猪肉都卖光了。” “婶子,熟食还有吗?”一想到没买到牛肉,回去后姥姥指不定咋絮叨呢,招娣心里就烦。 “熟食有哈,新烀的烧鸡、猪蹄子、猪头肉,还有各种香肠、花生米和烤鸭,你买点啥啊?” 招娣买了一只烧鸡和二斤猪头肉,溜溜达达往家走。 刚拐过一条小胡同,迎面忽然走来一个破衣喽嗖的老头。 他肩上扛着一条麻袋,一张脸脏兮兮的。 见到招娣后,他像看到救星似的,忙问,“姑娘,你行行好,帮我带下路吧,我刚下火车就走丢了,像没头苍蝇似的转悠一上午,又饿又冷啊!” 招娣上下打量他一眼,“大爷,您是刚进城吧?您要去哪儿?” “是啊,我进城来找我闺女,她工作忙,没来接我,只给了我一个地址。” 老头说着,拿出一张纸片递给招娣,“你瞧,就是这地方,姑娘能带我过去吗?” 招娣看了看地址,“这地方挺远呢,而且路不好走,得坐公交车。” “姑娘,我这一把岁数了,刚来城里,哪会坐公交车啊,求求你带我过去吧,我闺女是小老板,她有钱,只要你把我带到了,她肯定会感谢你的。” 老头观察着招娣的表情,生怕她不同意,还把自己的介绍信拿出来,“姑娘放心,我是好人,你看,这是大队开的介绍信。” 招娣叹息一声,“那好吧,你跟我来!” “诶,谢谢姑娘了,你人真好。”老头连连道谢。 可在转身的刹那,他眼底闪过一道冷光,表情都变得凶狠起来。 走出胡同,来到主街上,行人逐渐变多。 老头催促道:“姑娘,咱快点走,我着急回去吃饭!” 招娣点点头,随口问他,“大爷,您不认字就敢一个人进城呀?” “这不是急着见我闺女吗,唉,这人一旦上岁数,就不中用了,讨人嫌呢!” 招娣‘哦’了一声,用眼角余光瞄着他,“大爷,咱走这条近路吧。” 她故意往一条陌生的小路上走,搞得老头晕头转向。 路过电话亭前,她又停下,“大爷,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哈,怕他们着急。” “哎呀,打什么电话啊,姑娘你是信不过我吗?” “没有啊,我就是告诉爸妈一声我晚点回去。” “那你快点。”老头隐隐不耐烦了。 电话直接打到小川单位去了。 招娣快速说出一个地址,便挂断了电话。 离开电话亭,招娣又开始跟他兜圈子,一条小胡同走了好几遍。 老头强忍着耐心,“我说姑娘,我怎么感觉这条路之前走过啊,你是故意耍我呢吧?” “啊?你怎么知道这条路咱们走过啊?”招娣佯装惊讶。 老头气鼓鼓地指着路牌,“这上面写着滨河小路,你带我来来回回走了三遍了,我早都记住了!” 招娣听后,笑着眨眨眼,“大爷,您不是不认字吗?” 第二百章 抓住幕后真凶 上次干妈就莫名其妙被歹徒抓走了。 招娣有了前车之鉴,怎么可能会轻易上当? 别看她长得乖巧可爱,一副很好骗的样子,其实心眼多着呢。 老头愣了一下,尴尬地挠挠脸,“我们老家就叫滨河村,所以这几个字我还是认识的。” 真没看出来,这死丫头还挺精明,差点把他绕进去。 范招娣微微一笑,“咱们去前面坐公交吧,跟我来!” 老头四处看看,跟在她身后又走了几步,心里开始警惕起来。 她刚才去打电话,会不会已经报公安了? 另一边,柳小川接到电话后,连假都没请,骑着摩托车就往这边赶。 招娣如果出什么事了,范叔和范姨肯定急死了。 路过电话亭时,他给家里打个电话,没人接。 只好冲进公安局,把情况说了一下。 恰好孙为民在,劝他,“先别急,这次作案的团伙,肯定还是劫持你母亲的那伙人,我们现在就组织警力,一定会捉住幕后凶手的。” 小川担心妹妹,“那我先过去?” 招娣已经把地址告诉他了,骑摩托车十分钟就到。 “我跟你一块去,他们在明,咱们在暗,只要不打草惊蛇,偷偷跟着,一定能抓住坏人!” “好!” 家里,蔡翠芳左等右等也不见招娣回来。 眼看太阳都快落山了,再不做饭丹妮会饿肚子的。 嘴里埋怨几句,只好把冰箱里的羊肉拿出来化冻,剁馅打算包饺子。 蔡丹妮闲不住,也去厨房帮忙。 ‘咚咚咚’的剁馅声响起,以至于来电话了都没听见。 “丹妮,你总这样单着也不行,改天妈给你介绍几个对象吧。”蔡翠芳一边剁馅一边说。 蔡丹妮闻言,笑着摇摇头,“妈,我不着急。” “还不急呢?都快30岁的人了,再不结婚,以后生孩子都苦难了。妈在大学教书,有几个单身教师条件不错,长相也过得去,你抽空见见他们呗!” “不了,谢谢!”蔡丹妮一口回绝。 她才不喜欢那些酸腐的教师呢。 要嫁也得嫁给长海哥这样的军人,多有安全感啊。 “丹妮,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蔡翠芳看了女儿一眼,“你不妨跟妈说,是谁家小伙,妈去帮你问问!” 这么多年了,这丫头一直一个人在国外飘着,不知吃了多少苦。 做为母亲没能在她身边照顾她,蔡翠芳心里很自责。 “没......没有。”蔡丹妮快速摇头,忙岔开话题,“妈,还没和面吧,我去和面!” 她喜欢长海哥的事情绝不能当面讲出来,毕竟人家已经结婚了。 蔡翠芳无奈地叹口气,又朝门外望了一眼,“招娣这个死丫头,买菜去了好几个小时,肯定是跑到哪疯玩去了,真不靠谱!” 范招娣哪有心思去玩啊,她带着老头坐上车后,就离开城区了。 上车前,她恍惚看见小川哥在暗处盯着她,身边还有几名公安同志,心里便没那么怕了。 “姑娘,你真是个好孩子啊。”老头坐在招娣身边,不停地夸她,“等到地方,我让我闺女多给你点辛苦钱,不让你白跑一趟!” “给多少啊?”招娣笑眯眯问道。 “要多少就给多少。”老头晃了晃脑袋,一脸自豪,“我女儿可是老板,有的是钱!” 招娣撇撇嘴,“这么有钱,就算自己没时间来接站,也该派个人来啊。” “哎呀,还是别给孩子添麻烦了。”老头回了句。 公交车在一片荒凉的站点停下,周围是一间间破旧的民房。 招娣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大爷,应该就是这里了,你找个人打听打听吧,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哎哟,姑娘,帮人帮到底啊,你不想要钱了?”老头一把攥住招娣的胳膊,手劲儿很大,生怕她跑了。 “干什么?”招娣皱紧眉头,“你攥疼我了,松手!” 老头突然沉下脸来,阴恻恻笑道:“你不是想要钱吗,见到我女儿后,你说个数,要多少都行!” “放开我!”招娣挣扎了几下,奈何老头的手像钳子一般,紧紧扣住她的胳膊。 “别叫唤,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老头一路拉扯她走进小巷子中。 这里处处都是危房,居民大多已经搬走了。 招娣喊了几嗓子也没人回应。 片刻后,她被老头关进一间小黑屋中,“在这儿老实待着,晚点来给你送饭!” 说着,老头拿出一块布条,把招娣的嘴勒住了。 “唔!唔!咳咳......” 小黑屋外面,柳小川和孙为民等人藏在一堵墙下方,紧盯着院内的动静。 “孙公安,咱们快点进去吧,我怕坏人伤害我妹妹!”柳小川心里七上八下的。 孙为民压低声音,“再等等,幕后之人还没出现。” 光抓那个老头是没用的。 跟王哥和老五一样,虽然知道雇主是个女人,却不知道长相。 这就很难抓住主谋。 “我妈要是知道招娣被坏人抓走了,指不定咋着急呢。”小川一脸沮丧。 顾春梅和夏长海对这事儿毫不知情。 二人来到当年夏长海带队拉练的那个村子。 找到李万全家,从中午等到晚上,才见到王秀秀。 这女人虽然生在乡下,长得却很妩媚,谈吐间都透着一股妖娆劲。 她孩子已经6岁了,很活泼,很懂礼貌。 李万全给夏长海递了一支烟,“夏长官,这一晃好几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现在早都升官了吧?” “谢谢,我不吸烟!”夏长海摆摆手,回避了这个话题,而是直接问道:“我是为当年秀秀怀孕的事情来的。” 一提起这事,父女二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难堪。 李秀秀尴尬地笑笑,“夏长官,你咋突然提起这事儿了?” 不会是想起诉他们,让他们下大狱吧。 一旁的顾春梅道:“此事如果不当众澄清,会影响我男人的名誉。二位如果有时间,还劳烦你们跟我到军区一趟,当着全体官兵将士的面,把当年的事情明明白白讲出来,还长海一个清白!” 李秀秀听完,觉得很丢脸。 她现在日子过得不错,男人在村里开了养猪场,又勤快又能干。 当年她爹猪油蒙心,脑子一热就让她去军区闹。 现在想想都丢人。 李万全同样很愧疚,挠挠头发,“行是行,但现在天色晚了,要不在家住一宿,明天再进城吧!” 第二百零一章 果然是你 顾春梅担心招娣一个人在家不安全,跟李万全说,“村里有电话吗,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大队有电话,我带你过去。” “好!” 夏长海笑着安慰她,“军区大院安全得很,不会有坏人的。” “怎么没坏人,虞青山不就是坏人吗?”组织刚刚处置了虞青山两口子,万一他们肆意报复,肯定会拿招娣开刀的。 夏长海抿嘴笑笑,牵起她的手,“好,我陪你去打!” 谁料接电话的却是蔡翠芳。 一听是梅梅打来的,蔡翠芳赶紧问,“你和长海干嘛去了,天黑了还不回家?” “你怎么会在我家?”顾春梅皱紧眉头。 “妈今天带着丹妮来看看你和长海,上午就来了,你们......” “让招娣接电话!”顾春梅语气很生硬,不想听她磨叨。 “招娣不在家,我让她出去买菜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顾春梅闻言,心里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忙问,“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早就走了,都五六个小时了。”蔡翠芳回道。 顾春梅气得直突突,“招娣又不是你的丫鬟,你凭什么支使她跑腿?就为了在你那养女面前找点存在感,便可以随意吩咐人了?她出去五六个小时没回家,你不知道出去找找?” 电话这头的蔡翠芳被质问得老脸通红。 喊什么喊啊。 招娣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走丢了不成? 知道梅梅脾气不好,蔡翠芳不敢真的跟她翻脸,便说,“招娣可能回家去了,你给兴国打电话问问,她......” “咔!”不等她把话说完,顾春梅就挂断了电话。 夏长海好奇,“怎么了?” “招娣出门五六个小时还没回去,我担心她出事了。” 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在招娣身上。 虽然这丫头跟自己很亲,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闺女。 姚书琴和范铁军一旦追究起来,她不好交代。 “先别急,问问老二两口子招娣回家没。”夏长海很冷静地拨通家里电话。 这会儿玲玲已经做好饭了,兴国正在外屋洗头。 铺子装修进程很快,兴国一整天都在那盯着,偶尔帮师傅们干干活。 听到电话铃声响起,玲玲以为是小川又跟同事喝酒去了,忙接起来,“小川,二嫂晚上烙馅饼了,你回来吃不?” “是我!” “爸?”听出是夏长海的声音,玲玲很尴尬。 “招娣回家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 夏长海看向顾春梅,摇摇头,“她没回去!” 顾春梅心里一颤,转头就往出跑。 招娣一定出事了,她有预感。 “爸,到底怎么了?”玲玲也很着急。 “招娣失踪了。”说完,夏长海便挂断电话,招呼周小军,“立刻回城!” “好!” 柳兴国洗完头走进来,见媳妇一副惊慌失色的样子,便问,“咋的了?” “兴国,刚才爸来电话,说招娣不见了,咱赶紧去找找吧。”她跟招娣都快处成姐妹了,在家里二人的关系最好。 柳兴国面色一惊,抓起一件衣服就套在身上,“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按理说招娣去军区大院住,那里戒备森严,再安全不过了,怎会突然失踪呢? 两口子赶紧骑上自行车,像没头苍蝇似的冲出去,在大街上寻找起来。 李万全见夫妻二人要走,赶紧追上来问,“夏长官,不在家住了?啥事这么急呀?” “家里出了点事,大叔明天记得带女儿去军区一趟,来回路费我给你们报销!”夏长海说道。 李万全点点头,“好,会去的,夏长官路上慢点。” 吉普车一路呼啸,朝省城方向奔去。 另一边,柳小川和孙公安等人已经蹲守一下午了,院内除了那个老头外,一直没其他人出现。 “会不会被人发现了?”柳小川一脸焦急。 妈说过,上次抓她的人很可能是江如月。 那女人狡猾得很,第一次没得手,第二次肯定会更小心谨慎。 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不露头了。 孙公安一瞬不瞬地往院子里看,轻轻摇头,“不会的,再等等!” 如果就被人发现了,那老头估计早把招娣转移走了,不会在这里死等。 又过了半个点左右,待天色彻底黑透后,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现在巷道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来者是个女人,蒙着面,头上戴着鸭舌帽,根本看不清长相。 她走到院门前,朝巷道两侧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敲响门。 须臾,老头推开院门,把她迎了进来。 “你怎么才来啊,我这儿差不多等了一天,你得加钱!”老头不耐烦道。 女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人带来了吗?” 顾春梅,既然你侥幸逃脱了,我就对你的干女儿下手。 范招娣可是姚书琴的掌中宝,她如果出什么意外了,范铁军两口子不会放过她的。 “肯定带来了,你之前给50太少了,我要再加50块钱。”老头张口闭嘴都是钱。 女子理都没理他,径直走进屋内。 招娣处在极度恐慌中,屋里又没有取暖设施,冻得她全身发抖。 听到开门声,她吓得往墙角处缩了缩,“谁?” 女子走到她面前,把蒙在脸上的纱巾摘下来,往前凑了凑,“小丫头,还认得我么?” “果然是你!” 江如月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范招娣面前,恨得她牙根发痒,“江如月,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绑我?” “呵呵!”江如月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你跟我确实没仇,但你那个干妈惹到我了,她抢我男人,还当众让我难堪,我这辈子最恨她这种自不量力的人。既然上次没得手,这次就委屈你了。” “你要干什么?绑人是犯法的!”范招娣如临大敌,头上直冒冷汗。 小川哥,你怎么还不出现啊。 江如月表面上看人畜无害,其实比谁都恶毒。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江如月站起身,伸手摸了摸招娣的脸,“长得倒是不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招娣直接吓哆嗦了,“你、你要卖了我?” 第二百零二章 心狠手辣江如月 “不然呢?你以为我会杀了你?” 江如月眯缝着眸子,似笑非笑,“你把我想得也太坏了,你这么水嫩嫩的小丫头,我可下不去手。” “姐姐,我求你放过我吧,冤有头债有主,我一没得罪过你,二没招惹过你,你何必跟我过意不去呢?”范招娣苦苦哀求。 江如月闻言,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闭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哑巴,没有我的允许,你一句话都不许说!” 话落,她找了根绳子,把招娣五花大绑起来,又把嘴堵上。 范招娣像毛毛虫似的在地上蛄蛹,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柳小川等得不耐烦了,率先站起身,“孙公安,咱们进去吧!” 孙为民点点头,命令其他几位同事,“跟我冲进去。” “是!” “小川,你留在这里!” “好!” 老头在院子里把门。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大叫一声不好。 忙跑回屋子,“江小姐,快走,有人来了!” “嗯?”江如月面色一惊,猛地看向范招娣,“你个死丫头,外面的人是你带来的?” “唔!唔!”招娣拼命摇头。 江如月管不了那么多了,吩咐老头,“马叔,你去帮我拦住他们,我给你加500块钱!” 唤作马叔的老头可没那么傻。 如果来的人是公安,他分分钟就被抓走了。 他犯得可是绑架罪。 “拉倒吧,你给我5000块我也不干!”马叔说完,快速跑进院子。 想趁着院门没被人踹开前跳墙离开。 “呸!真晦气!”江如月骂了一句。 再次看向范招娣时,眼里闪烁着凛凛凶光,“既然带不走你,那干脆毁了你吧!” “唔!唔!”招娣吓得蜷缩着身子,紧紧缩在墙角处。 “唰!”江如月抽出一把匕首,对准招娣的脸就划了一下。 霎时间,一缕鲜血流淌出来,疼得招娣剧烈打颤。 院门被撞开了,五六名公安迅速冲了进来。 见一男子刚爬到墙头上,孙为民上前就把他拽了下来。 “扑腾!” “哎哟!公安同志,不关我的事啊,凶手就在屋子里,你去抓她啊!”马叔摔得眼冒金星,门牙都磕掉了。 孙为民招呼同事,“小王,你看住他,其他人跟我冲进去!” “是!” 然而,当公安们涌进小屋时,这里只剩下范招娣一个人。 凶手早都逃之夭夭了。 孙为民赶紧把招娣嘴里的布揪出来,问道:“丫头,嫌犯去哪儿了?” 范招娣惊吓过度,脸色惨白如纸。 剧烈的疼痛让她处在半昏迷状态。 但她恍惚中记得江如月是从角落里的一个暗道逃走的。 “丫头,你说话啊,害你的人去那了?”孙为民急得直冒汗。 凶手刚进去不久,就算想跑也跑不远。 如果就这么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那他这个公安当的也太失败了。 回去后钱局长得骂死他。 “那......那里,咳咳,咳咳咳!”招娣用眼睛盯着屋角。 她本想用手去指的,奈何手被绑住了。 小赵眼尖,用手电筒一照,喊道:“孙队长,这里好像有一条暗道,嫌犯应该是从这里逃走的!” 他们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区域查案。 对这里错综复杂的地形不熟悉。 而江如月一早就摸好点了,一旦惊动了公安,自己也能轻易脱身。 孙为民上前一看,气得直跺脚,“真狡猾啊,小赵,你带两个人跟我去追,其他人封锁现场,把这丫头送到医院去!” “孙公安。”招娣叫住他,“坏人叫江如月,穿着黑色风衣。” “我知道。”江如月进院子前,他们已经看见了。 唯独没看清长相。 柳小川见妹妹的脸啦啦淌血,心疼得不行,“快让我看看,疼不疼?” 江如月,要是让我碰到你,我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害了他妈一次不说,现在又把手伸向他妹妹了。 招娣瑟缩在小川怀中,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小川哥,我被毁容了,我再也不能见人了,呜呜呜!” “没事的没事的。”小川轻轻撩起她的头发,仔细看一眼,松了口气,“刀口在额头上,而且不深,现在医院的祛疤膏很厉害,只要坚持用就不会留疤了!” “真的吗?”招娣泪眼汪汪的问。 小川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我彩霞妈以前脸上也磕碰过,比你这个严重,后来军区医院开了一种药膏,擦上去一个月就好了。” 招娣一听,情绪稍稍舒缓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明知道我被关进小黑屋了,还在外面看着?” 小川一脸无辜,摊摊手说,“我也想进来救你啊,但孙队长不让,他想钓大鱼。” “那最后还不是让大鱼给溜了?”招娣翻了个大白眼,推开哥哥站起身,“我要回家,又饿又冷,遭死罪了!” 以后再碰到这事儿,她扭头就走,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小川忙拉住她,“不去医院看看了?” “这都快半夜了,去医院也没大夫开药,明天再说吧。” 干妈和干爸要是知道她被人绑了,不得着急死。 “那行吧。”小川点点头,发动摩托车,带着妹妹回家去了。 另一边,柳兴国和关美玲在外面找了一大圈儿,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二人去派出所报了案,唉声叹气地回到家。 刚到院门口,就见一辆吉普车停在那里。 “兴国,你爸妈来了。”邻居沈大全出来倒水。 见小两口着急忙慌的样子,便告诉他一下。 兴国‘哦’了一声,“沈爷爷还没睡呐?” 上次他结婚,沈爷爷一口气随了200块钱礼。 说100块是给爸妈的,祝他们永结同心。 另100块是给他和玲玲的,祝小两口早生贵子。 兴国当然知道,沈爷爷能随这么多钱,全是看在妈的面子上。 没有妈帮他主持公道,沈家二老的房子和存款早都被那逆子搜刮走了。 “马上就睡了,兴国快进去吧,我看你爸妈好像挺急的,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 沈大全跟着担心。 兴国摇摇头,“没啥事,我先进屋了沈爷爷。” 第二百零三章 逃之夭夭 顾春梅和夏长海也刚进屋,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兴国两口子就进来了。 “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兴国上前问。 顾春梅急着问他,“招娣找到了吗?” “没有,妈,招娣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我早上起来眼皮就一直跳,心里慌得厉害。”关美玲捂着胸口道。 顾春梅摇摇头,正想说什么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兴国赶紧迎出去,见小川领着招娣回来了,兴国总算是松了口气,“哎呀,你这丫头,到底跑哪儿去了?” “二哥,进屋说吧。”小川搀扶着妹妹,快步走了进去。 一看到闺女,顾春梅直接把她拉过来,撩起头发帘一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招娣,跟妈说,这是怎么弄的?” “妈,呜呜呜......”招娣一句话也不出来,扑进顾春梅怀里就放声痛哭。 夏长海盯着小川,“是不是江如月?”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跟江如月脱不了干系。 小川‘嗯’了一声,“是她干的,她找了个老头把招娣骗到城郊去,我和孙队长一路跟着,就怕招娣出意外。” “人抓到了吗?”夏长海脸色铁青。 “孙队长派人去追了,抓没抓到我也不清楚。” 夏长海闻言,拳头攥得‘咔咔’响。 江如月,我一定要亲手逮住你。 “春梅,安顿好招娣,我出去一趟!”夏长海说完就往出走。 顾春梅抬起头,“你干什么去?” “我到江如月家一趟,她三番五次构害咱们,我要找她母亲谈谈!” 你能绑我家人,我也能把你母亲押到军区去。 顾春梅不放心他,“我陪你一块去吧。” “不用了。”夏长海摆摆手,“你陪着招娣吧,我很快就回来。” 范铁军两口子是天亮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二人班都没上,骑着自行车就赶过来了。 见闺女额头上残留着一道血口子,范铁军当即怒了,“这歹徒也太猖狂了,光天化日就敢绑人了?” “爸,你别担心,公安正在全城抓捕江如月呢,你肯定跑不了。”招娣怕爸妈担心,忙安慰他们。 姚书琴一脸心疼,轻轻摸摸闺女的脸,“要不还是回家住吧,妈帮你物色一个合适的对象,早点结婚,别在外面乱逛了。” “不要。”招娣对回家这件事很抗拒,更不想嫁人,“这只是个意外,你别张口闭口就让我嫁人,我还小呢。” “都18岁了,还小呢?”范铁军横了她一眼,“在农村像你这么大的姑娘,都是两个娃娃的妈了。” 招娣撇撇嘴,“我又没生在乡下,你别总拿我跟她们做对比。” 跟干妈待久了,她是真不想回那个家,太无聊。 在这里好歹有二哥二嫂陪她唠嗑,还有小川哥给她做好吃的。 她如果回家,天天冷锅冷灶的,屋子里空空荡荡,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顾春梅一脸歉意,“是我没照顾好她,这事儿怨我。” “春梅,你千万别这么说。”姚书琴拉起她的手,“把招娣养在你们家,我和老范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我收回让小川做上门女婿的话,这俩孩子如果合得来,那干脆就结婚算了,招娣嫁到你们家我放心!” 小川听后,跟招娣对视一眼,瞬间羞红了脸。 从兄妹突然变成小情侣,二人肯定不适应。 “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想把我嫁出去啊,我还是不是你亲女儿啊!”招娣气得直跺脚。 姚书琴拧了她一把,“正因为你是我亲闺女,我才得为你将来着想。看看你,过完年都19了,还跟黄毛丫头似的天天在外面疯玩,再拖下去,看以后谁娶你!” “不要你管!”招娣吐了吐舌头。 柳小川尴尬极了,看了看挂钟,“时间不早了,我先上班去了哈!” 范铁军两口子去了趟公安局,一听凶手逃掉了,二人心里更慌了。 “孙队长,不抓住坏人,她还会作案的啊,你们能不能加派警力全城搜捕啊?”范铁军问。 孙为民忙活了一宿,觉都没睡。 又因为让凶手跑了,所以心情很不好,“我们已经下发了通缉令,只要江如月没出省城,就一定能把她抓住,你们两个回去等通知吧!” 昨夜天太黑了,那片区域全是狭窄的小胡同。 他东拐西绕,转悠得直迷糊,最后还是让江如月溜走了。 “那就麻烦孙队长了,我等你电话。”范铁军说完,便带着媳妇走了。 军区审讯室内。 一个满头白发的妇人坐在凉板凳上,一脸惶恐地望着夏长海。 “长海啊,小月犯错,你抓我干什么?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呀!”江妈战战兢兢地开口。 老江跟老夏好歹是战友,一起出生入死过。 长海哪能这样对她呢。 “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夏长海阴沉着脸,“江如月这段时间有没有回家?” “长海,你这是在审讯我吗?” 江妈皱紧眉头,“当年你江叔叔替你父亲挡了一枪,没有他,你父亲早都死在战场上了,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 夏长海‘呯’地一声拍响桌子,“少跟我来这套,老一辈的事情跟我无关,我现在问你,江如月躲到哪里去了?不说也行,把你转交给公安,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夏长海,你不能这样对我,去把你父亲叫来,我跟你说不着!”江妈劈头盖脸地喊起来。 她的确知道女儿藏到哪里去了。 但凭什么要告诉他? 小月一旦被抓,她下半辈子可怎么活。 夏长海冷哼一声,“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小军,把她押到车上、送到公安局去!” “好咧。”周小军上前就扭住江妈的胳膊,疼得她吱哇乱叫。 “啊啊!军人殴打老百姓了,救命啊,救命!” “死老太婆,闭嘴!”周小军骂了她一句,拽出去后,直接塞进吉普车中。 顾春梅本来想回军区大院的,可一看招娣脸上的伤口肿起来了,便领着她去医院看病。 蔡翠芳和蔡丹妮在军属院住了一宿,等到天亮也不见两口子回来。 “这梅梅真没把我当回事啊,故意躲着我有意思吗?”蔡翠芳气哼哼道。 蔡丹妮听了,笑着安慰她,“妈,哥和嫂子可能去找招娣了,您别跟他们置气。” “找人要找一宿吗?梅梅分明就是故意晾着咱娘俩,她这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妈,哼!” 第二百零四章 不把自己当外人 等梅梅回来,必须好好训训她。 自打认亲以来,她一直忍让着梅梅,什么事情都顺着她。 就差给她跪下磕头了。 可结果呢,自己越是主动示好,梅梅就越不把她当回事。 她好歹是大学老师,有身份,有地位,哪能让梅梅一直这样冷落她? 蔡丹妮一脸鄙夷地偷瞄她一眼,心里暗笑。 你把女儿一扔就是几十年,现在想让女儿给你好脸色,怎么可能? “妈,要不咱回家去吧,哥和嫂子太忙了,没时间见咱们。”蔡丹妮说道。 “回什么回?”蔡翠芳气得老脸乱颤,走到酒柜前拿了瓶酒出来,“咱娘俩就在这儿等,妈去弄几个菜,咱俩好好喝点!” 蔡丹妮一看这是从国外买回来的酒,味道肯定好,便抿嘴笑笑,“妈,我帮你打下手。” 殊不知,这瓶红酒是夏长海为媳妇准备的。 他知道春梅爱喝酒,结婚前便托朋友在国外特意买了两瓶。 其中一瓶在运输中打碎了。 剩下这一瓶春梅没舍得喝,一直存放在酒柜中。 想着等新店开张后,大伙儿庆祝时再打开。 冰箱里的羊肉吃没了,还冻着一条鹿腿。 蔡翠芳想都没想就拿出来化冻,“丹妮,等会儿妈给你炖鹿肉吃。” 不得不说,长海家确实有不少好货。 “妈,这是兔子吗?”蔡丹妮从冰箱里翻出一只扒了皮的兔子。 个头很大,得有六七斤重。 “哎呀,这可是好东西啊,赶紧扔进盆里泡泡血水,切成块炒着吃可下酒了。” 当军官就是好啊,这些野味肯定是军区的人送来的。 蔡丹妮这会也不排斥中餐了,忙把兔肉放进水盆里泡上。 旋即转身又在冰箱里翻腾起来,“咦?妈,你看这是什么?” 蔡翠芳正忙着处理鹿肉,转身看了看,面色一喜,“这好像是大雁呀,真肥。” “不是大鹅吗?”蔡丹妮翻过来调过去看了两遍。 “不是大鹅,大雁的肉皮是棕黑色的,而且个头更大,这一看就是野生大雁。” 蔡丹妮听得直流口水。 国外的那些餐食也就那么两样。 面包加黄油,炸鸡薯条,再不就是牛排和咖喱之类的。 这样看来,还是国内的菜品更丰富。 蔡翠芳擦了擦手,接过大雁扔进水盆中,“先化冻,等会儿跟粉条炖上。” “妈,弄这么多吃的,咱们两个吃得完吗?” 又是鹿肉,又是兔子,又是大雁。 过年也不敢这么吃啊。 太丰盛了吧。 蔡翠芳冷哼一声,“不吃留着下蛋啊,家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梅梅也不说给我送点过去,就自己吃独食。” 蔡丹妮眨眨眼,试探着问,“妈,您就不怕嫂子回来跟您生气?” 虽然还没见过顾春梅,但从昨晚电话的语气中能听出,那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 所以要想把长海哥夺过来,绝不能跟顾春梅硬碰硬。 要学会察言观色,懂得变通。 “我还没找她算账呢,她还敢跟我生气?”蔡翠芳板着脸道。 顾春梅全然不知家里的存货被人糟蹋了。 她领着招娣坐上公交车,一路来到军区医院。 夏长海已经提前跟潘院长打好招呼了,约了皮肤科很有权威的专家号。 招娣脸上蒙着头巾,很自卑地跟在干妈身后,“妈,如果脸上留疤,以后谁会娶我啊?” “胡说什么呢。”顾春梅回过头,“你那疤痕就算不治,自己慢慢也会消退的。” “真的吗?”招娣眼里燃起了希望。 她皮肤本来就爱长痘,现在又添了一道疤。 如果是男孩子倒还能接受,可她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就很闹心。 顾春梅伸手揉揉她的头,“我的话你还不信吗?” “当然信了。”招娣咧嘴笑了起来。 今天来看病的人很多,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 顾春梅踮起脚朝前面望了望,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兴艳?”顾春梅愣住了。 她不是跟自己老公公过上了吗。 怎么突然跑到军区医院来了? “妈,你看什么呢?”招娣问道。 顾春梅收回目光,轻轻摇头,“没什么。” 柳兴艳手里捏着一摞单子,她也是来看皮肤科的。 自从离开王广军后,她身上的疹子愈发严重了。 刚开始擦点药膏还能忍住,可后来疹子扩散到了全身。 密密麻麻,一片连着一片,快把她痒死了。 听说今天皮肤科来了位专家,她赶紧过来挂号。 早上抽血化验,这会儿结果出来了,她是来交钱的。 顾春梅排在她后头。 挂完号后,她领着招娣跟在兴艳身后一起来到皮肤科。 “下一个,柳兴艳,进来!” 柳兴艳没发现顾春梅,一听到自己名字,她连忙走进去。 把一摞化验单递给医生。 胡医生逐一看了化验结果,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你这个可不是普通的皮肤病。” “大夫,我全身痒得厉害,你快给我开点药吧。” 柳兴艳把袖子绾起来,露出一截胳膊,“你看,这红疹子折磨得我睡不着觉,就像有蚂蚁爬似的。” 胡医生抖了抖手里的化验单,“你这是淋病,而且非常严重,已经引起各种并发症了。” 柳兴艳不明所以,“淋病是什么?皮肤病吗?” “当然不是,淋病是性病的一种,医学上讲叫淋球菌感染,早期及时治疗可以痊愈,但你这已经大规模扩散了。” “怎么会这样?”柳兴艳瞪大眼睛,冲过去就抓住胡医生的胳膊,“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得性病,一定是你搞错了!” 门外的顾春梅听后,跟招娣对视一眼,皆是满脸讶异。 据说性病主要是通过性、交进行传播。 兴艳嫁给宝根后,顺利怀上孩子,宝根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后来兴艳又跟王广军厮混在一起。 可以确定这病就是王广军传染给她的。 柳兴艳自己也清楚这病是怎么来的,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胡医生皱紧眉头,“撒什么泼,松手,你到底看不看病?” 柳兴艳闹了一通,红着眼圈问道:“大夫,我这病还能治好吗?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她才18岁,不想就这么死掉。 胡医生正色道:“先办住院吧,片子上显示输卵管堵塞,**糜烂,需要动手术切掉**,然后以抗菌消炎为主,后果是你以后不能再生孩子了!” “什么?”柳兴艳听完,一脸颓废地瘫在椅子上。 第二百零五章 负面情绪爆满 如果切掉**,她还算是女人吗? 身体都不完整了。 一想到王广军那个王八蛋把她害成这样,柳兴艳恨不得剁了他。 “你要考虑清楚,这样做能保住你的生命,如果任由病情发展下去,那就真的药石无医了。”胡医生提醒道。 柳兴艳回过神,重重点头,“大夫,我治,我现在就去办住院。” 她要报仇。 从会诊室里走出来,柳兴艳一眼就看到坐在走廊长椅上的顾春梅。 顿时一股恨意涌上心头。 当初要不是顾春梅把她推给柳一鸣,她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了。 虽然不是她的亲女儿,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顾春梅却半点情面都不讲,比那毒蛇还冷血。 “你在这里干什么?”柳兴艳皱着眉头问。 顾春梅淡淡回了句,“来医院还能干啥,当然是看病了。” “那你最好得了不治之症,立刻就去死,你死了我会放鞭炮庆祝的!”柳兴艳咬着牙齿、阴恻恻道。 顾春梅笑了笑,“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年纪轻轻就得了性病,宝根要是知道了,都得踹开棺材板找你算账!” “闭嘴,我的事不用你管!”柳兴艳怒声咆哮,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招娣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这里是医院,你喊什么喊?” 一点素质都没有。 她还是第一次见柳兴艳。 听小川哥说,这女人坏得很。 柳家二老就是她撺掇宝根去放火烧死的。 自己丈夫进了监狱,她转头就跟老公公搞到一起。 如今染上了脏病,她纯属遭报应了。 “你又是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柳兴艳像疯子似的嘶吼。 招娣涨红了脸,“不许你跟我干妈这样说话!” “干妈?”柳兴艳一听,幽幽冷笑起来,“顾春梅,你真行啊,把自己闺女扔在乡下不管,进城就养起了干闺女,我好歹叫了你18年妈,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顾春梅不冷不热道:“你亲妈是郭彩霞,搁这跟谁攀亲带故呢?有病就去看病,别影响别人心情。” “呸!”柳兴艳啐了口唾沫,指着顾春梅,“跟你说话我都恶心,顾春梅你记住了,你早晚会遭报应的,你不得好死,你全家都......” “啪!” 不等她把话说完,顾春梅一个大耳光就扇过去,“柳兴艳,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那么讨人嫌,幸亏你没去读大学,不然就你这种败类,毕业后也会危害社会!” 柳兴艳捂着脸,眼球布满了红血丝,恶狠狠道:“顾春梅,你给我等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过你!” 招娣心里有些慌,“你想干什么?” 这坏女人都能撺掇自己丈夫去杀人,还有她不敢做的事吗? 干妈最好离这种负面情绪太多的人远一点,不然肯定会引火烧身。 柳兴艳眯起眸子,一字一顿道:“你们也听见了,我这病不一定能治好,既然我活不成了,我不介意拉几个人跟我一起陪葬!” “柳兴艳,你害人害上瘾了?”顾春梅紧盯着她,“你男人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公安现在还盯着你呢,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要是敢动我家人一根手指头,我要你的命!” “呵呵!”柳兴艳哂笑一声,“放狠话谁不会啊,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来日方长,我陪你慢慢玩!” 说完,柳兴艳便下楼办住院去了。 “妈,她会不会报复咱们啊?”招娣脸都吓白了。 老话讲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如果柳兴艳的病一直恶化下去,她真有可能拉几个垫背的。 顾春梅叮嘱她,“以后出门注意点,最好别自个儿出去瞎逛,回去也告诉你二哥二嫂一声!” “知道了妈。”招娣点点头。 “下一个,范招娣!” “来了来了!” 正如顾春梅所说,招娣额头上的疤痕不算严重。 伤口在没痊愈前不能沾水,血痂掉了后,擦点祛疤膏就可以了。 家里这边,蔡翠芳和蔡丹妮美美地吃了一顿,把整瓶红酒都喝光了。 因为做了太多菜,二人只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都倒在一个盆里摆在桌子上。 蔡翠芳一脸餍足地拍拍肚子,“丹妮,妈的厨艺怎么样,还合你胃口吧?” 蔡丹妮窝在沙发上,从包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点燃后吸了两口,“妈,你的手艺都能去酒楼当主厨了,原来中餐也可以这么好吃。” 家里没有烟灰缸,蔡丹妮只好把烟灰弹在地上,想着等会儿再扫。 “梅梅和长海怎么还不回来,他们到底在忙什么?”蔡翠芳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难道是故意躲着她不回家吗? 蔡丹妮心细,一看把哥嫂家糟蹋得不成样子,便说,“妈,咱回去吧,长海哥和嫂子肯定有事情忙,咱别给他们添乱了。” “什么叫添乱?我来我女儿家吃顿饭都不行了?”蔡翠芳没动地方,“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我就不信他们不回来。” 顾春梅的确有事情在忙。 她把招娣送回到老二家里,便匆匆忙忙往军区大院赶。 今天李万全领着秀秀来军区澄清当年的事情。 长海又忙着审问江如月母亲,暂时抽不出空见他们。 “李叔,小秀,让你们久等了哈。”顾春梅骑着自行车来到门卫,爷俩已经在这儿等一上午了。 “长海媳妇,你总算是来了,这当兵的不让我们进去,咋说都没用。”李万全气得够呛。 顾春梅赶紧道歉,“这事儿怨我,没提前跟他说,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胡书记和许政委。” “长海媳妇,这军区真气派啊,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呢。”李万全左看看,右看看,羡慕坏了。 顾春梅抿嘴一笑,“喜欢就常来,我家住在大院里,没事就来坐坐。” “好咧好咧。”李万全咧嘴憨笑,赶紧吩咐闺女,“秀秀,把东西给长海媳妇。” 李秀秀手里拎着一个大兜子,直接塞进顾春梅手里,“这是我们老家的野生榛子,你拿回去炒炒就能吃,可香啦!” “哎哟,这么多呀,吃不完的。”顾春梅接过来。 李秀秀笑着说,“这榛子在你们城里是好东西,可在我们乡下遍地都是,不值钱。除了榛子,我们那里还有猴头、木耳、榛蘑和各种山野菜,还有灵芝呐!” 顾春梅听到这里,突然停下脚步。 第二百零六章 土特产店 既然他们村子山野货这么多,那她为什么不收点回来卖呢。 正好买了两间铺子,一间给老二两口子开服装店,剩下的一间自己开土特产店。 “李大叔,你们村子山野货多不多?一年下来能采多少?”顾春梅笑着问。 李万全挠挠头发,“那可太多了,以前政策没放开时,大伙儿采了山野货都屯在家里不敢卖。好不容易盼到能卖了,可又卖不动,根本没人要!” “是啊嫂子。”李秀秀也插了一句,“我们村子家家户户都屯了不少好东西,干蘑菇最多了,可屯那么多又吃不完,要是有人收就好了。” 顾春梅越听越兴奋,“你们把山野货留着,我来收。” “真的?”李秀秀眼睛一亮,“嫂子,不止我们村有山野货,别的村也有很多呢。” 不愧是军长夫人,李秀秀第一次见到顾春梅时,好感度就直线飙升。 家里的存货如果全卖了,可以赚一大笔钱呢。 村里有不少孤寡老人,生活很拮据。 要钱没有,但山野货却存了满满一仓房。 春梅嫂子如果照单全收,可以极大的改善穷人们的生活。 顾春梅莞尔一笑,“我有个铺子正在装修,等全都弄好了,我再联系你们。” “好,好!” 李万全连连点头,赶紧吩咐闺女,“秀秀,把大队的电话给你嫂子留下,到时候就在我们大队设一个收购点,让十里八乡的村民把山野货都送来。” “长海媳妇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替你收山货,数量够了我直接给你送到铺子里来。” 顾春梅喜上眉梢。 看来她是遇到贵人了。 之前听招娣妈叨咕过一嘴,说想吃干蘑菇、干山楂,转悠一大圈也买不到。 省城虽大,但没有几家土特产店。 一些小商小贩怕赔钱,往往都是小打小闹。 在街边摆个地摊兜售,根本不成气候。 “好,谢谢李大叔了。”顾春梅应了下来。 她领着爷俩来到胡书记办公室,夏长海正好从公安局回来。 江妈死鸭子嘴硬,愣是不说江如月藏到哪去了。 钱局长雷霆大怒,直接把她关押起来。 只要江如月不出城,早晚能把她找出来。 胡书记上下扫了李秀秀一眼,“就是你一直造长海的谣,说他强、奸了你?” “误会误会,首长同志,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澄清此事的。” 李万全忙上前解释,“我闺女早都结婚了,我孙子都能打酱油了,之前的事情跟夏首长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猪油蒙心了,我愿意当着军区所有人的面给夏首长道歉。” 胡书记‘嗯’了一声,轻轻颔首。 这爷俩的觉悟还挺高。 许政委笑了笑说,“既然是误会,那我就组织一个大会,你当众澄清这件事。” “好。” 很快,一场洗白大会在军区文化宫内召开。 李万全坦然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李秀秀也哭着道了歉。 那些跟虞青山要好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事实摆在眼前,说什么都没用了。 会议最后,胡书记宣布对虞青山的处罚结果。 “虞青山同志收受贿赂,以职务之便大肆敛财,严重违反军区纪律,经纪委研究决定,开除虞青山同志的军籍,移交司法部门继续审理!” 虞青山不仅倒了,与他有过利益往来的人全部接受调查,一个都没跑掉。 从文化宫走出来,夏长海把李万全爷俩来时的路费报销了。 “长海媳妇,那咱们就说好了,等你的铺子装修好,可一定要通知我,我等你电话哈!”李万全乐得合不拢嘴。 顾春梅点头,“好,应该就这几天了。” “那我和秀秀就先回去了。” 夏长海见天色不早了,便招呼周小军,“你开车,把他们父女俩送回村子里。” “是!” 忙活了一整天,两口子谁都没吃饭。 天已经擦黑了,夏长海牵着媳妇的手往家走。 “招娣的脸没事吧?胡医生怎么说?”夏长海还在惦记丫头的脸。 顾春梅摇摇头,“没大事,擦点药膏就行了。对了,你猜我在医院看见谁了?” “谁啊?”夏长海好奇。 见媳妇的手冻红了,他赶紧塞进自己兜里。 “我看见柳兴艳了,她染了性病。” “性病?”夏长海表情一滞。 那么年轻,怎会得这种病呢? “是啊,听胡医生说,要给她切除**呢。”顾春梅叹息一声。 夏长海道:“都是她自找的,嫁给王宝根后,明明可以把日子过好,她偏要作妖,亲手断送了宝根的性命,这就是报应!” 顾春梅默不作声,继续往前走。 “对了,你跟李万全说什么事了,他等你电话干什么?”夏长海突然问。 “我想开一家土特产店,正好他们村子屯了大量山货,收过来应该很好卖。”顾春梅回道。 夏长海闻言,憋不住笑,“你下岗了,我还以为你能消停几天呢,这么快就想着挣钱了?” 村里的鱼塘随便收一网,就能挣几万块。 换作别人,估计早都躺平了,坐在家里等着收钱不好吗? 顾春梅嗔了他一眼,“钱多咬手啊?我挣钱还不是为了以后日子能富裕些吗?” 她穷怕了。 不多攒点钱,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虽然知道靠长海的工资就够他们花的,但谁不想多存点钱呢。 “好好好,你店里如果需要人手,我就提前办早退,去给你打工,行不行?”夏长海搂着媳妇的肩膀,笑着打趣。 顾春梅忍俊不禁,“你身价太高了,我怕开不起工资。” “给媳妇打工,我哪敢要钱呢?”夏长海一脸柔情。 夫妻二人有说有笑地往家走。 路过的行人见了,无不羡慕的。 顾春梅今天太累了,回去也不想做饭。 正好长海想吃把子肉了,顾春梅决定下一顿馆子,“咱出去吃吧,离军区不远有一家小吃铺,做的菜量大又便宜。” “行,听你的。” 然而,等在家里的蔡翠芳已经快坐不住了。 她一次次地朝窗外探望,纳闷道:“这两口子到底干啥去了,都两天没回家了,是故意跟我作对吗?” 第二百零七章 你算什么母亲? 蔡丹妮都睡了好几觉了,中午吃的东西消化干净,她又开始饿了。 “妈,我饿了,想吃馄饨。”蔡丹妮从沙发上站起来。 脚下是一地烟灰和烟头。 餐桌上的脏碗和脏盘子也没洗。 整间屋子乱得不成样子。 蔡翠芳关上窗户,“妈看看冰箱里有没有猪肉。” 她饿了倒没什么,可不能让宝贝闺女饿肚子。 其实中午的剩菜就足够她们吃了,可蔡丹妮从来不吃剩菜剩饭。 又在冰箱里翻找了一大通,蔡翠芳忽然发现一只盒子。 打开一瞧,里面装满了筷子长短的大虾。 整整齐齐的,得有三十多只。 “闺女,咱别包混沌了,煮大虾吃好不好?”蔡翠芳笑着问。 蔡丹妮一看到个头这么大的虾,馋得直流口水,“好,煮虾吃!” 很快,一大盘子虾煮好了。 蔡翠芳调了半碗芥末酱,往里面兑了点香醋端过来。 没有主食,只有大虾。 顾春梅开门走进客厅。 就见蔡翠芳和一个陌生女子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剥虾吃。 沙发上堆着凌乱的衣服,屋里飘着一股烟味儿。 地上的鞋东一只西一只,菜叶子和塑料袋扔得到处都是。 “你就是嫂子吧。”蔡丹妮忙站起身,伸出手,“我是丹妮,你的妹妹。” 顾春梅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蔡翠芳面前,“干什么来了?” “梅梅......”蔡翠芳一脸尴尬,笑着解释,“妈和你妹妹来看看你,你和长海到底忙什么去了,怎么才回来啊?” 一旁的夏长海见她们把家糟蹋成这副模样,心里同样很窝火。 蔡女士好歹是大学老师,做事怎么没轻没重的? 顾春梅冷着脸,二话不说就把蔡翠芳从沙发上拽下来,“蔡翠芳,你还是知识分子呢,未经主人同意,你就跑到我家大吃大喝,你这是盗窃知道吗?” 尤其看到长海给她买的那瓶红酒被喝光了,顾春梅心里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飘过。 “梅梅,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我是你母亲,我来你家吃顿饭都不行了?”蔡翠芳为了在丹妮面前找回点面子,硬着头皮狡辩道。 顾春梅嗤笑,“你算是哪门子的母亲?你除了生下我外,有做过一件母亲该做的事吗?” “妈......妈当年工作太忙了,抽不出时间照顾你啊,你不能总拿这件事来要挟我吧?”蔡翠芳红着脸道。 顾春梅听了,眯起眸子,“工作忙还有时间收养一个养女,你真是忙出花来了。” 蔡丹妮一听,脸色变了变,“嫂子,妈也是看我无家可归太可怜了,才决定收养我的。不过嫂子放心,今后我给咱妈养老送终,我......” “啪!”顾春梅一个大耳光就甩在她脸上,厉声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给她养不养老,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请你们母女俩立刻滚出我们家,这里不欢迎你们!” 蔡丹妮冷不丁被打了一巴掌,只感觉自尊心碎了一地。 从小打到都没人打过他。 顾春梅是怎么敢的? 眼见宝贝女儿被欺负了,蔡翠芳气得直跺脚,“梅梅,她是你妹妹,你哪能跟她动手呢?快点给她道歉!” “妈,算了吧,嫂子也不是故意的......”蔡丹妮委屈巴巴地落下泪来。 顾春梅听了直想吐,“谁是你嫂子,我怎么不记得家里族谱中有你这号人?” 蔡丹妮眼圈发红,连忙改口,“姐......姐姐。” “闭嘴吧你,你也配当我妹妹?再敢乱叫,我还打你!”顾春梅再次扬起手,欲要打她。 蔡丹妮吓得躲到蔡翠芳身后去了,哭得一抽一抽的。 蔡翠芳气不打一处来,“梅梅,你太过分了,妈之前忍让着你,就是不想让你夏叔难堪,你可倒好,蹬鼻子上脸,越对你好,你就越过分,妈到底怎么做你才满意?你回答我啊!” “我想让你滚远点,少往我面前凑。”顾春梅冷冷地盯着她,“你记住了,今后再敢踏进我家半步,我直接打断你的腿,你们两个有一个算一个,如果听得懂人话,就别来自讨没趣。” 话落,顾春梅把蔡翠芳母女俩的衣服、包包和鞋子捡起来,开门就丢了出去,“立刻,滚出去!” 蔡翠芳颜面扫地,心里的火气噌噌往出冒。 她跟妹妹简直没法沟通。 只好求助夏长海,“长海,我可是你岳母,你媳妇这样对我,你就不管管吗?” 真是丢大人了。 本想在丹妮面前找回做母亲的尊严,谁知梅梅竟然动手打了丹妮。 夏长海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而是拉起媳妇的手轻轻吹了吹,“没打疼吧?” 蔡丹妮:“......” 长海哥,那顾春梅都生好几个孩子了,一个破鞋烂袜子,你还当成宝了? 能不能清醒一点啊? 顾春梅摇摇头,“我没事!” “你们没听见吗,立刻离开我家,以后也别再来了!”夏长海下了逐客令。 蔡翠芳一脸凌乱,指着夏长海,“长海,怎么连你也这样对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回去我就告诉老夏,让他......” “你随便去告状!”夏长海打断她,“为了春梅,我跟我爸可以断绝父子关系,今后各过各的,倒是清净了!” 爸不管怎么宠爱蔡翠芳,那是他的事儿。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把我当回事了,好。” 蔡翠芳气得直哆嗦,招呼女儿,“丹妮,拿上东西,咱们走!” “妈,东西都被扔出去了。”蔡丹妮捂着脸道。 蔡翠芳听后,狠狠瞪了顾春梅一眼,怒气冲冲地走出去。 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妈,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蔡丹妮可不敢把长海哥得罪的太深。 毕竟以后还要在国内发展,而且她倾慕长海哥。 来日方长,细水长流。 她有的是办法离间他们的感情,让长海哥来到自己身边。 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长海哥是男人,就逃不过这个定律。 “姐姐,长海哥,我替妈给你们道歉。” 蔡丹妮深深鞠了一躬,“以后我们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对不起,是我错了。” 顾春梅一阵干呕。 抬手想把落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 蔡丹妮见了,身子一抖,条件反射般地跑了出去。 第二百零八章 没有边界感 “这个死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了,当年把她扔在乡下就对了,不然我得被她活活气死!” 出了门蔡翠芳还在不停的骂。 一想到刚跟梅梅认亲时,自己还巴巴地搬到人家大门口去住,心里就堵得慌。 “将心比心,我哪里对不起她了,三番五次跟我甩脸子,好像谁欠她似的!” 蔡丹妮见妈气得不轻,赶紧上前哄道:“妈,姐姐也在气头上,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我能不计较吗,瞧把你打的。”蔡翠芳很心疼地摸摸女儿的脸,“疼不疼?妈给你吹吹。” 蔡丹妮心里有点厌烦。 轻轻推开她,“不疼,回去用鸡蛋敷一敷就好了。” 她还在惦记铺子的事情,说完,又小声问道:“妈,你跟姐姐闹得这么不愉快,我那铺子......” “瞧瞧我,光顾着跟那死丫头吵架了,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蔡翠芳拍拍脑门,拉起女儿的手,“这事你不用担心,回去我跟你爸商量,让他出面去要铺子。” 梅梅还是很尊重老夏的,二人之间一直没红过脸。 他只要张嘴了,梅梅不敢不答应。 蔡丹妮笑眼弯弯,高兴极了,“那就谢谢妈啦!” 顾春梅同样气得够呛。 本来就累,还要趟黑收拾屋子。 夏长海知道媳妇心情不好,赶紧拿起笤帚,投湿抹布,帮媳妇一块拾掇。 “明天我跟我爸谈谈,让他管束点你妈,不能纵容她们母女来胡闹。”夏长海道。 顾春梅捶了捶酸痛的腰,“蔡翠芳是爸眼里的白月光,说话都温声细语的,怎会舍得批评她?” “一码归一码。”夏长海放下笤帚,上前帮媳妇揉揉腰,“这是原则性问题,我爸如果盲目护着她们,我不介意跟他翻脸!” “行了行了,快去冰箱看看吧,咱俩的那点存货是不是都被她们吃光了。”顾春梅叹了口气。 夏长海听了,‘噗嗤’一笑,“还惦记那点吃的呢?” 看来是没气着。 这会儿夏卫国已经睡下了。 媳妇两晚没回来,他简直是度日如年。 忽然听到开门声,他赶紧下床跑出来。 就见翠芳阴沉着脸,把包包甩在桌子上,气哼哼道:“老夏,我跟你说个事儿!”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夏卫国忙顺顺她的背。 蔡丹妮跟夏卫国打了声招呼,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蔡翠芳皱紧眉头,“梅梅两口子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完全没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我跟丹妮好心好意去看他们,梅梅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打了丹妮一巴掌。” “什么?”夏卫国表情一愣,“好端端的,为啥要打她?” “手欠呗,还能为啥?” 蔡翠芳白了他一眼,“老夏,等长海回来,你可得好好说说他,不能这样惯着媳妇,仁义礼智信,梅梅一样都没占,倒是把乡下的那些低俗粗鄙的东西学个透彻,跟我翻起脸来就像个泼妇,一言不合就动手,素质太低了。说她是我蔡翠芳的亲女儿,我都觉得丢脸!” 夏卫国听得满头雾水。 春梅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前几天翠芳还口口声声夸春梅能挣钱,顾家疼男人呢。 这怎么去大院住两宿,态度就发生一百八十度变化呢? “翠芳啊,春梅是不是说什么难听的了?”夏卫国尝试着问。 “她让我和丹妮滚出去,还把我们的东西扔到门外去了,这事摊在你身上,你生不生气?”蔡翠芳厉声反问。 “哎哟,那......那确实不太对哈。”夏卫国顺着媳妇的话说。 他可是老油条了,怎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虽然平时宠爱她,但在原则性问题上,他还是站在正义一方的。 “翠芳啊,老话讲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人难唱独板腔,春梅因为啥跟你发火啊?” 他相信儿媳妇的为人。 不会无缘无故打丹妮的。 这娘俩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蔡翠芳老脸发红,辩解道:“我和丹妮就是吃了她家几块肉,喝了一瓶酒而已,我是她妈,是亲妈,领着丹妮头一次到她家,吃点喝点怎么了?有毛病吗?咋的,吃几块肉还要跟我明算账吗?行,真行!” 说着,蔡翠芳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大团结塞给夏卫国,“明天你把钱给她送去,我不白吃她的,她收了钱,我欠她的就两清了。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都结束了!” 夏卫国:“......” 春梅虽然是你的亲闺女,可你未经人家同意,就带着人去家里大吃大喝,换成谁心里都不舒服。 “翠芳,这根本不是钱的事,你如果把钱给春梅送去,她会更生气的。” 夏卫国拍拍她的手背,“眼下最好别往他们两口子面前凑,彼此都留点边界感,你领养丹妮这件事,春梅本来就很排斥,你却领着丹妮去人家胡吃海塞,这对吗?” “老夏,你居然替他们说话?”蔡翠芳听完,猛地站起身,“合着从头到尾都是我做错了呗?” “我没说你做错。”夏卫国一脸无奈,赶紧解释,“就是......” “你别说了,如果你不待见我和丹妮,明天我们母女俩就走,再也不打扰你了,这总行了吧?” 夏卫国:“......” 还说春梅像泼妇,瞧瞧你,哪还有半点大学老师的样子? 蔡丹妮趴在房间的门板上偷听。 一听蔡翠芳要带着她离家出走,蔡丹妮心里大骂一声蠢货。 让你好好跟夏卫国谈,你除了发泄情绪外,一件正事都没说。 她真怀疑蔡翠芳是怎么当上教师的。 “爸,我妈今天心情不好,说话重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哈。”蔡丹妮忙出来打圆场。 还很勤快地给夏卫国倒杯水端来。 “丹妮还没睡啊?”夏卫国瞥了她一眼。 “没呢,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改天等长海哥和姐有时间了,我当面去给他们赔礼道歉,爸不用担心!”蔡丹妮眉眼弯弯。 什么好听就说什么。 夏卫国‘嗯’了一声,看向蔡翠芳,“丹妮都这么说了,你也别置气了,快洗洗睡吧,明天还有课呢。” “谁说要跟你睡了?” 蔡翠芳抽抽着老脸,回屋就把被褥抱出来,“我要跟丹妮一起睡,哼!” 第二百零九章 ‘爱妃\’驾到 夏卫国非常无语。 好不容易把媳妇盼回来了,她还要跟自己分开睡。 转眼铺子装修好了,顾春梅领着招娣和玲玲做最后的打扫。 要想开店,得多准备几个货架子,牌匾也要找人定做。 兴国把这事揽下来,不出三天就弄好了。 万事俱备,只差最后一哆嗦了。 “我就不去了吧,你俩到南方后,多进点时髦的服装,现在年轻人都爱穿,我去了也不会挑!” 老二两口子谁都没出过远门,所以想让妈领他们去进货。 主要是兜里比脸都干净,没有进货的本钱。 关美玲抱住婆婆的胳膊,“妈,我听人说,广深那边可繁华了,您还没去过呢吧,这次进货就当是散心了,您不去,我和兴国心里没底。” “是啊妈,你就跟着一块去吧,替我和玲玲把把关,明天我就去买票。”柳兴国笑着道。 一旁的夏长海听后,脸色微微发黑。 媳妇要是出远门,最快也得六七天才能回来。 这期间他只能独守空房了。 顾春梅看了长海一眼,“要不我陪他们去一趟?” “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别去了。”夏长海轻咳一声,“不是想开土特产店吗,这事得抓紧落实了,收山货也是需要时间的。” 关美玲一听,悄悄翻了个大白眼。 公公为了留住婆婆,真是什么借口都能找出来。 人家李万全在村子里已经收好山货了。 就等着铺子开张把货送来呢。 里里外外根本不用婆婆操心。 柳兴国是真的想让妈去,也不管爸愿不愿意,直接买了三张卧铺票。 夏长海见了,气得想打人,“最近外面很乱,你们三个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如果身上没有任务,他也陪着一块去了。 奈何自己走不开。 “爸,我会保护好我妈的,你放心吧!”兴国拍拍胸脯道。 小川忍不住吐槽,“二哥还是省省吧,你这身板比金子还娇贵,动不动就变成植物人,到时候还得让妈伺候你!” “闭嘴,怎么哪都有你。”兴国踢了弟弟一脚。 既然票都买了,退也退不掉,顾春梅只好答应一起去。 后天早上的车,明个儿洗洗衣服。 正好兴发要带着对象来家里看看,顾春梅让玲玲拾掇拾掇屋子。 “干妈,来了来了,到胡同口了。” 次日晚上,招娣守在胡同口。 见大哥驮着一个女孩拐进胡同,她赶紧跑回来报信。 顾春梅哭笑不得,“瞧把你激动的,你哥要是跟她成了,她以后就是你大嫂了。” 招娣乐得合不拢嘴,“大嫂二嫂都有了,就差三嫂了。” 说完,她瞄向小川哥。 柳小川瞪了她一眼,“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遍地都是,只要我想找,那对象就跟苍蝇似的往我身上撞!” “吹牛吧你。”招娣一脸嫌弃,“你那么厉害,倒是领回来一个让我看看啊!” 小川晃了晃脑袋,“大哥还没结婚呢,我急什么?” 招娣‘切’了一声,懒得跟他犟嘴,又去门口守着了。 片刻后,柳兴发骑着摩托车进来了。 车后座坐车一个女孩,长得鲜眉亮眼、白白净净的。 是那种男孩看上一眼,就想跟她恋爱的甜美长相。 初恋感爆棚。 小川悄悄捅了二哥一下,笑嘻嘻道:“不愧是‘爱妃’啊,长得确实很像妃!” “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兴国小声提醒他。 艾菲从摩托车上下来,打量一下院子。 她以后就住在这里吗? 忒寒酸了吧。 她可不想跟妯娌一块住。 兴发拉着她上前,笑着介绍,“妈,这是艾菲,艾菲,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这是我......” 他依次介绍一遍。 艾菲也一一打了招呼,把买来的东西递给顾春梅。 这是兴发妈? 太年轻了吧。 那位是兴发父亲? 好家伙,长得高大威武,一身正气,就像电影里的男主角似的。 这一家的基因真强大。 “阿姨好,叔叔好。”艾菲笑眼弯弯。 “快洗洗手吃饭吧,就等你们了。”顾春梅笑着寒暄。 艾菲瞟了瞟桌子上的饭菜,心里很不满。 直接把兴发拉出来,板着脸质问道:“你们家人怎么回事啊,我不吃香菜和鸡蛋,吃完会过敏的。” 兴发眨眨眼,“你怎么不早点说啊,这事弄的。” 八道菜得有六道菜里有鸡蛋和香菜。 “还有,你等会问问你妈,咱俩结婚后住哪儿?总不能跟你二弟两口子一块住吧?”艾菲问道。 兴发微微一愣。 他跟艾菲处这么久了,还没谈过房子的事情。 既然人家姑娘问了,总得给她一个答复。 “行,一会儿我问问我妈,先进去吧,都等咱俩呢。”兴发拉起她的手。 艾菲深吸几口气,很不情愿地走进去。 “丫头喝酒不?”顾春梅拿出一瓶酒,先给长海和自己倒满,又笑着询问艾菲。 艾菲心里一阵犯膈应。 兴发妈哪能问出这种话啊。 她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会喝酒? “不喝!”艾菲淡淡地拒绝。 关美玲看她不吃菜,随手给她夹了一块肉,“尝尝看,小川的手艺可好了!” 艾菲抱着胳膊,不动筷子。 夏长海问她,“你在车间是什么岗位啊?” “兴发哥没告诉你们吗?你们问他呗!”艾菲回道。 夏长海怔了一瞬,他怎么觉得这姑娘说话有点硬啊。 柳兴发一脸尴尬,连忙解释,“爸,艾菲在车间是化验员,专门检验水泥强度的。” 夏长海轻轻颔首,不再说话。 艾菲瞥向柳小川,突然问,“你是三弟吧,还没结婚呢?” “没啊,咋啦?”小川夹菜的手一顿。 “那你现在就住在二哥二嫂家吗?” “对呀。”小川点点头。 艾菲又看向范招娣,“你也没结婚?” 招娣可不惯着她,放下筷子,“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行,那我就直说了。” 艾菲站起身,“我跟兴发哥结婚也行,但坚决不跟你们一块住。” “我也不怕得罪二弟和二弟媳妇,要么你们搬出去,要么给我买一套楼房,我不想住平房。” 顾春梅听完,看向艾菲的眼神冷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章 势利眼 这丫头说话怎么杵倔横丧的? 柳兴国见艾菲上来就跟家里谈条件,表情更尴尬了。 忙在桌子底下拽了她一下。 房子的事情他会跟爸妈说的,今天带艾菲回来,不过是见见家长。 饭还没吃呢,上来就说要分开住,还想买楼房。 她是想嫁给房子啊,还是嫁给他这个人啊? 顾春梅收回目光,淡淡道:“可能兴发还没跟你说,隔壁那套房子也是我家的,里里外外装修得很亮堂,家电家具该有的都有,丫头如果不嫌弃,那套房子就给你们住吧。” 本身就是婚房,什么都不用添置。 其实顾春梅挺舍不得把那套房送出去的。 她喜欢住大平房。 想着跟长海在军区大院住到过完年就搬回来。 既然老大婚期将近,就把那套房送给他吧。 回头自己再买。 关美玲也笑着附和,“是啊,隔壁那套房子本来是妈和爸结婚用的,装修好后一天都没住,收拾得可干净啦。” “我说了,我不住平房,你们怎么听不懂啊!”艾菲皱紧眉头。 “艾菲!”柳兴发横了她一眼,“平房怎么了,又宽敞又亮堂,不比那鸽子笼强?” 艾菲撇撇嘴。 她觉得住平房是穷人的象征。 这年头有钱人都住楼房了。 起码不用捏着鼻子上旱厕。 统一供暖,冬天也不用买煤烧炉子,更不用扒灰。 “我就喜欢住鸽子笼,跟你结婚只有这一个条件,你都满足不了?”艾菲反问兴发。 柳小川听不下去了,“那我明天去单位给你焊个鸽子笼,你随便住!” “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艾菲瞬间火了,“会不会说话?” 小川耸耸肩,“本来就是,你瞧瞧你,自打来就开始挑三拣四的,饭菜一口不吃,给你倒酒你不喝,我爸跟你说话你怼人,你真把自己当成贵妃了?用不用我骑着马去岭南给你弄点荔枝回来吃啊?” “哈哈哈!”招娣和玲玲一个没忍住,捂着嘴就大笑起来。 要说嘴损,还得是小川。 艾菲听后,倏地涨红了脸,“你啥意思?我就这性格,不喜欢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再说了,我是要嫁给兴发,不是嫁给你,你在这多什么嘴?” “切,你想嫁给我,我还不要呢,势利眼!”小川冷哼一声。 艾菲简直快要气炸了,哆哆嗦嗦地指着小川,“你、你说谁势利眼呢,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哎呀,行了!”柳兴发无语至极,使劲拽了她一下,“不就是楼房吗,等我在水泥厂干满三年,厂子会分配房子的。” 艾菲越听越来气,“等你干满三年,黄瓜菜都凉了!” “所以你想咋的?”兴发也急眼了,“隔壁那套房子你看都没看就说不好,张嘴闭嘴要楼房,我现在哪有钱给你买楼房?” “没钱你处什么对象?”艾菲眼眶发红,气得胸脯起起伏伏。 柳兴发捏紧拳头,“那就不处了,分了吧!” 真没见过这套玩意。 头一次跟家长见面,就闹得鸡飞狗跳。 换成妈以前的脾气,早都把她轰出去了。 顾春梅跟夏长海对视一眼,同样很无奈。 这丫头多少有点彪,做事很让人不舒服。 艾菲喊了一通,情绪稍稍舒缓一些。 一想到兴发哥家里的条件,她觉得自己太鲁莽、太冲动了。 兴国忍不住开口,“艾菲同志,我家如果想买楼房,分分钟就能买一套回来,我家里是什么条件,我大哥应该跟你说过,我妈自己包鱼塘,我爸是一军之长。别说买一套楼房了,就是盖一栋楼,我们都盖得起。” “关键是你的态度和说话方式很让人恼火,你说我大哥没钱,看不起他,那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家是什么条件?” “娶妻结婚自古以来就讲究门当户对,我们家条件摆在这儿,吃喝不愁,要啥有啥,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大哥吗?难道不是你高攀了吗?” 艾菲紧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之前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兴发爸妈哄高兴了。 这样他们结婚之后,公婆才愿意给他们钱花。 怪就怪自己嘴欠,脑子一热得罪全家人。 “叔叔,阿姨,是我不好,我给你们道歉。”艾菲深深鞠了一躬,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其实住平房也挺好的,院子大,可以自己种菜,还能......” “吃饭吧!”顾春梅打断她,招呼大伙儿,“都动筷子啊,老二,你们两口子早点睡,明天还要坐火车。” “知道了妈。”兴国点点头。 “尝尝这个。”夏长海给媳妇夹了一块鱼肉,“小川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顾春梅尝了一口,“确实好吃,大伙儿都尝尝。” “妈,等会儿我再煮点茶蛋,你和二哥二嫂留着在车上吃。”小川笑着道。 “好!”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起来,艾菲站在一旁,就像个透明人似的,根本没人搭理她。 兴发叹了口气,“坐下吃点吧,这两道菜没放香菜和鸡蛋。” “诶。”艾菲抿嘴笑笑,连忙坐在兴发身边,心里却把全家老少骂了个遍。 饭后,兴发骑摩托把她送回去了。 一到家艾菲就开始骂开了。 “都是什么玩意,一个个都跟我甩脸子,我又不欠他们什么。” “哎哟,这是怎么了?”艾妈见女儿不开心了,赶紧过来哄她,“你不是去见兴发爸妈了吗,他们惹你不高兴了?” 艾菲噘起嘴,“妈,我一定要嫁给柳兴发吗?他邋里邋遢的,到底哪里好了?” “胡说什么呢。”艾妈拧了闺女一把,“放眼整个省城,他们家的条件可是一等一的好,他妈能挣钱,他爸是军长,人家亲戚朋友要么是副厂长,要么是大局长,谁家能比得过他们?” 艾菲眨眨眼,“可我感觉他家人不喜欢我。” “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你才见他们一面,别过早下结论,只要把兴发拿捏住,你嫁过去就是长嫂,以后家里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等你把财产弄到手,就跟柳兴发离婚,你还年轻,再嫁人也不晚啊!” 艾妈语重心长地劝道。 艾菲吁了口气,很勉强地点点头。 让她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处对象,真的很糟心。 第二百一十一章 火车上丢孩子 艾菲走后,家里也认真商讨了此事。 柳小川扒眼看不上那女人,奉劝大哥,“大哥,你那‘爱妃’就是个势利眼,她明显是冲着钱来的,你还是趁早跟她分了吧,别越陷越深。” 招娣也劝大哥,“是啊大哥,我的直觉向来很准,那个艾菲她不喜欢你。” 柳兴发也似有所感。 当初是艾菲毫无征兆地接近他。 又是打听他爸妈的工作,又旁敲侧击询问家里的条件。 之前他还没多想。 可今天看到艾菲的表现,他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 “妈,你觉得艾菲怎么样?”柳兴发问。 顾春梅直言不讳,“不咋地,长得倒是挺漂亮,可心术不正,你跟她相处最好留个心眼儿,那丫头看似不怎么精明,可架不住背后有人给她出阴招。”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老大没这方面的经验,难免会被人骗。 “我知道了妈!” 次日清晨,夏长海准备好早饭。 又早早把车备好,等娘三吃饱喝足,便送他们到火车站。 关美玲看着自己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简直是哭笑不得,“妈,至于穿成这样吗,咱们三个站在一块,都能组建丐帮了。” 兴国穿着漏脚趾头的黄胶鞋,打补丁的衣裤。 顾春梅自己也穿得很寒酸,甚至连头发都没梳,脸上脏兮兮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外面乱马人花的,遍地都是小偷。” 上车后,顾春梅四处看看,一脸警惕。 穿得破,才不会有人惦记。 如果捯饬得油光水滑,那一路就等着被偷吧,觉都不敢睡。 娘三买的是卧铺票,顾春梅睡下层,老二两口子睡上层。 对面是一对小两口,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刚上车就听孩子‘哇哇’地哭起来没完。 “大姐这是去哪里啊?”小媳妇的丈夫笑着询问。 顾春梅半躺在铺上,回了句,“去广城。” “是打工去吗?” “去走亲戚。”顾春梅扯了个谎。 如果说去进货,那身上肯定带钱了,保不齐有人惦记。 男人‘哦’了一声,不再搭话了。 那小媳妇好像看不到孩子哭似的,上车就开吃。 她把兜子里的菜叶、香菜、米饭和炸好的鸡蛋酱拿出来。 摊在小桌上开始包饭包。 起初顾春梅以为她是给孩子包的。 哪知包好后自己两口就炫进去了。 “哇!哇!呜呜呜,我饿了,我饿了,我也要吃饭包!”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男人哄了两句,孩子根本不听。 顾春梅看不下去,说了句,“妹子,你家孩子饿了,你喂他点东西吃吧。” 不然这三天三夜的路程,她得被吵死。 小媳妇横了她一眼,“我还没吃饱呢,哪有时间喂孩子?” “你是他亲妈吗?”关美玲从上铺探出头来,“当妈的不都是先把孩子喂饱,自己再吃饭吗?” “你管呢?”小媳妇翻了个大白眼,“嘴长在我身上,我想吃就吃,关你屁事!” 关美玲气得不行,“你这是虐待孩子,我都可以告你!” “告去呗,又不是亲生的,死了才好呢,哼!”小媳妇不以为然。 一旁的男人脸色发红,抢过女人手里的饭包,“不是亲生的就可以虐待他了?小宝,来,爸喂你吃饭!” 一看到有饭吃,孩子瞬间不哭了,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后来聊天顾春梅才知道,这两口子是后到一起的。 孩子是男人跟前妻生的。 做为后妈,小媳妇自然不待见他。 一晃就到了晚上。 顾春梅把包里的茶蛋和素包子拿出来,分给老二两口子吃。 中午兴国去餐车上买了三盒盒饭回来。 吃得顾春梅和玲玲跑肚拉稀。 熬到晚上才稍稍缓解。 后半夜,顾春梅侧身躺在铺上。 刚要睡过去时,走廊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来者在外面站了片刻,确定里面的人都睡着后,才掀开帘子、悄悄钻了进来。 就听‘唔’地一声,等顾春梅转过头时,人已经溜走了。 速度很快。 “老二,玲玲,快起来!”顾春梅坐起身,开始检查自己的行李。 她其实没那么担心。 行李中除了几件破旧衣服外,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 柳兴国从上铺跳下来,“妈,怎么了?” “刚才进来一个人,打个转就走了,速度很快。”顾春梅回道。 关美玲吓得够呛,“咱们没丢啥东西吧?” 说着,她赶紧把自己和兴国的包拿出来,仔细翻了翻。 确定什么都没丢,才松了口气。 顾春梅朝对面看了一眼。 两口子睡得跟死猪一样,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他们丢了什么。 “妹子,你起来看看丢啥没?”顾春梅好心去叫小媳妇。 “哎呀,滚远点,别说话!”小媳妇闭着眼睛骂。 顾春梅:“......” 天亮后,顾春梅还在昏睡中,一阵叫喊声就把她吵醒了。 “小宝,我家小宝不见了,乘警呢,我要报警,我儿子不见了!” 睁眼一看,就见男人像疯了似的,挨个铺位寻找孩子。 小媳妇倒是一脸轻松,不慌不忙地上个厕所,回来后又开始包饭包,找都不去找。 “你这人,乱喊什么呢,有事找公安啊,别打扰我们睡觉!” “你家孩子几岁了,是不是跑到别的车厢玩去了?” 男人急得都快哭了,“他才4岁啊,平时可听话了,从来不乱跑。” 说完,他看向顾春梅,“大姐,你看见我家小宝了吗?” “没有。”顾春梅摇摇头。 可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多说一句,“昨晚后半夜有人进来了,车厢太黑,我没看清那人的长相。” “什么?”男人瞪大眼睛,冲过来就摁住顾春梅的肩膀,“那你怎么不说?你是哑巴吗?” “干什么,放开我妈!”柳兴国一拳头砸过去,打得男人鼻孔窜血,“你自己孩子不看好,丢了还怨我们,你这爸是怎么当的?” 关美玲也道:“就是,自家孩子丢了都不知道,睡得像死狗似的,我妈叫你们又叫不醒,你哪来的脸怪别人?” 男人眼里布满红血丝,指着顾春梅,“你们肯定跟人贩子是一伙的,我要让公安把你们抓起来!” “同志,话可不能乱说。”顾春梅皱了皱眉,“你说我们是人贩子,你有证据吗?诬陷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就是你,就是你。”男人暴跳如雷。 “嚷嚷什么,让开让开!” 恰在这时,两名乘警拨开人群,朝这边走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突然冒出一个小姑娘 “都别扎堆哈,让一让。” “哎哟,这人咋睡在这儿了,同志你醒醒,你几号车厢的?” 有不少买到站票的人因为没地儿坐,便偷偷钻到卧铺车厢睡觉。 乘警一过来,把他们都轰走了。 “公安同志,我家孩子不见了。”一看到乘警过来,男人急忙迎上去,指着顾春梅,“我怀疑她跟人贩子是一伙儿的!” 领头的乘警姓徐,长得人高马大。 他问男人,“你说她是人贩子的同伙,有啥证据没?” “她说昨晚我们铺溜进来一个人,那人走后我家小宝就不见了,她跟人贩子里应外合,简直太缺德了!” 柳兴国一听,再次挥起拳头,“胡咧咧什么,我妈要是同伙,何必叫你起来看看丢东西没?她闲的?” 徐乘警闻言,看向男人,“她有没有叫你?” “没有,我没听见!”男人一口否认。 哪知坐在铺上的小媳妇却坦白道:“这位大姐确实叫我了,我听得很清楚,她没撒谎!” 徐乘警道:“既然叫你了,你为什么不起来检查一下?” “公安同志,我平时睡眠不好,有点动静就能把我吵醒,昨晚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眯过去,戗风冷气的谁愿意起来啊?” 列车的供暖不太好,后半夜车厢里冷得像冰窖似的。 有的人宁愿憋尿到天亮,也不想去卫生间解决。 徐乘警一脸无奈,“你这妈是怎么当的?孩子丢了都不着急?” 小媳妇摊摊手,懒得解释。 “你们几个跟我过来,做个笔录。” “同志同志,求求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小宝找回来,他如果被人贩子拐跑了,那我也不活了!” 男人拽住徐乘警的袖子不松手。 徐乘警皱紧眉头,呵斥道:“孩子饿死当妈的来奶了,你这么在乎你儿子,当初为什么不看管好他?” 明知道火车上乱,还这么掉以轻心。 从昨晚到现在,火车途径好几站了。 谁知道人贩子会不会中途下车? 想把孩子找回来,比登天都难。 男人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哀求,“公安同志,是我太粗心了,如果能把小宝找回来,我倾家荡产也会报答你。” “赶紧起来,跟我回去做笔录,再详细描述一下你家孩子的长相。这位女同志也跟我过来。” 顾春梅点点头,“好!” “大伙儿都散了吧散了吧,带小孩的都看好自家孩子,别让他们乱跑。” 一忙活就到中午了,兴国去餐车里转悠一圈儿,买了几个馒头回来。 菜没敢买,怕吃坏肚子。 顾春梅把从家里带的酱菜拿出来,放在铝饭盒里。 又让玲玲去打一壶水,三口人便吃了起来。 男人和小媳妇在下一站就下车了。 孩子不找回来,男人也没心情去南方打工了。 “妈,你说那爷们歪不歪,愣是把你给赖上了,你长得也不像人贩子啊,他啥眼神呢!”柳兴国边吃边吐槽。 顾春梅喝了口水,叮嘱他们,“以后出门都机灵点,那些人贩子可不止拐卖小孩子,他们连大人都骗,兴艳之前不就被抓走过一次吗。” 这话是说给玲玲听的。 她长得年轻漂亮,很容易被坏人盯上。 关美玲笑眼弯弯,“妈,我这么聪明,不骗别人都不错了,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嫁给了兴国。 还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婆婆。 “就你心眼子多。”顾春梅戳戳儿媳妇的脑门。 又在火车上住了一宿。 到了第三天早上,顾春梅只感觉全身酸痛得厉害,像要散架了似的。 好在从家里带了几贴膏药,她让玲玲帮自己贴在腰上。 这边刚放下衣服,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突然跑了进来。 一见到顾春梅就抱住她的腿,喊了声,“婶婶。” 声音清脆清脆的,很好听。 小小的人儿胖乎乎、圆嘟嘟的,一双大眼睛漂亮极了。 顾春梅吓了一跳,忙掀开帘子往走廊上看,“这是谁家孩子啊?” 对面那爷们丢了小宝,都把她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希望到站之前,别再有孩子住进来了。 万一又丢了,她还得过去做笔录。 这一喊不要紧,倒是把紧跟过来的一个中年妇人吓了一跳。 她迅速捂住脸,转身就离开了这节车厢,走得飞快。 顾春梅眯起眸子,低头看了眼小姑娘,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儿。 “兴国,你马上去把徐乘警找来,快去!” “妈,咋的了?”兴国一脸懵圈。 “我怀疑人贩子还在车上。” 要不是这小姑娘聪明,知道向她求助,估计这会儿都被那妇人抱走了。 兴国听后,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谁料他刚从铺上跳下来,广播喇叭就喊道:“前方到站平遥站,旅客们拿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车门打开的瞬间,人群像泄洪一般涌了出去。 透过车厢往外看,全是人脑袋,根本找不到那个妇人。 这会儿去报公安已经来不及了,顾春梅只好蹲下身询问小姑娘,“丫头,你爸妈呢?” “不知道!”小姑娘眨巴着水泠泠的大眼睛,轻轻摇头。 “那你今年几岁了,知道爸爸妈妈叫什么吗?”顾春梅继续问道。 小姑娘小腮帮子鼓鼓的,做出一副很用力思考的模样,“婶婶,我今年3岁啦,我叫万岁岁!” 一旁的关美玲听了,‘噗嗤’一笑,“万岁岁,你爹娘真会给你取名字啊!” 柳兴国也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小胖脸,“小岁岁,你家住在哪里啊?” 万岁岁嘟着小嘴,“叔叔,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从跟爸爸妈妈上车后,我就被一个陌生人抱走了,我喝了她给的汽水,就一直睡觉觉。醒来后趁她不注意才偷偷跑出来的!” 顾春梅倒吸一口凉气。 她现在可以万分肯定,这小丫头也是被人贩子拐走的。 她爹娘如果找不见她,不知有多着急呢。 想到这里,顾春梅吩咐老二两口子,“小玲,你去给这娃娃买点面包和汽水,各种小零食也多买点。兴国,你去找乘警,如果找不到就叫列车员过来!” “知道了妈!” 二人应了一声,赶紧分头忙去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捡了个小娃娃 须臾,关美玲买了一大包零食回来。 柳兴国也把徐乘警找来了。 “同志,又是你啊?”一看到顾春梅,徐乘警笑着打招呼。 顾春梅把万岁岁抱过来,轻轻悠了悠,“公安同志,我怀疑这孩子是被人贩子拐来的。” 没办法,这年头人贩子和小偷确实很猖獗。 尤其在鱼龙混杂的火车上,稍不注意自家孩子就被抱跑了。 徐乘警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顾春梅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徐乘警听完,瞬间警惕起来。 “搞不好那人贩子已经下车了,同志,你还记得她的长相吗?或者高矮胖瘦、穿什么样的衣服?” 顾春梅没看清妇人的脸。 倒是记得她穿一件红色棉袄,黑色裤子,一双半高跟鞋。 “马里马虎记得。”顾春梅也不确定。 “那麻烦同志配合我们一下,去别的车厢找一找。这孩子暂时让你儿媳妇帮忙哄着,行不?” 顾春梅点点头,“好!” 她也想尽快帮岁岁找到爸妈。 回头看了小丫头一眼,这胖墩倒是心挺大。 这会儿正抓着一块面包吃得香,小嘴塞得像小仓鼠似的,越看越可爱。 不出所料,顾春梅跟着徐乘警走遍整列车厢,也没找到穿红棉袄的妇人。 大概率是在上一站下车了。 也有可能换了衣服,隐没在人群中。 徐乘警也很无奈,只能将小岁岁抱走。 到了广城后交给公安局处理。 “不要,我要跟婶婶在一起,呜呜呜......” 小岁岁一听说自己要被抱走,‘呜呜嗷嗷’就哭起来。 她紧紧抱住顾春梅的大腿,一张小脸挂满了眼泪,“婶婶,我不想跟他走,你能带我回家吗?” 顾春梅没想到这小家伙这么喜欢自己。 她弯腰把岁岁抱起来,帮她擦擦眼泪和鼻涕,“岁岁乖,公安叔叔是好人,他们很厉害,很快就能找到你爸爸妈妈了!” 小岁岁听后,擦了擦哭红的眼睛。 在怀里慢慢转头去看徐乘警。 见公安叔叔长得凶神恶煞、又高又壮,小岁岁‘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呜呜呜,不跟他走,我就要跟婶婶在一起!” 徐乘警:“......” 他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无奈下,他只好叫两个女乘警过来。 还给岁岁买了很多好吃的。 谁知这小胖墩就认准顾春梅了。 只要一离开她怀抱,就哭得撕心裂肺,那样子都快哭晕过去了。 中途还哭呛了几次,在顾春梅怀里剧烈咳嗽,其他人看了都不忍心。 “哎呀,老徐,你看这可咋办啊?”小刘乘警有点无语。 这娃娃才3岁,脾气就这么倔。 长大了可还了得? 况且顾同志跟她非亲非故的,如果就这么被顾同志抱走了,他们当公安的也太不负责了。 徐乘警最见不得孩子哭。 犹豫片刻道:“那就麻烦顾同志看管她一宿,明天到站后,我们再来接孩子!” “你们不要再来啦!”小岁岁拒绝的很干脆,伸出小手搂住顾春梅的脖子,“我决定跟婶婶回家啦!” 徐乘警:“......” 两名女乘警又询问岁岁一些问题。 这孩子既不知道自己家住在哪里。 也不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 跟同车厢被拐走的小宝一样。 要想找到彼此的亲人,真的很难很难。 公安带岁岁回去也只是登记备案一下。 然后再慢慢寻找。 这过程可能需要一两年或十几年。 甚至几十年也说不准。 “顾同志,这样吧,你把身份证和介绍信给我。”小刘乘警笑着伸出手。 顾春梅眨眨眼,“做什么?” “顾同志,我们需要登记你的个人信息,核实无误后,你可以暂时领养这个孩子。等我们找到她父母后,再过来接她,你看行不行?”小刘乘警问道。 小岁岁听后,胖乎乎的小脸乐成一朵花。 她抱着顾春梅的脸就亲了一口,“终于能跟婶婶回家啦,婶婶对岁岁好,岁岁会报答婶婶哒!” 顾春梅:“......” 她是去广城进货的,怎么莫名其妙就捡了个小娃娃? 关美玲干笑一声,“乘警同志,你也知道养一个孩子需要很多钱,尤其像岁岁这么大的小娃,我们替你养她倒是行,可是这费用......” “玲玲,别说了!”兴国拽了媳妇一下。 家里现在这条件,还养不起一个小奶娃了? 妈如果愿意,把她养到出嫁都有可能。 根本不会在乎那点小钱。 小刘乘警笑了笑说,“你们放心,回头我们会找你们街道和社区协商一下,让相关部门给你们家一些补助。而且这孩子你们抱回去后,我们会定期来探望她的,领养的手续也要办理。” “眼下这些也只是权宜之策,顾同志如果答应,我现在可以帮你登记一下,再填几张表格就行了!” 小岁岁生怕婶婶不同意,像毛毛虫似的在她怀里蛄蛹几下,甜甜地哀求道:“婶婶,我很听话的,吃的也不多,还能帮您做家务,洗衣服我也会呢!” 她撸起衣服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胳膊,“婶婶您看,我长得可强壮啦,不爱生病,能干活,可好养活啦!” 顾春梅听完,鼻子有些发酸。 岁岁这么懂事,她也舍不得撒手。 真希望能快点找到她爸妈,谁家孩子丢了不着急呢。 “行,我愿意!”顾春梅点头答应了。 小刘乘警也松了口气,把顾春梅和老二两口子的身份证都收走了,拿回去开始核实信息。 万一顾同志三人也是人贩子,那不是把孩子送到狼窝里去了吗。 柳兴国把奶团子接过来,笑着逗她,“岁岁管我叫什么?” 小岁岁转了转大眼睛,“哥哥!” “那我呢?”关美玲笑着凑过来。 “大姐姐!”岁岁脆生生道。 顾春梅纠正她,“你如果管他叫哥,就得跟管他媳妇叫嫂子,二嫂!” 小岁岁很上道,露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哇,二嫂嫂长得好漂亮、好美哟,你是仙女嘛?” 关美玲被夸得脸颊滚烫,心里却美滋滋的。 赶紧把奶团子搂进怀里,“你这小东西,嘴咋那么甜呢?” 小岁岁‘嘿嘿’一笑。 这年头谁不爱吃彩虹屁呀!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打铺子的主意 身份核实没问题后,小岁岁就归顾春梅照顾了。 小丫头确实很听话,不哭不闹的。 给东西就吃,困了就团巴团巴小身子窝在卧铺上自己睡。 生怕挤到婶婶,她极力缩小自己,不想让婶婶太辛苦。 “这孩子一看就累着了,你瞧她睡的。”关美玲坐在奶团子身旁,轻轻拍拍她。 之前没仔细看,闲下来一瞧,关美玲才发现,“妈,这孩子长得真俊俏啊,好像是混血儿呢。” 顾春梅怔了怔神,凑过来问,“咋看出来的?” “妈,你看她一头卷发,而且发质偏黄,眼窝深,皮肤白,这明显是洋人的长相嘛。” 她平时爱看电视,国外电影里的小女孩就长成这样。 一旁的柳兴国憋不住笑,“既然是小洋娃娃,那她为啥会说中国话?” “所以才说她是混血儿嘛。” “那她没准是从咱们国家长大的洋娃娃呢。” “哎呀,不知道了,反正她爸妈中,肯定有一个是中国人。” 两口子嘚啵几句,生怕吵到小岁岁,便各自回到自己铺位上去了。 又在火车上颠簸一宿。 次日清晨,一行人终于抵达广城。 刚下火车,一阵热浪就迎面扑来。 三人穿得有点多,老家那边还天寒地冻下大雪呢。 没想到广城却这么热,路边的花花草草还翠绿翠绿的。 “婶婶,热呀,好热!”小岁岁使劲扒自己的小花袄,热得小脸都红了。 顾春梅忙帮她把棉衣脱下来,走出火车站四处看看,想着给孩子买身衣服穿。 自己和老二两口子也得换一身行头。 花棉袄配上大棉裤,在这么热的天走在街上,实在太山炮了。 关美玲仰望着高楼大厦,惊叹不已,“哇,这地方真繁华呀,难怪那么多人往南方跑!” “怎么,你想留在这儿啊?”兴国看了媳妇一眼,“这地方物价老高了,吃顿饭就要十几块钱,你负担得起吗?” “谁说我要留在这了,等我挣了钱,可以来这边买一栋大别墅,到时候把咱们一家人都接过来享福!”关美玲撇撇嘴道。 柳兴国笑着点点头,“嗯,这话我爱听!” 在省城买东西大多去百货大楼。 可在广城已经遍地都是商场了。 里面售卖着各种商品,五花八门啥都有。 顾春梅给岁岁买了身小衣裳。 又去吃了顿饭。 才找了一家旅馆落脚。 来之前夏长海托广城军区的熟人帮她找了几家批发服装的商人。 约好了明天上午见面。 顾春梅闲不住,既然明天办正事,今天一整天的时间不能浪费。 “走,都洗把脸,拾掇拾掇,咱也逛逛大城市!” “好耶!”小岁岁高兴坏了,迈着小短腿就要跑出去。 顾春梅赶紧把她抓回来,“不许乱跑,要听话!” 孩子如果走丢了,她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婶婶,我再也不乱跑啦!” “乖!” 家里这边,蔡翠芳经不住丹妮的絮叨,只好拉下脸找夏卫国谈铺子的事情。 “丹妮是我闺女,又是留洋回来的,她做生意你还不放心吗?” 蔡翠芳拉起夏卫国的手,笑着说,“关起门来咱们是一家人,梅梅的东西,不也是丹妮的嘛。不过是一间铺子而已,等丹妮赚到钱了,再把房钱还给梅梅就是了。” 夏卫国听后,挑了挑眉,“翠芳,你的意思是,让春梅把铺子让给丹妮,是这意思吧?” “说什么让不让的,她们是姐俩,就算把铺子白送给丹妮又能咋?” 蔡翠芳拍拍丈夫的手背,“老话讲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丹妮现在不想找工作,想自己开个店做生意,你是她爸,女儿赚钱了你也跟着高兴啊!” 夏卫国抽出手,正色道:“翠芳,我劝你还是先去跟春梅谈谈,铺子是她花钱买的,我这当公公的哪好意思跟她开这个口?”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春梅真的把铺子送给丹妮了,那也不能白要啊。 得给钱。 正在厨房做饭的蔡丹妮听到老爷子这样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什么意思,夏卫国不支持她开铺子吗? 都说了是借,等挣了钱后再把房钱还给顾春梅。 咋就听不懂呢? 蔡翠芳也挺来气的,“老夏,你也知道,我跟梅梅闹了点矛盾,我们娘来现在根本沟通不了,所以这事儿还得麻烦你去说说。” “你快消停点吧。”夏卫国站起身,气哼哼道:“丹妮在国外工作这么多年,难道连一间铺子的钱都没攒够吗?怎么好意思打春梅铺子的主意的?” 那一张刀乐,就能换国内一大把钱。 他不信丹妮这些年一分没攒。 就算两手空空,也不能空手套白狼、张嘴就要别人的东西吧。 春梅刚来省城时,也是一穷二白、身无分文。 通过自己的奋斗,日子不也慢慢过好了吗。 “爸,我不是白要,姐姐那间铺子闲着也是闲着,暂时让给我,我可以钱生钱啊,这有什么不好?”蔡丹妮红着脸解释道。 夏卫国哂笑一声,“谁说闲着了,上次我听长海说春梅想开土特产店,人家屋里都装修好了,挂上牌匾就能营业,我劝你还是少打铺子的主意。年纪轻轻的找个班上多好,净想那些不现实的事情!” 蔡丹妮:“......” 妈怎么嫁给他这么个老混蛋啊。 真是人语不懂。 蔡翠芳脸色有些挂不住,“老夏,这么多年了,丹妮也没跟咱俩提过什么要求,就这么一点点愿望都实现不了吗?” “那也要切合实际吧。” 夏卫国瞪着眼珠子,“丹妮是没跟我提过什么要求,可她净跟你提了,这些年在国外也不知道咋混的,三天两头管你要钱。你的工资都给她了还不够,我还得倒贴给你们,再这样搞下去,我那点养老金都被你们母女吸光了!” 他还想拿着养老金周游世界、好好享受晚年呢。 蔡翠芳一听,气得直哆嗦,“老夏,你这是心疼钱了?你以为我当初嫁给你,是冲着钱来的,对吗?” 夏卫国耸耸肩,没说话。 “好啊,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夏卫国,我真是看走眼了。” 蔡翠芳气得直掉眼泪。 起身就回屋收拾东西,嘴里喊道:“夏卫国,我不跟你过了,咱们离婚!”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 夏卫国低头揉了揉太阳穴。 想要上去哄哄翠芳,可这件事她和丹妮做得确实不对。 如果不哄,翠芳真的会跟他离婚。 老伴老伴,老了才是伴儿。 翠芳要是离开他,他都这把岁数了,谁会愿意陪他安度晚年? 蔡丹妮简直快被老太太蠢哭了。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离家出走呢? 土埋半截的人了,就不能成熟点? 蔡翠芳要是跟夏卫国离婚了,她以后什么势都借不到。 孤零零一个老太太,她也没必要守在她身边了。 “妈,您冷静点。”蔡丹妮赶紧走进房间,“这事儿都是因为我,我不要那间铺子了,您千万别跟爸吵吵!” “闺女,你爸一看就是外面有人了,他压根没把咱们母女当回事。” 蔡翠芳不停地往兜子里塞东西,“通过这件事就能看出来,他的心早都不在咱们这边了,早知道跟他同床异梦这么多年,我.....” “哎呀,妈!”蔡丹妮一脸无语,上前把兜子抢过来,“您这话说得太严重了,我爸就是那个脾气,你俩都冷静冷静,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彼此的感情。” 蔡翠芳听完,摸了摸女儿的脸,“还是丹妮最懂妈了。” 蔡丹妮:“......” 从前她咋没发现这老太婆这么讨人厌呢。 “丹妮,既然你想开服装店,那明天就张罗进货吧,妈给你拿本钱!”蔡翠芳道。 “啊?”蔡丹妮愣住了,“铺子的事情还没落实呢,进服装是不是太早了?” “你直接去梅梅的铺子开店,就说你爸已经答应了,先斩后奏,等梅梅回来后也不能说什么。” 再不济老夏也是梅梅的老公公。 梅梅总不能跟公爹翻脸吧? 还有,丹妮把服装摆在铺子里,梅梅还敢将东西丢出去不成? 蔡丹妮眨眨眼,干笑道:“妈,这、这不太好吧?” 顾春梅的脾气她是见识过的。 万一真把她惹恼了,她都不敢想后果是什么。 上次吃了她家几只大虾,顾春梅就打了她一巴掌。 这个仇她现在还记着呢。 “放心,妈帮你兜着呢,梅梅就算回来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蔡翠芳一脸笃定。 蔡丹妮在心里琢磨片刻,点头应下了,“行,那我明天先去店里看看!” 反正后果有这老太婆承担,她怕什么? 次日一早,柳小川和招娣正在铺子里收拾东西。 店面虽然装修好了,但里面还有很多残留的涂料和砖头。 得从头到尾打扫一遍,还要擦玻璃。 二人正忙活着,忽听隔壁的铺子传来一阵说话时。 “麻烦师傅了,你真专业!” “不客气,以后再开锁,可以找我们。” “谢谢!” 小川跟招娣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小川哥,什么情况?”招娣满头雾水。 隔壁铺子的钥匙只有他们有,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擅自开锁? 柳小川扔了笤帚,“愣着干什么,快点去看看啊!” 招娣‘哦’了一声,跟在小川身后往出跑。 来到隔壁一看,就见一个穿风衣、戴墨镜的女人站在店内。 像这家店老板似的,左瞅瞅、东看看。 “啧啧,这墙面上怎么能刮大白呢,太土了,回头得蹭掉重新刷一遍!” “还有这玻璃,就能换一扇大的,一点都不亮堂!” 柳小川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谁啊,谁让你开门进来的?” 蔡丹妮吓了一跳,回头看过来。 招娣她认识,之前在长海哥家见过一次。 但招娣身边的男孩她没见过。 柳小川也没见过这号人,厉声问道:“这是我家铺子,你未经主人同意就开锁进店,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什么你家铺子,现在是我的了。”蔡丹妮不以为然,笑着摘掉墨镜,“我叫蔡丹妮,你是兴发还是兴国?” “蔡丹妮?”小川皱眉想了想,回过神道:“你就是姥姥的那个养女啊?” 这人可真不要脸。 她刚才说什么,这家铺子以后是她的了? 如果给她,妈还怎么开土特产店? 蔡丹妮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找人开锁的。 开锁匠要确认她的身份,而且要价很高。 无奈下她只好把蔡翠芳的教师证拿出来给开锁匠看。 又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价格,这才顺利进店。 “对,是我!”蔡丹妮莞尔一笑,“我打算在这里开服装店,以后你们想穿漂亮衣服了,可以来找我,我......” “你等等!”柳小川打断她,“这是我妈的铺子,你开哪门子服装店?” “你母亲已经同意把铺子给我了,不然我也不会进来呀。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你们姥姥!”蔡丹妮不慌不忙道。 柳小川越听越迷糊,“不对吧,我妈啥时候答应把铺子给你了,这可能吗?” 人家李万全在村里把山货都收好了。 就等着妈从南方回来挂牌开业呢。 怎么会突然把铺子让给这个不要脸皮的女人? “反正是送给我了,你们姥姥可以作证。”蔡丹妮耸了耸肩。 小川听后,瞪了她一眼,拉着招娣走出来。 “哥,现在怎么办啊,这女人明显是想霸占干妈的铺子,要不咱们报公安吧!”招娣气得不行。 小川心里也窝着一股火,想了想说,“先给姥姥打电话确认一下。” 妈现在在外地,根本联系不上。 爸也出任务去了,三五天都回不来。 招娣‘嗯’了一声,二人跑到电话亭,给姥爷家打了电话过去。 蔡翠芳还在跟夏卫国闹脾气。 早饭都没做,打扮好就准备去上班。 夏卫国肠胃不太好,早饭不吃胃疼,特别烧心,起床后便去早点铺子了。 “叮铃铃!” 蔡翠芳刚打开门,电话铃声响起来。 “是小川啊,想姥姥了没,改天过来姥姥给你做红烧肉吃!” “姥姥,我想问你个事,我妈是把铺子送给你养女了吗?”小川急切知道事情真相。 蔡翠芳面色一僵。 沉默老半天才结结巴巴回道:“这事啊,是......是吧,小川,你别一口一个养女叫着,按辈分算,你得管丹妮叫姨!” “姥姥,我就想知道我妈啥时候把铺子送出去的?”小川追问。 蔡翠芳老脸发红,吭吭哧哧说,“可能......可能是前段时间吧,小川,姥姥上班要迟到了,先挂了哈!” “姥姥,喂!姥姥!”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五花八门的衣服 “这什么人啊,话还没说完就挂了。”小川气得差点把话筒摔了。 一旁的招娣急着问,“哥,姥姥怎么说?” “她模棱两可的也不知道说了啥,明显是在敷衍我呢。” 柳小川皱紧眉头,如果现在能联系到妈就好了。 “哥,那咋办啊,就让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霸占干妈的铺子?”招娣脸都气红了。 小川琢磨片刻,“别急,晚上咱们去姥姥家当面问问,我不信妈会把铺子白送给那个狐狸精,她算是什么东西!” 上次妈还动手打了蔡丹妮,把她们母女俩从家里撵了出去。 招娣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蔡丹妮虽然对铺子的装修不满意,可她急于开店,当天就把服装弄回来了。 蔡翠芳的人脉广,认识几个服装贩子。 倒不用亲自去南方进货,当地就有便宜的货源。 只是服装质量和款式,要比南方的服装差好几个档次。 小川和招娣回来后,蔡丹妮正招呼送货师傅搬东西,“慢点慢点,别把衣服刮破了!” “师傅,这箱东西放最里面,那个衣服架子摆在门口就行。” 范招娣看不下去,走过去道:“喂,姓蔡的,这是你的房子吗,你就往里面搬东西?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我现在就可以把公安找来!” 蔡丹妮看都没看她一眼,“跟你们姥姥确认完了?” “你别转移话题,现在立刻把东西搬走,不许你在这里开店!”招娣警告道。 “啧,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你不过是我姐的干女儿罢了,我们自己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你配吗?”蔡丹妮瞪了她一眼。 小川闻言,上前一步,“干女儿怎么了,你还是蔡翠芳的养女呢,长了一张人脸,却不干人事儿。” “不是,你骂谁呢,骂谁呢?”蔡丹妮俏脸发黑。 这两个孩子咋这么没素质呢? 简直就是奇葩。 小川不怂,挺直胸脯道:“就骂你呢死八婆,光天化日霸占别人家的铺子,你脸皮可真厚啊。不滚蛋也行,等我爸妈回来,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你、你......” “你什么你?找挨骂没够是吧?我可警告你,不许糟蹋房子,要是把屋子弄埋汰了,我妈就把你的脸皮剥下来当抹布!” 蔡丹妮听得头皮一阵发麻。 顾春梅的战斗力她是领教过的,想想都后怕。 但为了把服装店开起来,这些微不足道的恐吓她根本不在意。 出了事有蔡翠芳给她兜底呢。 次日,广城。 顾春梅按照地址来到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在这里找到那个供货商。 整条街都是做服装批发生意的,偶尔也有几家卖土产和农机配件的。 街上挤满了乌泱泱的人,口音来自全国各地。 “同志,我叫顾春梅,是从黑省来的,这是我的介绍信!” 顾春梅走进店铺,把一个信封递给老板。 铺子里全是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老板更是忙得抬不起头,正提笔写着什么,“选货的先排队,你前面还有三十个人等着呢。” “这么多人啊?”关美玲抱着小岁岁,从婆婆身后探出头来,“同志,我们是广城军区介绍来的,你先看看介绍信呗!” 不然排到他们时,估计天都黑了。 老板一听到‘军区’两个字,忙抬起头看向顾春梅,“呀,大妹子,原来是你呀!” 这年头,能手持军区介绍信的人可没有几个。 “你认识我?”顾春梅好奇。 “军区那边都打好招呼了,你是顾春梅同志吧,咱俩是一家子,我也姓顾。” “幸会幸会呀!”顾春梅笑着跟他握握手。 顾老板把店员叫过来,“你在这边招呼一下,我领客人去库房选货!妹子,跟我来吧!” “诶,好!” 顾春梅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跟在顾老板身后穿过铺子,来到后院。 这里盖着一整片平房,都用来当仓库了。 顾老板边走边说,“顾大妹子,你男人叫夏长海吧,当年我们广城闹洪灾,夏长海还来救过灾呢,那会儿他还是副团长,为人很正直。” 柳兴国听后,颇为意外,“你还认识我爸?” “那当然了,你听我口音,我其实也是黑省人,当年下乡跑到广城农村来了,在这边娶了媳妇便没回老家。顾大妹子,你看中什么服装了尽管挑,我肯定给你一个最公道的价格!” 走进仓库,这里面摆着密密麻麻的衣服架子。 上面挂着形形色色衣帽裤子,各式各样的都有,顾春梅都看花眼了。 小岁岁兴奋得挥舞着小手,“哇,好多漂亮衣服呀,婶婶,我喜欢那件小花裙子!” 顾老板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小胖脸,“你是谁家娃娃啊?” 小岁岁不怕生人,伸手抱住顾春梅的大腿,脆生生道:“我是婶婶家的!” “这孩子长得真漂亮,像个小洋娃娃。”顾老板也很喜欢小孩子,当即把那件花裙子拿下来,“小姑娘,裙子送给你了。” 小岁岁两眼放光,“谢谢叔叔,祝叔叔生意兴隆,多多发财!” 顾春梅哪能白要人家的东西,一脸歉意道:“顾老板,等选完货,这裙子的钱我另付给你。” “不用不用,以后再来进货,直接找我就行。服装这东西都是一分钱一分货,我们店是跟服装厂合作的,料子和做工也有保证。” 这行业水深得很,经常有不懂货的人来进服装。 买回去后几乎都砸在手里了。 根本卖不出去。 顾客又不是傻子,料子好坏用手一摸就知道了。 “谢谢顾老板了。”顾春梅笑着道谢。 柳兴国对选服装一窍不通,好在媳妇眼光独到,很识货。 她按照电影明星的穿搭标准,一口气选了上百样服装。 衣帽裤子和鞋子都有。 现在是冬季,她选得大多是棉衣。 “顾老板,这件皮夹克要80件,喇叭筒牛仔裤要100条,立领毛衣要80件......” 顾老板拿着本子都一一记下了。 买东西一时爽,但到了付款结账时,两口子直接傻眼了。 柳兴国捏着账单,结结巴巴道:“这点东西竟然要4万块钱?” 第二百一十七章 没安好心 这简直就是吃钱啊。 顾老板无奈道:“这里很多服装我都是按进货价给你们的,抛去运费和其他成本,我也没什么利润了。这开店做生意,我也不能干赔本买卖是吧!” 柳兴国抿了抿嘴,把妈和媳妇拉出来,“咱们是不是进的货有点多啊?第一次开店,先少进点试试水,如果卖得好咱们再多进货!” 那可是4万块钱,不是4千。 关美玲也有点动摇了。 她选的服装有一部分是参考婆婆的意见。 也不知道运回省城后能不能卖掉。 顾春梅拍拍儿子肩膀,“货都选好了,就趁早付钱吧。” 既来之,则安之。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还怎么做生意? 她好歹重活一世,当然知道什么服装好卖,什么服装不好卖了。 “兴国,听妈的。”关美玲鼓起勇气点点头。 柳兴国心里发慌,腿都哆嗦了。 一次性花出去这么多钱,万一赔了就全完了。 顾春梅却说,“如果好卖,这点衣服恐怕年前就被抢购光了。” “真的假的?”柳兴国大吃一惊。 “不试试咋知道不行?”顾春梅嗔了儿子一眼,牵着小岁岁的手,“进去交钱吧。” 一次性把钱付清后,顾老板联系货车,帮他们把货运到火车站去。 还留下联系电话,下次进货他们可以不用亲自过来。 正事办好后,顾春梅便领着三人来到商场。 好不容易出了趟远门,总得给家里人买点礼物。 “妈,这双皮鞋爸穿了肯定好看。”柳兴国拿起一双皮鞋,看了眼价格,他又赶紧放了回去。 好家伙,一双鞋居然卖200块。 这大城市的物价就很离谱。 顾春梅倒是觉得这个价位不算贵。 她跟店员砍了砍价格,最后150元买下了。 给招娣买了一个紫色的小皮包。 给老大买了一件羊毛衫。 给小川买了一个高档保温壶。 给夏卫国买了台收音机。 家里人几乎都有礼物,唯独蔡翠芳没有。 “妈,车票买好了,明天早上发车。”兴国买好了火车票。 顾春梅‘嗯’了一声,“吃完饭都早点睡,大后天就是元旦了,咱们争取赶在节前到家。” “婶婶,元旦是啥?”小岁岁满脸疑惑。 顾春梅憋不住笑,把奶团子抱起来,“元旦是节日呀,过完元旦就是新的一年了,岁岁也该长一岁了!” “好耶,岁岁想快点长大,然后报答婶婶!”小岁岁搂住顾春梅的脖子,小嘴甜得像吃了蜜。 关美玲逗她,“岁岁,万一哪天你父母找来了,想接你回家怎么办?” “我哪都不去,我要一辈子跟婶婶在一起。”小岁岁很认真地说。 关美玲‘噗嗤’一笑,“那可由不得你咯。” 又在旅馆住了一宿,次日天刚蒙蒙亮,一行人便坐上开往省城的火车。 家里这边。 “大哥也真是的,自从跟那个艾菲处了对象,连家都不回了。” 柳小川一大早就开始絮叨,“咱妈的铺子都让那狐狸精霸占了,大哥管都不管,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哼!” “哎呀,哥,你就别磨叨了,大哥又不知道这件事。”招娣白了他一眼。 昨晚她跟小川哥去姥爷家,想当面确认这件事。 哪知他们连门都没进去。 一问才知道姥爷和姥姥吵架了。 姥姥不给姥爷开门,姥爷一气之下跑到军区去住了。 “哥,你说这蔡翠芳也真有意思,她有什么资格把姥爷轰出去啊,那小洋楼又不是她的。” 招娣抱着胳膊,气鼓鼓道:“现在蔡翠芳领着她那养女住在小洋楼里,住得理所当然,真把自己当成主人了,咱们两个小辈去找她,好嘛,连门都不给开!” “这事儿怪我了,咱俩都多余去!”柳小川咬着牙道。 抬头看看时间,小川拿起兜子,“招娣,哥上班去了,你在家老实待着,别乱跑!” “嗯嗯!” 骑上摩托车,刚拐过胡同口,迎面忽然走来一个人,挡在摩托车前。 小川吓了一跳,赶紧刹车,“不想活了,撞到你咋办?” “小川,是我呀,不认识啦?”来者把脸上的头巾摘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只是这张脸上有不少红疹子,密密麻麻的。 小川微微一愣,怔了半天才认出她,“你是......柳兴艳?” 之前彩霞妈还没跟柳一鸣分开时,他在医院见过柳兴艳。 “不是我还是谁。”柳兴艳媚然一笑,大大方方地走到小川身旁,“你去上班吗?” “对啊,有事?”小川斜睨着她,一脸警惕。 兴艳撇撇嘴,“没事就不能看你了?咱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好歹也算是熟人了,我刚来省城,身边没什么朋友,以后还麻烦你多多关照呐!” “别!”小川表情很嫌弃,“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咱俩非亲非故的,你最好离我远点,我可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听招娣说,上次在医院时兴艳跟妈吵了一架。 这丫头得了淋病,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 柳兴艳莞尔一笑,去拉小川的手,“话别说得这么硬嘛,郭彩霞是我亲妈,她却把你当亲儿子养大成人,对我这个亲女儿却不闻不问,我说什么了吗?瞧你刚才这话说的,搞得好像我是罪人似的。” “你害死了你男人,柳家二老也是你害死的,难道你不是罪人?”小川眯着眸子反问。 柳兴艳面色一沉,表情很不自然,“这年头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你说我杀人了,你有什么真凭实据?”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人在做,天在看,你早晚会遭报应的。我还有事,你自便吧!” 说完,小川拧了拧油门,直接冲了出去。 望着柳小川远去的背影,柳兴艳气得直跺脚,“这个狗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给你脸了!” 她故意接近小川就是为了报复顾春梅。 自己有淋病,小川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接触久了难免把持不住。 到时候擦枪走火、发生了关系,这病就传染给小川了。 谁知这榆木疙瘩根本不上钩,真是气死她了。 “你一个人在这骂天骂地有什么用?是在恶心自己吗?”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起跨年 柳兴艳吓了一跳,忙转过头去。 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自己身后。 脸上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便问,“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女人双手插兜,往前走了两步,“老话讲,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跟顾春梅有仇,碰巧我也有。你如果信得过我,咱们可以合作,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柳兴艳听完,心里很警惕这个女人。 自己毕竟读过书,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我凭什么相信你?”柳兴艳盯着她问。 女人笑了笑,“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一定想看到顾春梅吃瘪,眼下我就有一个法子,你想不想听?” “你连脸都不敢露出来,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柳兴艳想看看她的脸。 女人闻言,左右瞅瞅。 然后把柳兴艳拉到角落里,慢慢解开脸上的头巾。 柳兴艳没见过这张脸,心里更好奇了,“顾春梅怎么得罪你了?” “这你别管,直接回答我想不想合作?”女人问她。 兴艳琢磨片刻,轻轻点头,“你有什么办法?” “过来!”女人勾了勾手指。 待兴艳凑过来,在她耳边轻语几句。 “啊?这......这是犯法的啊,你为什么不去?”兴艳瞪大眸子。 “废话,你是土生土长的鲶鱼沟人,对那里肯定比我熟悉,这件事让你去办再合适不过了。” “况且你唆使你男人放火烧死柳家二老,这同样是犯法的!” “别以为你读了几天书就觉得自己懂法了,我是留洋回来的,读的书比你多。” 话末,女人眯起眸子,“去不去给个痛快话,不去也行,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柳兴艳听完,如临大敌,脸上挂满了恐慌,“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没撺掇我丈夫去杀人。”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怎么连这样隐秘的事情都知道? 女人轻笑,“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兴艳越听越怕,万一这女人去公安局告她,她分分钟就得进去。 “我去!”兴艳点头答应了。 “好,需要的东西我会给你备好,今晚来这个地方拿!”女人塞给她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地址。 这次返城柳兴国没买到卧铺票,是三张硬座。 而且车厢里挤满了人。 每次上卫生间都跟渡劫一样。 稍不注意自己的座位就被人占了。 好在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三个大学生,素质很高,还很健谈。 “阿姨,现在政策放宽了,谁都能考大学,您也可以试试。”男孩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长得斯斯文文。 还把买来的面包分给小岁岁吃。 顾春梅哭笑不得,“我都多大岁数了,还考什么大学啊。” 年轻时候她确实有那个想法。 奈何自己要照顾两个老不死的,还要拉扯三个孩子,根本没精力读书。 再者说,她的文化水平太低。 能写会算还多亏了老刘叔。 男孩微微一笑,“阿姨,我妈的岁数跟您差不多,她也是靠自学考上大专的,再过两年就毕业了。” 顾春梅无奈地摇摇头,“你母亲底子好,就算自学也不费力,我就甭想了。” “那您可以让自己的子女去考大学啊,趁着年轻拿个文凭,这可是找工作的敲门砖呀!”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顾春梅。 她看了眼兴国,又瞟了眼美玲。 这两口子一旦把生意做大,是没时间读书考大学的。 再想想家里面,小川和招娣过完年才19岁。 如果让他们去试试,没准还有希望。 “妈,你看我干啥,我一读书脑袋就疼,你可别指望我去考大学。”柳兴国直接拒绝。 关美玲拍了拍怀里的小岁岁,抿嘴笑笑,“妈,我从技校毕业后,就没打算继续读书,您还是把这机会让给别人吧!” 顾春梅嗔了小两口一眼,“我压根也没指望你俩。” “阿姨,这是您的孩子吧,她长得真可爱。”男孩揉了揉小岁岁的头。 小岁岁睡得迷迷糊糊的。 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去够顾春梅,嘴里含糊不清地喊,“妈妈,妈妈......” 柳兴国‘噗嗤’一笑,看向老妈,“妈,她不叫你婶婶了。” “阿姨真是好福气啊,居然生了个洋娃娃。”男孩继续夸道。 顾春梅额角淌下一滴冷汗,开口解释,“她不是我女儿,她......” “妈妈,呜呜呜......”小岁岁不知梦到什么了,在关美玲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小手一直往顾春梅那边够。 “哎哟,乖宝怎么哭了!”顾春梅心疼得不得了,赶紧把小奶团抱过来,轻轻悠了悠。 小岁岁乖顺得很,睁眼见到顾春梅后,瞬间不哭了。 咧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妈妈,妈妈!” 顾春梅一脸无奈。 长海要是见到这丫头,会喜欢她吗? 回家的列车好像比来时的快。 赶在元旦这天晚上,一行人总算到达省城,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车站。 “嘶!好家伙!”兴国看着白茫茫的雪城,赶紧系上大衣扣子,“真冷啊!” “人家南方四季如春,树叶儿还是绿的,一回到家就跟掉进冰窖里似的。”关美玲也吐槽道。 顾春梅牵着岁岁的手,“人家孩子都没嚷嚷冷,你们两个大人在这叫唤什么?” 以前在鲶鱼沟时,到了冬天简直遭老罪了。 大队发的秸秆很有限,烧没了就得挨冻。 顾春梅便带上镰刀去山上砍榛柴回来烧。 手脚上经常带着冻疮。 一回想起从前艰苦的生活,顾春梅心里就想打翻了调料盒。 五味杂陈。 “妈,你把岁岁都包得像小肉粽子似的,她当然不冷了。”柳兴国笑着道。 顾春梅低头看去,就见小家伙被裹得圆溜溜的,走路都快迈不开腿了。 “行了行了,老二你去叫个车,咱赶紧回家。” “好!” 小川和招娣准备了一桌子饭菜。 大哥单位有事,回不来。 爸白天打电话过来,说晚上能到家。 妈那边就不清楚了。 今天好歹是元旦,不管家里人齐不齐,总不能冷锅冷灶没饭吃。 小川炸了一盆大果子出来。 分出一盆递给妹妹,“去给隔壁沈大爷送去。” 白天沈大全送来一只活鸡和两把粉条。 小川不能白拿。 “哥,妈和二哥二嫂今天回来吗?”招娣噘着嘴问。 今天要跨年,她想跟干妈一起。 “谁知道呢,对了,这两瓶酒也给沈大爷送去!” 小川又从柜子里翻出两瓶酒。 招娣‘哦’了一声。 拎着东西刚走出院子,就见几道人影踩着积雪慢慢走过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 招娣揉揉眼睛,仔细看去,惊叫一声,“干妈,二哥二嫂,你们回来啦!” 太好了,终于能跟干妈一起跨年了。 顾春梅快步上前,“回来了,都谁在家呢?” “就我跟小川哥,大哥厂子要加班,回不来,爸说今晚到家。” 招娣一边说一边观察小岁岁,好奇道:“妈,这是谁家孩子啊?” 关美玲笑着道:“我说是妈在火车上捡的,你信不信?” “不信!”招娣摇摇头,“这么漂亮的奶娃娃,谁舍得送人?” “是真的。”柳兴国插了一句,“她叫万岁岁,是妈领养来的孩子。” 关美玲一脸懵圈,“啊?你们出趟门居然领回来一个孩子,不是去进服装了吗?” 不过这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倒是很可爱。 顾春梅抿嘴笑笑,“外面冷,进屋说吧!” “哦,我先去给沈大爷送东西,马上回来!” 小川见妈回来了,赶紧把凉掉的菜端进厨房热一热。 正想跟妈说说蔡丹妮霸占铺子的事情,夏长海忽然从门外走进来。 他两只手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都快拎不动了。 一进来就招呼小川,“老二,把大鹅化化冻,鱼已经开好膛了,炖上就能吃,你妈他们回来没?” “回来了回来了,爸,菜都弄好了,你快去洗洗手吃饭吧。”小川赶紧上前把东西接过来。 夏长海也出了趟远门。 他每次执行任务都要签保密协议,不能跟家里人说。 顾春梅也不多问,帮他把大衣挂在架子上,“我们也刚进屋。” “南方好不好?”夏长海一看到媳妇,眼里溢满了柔情,“是不是比咱们北方暖和?” “那肯定的,棉衣棉裤在南方根本穿不住,太热了。”顾春梅笑着道。 夏长海搓搓手,拉过椅子刚坐下,就见炕上坐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奶娃。 “春梅,这孩子是?” “爸,我正要跟你说呢。”关美玲凑过来,把在火车上的经过讲了一遍。 夏长海听后,微微挑眉,“那没办法联系到她爸妈吗?” 做为军人,他经常要协助公安同志打击人贩子。 知道现在拐卖孩童的事情有多严重。 顾春梅道:“孩子都丢了,还怎么联系她父母啊,公安说了,让我暂时照看着她,等有线索了会联系咱们的。” 小岁岁以为他们要把自己送走。 强憋着眼泪,慢慢从炕上下来,走到夏长海面前,“岁岁会听话的,岁岁这就帮哥哥嫂嫂们干活!” 说完,她拿起比自己还高的笤帚,有模有样地扫起地来。 夏长海哭笑不得,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没想撵你走,既然来到我们家了,就开开心心的生活,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对,跟他说,他可是大军长,厉害着呢。”柳兴国笑着打趣。 岁岁一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哇,军长爸爸好厉害啊,你真帅气!” “你叫我什么?”夏长海怔了怔神,扭头去看媳妇。 顾春梅也很无奈,“岁岁叫我妈妈,可不就得管你叫爸吗,你如果不喜欢,我让她改口就是了。” “不用!”夏长海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让她叫,随便叫!” 小岁岁喜笑颜开,心情都变好了。 从夏长海怀里滑下来,跑到厨房给小川哥哥唱歌听。 这小东西简直就是个气氛组,有她在,家里人时刻能听到歌声。 男女老少脸上也总挂着笑容。 饭菜热好后,夏长海端起酒杯致辞,“说实话,我已经很多年没过元旦了,今年我收获满满,不仅娶了一位爱我疼我的女人,还多了你们几个懂事的子女,我夏长海何其有幸能拥有这种福气啊。这杯酒,我祝你们前程似锦,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谢谢爸!”家人们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小岁岁也双手捧着大碗,喝了口汽水。 “怎么样,进货还顺利吧?”夏长海拉起媳妇的手问。 “嗯!”顾春梅点点头,“后天去车站取货就行了。” “也别光顾着服装店这头,你那土特产店也该开张了。”夏长海提醒道。 一提起这事,小川终于忍不住了,“爸,妈,那个蔡丹妮把咱家铺子给霸占了,她开了一家服装店,这几天来买衣服的人可多了!” “什么?”顾春梅猛地站起身,拧紧眉头。 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啊。 这蔡丹妮好了伤疤忘了疼,挨打没够,连她的店铺都敢霸占了。 小川接着说:“我问她了,她说是姥姥应允的,我跟妹妹去找姥姥,她们连门都不让我进,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那没去找你姥爷问问吗?”夏长海冷着脸问。 招娣耸耸肩,“姥爷跟姥姥吵架了,一气之下跑到军区战友家去住了,我们找不到他。妈,蔡丹妮说,是你亲口答应把那间铺子送给她的,有这回事吗?” 顾春梅直接气笑了。 她就算喝十斤假酒也不可能把店铺送给蔡丹妮。 哪怕烧了,拆了,送给乞丐,也不会白给她。 “没有,这应该是蔡翠芳擅作主张,怕我不同意,干脆先斩后奏让蔡丹妮把店开起来,以为这样我就拿她们没办法了。”真是幼稚。 柳兴国坐不住了,拍了下桌子,“那个蔡丹妮算是什么东西,她哪来的脸用咱家铺子开店?妈,我现在就去找她们,帮你把铺子要回来!” 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以前他对姥姥印象还挺好。 可自从蔡丹妮回国后,姥姥的一系列做法实在让人恶心。 放着亲闺女不疼,反而把一个养女当成宝贝疙瘩宠着。 活了一把岁数,还是大学老师,老了老了好赖人分不清了。 顾春梅看了兴国一眼,“坐下,这么晚了你去哪?有啥事明天再说!” “明天再说!”小岁岁挥舞着拳头,脆生生喊道。 夏长海给自己倒杯酒,闷头喝下去。 他真为夏卫国不值。 怎么就娶了蔡翠芳这么个搅家精呢? 那小洋楼是军区给爸盖的,蔡翠芳和她养女居然胆大到把爸撵出去,娘俩心安理得地住下。 也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如果爸能硬气点,干脆跟蔡翠芳离婚,看她还怎么作妖。 “明天我跟你一块去。”夏长海沉声说道。 第二百二十章 倒反天罡了 夏卫国这几天过得很不顺心。 他的战友早年死了老婆,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虽然家里什么都有,但每顿饭都凑合着吃。 夏卫国还有胃病,吃不了太硬的食物。 这晚胃疼得实在受不了,他只好回家拿药。 “你回来干什么?”蔡翠芳冷着脸站在门前,不让夏卫国进去,“真是能耐了,都敢跑到外面去住了,怎么,是想跟我分居吗?” 夏卫国捂着胃,一脸无语,“是你把我撵出来的,我啥时候要跟你分居了?翠芳,咱别闹了好吗,我胃滋滋的疼,赶紧让开,我要进去吃药!” 这些胃药都是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 吃上立竿见影。 在国内根本买不到。 蔡翠芳伸手挡住他,“不许进去,要死就死远点,别跑到这儿来恶心我!” 夏卫国表情一怔,指着蔡翠芳,“翠芳,你要搞清楚,这里是我家,你有什么权利赶我走?” 真是老虎不发威,拿他当病猫呢。 “咱俩是夫妻,就算闹到离婚那步,财产也该分给我一半!”蔡翠芳正色道。 夏卫国胃疼得厉害,皱紧眉头,“蔡翠芳,我这些年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别忘了,当年可是你主动来接近我的。” 从前她怎么没发现翠芳这么势力呢? 自打丹妮回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老了老了,一点人味儿都没有了。 蔡翠芳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你不也看我有学问、气质好,才愿意娶我的吗,现在说后悔,晚了!” 说完,她招呼蔡丹妮,“闺女,把你爸的胃药拿过来,再给他找几件换洗衣服,这段时间就让他在外面住吧!” 片刻后,蔡丹妮拎着一个兜子走过来,假惺惺地劝道:“妈,你们老夫老妻的,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这事儿你别管,把东西给他!”蔡翠芳铁了心不让夏卫国进门。 蔡丹妮偷偷瞪了老太太一眼。 这人莫不是脑袋进水了。 如果真把夏卫国得罪了,人家分分钟就能把她们撵出去。 蔡翠芳不过是个教书匠,没有夏家庇护她,她连街边的一条狗都不如。 “爸,我妈说话有点重了,您别往心里去哈。”蔡丹妮上前,拉起夏卫国的手,“外面冷,快进来吧,等会儿泡个热水澡松快松快!” “丹妮,松手!”蔡翠芳竖起眉头,疾言厉色,“妈的话你都不听了?” 这个死丫头,这种时候还给她添乱,一点眼色都没有。 蔡丹妮面色一滞,慢慢松开夏卫国的手,把兜子塞给他,“爸,胃药和换洗衣服都在里面了,您拿好!” 夏卫国气得直突突,额头上青筋暴跳,“好啊,你们娘来在这跟我演双簧呢是吧?蔡翠芳,你扪心自问,我这些年对你咋样?你还不知足吗?” “呯!”蔡翠芳听都没听,随手关上房门。 把夏卫国一个人晾在外面。 “真是反天了,这是我家,你们娘俩还要不要脸了?”夏卫国暴跳如雷。 骂了半个多小时,房门也没打开。 夜空飘起了雪花,气温骤降。 夏卫国嗓子都喊哑了。 他痛骂自己当年瞎了眼,居然娶了蔡翠芳这个刁妇。 回到老战友家,夏卫国越想越气,直接叫辆车奔春梅家去了。 这边家人们还在开开心心地过元旦。 饭吃完了,小川找来扑克牌,一家人围在桌子前消遣时间。 关美玲炸了一盘子虾片端过来,充当小零食。 兴国也把家里的糖块花生倒进盘子里,让爸妈边玩边吃。 “妈,咱家鱼塘又要收网了吧?”兴国随口问了句。 距离上次收鱼,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前段时间吴爷爷还打电话过来,说这次养出来的鱼又大又肥,随时都能收网呢。 顾春梅点点头,“算算日子也该收网了,忙完这几天我回村子一趟,再联系徐师傅让他来拉鱼!” “不用那么麻烦。”夏长海打出一张牌,笑了笑说,“我跟省外军区的人已经联系好了,他们自带货车上门收鱼,不用来回折腾。” 小川听了,乐得合不拢嘴,“还是爸厉害,一句话就解决了大问题。” 之前卖鱼,都是妈自己出去联系客户。 因为数量多,价钱贵,连国营饭店这种体量的单位都消化不完。 “行,那就麻烦你了。”顾春梅抿嘴笑笑。 夏长海看了媳妇一眼,“一家人客气什么?” 顾春梅笑弯了眼睛,忽然想起上大学的事情,“对了,老三,招娣,你们两个想不想去考大学?” “哈?”柳小川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去不去,我压根不是念书的材料。” 招娣也有点抗拒。 她因为成绩差,考过一次大学没考上,便彻底放弃了。 顾春梅吁了口气,劝他们,“你们两个还小,就算读完大学回来,也才二十三四岁,干啥都来得及。尤其是招娣,你也不想现在就嫁人吧?成家后每天面对柴米油盐,还要照顾孩子和公婆,一眼看到老,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妈,您这话说得太绝对了。”关美玲笑着插了句,“招娣家里条件好,就算不读书,她将来也能嫁个好男人,何必去寒窗苦读、考什么大学呢?” 夏长海不赞成这话,反驳道:“老话讲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招娣毕竟是个丫头,结婚后她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娘家条件再好她也借不上什么力。” “但如果有大学文凭,招娣谁都不用依靠,自己就能养活自己,更不用看婆家的脸色。锦上添花,有什么不好?” 招娣听完,慢慢低下头去。 爸妈之前也劝她复习复习,再考一次。 奈何她懒,放下书本后就不想捡起来了。 “还有老三。”夏长海又看向小川,“爸是过来人,至少不会害你。难道你想搬一辈子道岔子吗?” “爸,我......我文化底子太差了,高中念完都不错了,如果想考大学,我还得从头再复习一遍,我怕我考不上啊!”柳小川唉声叹气道。 他自己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 要是大学那么好考,那遍地都是大学生了。 顾春梅戳戳儿子的脑门,“你得感谢柳一鸣和郭彩霞,能把你供到高中毕业。如果你是小学文凭,那就真的没戏了。” “可是、可是......” “咚咚咚!” 小川还想说什么,院门忽然被敲响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分主次 “我去开门我去开门!” 小岁岁很积极,迈着小短腿就跑了出去。 美玲想给她穿件衣服都来不及。 打开院门一看,就见一位陌生老爷爷站在外面。 夏卫国也愣了愣神,蹲下身问,“小家伙,你是谁呀?” 小岁岁不认识他,以为是大坏蛋,扭头就跑回屋里去了。 夏卫国憋不住笑,拎着两瓶酒走进去。 “爸,您来了。”一看到公公走进来,顾春梅赶紧起身,招呼小川去泡茶,“爸,您吃饭了没?” “没呢,胃疼!”夏卫国放下酒,脱掉大衣坐在凳子上,“这小娃娃是谁家的?” 顾春梅笑着解释一番。 夏卫国听后,把奶团子拉过来,“那你们还挺有缘分的,瞧这丫头的长相,她好像不是咱们国家的人。” “爷爷好......”小岁岁怯生生地打了声招呼。 “你管春梅叫妈,管长海叫爸,应该管我叫姥爷!”夏卫国很稀罕这小东西。 岁岁眨了眨大眼睛,连忙改口,“姥爷好,祝姥爷长命百岁,越活越年轻!” “哎哟,你听听,这小家伙真会说话,让姥爷亲一口好不好?” 一见到奶团子,他心里的那点不痛快也烟消云散了。 “好!”岁岁伸出小手环住夏卫国的脖子,把小胖脸凑过去。 夏长海轻咳一声,试探着问,“爸,听说你跟蔡翠芳吵架了,她把你赶出来了?” “快别提了。”一说起这茬,夏长海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又顾忌春梅的面子,他没把话说得那么重,“自从丹妮回国后,翠芳就越发不可理喻了,我忍着她、让着她,可她偏偏得寸进尺,现在连家都不让我回了!” 话落,他问顾春梅,“蔡丹妮是不是用你的铺子开店了?春梅,这事儿跟爸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她们母女自作主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起了服装店。” “爸,您消消气儿,这事我会处理的。” 顾春梅拍拍公公的肩膀,吩咐儿媳妇,“玲玲,你姥爷还没吃饭,你去把饭菜热一下。” “妈,我重新炒几个菜吧,不费事儿!”小川撸起袖子就冲进厨房。 招娣闲不住,过去给三哥打下手。 夏长海眯起星眸,“这两个人真是主次不分了,尤其是蔡丹妮,这些年要不是爸赞助她,她在国外连大学都读不起,毕业后还三番五次管家里要钱。” “按理说爸跟她非亲非故的,又没有血缘关系,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蔡翠芳却不念爸的好,以为爸这么做是天经地义的。” “背恩忘义,过河拆桥,如今连爸的房产都霸占了,她们怎么敢的?” 说到这里,夏长海抬头看向媳妇,“春梅,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妈当年能抛下你不管,就足以看出她人品如何了?” “寻常小事我可不管,但她们母女蹬鼻子上脸,猖狂到敢把我爸扫地出门,这事我必须要问个明白!” 顾春梅‘嗯’了一声,“我都明白,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她们。” 夏卫国这几天遭了不少罪。 吃饱喝足后便睡过去了。 家里房间不够用,天色又晚了,顾春梅和夏长海只好去隔壁新房睡。 兴国两口子在厨房洗碗,小川和招娣收拾客厅。 “招娣,爸妈说让咱俩去考大学,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挺靠谱的。”小川一边扫地一边嘟囔。 招娣白了他一眼,“你哪来的自信啊,如果去考大学,你还上不上班了?” “两不耽误啊,我可以边挣钱边读书,要是真考上了,我也不至于搬一辈子道岔子了。” “我爸说了,你现在是暂时搬道岔,再干两年,他就把你调到机关去,你两年时间都等不了了?” “那能一样吗?”小川放下笤帚,“文凭是伴随终身的,就算范叔不提拔我,我拿着文凭去别的单位,也能找个好工作。” 范招娣听完,陷入纠结之中。 家里人都在进步,就她一个人不思进取,每天过得浑浑噩噩。 小川哥那么聪明,如果收收心,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那他一定能考上。 到时小川哥跟她站在一起,就是两个层面的人了。 “既然你要考,那我也考!”招娣正色道。 “真的?”小川面色一喜,“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咱俩可以考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招娣点点头,“好!” 次日一早,顾春梅两口子连早饭都没吃,就骑着自行车奔店铺去了。 赶巧今天蔡翠芳休息,正忙着帮丹妮盘货。 服装店开业有几天了,生意好的不得了。 因为整条街就这一家服装店,甭管衣服质量好坏,胜在款式新颖,价钱便宜。 所以男女老少都来光顾。 “妈,您看!”蔡丹妮把账簿递过去,“就开业几天,抛去进货成本和其他费用,我已经赚了一千多块钱了。” 蔡翠芳扫了眼账簿,满面惊喜,“居然挣了这么多钱,妈就知道你适合做生意,早知道开服装店这么暴利,你就该早点回国。” “主要是这家店地理位置好,市中心人流量大,而且对面就是百货大楼。咱们卖的衣服比百货大楼的便宜,各式各样的都有,顾客们当然选择咱们了。”蔡丹妮美滋滋道。 蔡翠芳脸上挂满了笑容。 正要说什么时,店外忽然走进来两个人。 扭头一看,就见夏长海牵着顾春梅的手,冷冷地步入店来。 蔡丹妮扯了扯嘴角,干笑一声,“长海哥,姐姐,你们......你们来啦。咋没提前通知我一声,我给你们接风洗尘呀!” 蔡翠芳见梅梅板着脸,一副要吞了她们的架势,心里有些发虚。 顾春梅扫了眼铺子,墙面上钉满了钉子,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 门脸也改了,之前的小窗换成了一面大落地窗。 这家铺子本来是开土特产店的,如今被蔡丹妮糟蹋成这个样子。 回头她还要重新收拾一遍。 “蔡丹妮。”顾春梅收回目光,紧紧盯着蔡丹妮,“谁让你在这里开服装店的?” “哎呀,姐,我开店这事儿妈是答应了的。” 蔡丹妮笑意盈盈地凑过来,去拉顾春梅的手,“我开服装店,肯定比你开土特产店赚钱。再说了,咱们是亲姐俩,何必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呢,对吧?” 一旁的蔡翠芳也跟着说道:“梅梅,妈这些年没求过你什么,今天妈拉下这张老脸求你一次,把这间铺子让给你妹妹吧。等会儿去你把房本拿来,领着丹妮过下户,听妈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好说好商量不行 蔡翠芳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这间铺子本来就是蔡丹妮的。 顾春梅冷笑道:“蔡翠芳,我凭什么把自己的铺子过户给你养女?” “梅梅,你别让妈为难。”蔡翠芳抽抽着老脸,把手里的账簿递给顾春梅,“你先看看这个。” 顾春梅接过来扫了一眼。 嗬,没少挣啊。 几天时间居然赚了1000多块钱。 “瞧见没,丹妮天生就适合做生意,把这铺子给她肯定能赚大钱。而且丹妮也说了,等攒够了房费,就一次性给你付清,有妈给你担保,你还信不过她吗?”蔡翠芳语重心长道。 蔡丹妮转了转眼珠子,也赶紧附和,“是啊姐姐,你如果不放心,咱们可以签一个协议,我保证在五年之内把房钱还给你!” 顾春梅合上账簿,嗤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以为我这人很好说话啊,没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开锁、闯进别人家店铺,这是违法的懂吗?” “蔡翠芳,你是大学老师,懂得比我多,蔡丹妮也留过洋,任谁都想不到你们两个高学历的人,竟然能干出这种卑劣无耻、鸡飞狗盗的事情。” 她本以为上次打了蔡丹妮一巴掌,这娘俩能有所收敛。 没想到她们却蹬鼻子上脸,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梅梅,我是你妈,妈用一下你的铺子也犯法吗?” 蔡翠芳听不下去了,板着脸质问道:“你是不是还在为当年的事情生气?这都过去多久了,妈都放下了,你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揪着不放呢?难道你想让妈跪下来给你磕头,你才肯罢休吗?” “用不着!”顾春梅摆摆手,“你把我扔在乡下几十年,你说放下就放下了?你凭什么这么霸道?” “那你想怎么样?你说啊!说啊!”蔡翠芳咆哮起来。 蔡丹妮眼见形势要失控,忙拽了她一下,“妈,您冷静点,姐姐也在气头上,要不咱们打烊吧,明天再营业!” “你营哪门子的业?”顾春梅猛地看向蔡丹妮,“这话我只说一遍,现在立刻收拾东西滚出去,不然我就把公安叫来,告你们私闯商铺、霸占他人的财物!” “姐姐......”蔡丹妮一脸为难,“你也看见了,这里堆了这么多服装,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搬啊?这样吧,我出钱租你这个铺子,你说个价怎么样?” 蔡翠芳也插了句,“梅梅,丹妮都舍下脸这么求你了,你别不识好歹。” 顾春梅一听,扬起手对准蔡翠芳那张抽抽巴巴的老脸就扇了一耳光。 “啪!” 一声脆响,蔡翠芳被打得偏过头去。 绾好的发髻散乱下来,头绳吊在发梢上,晃晃悠悠。 “蔡翠芳!”顾春梅眯起眸子,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好欺负啊?你来恶心我也就算了,还带个养女组团来恶心我。跟你们好说好商量不行,非要把事情闹大是吧?行,我成全你们!” 话落,她看向长海,“长海,去报公安,把这两个贼都给我拘起来。只要盗窃罪名成立,蔡翠芳,你那大学老师也甭干了,你这把岁数,去饭店给人刷盘子都不配,干脆回农村养猪去吧!” 蔡翠芳捂着通红的老脸,瞪着眼睛尖叫起来,“梅梅,你竟敢动手打自己的母亲?你......你这个逆女,孽障,我真后悔生下你!” “你是谁母亲?”顾春梅勾起嘴角,“我自始至终也没认你这个妈,要不是看在爸的面子上,你都不配进我家门。如果有得选,哪个孩子愿意有你这样的妈?” 蔡翠芳听完,整个人都被怒火包围。 她不顾蔡丹妮的阻拦,朝顾春梅就冲了过来,“你个不孝的死丫头,我掐死你算了!” “住手!”夏长海一把攥住蔡翠芳的胳膊,稍一用力,便把掀翻在地上。 “扑腾!” “哎哟!” 蔡翠芳摔了个狗吃屎。 门牙在地板砖上撞了一下,瞬间松动了。 “妈!”蔡丹妮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把老太太搀扶起来,“妈,您没事吧?长海哥,你怎么能跟妈动手啊,她都多大岁数了,万一......啊啊!” 不等她把话说完,顾春梅直接薅住她的头发,‘啪啪’两个大耳光招呼上去。 “姐......姐姐,住、住手啊,别打了别打了!” “骚狐狸,谁是你姐?” “啪啪!” 死绿茶,上次没打疼她,这次必须让她长点记性。 顾春梅个子高,力气大,把蔡丹妮压在身下左右开弓。 大巴掌都打出残影来了。 蔡翠芳见自己宝贝闺女挨欺负了,呜呜嗷嗷地撞上来,“死丫头,松手,不准打你妹妹!” 梅梅这些年在乡下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一言不合就打人,活像一个农村泼妇。 夏长海见蔡翠芳要偷袭媳妇,像拎小鸡似的,伸手就把她提溜起来。 警告道:“敢动春梅一根手指头,我让你下大狱!” “干什么?你干什么?”蔡翠芳不可思议,“夏长海,我可是你岳母,你连丈母娘都敢打?” 夏长海轻笑一声,“春梅都不认你这个母亲,那你也不配当我的岳母。” “说什么混账话,你、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找老夏说道说道!”蔡翠芳双手乱抓,好似一个大王八。 堂堂大学老师,竟被人这样羞辱。 蔡翠芳只感觉颜面尽失,自尊心受到了重创。 要想找回面子,还得让老夏出马。 好好收拾收拾这两口子。 顾春梅打累了,站起身看着蔡翠芳,“你还有脸提我爸?那小楼本来就是我爸的房子,你和蔡丹妮可倒好,直接占为己有了,把房主人赶出去露宿街头,越给你脸,你就越不要脸,看来这事儿不报公安不行了!” “长海,我看着她们,铺子对面就有电话亭,你去打电话!” “好!” 夏长海应了一声,随手把蔡翠芳丢在地上,整理一下军装走了出去。 蔡丹妮被打得头破血流,一张娇俏的脸肿得像猪头似的。 她抽抽噎噎地爬起来,“我都说了,五年内会还清你房钱的,姐姐怎么就听不懂?” 这顿打挨得太冤了。 顾春梅瞥了她一眼,“废话,你知道这铺子五年后是什么价格吗?想都不想张嘴就来,留洋把脑子留傻了吧?” “那、那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动手打人就不对,蔡丹妮抽出帕子擦鼻血。 顾春梅哂笑,“我对待畜生一向如此。” 说完,她大开店门。 将各色服装一股脑地往出丢。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公事公办 这次蔡丹妮进了很多货,顾春梅一件件往出扔,得扔半个点才能扔完。 “姐姐,你别扔了别扔了,那都是我花钱买来的,你快住手啊!” 蔡丹妮哭成了泪人,赶紧上前去拦着顾春梅。 当初之所以看中这间铺子,无非就是地理位置好,客流量大。 从别地儿租铺子也可以。 但整条街上的店铺都饱和了,有钱也租不到。 顾春梅一把甩开她,“蔡丹妮,你这几天不是赚了不少钱吗,都给我交出来,不然我把你这些服装一把火烧掉!” “梅梅,你这是抢劫啊。”蔡翠芳拍拍大腿,“丹妮辛辛苦苦挣的钱,凭什么给你?” 顾春梅正色道:“她摆地摊能挣这么多钱吗?不还是占了我铺子的光?就问你一遍,给还是不给?” “姐,我、我......”蔡丹妮紧紧咬着嘴唇,手摸向衣兜。 蔡翠芳见状,大喊一声,“丹妮,不准给她,我就不信她真敢点火!” 顾春梅勾唇冷笑。 也不跟她们废话,直接去后院找了个大铁桶摆在铺子门前。 又到隔壁拎了半桶汽油来。 之前刷涂料需要往里面掺少量汽油。 装修过后还剩了半桶。 将一样样服装丢进铁桶里,洒上汽油,顾春梅划燃一根火柴就扔了进去。 只听‘轰’地一声。 衣服瞬间被点燃了,爆出一团火光。 “哎呀,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妈,您快劝劝她啊!”蔡丹妮急得直跺脚。 姐姐怎么可以这样啊。 这些服装花了她不少本钱呢。 蔡翠芳也傻眼了,哆嗦着嘴唇,“梅......梅梅,你还真烧啊?” 这臭脾气到底随谁了呢。 当年老顾活着的时候,性格很好,不骄不躁的。 “再问你们一遍,给不给钱?”顾春梅冷声问道。 “给给给,都给你!”蔡丹妮彻底服了,掏出零零碎碎的钱递过去,“总共就这些!” 不给钱,这疯子敢把她所以服装都烧掉。 到时候损失得更多。 顾春梅也没数,把钱塞进衣兜里。 旋即回屋打了盆水将火浇灭了。 刚做完这些,夏长海便领着两名公安回来了。 “夏首长,您放心,我们今天必须给您讨个说法。” 这两名公安曾经是夏长海的兵。 转业后又读了警校,毕业进入公安局工作。 夏长海道:“公事公办,不用刻意偏袒我!” “好咧好咧!”两名公安连连点头。 走进铺子里,就见蔡翠芳娘俩像两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坐在墙角。 一看公安来了,蔡翠芳上来就开始告状,“公安同志,她打人,你看把我和我女儿打的。” 蔡丹妮也哭哭咧咧道:“不仅打人,她还抢钱,我好不容易攒下点钱,全被她搜刮走了,简直就是土匪,就是强盗!” 然而,公安可不听她们的一面之词。 唤作宁涛的公安板着脸问,“好一个恶人先告状啊,我问你们,这家店铺是谁的?” 一句话就把她们问住了。 憋了半天,蔡翠芳才吭吭哧哧回道:“是我女儿的,我用我女儿的铺子开店,这犯法吗?哪条法律规定不准用自己女儿的铺子开店了?” 宁涛笑了,“那你经过人家同意了吗?” 蔡翠芳跟丹妮对视一眼,沉默了。 “没经过房主人同意,你就擅自撬锁,明目张胆地开店做买卖,这是犯罪。” “法律规定,房主人对自己店铺享有占有、使用、经营和处分的权利。” “你既不是房主人,也不曾租用过这家铺子,你有什么权利开店盈利?” 蔡翠芳被问得脸红脖子粗。 自从她去大学教书后,就没这么丢人过。 再看身旁的蔡丹妮,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好像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一般。 蔡翠芳心里有些自责。 是不是她太纵容丹妮了? 说到底梅梅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出了事丹妮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臭架子。 把一堆麻烦甩给她,什么责任都不用负。 折腾一大圈,反倒是她损失最大。 搞不好工作都得丢掉。 “公安同志,这造成的损失我们愿意赔偿,麻烦你们跑一趟了,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家人内部处理就好了,谢谢啦!”蔡翠芳想把公安赶走。 宁涛拿出手铐,“事情还没处理完,不急着走,现在你们二位得跟我回局里一趟,请吧!” 严打时期,这种事要么不发生,一旦被查出来,就得当成典型处理。 蔡丹妮一听自己要被抓进公安局,瞬间慌了,“不是,公安同志,我们愿意赔钱,没必要去局里审吧?” “你以为这事赔点钱就过去了?”宁涛皱紧眉头,“你们撬锁开门,这是盗窃,非法占用店铺,这是侵害他人财物。赶上严打,可能要罪上加罪,小刘,她们押到车上去!” 蔡丹妮哪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啊。 如果被关进牢房,她就什么都没了。 “不行不行,妈,您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坐牢!”蔡丹妮吓得直打颤。 都怪这个死老太婆,出的什么馊主意。 早知道公安会介入,她就算再想挣钱,也不会干这种勾当。 蔡翠芳瞪了她一眼,“我能有什么办法,先过去再说!” 她在省城这么多年,凭借优越的工作和老夏的身份,也结交不少人脉。 这事儿看似紧张复杂,其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多赔点钱就行了。 “春梅,这些服装怎么办?”娘俩走后,夏长海看着满铺子的衣服鞋帽,很头疼。 顾春梅随便抽查几样衣服,很嫌弃地摇摇头,“质量真差。” “要不拿给老二两口子卖吧!”扔了怪可惜的。 “别了,这些衣服都是用廉价布料做出来的,跟老二从南方进的服装天差地别,我看还是送给军区大院的家属们穿吧,还能卖个人情!” 夏长海听了,把媳妇搂入怀中,“还是你想得周到。” 夏卫国听说此事后,简直是大快人心,“太解气了,你们不知道,这段时间都快憋屈死我了,她们娘俩不把我当人看,我一个大男人又不能动手打她们,就很憋屈!” 顾春梅笑了笑说,“爸,现在您可以放心搬回去住了,蔡翠芳再敢作妖,您就来找我。” “谢谢春梅了。”夏卫国喜笑颜开,揉了揉岁岁的小脑袋,“春梅,能不能让岁岁跟我去住几天啊?” 翠芳进了局子,不知啥时候能放出来。 他一个孤家寡人太寂寞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打入深渊 顾春梅听后,把小岁岁拉过来,笑着问,“岁岁,想不想去爷爷家住啊?” “咦?”小岁岁歪着小脑袋,一脸好奇,“妈妈,您不是一直让我叫他姥爷吗,怎么突然改叫爷爷啦?” 顾春梅蹲在她面前,很严肃地说,“你姥姥在咱家被除名了,她是个不值得尊重的人,所以这称呼也得改一改,包括你们......” 她扫了小川、招娣和老二两口子一眼,“以后也改叫爷爷,兴发回来后转告他一声。” “知道了妈!”孩子们齐刷刷地点点头。 夏卫国笑着搓搓手,“春梅,就让岁岁陪我住几天吧,我保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他是真的喜欢小孩子。 尤其像岁岁这么大的奶娃娃,最招人稀罕。 顾春梅抿嘴笑笑,揉揉岁岁的小脑袋,“想去吗?” “嗯嗯!”岁岁是个自来熟,而且能感受到爷爷很疼爱她。 “那行,玲玲,你帮岁岁收拾收拾东西,外面冷,给她多穿点衣服。” “好咧好咧!” 临走前,夏长海把爸叫到外面。 沉吟良久才开口,“爸,蔡翠芳是什么样人,想必你也看清楚了。她这次关进去未必是坏事,你也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是继续跟她搭伙过日子,还是......” “爸都懂。”夏长海打断儿子,长叹一口气,“爸这岁数了,早都折腾不动了,只要日子过得舒坦,爸宁可一个人生活。” 夏长海闻言,很是欣慰,“你懂就好!” 小岁岁又被包成了肉粽子,笨戳戳地爬进吉普车。 顾春梅站在门口相送,还有点舍不得。 “放心吧,过两天爸就给咱送回来了。”夏长海帮媳妇戴上棉帽子。 他其实也有一点私心。 如果春梅能给他生一个像岁岁这么可爱的娃娃,那他做梦都能笑醒。 但这想法他从没说出来过。 春梅马上40岁的人了,再生孩子会很危险的。 公安局这边,蔡丹妮被抓进来后就哭起来没完。 蔡翠芳被她吵得头都大了。 赶巧钱局长的儿子是蔡翠芳的学生。 老钱跟老夏又很熟。 所以这事卡在这儿很难办。 “老钱,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赶紧把我和丹妮放了吧,我们愿意交罚款,多少都行!”蔡翠芳哀求道。 钱局长扯了扯嘴角,“嫂子,你好歹也是大学导师,哪能做出撬锁盗窃这种事啊,国家正严打呢,要不是看在老夏的面子上,你们两个审都不用审,早都被关监狱去了。” “哎呀,老钱,我都说多少遍了,那店铺是我女儿梅梅的,你跟梅梅不也很熟吗?” 蔡翠芳急得老脸通红,“我用梅梅的铺子开店,怎么就成了盗窃了?” “那你也得经过人家同意才行啊,再不就花点钱把铺子租下来,随你怎么折腾。” 钱局长瞪了她一眼,微微叹息,“多亏长海两口子没继续告你们,不然这事闹到法庭上去,就更不好收场了。” “所以到底要怎么处置我们啊?”蔡翠芳满脸焦虑,“难道真让我们蹲笆篱子?” “不好办!”钱局长摇摇头,表情很为难。 蔡翠芳一听,瞬间沉下老脸,“老钱,你别忘了,你家小辉的毕业论文还在我这里呢,这事儿关系到他的毕业证和前途问题,你要是执意跟我作对,那......” “嫂子,这里是公安局,请注意你的措辞!” 钱局长拍了下桌子站起身,“你是在威胁我吗?你做为大学导师,居然能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你真给人民教师丢脸!” “不是,我、我......” “行了,等着吧,我去给老夏打个电话!” 拘不拘留只要他一句话。 但在收押之前,得问一问老夏的意见。 这会儿夏卫国正在家里陪岁岁玩捉迷藏。 自打这小家伙来到家后,夏卫国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全身上下充满了活力。 腰不疼了,腿不酸了,简直是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早知道小奶团子有这种神奇的魔力,他还要那臭老太婆干什么。 “爷爷爷爷,你抓不到我,嘻嘻!”小岁岁躲在门后面,捂着嘴偷笑。 夏卫国眼睛上蒙着一块布,伸出双手四处寻找,“小丫头片子,等我抓到你,就弹你脑瓜崩。” 一旁的郑阿姨憋不住笑。 夏首长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开心过了。 “叮铃铃!” 恰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夏卫国暂时把布拽下来,“岁岁,爷爷去接个电话,等会儿陪你玩哈!” “嗯嗯,好!” 电话是钱局长打来的。 听完对方的讲述,夏卫国板着脸回道:“她们娘俩是自作自受,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用问我!” “哎哟,老夏,那可是你媳妇啊,你真的不管了?” 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老夏一直把蔡翠芳当成心肝宝贝宠着。 这怎么突然不爱了呢? “不管了,等她出来我就跟她离婚,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老钱,我先挂了,我还要陪孙女玩呢!” “孙......孙女?”钱局长瞪大眼睛。 长海和春梅这么快就生了? 神速啊! 不等他问清缘由,夏卫国就撂下电话,忙不迭地陪岁岁玩去了。 见钱局长打完电话回来,蔡翠芳连忙追问,“我家老夏怎么说?” 哼,量他也不敢不管她们。 平时在家里,蔡翠芳把夏卫国拿捏得死死的。 她说往东,夏卫国不敢往西。 眼下自己老婆被关进局子里。 夏卫国肯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呢。 谁料钱局长一句话就把她打入深渊,“老夏让我公事公办,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还有,他要跟你离婚呢!” “你、你说什么?离婚?”蔡翠芳脑袋懵了一下,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老钱,你是不是听错了,老夏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蔡丹妮也慌了,“钱伯伯,我爸最疼爱我妈了,哪怕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他也不会提出离婚的!” 这下可完了。 如果蔡翠芳被夏卫国一脚踹了,夏家的任何势她都借不到了。 剩下这个一无所有的老太婆还有什么用? 钱局长摊了摊手,“不信你自己去问问呗!” 他太了解老夏了。 一旦做出某种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蔡翠芳心慌意乱,像疯了似的跳起来。 “我要给夏卫国打电话!” 第二百二十五章 被学校除名 夏卫国跟孙女玩得正开心,电话又打过来了。 以为又是老钱,夏卫国拎起电话没好气儿道:“不是让你公事公办吗,她们娘俩擅闯商铺,本来就该重判,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老夏,你竟然让公安局重判我们娘俩,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电话那头,蔡翠芳哭着咆哮起来。 夏卫国怔了怔神,加重语气,“没错,就该把你们关进去,省得在外面祸害人!” “夏卫国,你不是人,我跟你夫妻一场,你连这点情面都不讲了吗?我伺候你这么多年,真心实意对你好,难道所有真心都喂了狗吗?” 蔡翠芳气得险些站不稳,不顾形象地嘶吼起来。 夏卫国懒得听她废话,直接说了句,“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俩去办离婚,就这样,挂了!” “夏卫国,夏卫国!” “妈,您别喊了,这里是公安局!”蔡丹妮拽了她一下,觉得很丢人。 蔡翠芳一双眼睛哭得像核桃似的,瞪着蔡丹妮,“都是因为你,好端端的非要开什么店,找个班上不好吗?” “妈,您这也能怪到我头上来?” 蔡丹妮一脸错愕,“是你让我先斩后奏,说出了事你来兜着的。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搞了半天啥啥都不是,连自己女儿都摆不平!” 蔡翠芳一听,满脸的不可思议。 丹妮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老夏寒她的心也就罢了,在这种关头,最不该伤她的就是丹妮。 这些年她对丹妮掏心掏肺,挣来的工资几乎都搭在她身上。 现在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换来。 “你们两个别吵吵了,过来一下!”钱局长朝她们招招手。 蔡翠芳擦了擦眼泪,走过去问,“老钱,咱们好歹是老相识了,要罚多少钱你说个数,我明天还要去上课呢!” 钱局长冷笑一声,“这课你恐怕上不成了,刚才我跟你们吕校长联系了,他听说此事后非常气愤,立即开了个会讨论一下,决定把你除名了!” “什么?除名?”蔡翠芳脑袋‘嗡’地一声,差点晕死过去,“就因为这点小破事,学校就除我的名?” 钱局长板着脸,“这可不是小事,你做为大学老师,明知道侵占他人财物是犯法的,还知法犯法,以后怎么给学生们做表率?” 蔡丹妮听到这里,看向老太婆的眼神充满了极深的厌恶和唾弃。 蔡翠芳一脸的不知所措,“老钱,我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此啊,我想给吕校长打个电话行吗?” 她已经退休了,是被返聘到学校教书的。 每个月也有工资拿。 如果被学校除名,她以前获得的所有荣誉和奖状,也都要被撤回。 而且收入也断了。 本该是安享晚年的年纪。 集荣誉于一身,桃李满天下,受人爱戴和尊敬。 如今就因为这点破事,把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电话打到吕校长的办公室,蔡翠芳被狠狠地批评一顿。 吕校长一想到蔡老师和她养女干的勾当,气得差点爆粗口。 “以后不许再来学校了,你简直是教师界的耻辱,哼!” “咔!” 电话挂断的瞬间,蔡翠芳一屁股瘫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呜呜呜,你们不能对我,我根本没做过坏事啊,呜呜呜!” 蔡翠芳见老太婆哭天抹泪,都懒得搀扶她,转身问钱局长,“钱伯伯,我们还用坐牢吗?” “拘留15天,一人交500罚款!”钱局长回道。 蔡翠芳一听要交钱,连忙去把蔡翠芳扶起来,“妈,您别哭了,15天很快就过去了,有我陪着你呢。” 她挣来的钱都被顾春梅搜刮走了。 要想交清罚款,还得靠老太婆掏腰包。 家里这边,夏长海见媳妇实在不爱在军区大院住,便挑了个暖和天气,把大院的东西又倒腾回来了。 顾春梅憋不住笑,“都说年后再搬,你怎么比我还急呢?” “早搬晚搬都得搬,不差这几天了。”住在大平房里跟孩子们能更亲近一些。 招娣回家住了一宿,让爸妈托人帮她借一套高中教材来。 范铁军两口子虽然认识人多,可教材这东西轻易不好借。 尤其是全套的。 夏长海为此事很费心。 好在战友的父亲是一位退休老教授。 平日在家养花逗鸟,闲得很。 见夏军长亲自登门来借书,老教授高兴坏了,“教材倒是有,可那两个孩子放下书本好几年了,拿回去自学恐怕不行。” 夏长海笑着问,“那赵教授的意思是?” “如果俩孩子有空,可以到我这儿来,我每天晚饭过后有时间,可以帮孩子讲课。政史地,语数外我都能教!”赵教授扶了扶眼睛说。 他已经很多年没教书了。 真想找找这种感觉。 夏长海闻言,喜上眉梢,“那就麻烦赵教授了,您放心,我不能让您白教!” “说这话就见外了。”赵教授摆摆手,“我儿子是你手底下的兵,平时还要拜托你多多关照呢,就教两个学生,根本不累,明个儿就让他们过来吧!” “好!谢谢赵教授了!”夏长海连连道谢。 晚上小川下班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后,有点不太想去。 “爸,妈,让大教授给我上课,是不是有点浪费资源了?那个成语咋说来着,暴......暴殄天物,对!” 顾春梅一听,照儿子后脑勺就盖了一下,“暴什么物?你爸为这事儿跑前跑后的,跟人家赵教授都谈好了,回头你俩再不去,那成什么了?哪有这么办事的?” “妈,我可没说不去!”招娣赶紧摘清自己,“是三哥太自卑了,他不去正好,让大教授给我一个人单独讲课!” 招娣白了妹妹一眼,“你考大学的事情跟你爸妈商量好了?他们同意你考?” “那当然啦,一听说我要继续读书,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招娣晃晃脑袋。 顾春梅盘腿坐在炕上,笑了笑说,“明天别空着手去,长海,你回头打听打听,看看老教授爱吃什么,让小川和招娣多买点过去!” 人家赵教授一不收费,二不要人情。 他们如果空着两大爪子去了,实在不好看。 夏长海道:“赵教授不抽烟不喝酒,平时就喜欢养花逗鸟养鱼,你俩看着买吧!” 小川眼睛一亮,跳起来说,“爸,他家没王八吧,我买个大王八送去咋样?” 夏长海:“......” 第二百二十六章 花钱如流水 第一次去拜见先生,就送人家一个乌龟大王八。 这像话吗? “亏你这臭小子能想得出来。”夏长海横了儿子一眼,“明早你们俩早点起来,去花鸟市场转转,买几只漂亮鸟或者两盆花,坚决不能买王八!” 小川嘿嘿傻笑,“知道了爸!” 次日,老二两口子天没亮就出发了。 到火车站去接货。 顾春梅这边也没闲着,店铺被蔡丹妮糟蹋得不成样子,得重新拾掇一遍。 好在从蔡丹妮手里搜刮来1000多块钱,用来收拾铺子足够了。 “妈,你瞧瞧,这衣裳真漂亮啊。” 关美玲拿着一件紫色风衣,在镜子前比量着,“跟电影明星是同款的,我敢保证,咱家这服装店一旦开起来,绝对能挣大钱。” 蔡丹妮那种不正规的山寨服装店都能挣钱。 她这店更不用说。 顾春梅正招呼工人给隔壁铺子刮大白,“你俩抓紧搬东西,弄差不多了,明天就开业!老二,你记得买两挂响鞭回来,新店开业,搞得热闹点。” “好咧好咧!”柳兴国乐得合不拢嘴。 “还有,你俩这是新店,刚开张起码搞点小活动啥的,比如消费20元,赠个小发卡,消费50元,赠一条围脖,这样才有人愿意花钱。”顾春梅提醒道。 柳兴国听后,拍了拍脑门,“是啊,妈,你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以前在乡下时,妈每天起早贪黑出去干活,他从来没发现妈还有做生意的天赋。 顾春梅道:“想挣钱就得多动脑子,这一点你得跟你媳妇多学学!” 百货大楼内。 艾菲挎着柳兴发的胳膊,在各个柜台前转来转去。 一看到漂亮包包和首饰,艾菲就走不动道了。 “你好,把那条项链拿过来,我想看看!” 走到卖首饰的柜台前,艾菲相中一条金项链。 店员随手把项链拿过来,递给艾菲,“只准看,不准戴,这东西金贵着呢!” “啥意思,我又没说不买,你这是什么态度?”艾菲不乐意了。 店员轻笑一声,扫了眼二人的穿着。 一副穷酸样,看着就不像是有钱人。 这一条金项链卖700多块钱,他们买得起吗? 柳兴发一脸无奈,“艾菲,你今天叫我出来不是想买衣服吗,金项链等以后再说吧!” 他身上就带了50块钱。 自从跟艾菲处对象后,这女人花钱如流水,眼睛都不眨一下。 上个月他还给艾菲买了一辆新自行车,飞鸽牌的。 “早买晚买都得买,咋啦,你不想给我花钱啊?” 艾菲忽略了店员的警告,直接把金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 还走到镜子前瞧了瞧,“呀,真气派,兴发兴发,你瞧好看吗?” 难怪那些富婆都喜欢穿金戴银。 这东西真打扮人。 店员皱紧眉头,“这位女同志,我说了,不准戴不准戴,你听不懂吗?赶紧把项链摘下来,万一弄坏了咋办?” 柳兴发也劝她,“艾菲,快摘下来还给人家,等咱俩结婚时,我给你买一条更好的!” “不要。”艾菲抓着项链不松手,红着脸道:“我就喜欢这条项链,兴发,你给我买。” 妈说了,该占便宜的时候,千万别犹豫。 兴发爸妈那么有钱,有权有势的,给她买一条金项链怎么了? “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不会反悔,听话,把项链摘下来。”柳兴发耐心哄她。 艾菲一百个不愿意,“兴发,你一个大男人咋这么小气啊,我跟你处对象这么久了,你有送我一件像样的礼物吗?结婚是结婚,现在是现在,我管你要一条项链怎么了?” 柳兴发被质问得满脸通红,指着大楼外面,“我给你买的新自行车不是礼物吗?” 那飞鸽牌的自行车要二百来块钱。 比爸妈的自行车都好。 “你给我买自行车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心疼钱了?” 艾菲气鼓鼓地走到兴发面前,直接把项链拽下来。 链子都拽断了。 旋即扔在柜台上,“行,既然你心疼钱,那咱俩干脆别处了,散伙吧,哼!” “喂,我说同志。”店员拿起端掉的项链,火冒三丈,“你把我项链弄坏了,你得赔钱!” 不然,就得从她工资里扣。 这都是什么人啊。 要吵出去吵,祸祸她项链干什么? 艾菲指了指柳兴发,“让他赔,跟我没关系!” “同志,这链子扯断了,修复好起码得100块钱,今天你们不交钱,就别想走,我现在就把经理叫过来!” 柳兴发简直是无语到了极点。 他质问艾菲,“之前你管我要楼房,现在又想买金项链,你是不是觉得我柳兴发是个大财主啊,那你恐怕找错人了,我最不喜欢你这种糟蹋钱的女人!” 艾菲眨眨眼。 她本来是想吓唬兴发一下,让他更在乎自己。 没想到这家伙脾气比她还暴躁,完全拿捏不了。 他们还没走到结婚那一步。 如果现在就分手,她什么都得不到。 “兴发,我刚才确实有点过了,对......对不起!”艾菲赶紧承认错误。 柳兴发气得不轻,看向店员,“同志,我身上只带了50块钱,回头我再把剩下的50给你送来行不行?” “那怎么能行?你俩别走,小王,小王,你去叫经理来,快去!” 片刻后,一名穿西装的男子走了过来。 了解完情况后,他把艾菲押在这里,让柳兴发回去拿钱。 不回去也行,可以将艾菲的新自行车抵押偿债。 “快回家拿钱去啊!”艾菲踢了兴发一脚,“你别打我自行车的主意!” 这个穷鬼,领她出来逛街,身上才带了50块钱。 搁这糊弄谁呢。 柳兴发强忍着骂人的冲动,转身走出百货大楼。 对面就是老二两口子的服装店。 他硬着头皮走进去。 “大哥,你咋来了?”柳兴国正忙着搬东西。 见大哥脸色铁青,情绪似乎不太好,兴国赶紧迎了上去。 顾春梅正在把饭盒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饭菜是从家做好的。 放在炉子上腾腾就能吃了。 “老大,你怎么了,谁惹你了?”顾春梅问他。 柳兴发有些难以启齿。 憋了半天才开口,“妈,你......你能借我50块钱吗,开工资了还你!” 都二十来岁的人了,竟然还伸手管妈要钱。 太丢人了。 顾春梅挑了挑眉,“借钱干啥?” 第二百二十七章 分不清好赖人 柳兴发不太好意思说,揶揄道:“没......没什么,过两天开工资了我就把钱还你。” 顾春梅可没那么好糊弄。 兴发打小就不会撒谎。 他肚子里有几条蛔虫顾春梅都知道。 “跟妈说实话,借钱到底干什么?”顾春梅眯起眸子,再次问道。 兴国和玲玲也看着大哥,不明所以。 柳兴发犹豫片刻,才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好家伙,这个艾菲就是个吃钱精啊!” 关美玲瞬间火了,“大哥,你就是太惯着她了,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买什么,你俩现在还没结婚呢她就要东要西的,等以后结了婚,她不把你吃干抹净才怪呢!” 柳兴国也觉得这女人太过分了。 “上次来家里,她张嘴闭嘴要楼房,还说平房是给穷人住的,这个艾菲嫌贫爱富,一看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柳兴国愤愤道。 他劝大哥,“大哥,趁着你俩没走到结婚那步,还是快点分了吧,这女人就算你娶回来也养不起。” “对呗!”关美玲插了一句,“大哥,我跟兴国处对象那会儿,我可什么没管他要。男人如果疼你爱你,不用张嘴他也会给你买东西的。” “你那对象十句话离不开钱,如果爸不是军官,妈没开铺子,你以为她能看上你啊?” 柳兴发听着有点扎心。 经历陈金凤那件事后,他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有太多信心了。 更不想把精力都浪费在处对象上面。 只要找一个喜欢他的女人,甭管好看赖看,愿意跟他结婚过日子就行。 不然寻觅来寻觅去太累了。 “妈,你先借我钱,等我把这事儿应付过去再说。”柳兴发红着脸道。 顾春梅没急着给他拿钱,“老大,上次妈就跟你说过,对艾菲那种女人别越陷越深,你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钱,她看中的项链却好几百。别说你养不起她了,妈都养不起她。” “依我看,把她晾在那里算了,钱也甭送了。” 老大就是太老实了,才会被那种女人盯上的。 “妈,这怎么能行啊?”柳兴发瞪大眼睛,“她被人扣在店里,我如果不把钱送去,她......” “项链是你扯断的?你把钱送去她领你的好吗?”顾春梅沉下脸来,“她那么大的人了,不知道做事要承担后果的吗?任由她胡闹,最后只会害了你!” “妈......”柳兴发被骂得脸红脖子粗。 关美玲叹口气问,“大哥,你不想跟艾菲分手吗?” 真是一根筋两头堵啊。 如果大哥执意要跟艾菲结婚,早晚有他后悔的时候。 柳兴发板起脸,“分手也不是现在,你把人家晾在店里算怎么回事?我一个大老爷们哪能干出这种事来?” “那你就去,去吧!”顾春梅无语至极。 从兜里数出5张大团结,拍在桌子上,“去,给那女人送去,她要是说声谢谢,妈名字倒着写!” 柳兴发把钱揣起来,咬了咬嘴唇,“妈,谢......谢谢你。” “你谢我有什么用?耗子喝猫奶,分不清好赖人了。”顾春梅气得直突突。 兴发走后,柳兴国无奈地摇摇头。 把热好的饭菜端过来,又给妈倒了杯水,“妈,大哥现在咋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被那狐狸精迷得团团转,这万一他俩真的结婚了,家里不得闹得鸡飞狗跳,还能消停吗?” “呵呵!”顾春梅冷笑一声,拿起筷子,“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人和人真不能比。 一想起陈金凤,顾春梅就特别惋惜那丫头。 百货大楼内。 柳兴发着急忙慌地把钱送过去,却被艾菲骂了一顿。 “你怎么才来啊,是故意让我看笑话吗?明知今天出来逛街,身上就带50块钱,啥啥都买不起,你这人,真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柳兴发忙着给钱,没跟她较真。 出了百货大楼,他提议要送艾菲回去,对方一口就拒绝了。 “你省省吧,我自己能找到家,记着下次出门多带点钱,都不够丢人的,哼!” 说完,她便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 柳兴发望着艾菲的背影,隐隐有些自责。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能耐,挣得太少了。 如果也能像妈那样,承包鱼塘,开店铺,大把大把的赚钱。 艾菲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嫌弃他穷。 柳小川晚上要到老教授家上课,所以下班早走了一会儿。 早上他带着妹妹去花鸟市场买了一对儿鹦鹉。 羽毛缤纷绚烂,很漂亮。 甚至还会说话。 打算晚上给老教授送去。 “川哥,这么早就走啊?”同事陈红军笑吟吟地凑过来。 “干啥?”小川跨上自行车。 “川哥,我老家有个表弟想来铁路局上班,你帮我跟范局说一声呗,不让你白帮忙。” 谁不知道范局是川哥的准老丈人。 女婿说句话肯定好使。 小川瞥了他一眼,“我要有那能耐,早都去机关坐办公室了。” “哎呀,那只是时间的问题,川哥,你帮我问问呗。赵宝成被辞退后,咱们段正缺一个人呢,求你了!” 小川被絮叨的心烦,“帮不了,我没那本事!” “川哥,你只要帮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啥秘密?” “你先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小川耸耸肩,“好像谁愿意听似的,你看我像是那种爱八卦的人吗?” 说完,他骑着自行车就要走。 陈红军急忙拽住他,“赵宝成跟他媳妇离婚了,你大哥不是喜欢她吗,这机会多好啊!” “离婚了?”小川挑起眉梢。 “是啊,就前两天,听赵宝成说,陈金凤这女人自始至终都没跟他圆房,身子很干净,你大哥如果不介意她是二婚,那就娶回来呗,会过日子比啥都强,对吧!” 小川眨了眨眼,“可是......我大哥已经有对象了。” “那当我没说!”陈红军摆摆手。 与此同时,老艾家。 艾妈见闺女回来了,忙把她拉到房子,仔细盘问,“咋样,柳兴发今天都给你买什么了?” 上次闺女骑一辆新自行车回来,可把她乐坏了。 老柳家果然有钱。 艾菲噘着嘴,“啥都没买,惹了一肚子气!” “他欺负你了?”艾妈追问。 “那倒没有,就是、就是......呕!” 话还没说完,艾菲突然捂着嘴冲出屋子。 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暗地。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天道酬勤 艾妈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拍闺女后背,“怎么了,胃又难受了?” 艾菲吐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虚弱地点点头,“妈,实在不行就打掉吧,真的太遭罪了,呕!” “那怎么能行,这可是一条小生命,都两个月大了,打掉多可惜啊!” 艾妈不同意,又很心疼闺女,便劝她,“菲菲,你跟柳兴发也该抓点紧了,不然肚子显怀后就解释不清了。” 艾菲闻言,慢慢抬起头,“妈啥意思,让我跟那个土老帽上床吗?”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哎呀,你早晚都要嫁给他的,要是让他知道你怀孕了,他还会理你吗?听妈的,尽快跟他生米做成熟饭,帮孩子找个爹。” 艾菲一想到柳兴发小气抠门的样子,心里就一阵厌恶。 可是如果不跟他发生关系,肚子里娃娃就不好处理。 前男友嫌她太能花钱,把她肚子搞大后就跑了。 连人都找不到。 妈又不想让她把孩子打掉。 “妈,我知道了,明天我就把他叫到家里来,你多准备点酒!”艾菲淡淡道。 艾妈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嘛,兴发家有钱,你只要听妈的话,他家的财产以后就是你的了。” 小川下班回来后,急匆匆地走进院子。 “妈,大哥回家没?” 见儿子忙三火四的样子,顾春梅问他,“找你大哥干啥?” “妈,陈金凤跟赵宝成离婚了,我觉得应该让大哥再去老陈家一趟,跟她爸妈谈谈。”小川一脸认真道。 艾菲家里人都见过了,那压根不是过日子的人。 陈金凤虽然是二婚,但她始终没跟赵宝成圆房,身子很干净。 顾春梅冷哼一声,“你大哥被那狐狸精迷住了,妈说话都不听了。” “啊?”小川眨眨眼,凑上前问,“妈,艾菲又管我大哥要钱了?” “她不是要钱,她是糟蹋钱。”顾春梅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小川听后,气得直咬牙,“这个败家娘们儿,大哥要是把她娶回来,两天半就得把家底败火光咯!妈,大哥最听你的话了,回头你训他两句!” 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还往里面跳,大哥也太糊涂了。 顾春梅叹了口气,“等他回来再说吧,你和招娣快点吃饭,晚上还要去赵教授家上课,别迟到了!” “好!” 小川和招娣简单对付一口,便拎着鸟笼子走了。 赵教授家住在城西的一片教师楼中。 楼房年久失修,看着很破。 大院里也扯满了晾衣绳。 洗漱池子里面堆满了锅碗瓢盆,也不知谁家放在那的。 照着地址,小川和招娣来到三楼,轻轻敲响房门。 “咚咚咚!” “来了来了!” 片刻后,赵教授推开门。 “教授好!”二人齐齐地鞠了一躬。 赵教授抿嘴笑笑,“进来吧!” 这俩孩子还挺有礼貌。 柳小川赶忙把鸟笼子递过去,“赵教授,初次登门,我和妹妹买了两只鹦鹉。” “哎哟,这鸟真漂亮啊,花了不少钱吧?”一看到鸟,赵教授嘴角瞬间压不住了。 接过笼子就逗弄起来。 小川嘿嘿一笑,“不贵不贵,您喜欢就好。” 这人啊,有个爱好挺好的。 不然像赵教授这样没有老伴,儿子又不在身边的孤寡老人,退休后闷在家里不得无聊死。 “你俩吃饭了没?”玩了一会,赵教授过来问。 “吃过了。” “那行,咱们上课前我先问问,你俩都擅长什么学科?” 招娣眼睛一亮,忙举起手,“我喜欢地理和政治。” “好,好,小川,你呢?” 小川挠挠脸,“我......我好像啥都不喜欢。” 放下书本太久了,他对读书真提不起兴趣。 然而,当他听了一节赵教授讲的课后,瞬间就爱上学习了。 只因为赵教授讲课很有技巧,风趣幽默,通俗易懂。 让人听了还想听。 针对那些复杂的题目,赵教授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 而且是毫不保留地把题目讲透彻,直到两个孩子领悟后,才继续下一道题。 “其实呀,现在的高考试题都很简单。比如世界有哪四大洋,唐宋八大家是谁,《清明上河图》的作者是谁等等,只要记住了就好。” “数学题也一样,你瞧这几个公式没,背下来,甭管题目有多难,稍微动点脑子往里面套,就能轻轻松松解出来。” 赵教授很久没给学生上课了。 这种感觉仿佛又把他拉回到那个三尺讲台上。 不知不觉就讲到了半夜。 欣慰的是,小川和招娣都不困,听得很认真。 带来的本子上记得密密麻麻。 “真不愧是教授啊,比我以前学校的老师不知强多少倍。” 兄妹俩摸黑往家走,招娣不停地夸赞,“哥,赵教授今天讲的东西我都听懂了,我感觉自己肯定能考上大学。” 小川也是一脸感慨,“教授不是说了嘛,天道酬勤,只要肯下功夫,区区考大学算什么?” “哥,你如果大学毕业了,还会在铁路局工作吗?”招娣好奇。 小川撇撇嘴,“那就看你爸会不会重用我咯,如果还让我搬道岔子,我肯定不干!” “就你事多,我爸就该让你去看大门,哼!”招娣白了他一眼。 次日,老二两口子的服装店开业了。 正如顾春梅预测的那样,铺子一经开张,简直是人满为患。 店里挤着乌泱泱的人,都没地儿站了。 “呀,我在电影里见过这条牛仔裤,省城一直没有卖的,真漂亮,质量也好!” “你瞧那件立领毛衣,我穿上一定好看。” “他们店卖的服装都是最新款的,而且价钱也便宜,比百货大楼的衣服好看多了!” “老板老板,帮我把那件棉服拿下来呗,我想试试!” “......” 关美玲忙得脚打后脑勺,帮顾客试衣服。 兴国忙着收钱记账。 招娣来来回回地跑,帮二哥二嫂补货,顺便维持秩序。 只用了一上午,店里的衣服就卖出去三分之一。 照这趋势发展下去,他们得赶紧联系顾老板进货了。 “二哥二嫂,吃饭了!” 到了中午,店里依然挤满了人。 招娣抽空出去买了包子和豆腐脑。 关美玲笑着摆摆手,“招娣吃吧,二嫂不饿。” 她已经被顾客包围了,哪有时间吃饭啊。 柳兴国收钱收到手发麻。 柜台的抽屉里塞满了花花绿绿的钱。 他也没时间整理了,钱到手就丢进去。 这边正忙得欢,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 兴国抬头看去,惊讶道:“大哥,你来了,你先坐着哈!” 柳兴发脸色不太好看。 盯着柜台后面的抽屉看了片刻,像有什么话要说。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哥魔怔了 “老板老板,这件风衣能便宜点吗,我没带够钱!” 一个小姑娘拿着衣服走到柜台前讲价。 柳兴国看了眼风衣,“最低便宜10块钱,我们进价就150,算上运费啥的都不赚钱了。” “那你卖200也太贵了,160卖不卖?”小姑娘问。 “真不行。” 小姑娘噘着嘴,对衣服又爱不释手。 纠结半天才付钱。 旋即揪掉卡牌,直接把风衣穿上了。 兴国收好钱,站起身扭了扭腰,“坐一上午真够呛啊,大哥,你吃饭了没,招娣买包子了,等会儿咱一块吃!” “不了。”柳兴发脸色发黑,吭哧半天才说,“老二,你......你借大哥点钱,别跟咱妈说。” “借钱?”兴国怔了怔神。 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艾菲。 “是不是艾菲又要买什么东西了?”兴国问道。 “不是。”兴发摇摇头,“艾菲今晚让我去她家吃饭,大哥还没发工资,兜里没钱,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招娣送走一位客人,走过来说,“那就买两瓶罐头和二斤鸡蛋呗,反正也用不了几个钱。” “对。”兴国也跟着附和,“如果嫌少,大哥再买点白糖红糖和水果啥的,全算下来都不到20块钱。” 柳兴发一听,表情变了变,“这些东西人家都有,明知道不值钱还买,丢不丢人啊?我是第一次去对象家里,买东西起码得用点心,挑那些廉价不值钱的东西,人家能看上眼吗?” 不想借钱就直说,至于拿这种话来搪塞他吗。 他心里其实是有怨气的。 尤其看到老二两口子大把大把的赚钱,他就怨怪妈当初为啥不把铺子给他。 他在那破水泥厂一个月只赚几十块钱。 都不够给艾菲买首饰的。 兴国笑了笑说,“还怎么用心啊?那小汽车气派,又贵又上档次,咱们也买不起呀!” “你少跟我抬杠,先给大哥拿500,打欠条也行。”兴发失去了耐心。 “多少?500?”兴国瞪大眼睛,“大哥,你是不是疯了?” 招娣也觉得大哥不太正常,连忙去叫二嫂。 兴发皱紧眉头,“谁疯了?你们两口子一上午就挣了好几千,我借500怎么了?” 他可看见了。 那抽屉里起码装着几千块钱,甚至更多。 “大哥,那个艾菲就是无底洞啊,你听我一句劝,赶紧跟她分了吧。我不是不给你拿钱,我是觉得为那种女人花钱太不值当了。”兴国一脸无语。 兴发眯起眸子,“她是哪种女人?你见到她不正经了、还是看到她勾三搭四了?” “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昨天我听小川说,陈金凤跟赵宝成离婚了,你不是一直牵挂她吗,现在机会来了,大哥......” “谁要娶一个二婚的破鞋,白给都不要,亏你能说出这种话来!”兴发雷霆大怒。 柳兴国:“......” 真是良言难劝该死鬼啊。 关美玲走过来。 见哥俩吵得脸都红了,也没废话,拉开抽屉就数了500块钱,“大哥拿着。” 等会儿她就去隔壁告诉婆婆。 大哥疯了。 “我给你们打欠条。”兴发收好钱,拿起柜台上的纸笔。 “不用,大哥走吧,这钱我们不要了。”关美玲笑了笑说。 兴发愣了两秒钟,也没客气,转身就离开了。 他到对面的百货大楼买了两块女士手表。 一块250元,两块正好500元。 打算送给艾菲一块,送给未来的丈母娘一块。 艾菲没有父亲,倒是省了不少钱。 招娣气得直跺脚,带着哭腔道:“大哥怎么变成这样了,那女人明显是个大骗子。” 关美玲也不理解,问柳兴国,“兴国,是不是你们男人都喜欢艾菲那种狐狸精啊?” 会打扮,长得妖艳,皮肤又白。 “我可没有,别胡说!”兴国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隔壁店铺。 李万全爷俩把山货都送来了。 足足有上百筐。 李秀秀一边搬货一边说,“嫂子,我们家还屯了不少货呢,等你这头卖得差不多了,记得联系我们呀!” “好。”顾春梅拿着本子记账。 铺子里的大白刚刮完,还没干利索。 空气中飘着一缕涂料的味道。 “李大叔,秀秀,中午在这儿吃吧,我去买点饭菜回来。” “不了不了,现在天短,五点钟就黑天了,我们得赶最后一班车回去。”李万全把最后一筐木耳搬进来,笑了笑说。 “那行,咱们把账结一下。” “没钱就先放着,下次结也一样。” “别,我怕记混了。” 这边正忙着,关美玲推门走进来。 顾春梅看了她一眼,“店里不忙了?” “忙得很,我是抽空跑出来的,妈,你来,我跟你说点事。”她把婆婆拉到外面。 顾春梅双手塞进袖子里,好奇道:“怎么了?” 关美玲把刚才大哥来借钱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她愤愤道:“妈,这事不管不行了,你得跟爸说一声,让爸收拾他!” 兴发是夏长海的亲儿子。 做为父亲,他不可能让儿子步入歧途。 顾春梅蹙了蹙眉,“你给他拿钱了?” “能不拿吗,大哥那样子可吓人了,好像不拿钱他就敢打人似的,凶巴巴的!” “这个混蛋玩意,纯纯死心眼子。”顾春梅忍不住骂起来。 “妈,大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这到底咋办啊?” 顾春梅吁了口气,“他没说借钱干啥吗?” “说第一次去艾菲家里,得买点像样的东西,这样也有面子!” “呵!”顾春梅嗤笑一声,“打肿脸充胖子,硬装大瓣蒜。他舔着脸送东西,人家只会拿他当二逼,不长脑子的蠢东西。” 说完,她叮嘱儿媳妇,“以后兴发再来借钱,一分也别给他拿!” 惯他的臭毛病。 关美玲‘哦’了一声,“那我去忙了!” 是夜,柳兴发带上礼物来到老艾家。 他骑着自行车东拐西拐,在小胡同里转悠半个点。 路上还碰到两个要饭的。 这片区域是省城最穷、最脏、最乱的地方。 艾菲家住的房子还是地窨子,类似窑洞那种结构。 在地面挖一个大深坑,把房梁和檩子担在坑的上方。 里面搭上土炕和火墙就能住人了。 这房子连平房都不如,艾菲居然还想要楼房。 “哎呀,你怎么才来啊,我妈都等半天了。” 来到家门口,艾菲抽抽着脸子迎上来。 第二百三十章 就怕贼惦记 柳兴发累得够呛。 推着自行车往院门口走,“你们家不太好找,胡同一片连着一片,都把我绕迷糊了!” 艾菲听后,没好气道:“那你不会早点出发啊,天都黑了,我妈为了等你,饭菜凉了热,热了凉,足足等了一下午!” 柳兴发心里有点自责,“对不起啊,我去百货大楼给你们挑礼物了。” “真的?”艾菲一听到有礼物,双眼直冒绿光。 赶忙抓住兴发的手,“你买什么东西了,快给我看看。” 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如果他敢买那些廉价的破烂,她以后再也不搭理他了。 柳兴发笑了笑,“在兜子里呢,进屋再拿出来吧!” “好!”艾菲笑眼弯弯。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院子。 当柳兴发看到艾菲家的房子后,直接愣在原地。 这片区域虽然穷,但大多数人家都已经住上平房了。 只有极少数特困户还在住地窨子。 瞧着眼前已经快塌掉的破房子,柳兴发抽了抽嘴角。 “兴发,怎么不走了?”艾菲诧异。 兴发指了指地窨子,“你家还住地窨子呢?” 这跟窝棚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窑洞呢。 “怎的?你看不起地窨子啊?”艾菲翻了个大白眼。 柳兴发无奈地摇摇头。 就这。 还张嘴闭嘴要楼房呢。 “你有什么不满就直说,别整那死出!”艾菲推了他一下。 柳兴发干笑一声,“没不满,外面冷,咱进去吧!” 艾妈盘腿坐在炕上,正织毛裤。 见闺女对象走进来,她仿佛见到了活财神。 忙不迭下炕来,脸上噙满了笑容,“哎哟,小伙子,你可算是来了,冷了吧,快炕上坐。菲菲,你去把锅里的饭菜端上来!” 她一边说一边瞄着柳兴发手里的兜子。 初次登门,这未来女婿应该能送点值钱东西吧。 柳兴发打量一番屋内的摆设,表情越来越难看。 斑驳的土墙上糊着报纸。 地面连水泥都没抹,纯纯的土地。 屋子里又脏又乱,还飘着一股子刺鼻的怪味儿。 艾菲平时上班打扮得光鲜亮丽,是厂里公认的厂花。 没想到家里却是这副模样。 他本来想把两块手表拿出来了,可一看到娘俩准备的饭菜,他气得又把东西塞了回去。 一碗鸡蛋酱,三根大葱。 炸了一盘花生米。 一块大豆腐。 主食是一锅大碴粥。 她们就是用这种饭菜来招待客人的。 “小伙子,喝酒吧,来,姨给你倒一杯!” 艾妈拿出一只塑料桶。 里面装着60度的散白酒。 直接给柳兴发倒了一茶缸子。 “阿姨,我......我不太会喝酒,吃点饭就行了!”柳兴发狂抽嘴角。 倒不是他矫情或看不起艾家。 他平时在家每顿饭都有肉。 喝的酒也都是差不多的瓶装酒。 家里就是包鱼塘的。 那活鱼随便吃。 小川厨艺又好,爸妈和二弟妹都会做饭。 那酱肘子、红烧鱼、羊蹄子、猪排骨和牛蹄筋等等,真的是换着花样吃。 艾菲见他不动筷子,隐隐有些生气,“干什么,我妈给你倒酒你还不喝啊,是怕她在酒里下毒吗?” 真是的,妈能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搁这拿乔摆谱给谁看呢。 “没有没有,就算下毒我也敢喝!”柳小川笑着摆摆手。 灌了一大口酒,那火辣辣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胃里就像有一条火链子在搅动着。 兴发赶紧拿起筷子夹了块大豆腐,蘸蘸酱送进嘴里。 一尝才发现,这豆腐已经酸了。 酱也齁咸齁咸的。 当着主人的面他又不好把东西吐出去。 只能硬着头皮咽进肚子。 “多吃点哈,菲菲,你再去给你对象拿头大蒜来。”艾妈热情极了。 柳兴发喝得满头冒汗,胃滋滋的疼。 艾菲拿了头大蒜回来,顺手把兴发的兜子抢过来,“我看看你给我买什么了。” “别看!”柳兴发借着酒劲,一把将兜子夺回来,“吃完饭再说!” “干什么,你干什么?”艾菲瞬间不乐意了,红着脸道:“反正是给我买的,早拿晚拿都一样,我看看怎么了?” 柳兴发捂着胃,脸色铁青,“要拿也是我拿。” “行行行,小气样吧,我还不稀得看呢,哼!”艾菲瞪了他一眼。 艾妈转了转眼珠子,又给兴发倒了一缸子酒,“来来来,多喝点,反正已经天黑了,喝完酒就在家里住下吧,你跟菲菲睡一屋。” “阿姨,这......这不好吧,我俩还没结婚呢。”兴发脸颊滚烫。 他很纳闷,艾菲母亲做为老一辈人,思想应该很封建才对。 她却急着把闺女推出去,主动让他们睡一块。 这就有问题。 艾妈笑着道:“现在的年轻人哪有几个听话的,姨是过来人,最懂你们了。” 柳兴发心里很排斥。 看着碗里满满漾漾的白酒,他一口都喝不下了。 “阿姨,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说着,兴发穿鞋下炕,穿上大衣就要走。 艾菲见状,上前拽住他,“柳兴发,你别不识好歹,我妈都留你住下了,你连她的面子都不给吗?” 真是油盐不进啊。 机会摆在面前都不知道珍惜。 柳兴发推开她,“你家是黑店吗,不想住还要强留?” 搞得好像艾菲迫不及待想跟他上床似的。 就这么不值钱吗? “你这叫什么话?”艾菲皱紧眉头,指着门外,“不想住就滚,说谁家是黑店呢?” “走就走,你......嘶!” 话还没说完,柳兴发脑袋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东西出现很多重影。 双腿也不受控制地发软发飘。 他赶紧扶住墙,汗水浸湿了衣衫,“你家这酒......这酒......” 艾菲装模作样地搀住他,“兴发,你怎么了?喝多了吗?” “扑腾!” 柳兴发整个人摔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艾妈乐得合不拢嘴,招呼闺女,“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弄到里屋去啊,明天你就大大方方地出去说,已经跟柳兴发睡了,这样一来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有着落了。” 艾菲看着瘫在地上的柳兴发,一脸嫌弃,“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又不是真跟他过日子,你俩结婚只是走个形势,婚后把他家财产弄来就离婚,到时妈给你物色个更好的。” 说着,艾妈下炕,跟闺女合力把兴发抬到里屋去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抬到里屋,娘俩直接把兴发扔在炕上。 连被子都没盖就出去了。 大冬天的,屋里的炕和火墙都没烧火,冷得像冰窟窿一样。 柳兴发虽然喝了酒,可依然冻得直发抖,身体蜷缩得像一只大虾米。 外屋,娘俩已经把兴发的兜子翻个底朝天。 “呀,这手表老贵了,你看,这表盘上好像镶钻了呢,真漂亮!” 艾菲迫不及待地把表戴在手腕上,在艾妈面前晃了晃,“妈,好看吗?” “真好看。”艾妈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把自己那块表戴上,“菲菲,你可千万留住他的心,这小子就是咱家的摇钱树,以后老艾家能不能翻身,全靠他了!” 艾菲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不耐烦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啊!” “你别嫌妈絮叨,你上个对象就是被你气走的,那小子比柳兴发还有钱,你整天跟人家耍小脾气,哪个男人不烦啊。” “那他也不能把我肚子搞大就跑吧,他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谁让你整天作妖了,就算他有钱,你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时时刻刻都管人家要钱花吧,对付男人要有窍门,有边界感,别让人家烦上你!”艾妈戳了戳闺女脑门。 艾菲‘哦’了一声。 往表蒙子上哈了口气,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 顾春梅的土特产店开业,一直忙到了半夜。 隔壁老二两口子的服装店打烊后也过来帮忙。 看着店里一筐筐山货,柳兴国很担忧,“妈,这东西能卖出去吗?” 听说收这些干货,妈可是花了不少钱呢。 顾春梅累得腰酸腿疼,“不挣钱我还折腾啥,弄好了比你们服装店还挣钱。” “真的?”关美玲眼睛一亮,拉起婆婆的手,“妈,要不咱家再买几个铺子吧,多开几家店,全面开花!” 顾春梅嗔了她一眼,“贪多嚼不烂,先把眼巴前的事干好再说。” 那服装店每天人满为患,他们两口子能忙过来都不错了。 “玲玲就是好高骛远,一点不知足。” 兴国佯装生气,训斥媳妇,“你别忘了,这服装店能开起来,全是妈在出力,店铺是妈买的,装修的钱是妈掏的,进货的钱也是妈出的。咱俩充其量是在给咱妈打工的,搁这美什么美。” 关美玲听后,吐了吐舌头,“我当然感谢妈了,我都想好了,每个月把挣来的钱都交给妈,咱俩只留一点日常开销的钱就好。” “那你俩岂不是亏大发了?”顾春梅憋不住笑,“没有你俩忙前忙后,服装店也不会那么红火,挣了钱你俩拿大头,我收点房租就行了!” “那可不行。”柳兴国一脸严肃,“没有这么占便宜的,我......” “行了行了。”顾春梅打断他,“眼下挣钱不算什么,服装店能持久赚钱才是真本事,你俩平时多费费心,缺货了及时联系顾老板,让他尽快发货,遇到难缠的顾客就来找妈,妈帮你们应付!” 关美玲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是什么神仙婆婆啊,真的太好了。 兴国叹了口气,“妈,你越这样,大哥心里就越不平衡。” 小川还好,从来不提铺子的事情。 每天忙着上班,回来后又要上课。 没太多精力顾这边。 但大哥不一样,昨天从他的话中明显听出来,他对妈分他们铺子的事情很不满。 “他有啥不平衡的?你大哥现在魔怔了,等他清醒过来妈找他好好谈谈。” 顾春梅站起身,“时间不早了,先回家吧。” 次日,柳兴发从凉炕上醒来,只感觉全身都要散架子了。 一想到昨晚艾菲对他的态度,兴发就压不住火。 “谁让你动我手表的,还给我!” 来到外屋,正好看见娘俩一人戴着一块手表,柳兴发伸手就要抢。 艾菲被拽得一个趔趄,大喊道:“柳兴发,你干什么,这手表本来就是送给我们的,你抢什么抢?” 艾妈也横了他一眼,“对呗,这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的?兴发,你可不能这么办事啊!” “你知道这手表多少钱吗?我说送你们了吗?”柳兴发涨红了脸。 他已经下定决心跟艾菲分手了。 把手表要回来,他就拿到百货大楼退掉。 把钱还给老二两口子。 艾菲竖起眉头,“柳兴发,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想跟我处了是吗?” “对,不处了,我二弟说得真对,你就是个无底洞,你那个妈也不是啥好东西。我真是瞎了眼了,居然给你这种人花钱。先前花出去的钱我不要了,认栽了,但这手表你必须还我!” 昨晚他被冻醒了好几次。 本想穿上衣服就离开的。 可想着等天亮后跟艾菲把话说明白,就咬着牙挺过来了。 这老艾家穷的,都不如他们村里的困难户。 就这家庭,艾菲有什么资格跟他要求? 艾妈听后,不慌不忙道:“柳兴发,你这是提上裤子不认账了呗?昨晚是谁把我闺女拽进里屋,一通甜言蜜语哄她脱衣服的?” “不是,你胡咧咧啥呢?” 柳兴发气得直突突,“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睡的,那土炕拔凉拔凉的,你忍心让你闺女陪我睡?还有,你家这酒明显有问题,我酒量再差也不会一喝就倒,你是不是往里面下药了?” “呵呵!”艾妈冷笑一声,“下药?没有证据张口就来,小心我告你诽谤!” 难怪菲菲嫌弃他,这样男人就该打一辈子光棍。 油盐不进的东西。 柳兴发失去了耐心,上前去抢手表,“少跟我扯没用的,把手表给我,不然我就报公安!” “那正好,等公安来了,我告你强、奸我女儿,让你下大狱!”艾妈脸上的横肉颤了颤。 艾菲也尖叫起来,“啊啊啊!快来人啊,抢劫了抢劫了......” 柳兴发就很无语。 他现在终于看清艾菲的真面目了。 这女人就是奔着他的钱来的。 左邻右舍听到动静后,呼啦啦涌了进来。 “大伙儿别误会,是她们娘俩骗我的东西。”柳兴发赶紧解释。 一个老太太问,“你一个大男人跑到她们家里干什么?” “我是艾菲的对象,我来她家吃饭。” “既然是对象,人家骗你啥了?” “手表,两块手表!” 艾妈闻言,勾起唇角,“那你还睡了我闺女呢,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还不值两块手表钱了?” 柳兴发:“......” 第二百三十二章 浪子回头 “什么?你们两个还没结婚,就......就睡到一块去了?” 邻居们惊愕极了。 他们的思想都比较保守,尤其对婚前男女之事格外敏感。 柳兴发一脸无语,“我没有,你们别听她瞎咧咧。” 真是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一个老头瞥了艾妈一眼,“我说句公道话哈,这老艾家的闺女压根就不是正经人,前段时间我还看见她跟一个男的在胡同口又搂又抱的。这才几天啊,就换对象了?” 艾家母女的人缘,在这一带早都出名了。 老艾死的早,艾婆子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到处招摇撞骗。 如今她人老色衰,骗不动了。 就撺掇她闺女出去坑骗小伙。 “嘿,你个老王头,我招你惹你了,你这样诬陷我家菲菲!” 艾妈气得龇牙瞪眼,抄起鸡毛掸子就朝老王头打去。 “干什么,咱有事说事,一言不合就打人,看来你是心虚了。”老王头可不怕她。 艾妈轻哼一声,“说什么都没用,柳兴发,你糟蹋了我闺女,就必须娶她进门,不然我就告你强、奸。你也是成年人了,什么都没搭,白得一个媳妇不好吗?” “谁要娶她?白给我都不要!”柳兴发咬牙切齿,紧紧攥着拳头,“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没完,手表我一定会要回来的!” 说完,柳兴发看向装酒的塑料桶。 昨晚他就是喝了桶里的白酒才人事不省的。 所以这酒绝对有问题。 他直接拎起塑料桶就往出走。 “柳兴发,你疯了吗,你拿我家酒干什么?”艾菲赶紧追上去。 艾妈也吓了一跳,跌跌撞撞地往出跑,“菲菲,快......快拦住他!” 这酒要是化验出有问题,她就犯了故意谋害罪。 严打期间,谁敢干这事啊。 柳兴发一把推开艾菲,骑上自行车就离开了。 “哎哟,这叫啥事啊,你这死丫头,怎么不拽住他呀!”艾妈狠狠瞪了闺女一眼。 艾菲也恼了,“他一个大男人,我拽的住吗?出了事就怨我,我又没让你往酒里下药!” “啧,闭嘴!”艾妈面色一慌,冲过去就捂住闺女的嘴,“你傻啊,这话能往出说吗?” 艾菲稍稍冷静下来,把街坊邻居都撵出去,失落落地坐在炕上。 “妈,现在咋办啊,柳兴发要是不娶我,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要不......要不咱们把手表还给他吧,他爸妈真的不好惹!” “还什么还?”艾妈拧紧眉头,“不好惹能咋的?还想杀了咱们娘俩啊?他们儿子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睡了我闺女就不认账了,还有理了呗?” “菲菲你别怕,只要咱们坐实这件事,他们再有本事、再有背景,也奈何不了咱们。” “你回头好好捯饬捯饬,就等着风风光光嫁到他们家去吧!” 艾菲听后,抿了抿嘴。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那桶白酒。 柳兴发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心里越想越窝火。 赶巧夏长海今天在家。 见老大一副赌气囊塞的样子,便上前叩响房门,“兴发,你出来,爸跟你说两句话!” 昨晚春梅把老大和艾菲的事情跟他讲了。 夏长海听完,差点没气吐血。 老大以前明明很懂事,憨厚老实,手脚勤快。 为人处世也很有礼貌。 怎么偏偏认识艾菲后,就变成这个德行了。 “爸,我身体不舒服,改天再说吧!”兴发扯过被子蒙住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夏长海皱了皱眉头。 拧动门把手走进去。 “你喝酒了?”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劣质白酒的味道。 有点呛鼻子。 兴发坐起身,脸色发红,“昨晚在艾菲家喝的。” “今天不上班吗?” “上......上班。” “那怎么不去?”夏长海反问。 这都快中午了。 兴发抬起头,“爸,我不想干了,想辞职!” “为什么?” “我不想跟艾菲在一个厂子工作,我恨她!” 夏长海闻言,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兴发面前,“你们俩分手了?” 柳兴发咬紧嘴唇,犹豫半天才把昨晚的事情讲了出来。 末了,他捂着脸痛哭,“爸,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呜呜呜......” 夏长海长叹一口气。 他本来想严厉地训斥儿子一顿的。 可话涌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说到底兴发今年也才21岁。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他年轻时候也同样犯过错。 “你知道错了就好。”夏长海拍拍儿子肩膀,“所以说,她们现在一口咬定你糟蹋了艾菲,想用这事儿威胁你们结婚,对吧?” 柳兴发抽抽噎噎地点点头。 他很诧异地看着爸,没想到自己干了这么愚蠢的事情,爸骂都没骂他一句。 “对,我明明没碰艾菲,她妈非说我俩睡到一块了,我......” “好,爸知道了!”夏长海轻轻颔首。 柳兴发看着他,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种自豪感和安全感来。 从前在村子里生活,妈性格太懦弱。 他是家中长子,所以必须肩负起保护母亲和弟弟妹妹的责任。 今天,父亲坐在他面前,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以后他也有人护着他了。 “工作先别辞。”夏长海站起身,叮嘱他,“你不能因为讨厌她,就丢掉工作,她不配让你这么做!” 话落,夏长海拎起塑料桶,“爸出去一趟,你自己冷静冷静,休息好了就去上班。” “爸,我......我跟你一块去!” “不用!” 顾春梅今天巨忙。 店铺开业第二天,来买山货的顾客就排起了长队。 国营饭店的郭店长也来凑热闹。 现在省城活鱼短缺,顾同志这边又迟迟没有消息。 郭店长便想着来催一催。 哪知顾同志又开了一家土特产店。 什么干蘑菇、干辣椒、野山楂和猴头木耳等等,几乎都是饭店需要的食材。 “顾同志,忙着呐!”郭店长笑吟吟地凑到柜台前。 顾春梅正给客人结账,抬头一看,“呀,什么风把郭经理给吹来了。” “什么经理啊,就是混口饭吃。”郭店长笑着搓搓手,问道:“顾同志,你这店里都有什么干货啊?” 到了冬季,干货就成了稀缺物。 省城又没有几家正规的干货店。 所以顾春梅的小店一经开业就格外火爆。 顾春梅抿嘴一笑,“要啥有啥,郭经理想买点什么?” “咱们是熟人了,我要的量大,这价格......” “当然能便宜了,你先逛逛看,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好咧!”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快人心 郭店长逛了一圈,越逛越兴奋。 顾同志店里的干货,质量是个顶个的好。 可比路边摊卖的强多了。 他当即列出一张清单来,“顾同志,你瞧瞧,这些干货你们店里能供应上吗?” 顾春梅接过单子上下看一眼,憋不住笑,“郭经理这是把我们小店给包圆儿啦。” “没办法啊,这一入冬干货就不好买,价格又高。国营饭店遍布整个省城,需求量大,你这边如果能持续供货,咱们就签个合同,可以长期合作,咋样?” 顾春梅喜上眉梢。 她本打算开店慢慢卖货。 也没想着主动去联系客户。 现在却来了个意外之喜。 “当然可以了,但这货款不能拖欠哈,我还要用这钱去进下一批货。”顾春梅笑着道。 郭店长忍俊不禁,“我们是国营饭店,不差钱,你算算这单子上总共多少钱,货送到后我就付款!” “好,你等等!” 店里就顾春梅一个人,赶上客人太多,真是忙得头晕转向。 清点好货物,她联系徐师傅过来装货。 抽空又给李万全打个电话,让他继续收山货,价格可以适当抬高点。 “嚯!全卖了?”招娣看到干妈的铺子被搬空后,满脸惊讶,“一上午就卖光啦?” 感觉比二哥二嫂的服装店都挣钱了。 顾春梅微微一笑,“晚上给你改善伙食。” “干妈,你这一单赚了多少钱啊?”招娣保着干妈的胳膊问。 顾春梅笑而不语。 她这单抛去成本,挣了差不多3万多块钱。 “我想着要不要再开两家店,多雇几个人来。”顾春梅自言自语道。 招娣一听,举双手赞成,“干妈,你这想法不错,等生意做大后,我就给你申请一个商标,咱们把山货卖到国外去,到时候再成立一家公司,我当你的助理!” “你想得倒挺远。”顾春梅‘噗嗤’一笑,“这么快就做上国际生意了?” 招娣撇撇嘴,“敢想敢干,才能赚大钱呀,干妈不是说了嘛,这是一个遍地捡钱的年代,但凡有点头脑的,都赚得盆满钵满了。” 她真想考上大学,快点毕业,然后过来跟干妈做生意。 恰在这时,店外走进来一个女孩。 她怯生生地环顾四周,憋了半天才问,“请问......请问这里招人吗?” 顾春梅打量她一眼。 女孩长得文文静静的,梳着两个麻花辫。 打扮很朴素,年龄在二十岁上下。 “招人。”顾春梅点点头。 之前她没打算招人。 以为自己就能忙过来。 事实上顾客多的时候,两三个人都不够用。 女孩面色一喜,“多少钱一个月?” 顾春梅跟招娣对视一眼,想了想说,“长期干一个月60块。” 这比百货大楼的经理工资都高了。 “啊?”女孩高兴坏了,连连点头,“我想来上班。” “你识字吗?算账会不会?” “会的会的,我初中毕业后念过技校,算账可快了。” “你叫什么?” “我叫田红艳,家就是省城的。” 顾春梅犹豫了一下,出了几道算术题考了考她。 又详细询问她家里的情况。 才点头答应,“明天来上班吧,试用期一个月。”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田红艳激动得都快哭了。 她再找不到工作,爸连家门都不让她进了。 顾春梅莞尔一笑,“你叫我顾姨就行了,明早8点过来。” “好,好!” 田红艳走后,招娣微微皱眉,“妈,你真用她啊?” 她怎么感觉那丫头贼眉鼠眼的。 “店里太缺人了,先让她来试试看,不行再换吧。”顾春梅叹口气。 与此同时,老艾家。 艾菲一直闹孕吐,今天没去上班。 每隔半个点就到院子里吐一次。 艾妈心疼的不得了,“这要闹到什么时候啊,菲菲,你再忍忍,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然而,这话正好传入院外夏长海的耳中。 他背着手站在门前,脸色冷若寒冰。 周小军拎着塑料酒桶跟在他后头,“首长,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个艾菲已经处过十来个对象了,目的就是为了骗钱,之前还结过4次婚,都是闪婚闪离,那些小伙快被她坑死了!” 得亏柳兴发抽身的及时。 不然会被骗得倾家荡产。 夏长海‘嗯’了一声,伸手敲响院门。 片刻后,艾菲打开门。 见兴发爸站在外面,她面色陡然一惊,“夏......夏叔叔,您怎么来了?” 夏长海看了眼艾家的破房子,淡淡开口,“真以为到处招摇撞骗,就没人管你们了是吗?” “夏叔叔,您在说什么啊,谁骗人了?”艾菲一脸心虚。 艾妈听到动静走过来,“菲菲,谁来了?” “妈,这是兴发的父亲。” “哎哟,原来是亲家啊,快屋里坐,菲菲,赶紧去泡茶啊!” 夏长海抬抬手,“少来这套,小军,按住这女人。” 周小军上前就把艾菲摁在地上。 “给她灌酒!”夏长海面无表情道。 “是!” “啊啊啊!干什么,来人啊,快来人啊!妈,你快帮帮我啊!” 艾菲吓得吱哇乱叫。 艾妈惊慌失色,用力推了周小军一下,“亲家,你还是军官呢,哪有这么欺负老百姓的,信不信我到军区去告你?” “谁是你亲家?”夏长海眯起眸子,“你们敢在酒里下药迷倒我儿子,我就不能迷倒你女儿了?” 街坊邻居一听到老艾家又吵起来,午饭都不吃了,都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艾妈老脸一红,“你凭什么说我在酒里下药了,你有证据吗?” 老王头拨开人群凑过来,“既然没下药,你为啥不敢让你家菲菲喝?” “她怀......她胃不好,女孩家家的喝什么酒?”艾妈狡辩道。 夏长海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拿出一张化验单,拍在艾妈脸上,“这是检验结果,酒里***的浓度都超标了,还说没下药?” “这......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这是散白酒,里面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你......” “那你喝一口试试!” 夏长海抢过塑料桶,一把捏住艾妈的下巴,举起酒桶就往她嘴里灌。 第二百三十四章 踅摸新铺子 “唔!咳咳,咳咳咳......”艾妈被灌得直咳嗽。 夏长海没敢给她多灌,怕晕过去不好说事。 放下酒桶后,他对街坊邻居说,“这个艾菲前前后后结了4次婚了,对象更是处了无数个,要不是我儿子发现的早,估计又会被她们狠狠敲诈一笔。” “啥?结了4次婚了?我们邻里邻居的咋不知道?”老王头一脸懵圈。 一旁的周小军插了句,“人家结婚从来不办酒席,今天结,明天离,比换衣服都快。” “啧啧啧,这也太缺德了。”其他人也听下去了,纷纷唾骂艾家母女。 “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们娘俩却靠这种手段骗钱,就不怕遭报应吗?” “菲菲这孩子打小可乖了,没想到长大了却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一眼看到老真没错,这种人就该下大狱,呸!” “......” 艾妈被骂得老脸发红,还想狡辩两句,忽然看到院外开来一辆吉普车。 片刻后,两名公安走下车来。 一看到戴大盖帽的,艾菲吓得钻到母亲身后去了,“妈,公安来了,咋办啊?” 她还这么年轻,不想蹲监狱。 艾妈也没想到兴发爸会报公安。 这是想把她们赶尽杀绝啊。 孙为民拨开看热闹的人群,缓缓走进院子。 半个点前夏军长过来报案,把情况跟他说了。 局里对骗婚这种事零容忍,岂能让艾妈和艾菲逍遥法外? “来了!”夏长海朝孙为民点点头。 “来了来了,就是她们母女吗?”孙为民问。 “对。” “行,小王,小张,把人铐上带走!” “是!” 艾妈彻底慌了,坐在地上大叫起来,“啊啊啊!干什么,我犯什么法了,你们是官官相护,大伙儿都来看看吧!” “呸!贼喊捉贼,自己干了什么丧良心的事不知道吗,在这叫唤什么?”邻居丝毫不同情她们。 刚戴上手铐,夏长海走过来,将母女二人手上的手表摘下来。 又进屋找到包装盒,把手表放进去。 好在兴发给艾菲买的那辆自行车保养的很好,没什么磕碰。 夏长海把两个包装盒放进车筐里,交代孙为民,“麻烦孙队长了,这对母女的底细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抓回去后,该咋判就咋判吧!” “好咧,首长慢走!”孙为民笑着挥挥手。 是夜,夏长海把手表拿出来,交给媳妇,“这是兴发买的手表,我帮他要回来了。” 顾春梅眨了眨眼,她都不知道长海去找艾菲算账了。 自己没露面,长海就把这事办完了。 “这买表的钱还是从老二两口子手里借的,现在退回去恐怕不值500块钱了。” 顾春梅摸了摸表蒙子,“要不就把手表给玲玲吧。” 正在擦桌子的关美玲听后,笑了笑说,“妈,手表送你一块,我自己留一块,长这么大我还没戴过这么贵的表呢。” 如果是男士手表,那就送给兴国了。 顾春梅把表戴上,“真别说,挺像样的,长海你看。” 夏长海微微一笑,“确实好看,一分钱一分货,既然玲玲送你了,你就戴着吧!” “那妈把表钱给你。” 关美玲哭笑不得,“妈,我哪能要你的钱啊,没有服装店,我和兴国也挣不了这么多钱,一家人谈什么钱不钱的!” 服装店一天的营业额,都能买好几块手表了。 “老大,过来!”夏长海一脸严肃地把兴发叫过来,“给你妈诚诚恳恳的道歉!” 柳兴发埋着头,一脸自责。 走到顾春梅面前,‘扑腾’一声就跪在地上,“妈,我错了,都怪我眼瞎心盲,分不清好赖人,被艾菲骗了那么久,你打我吧,骂我吧!” 顾春梅盯着他看了片刻,伸手把儿子扶起来,“你知道错就好,怕就怕一错再错,不知悔改,这次要不是你爸帮你讨回公道,凭你自己只能吃哑巴亏。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知道了吗?” 柳兴发听得泪流满面,连连点头,“妈,我知道了,知道了......” 土特产店开业一个星期,生意好的已经不能用火爆来形容了。 田红艳干活很利索,能写会算,力气也挺大。 七十斤的大箩筐,她一个人就能搬起来。 店里一摊子事,她完全拿得起来。 顾春梅这边也在踅摸新铺子。 “妹子,小一点的商铺现在都满员了,但大一点的铺子你考虑不?” 中介老板拿出一摞单子给顾春梅介绍。 “有多大?”顾春梅问。 “是上下楼,总共300多平米,还带院子,院子里有平房,能住人,水井都打好了。” 顾春梅听完,心里很感兴趣,“房子在哪?” 如果远离市中心,或者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没必要买下来。 她开店是为了做生意,地理位置很重要。 中介老板笑着搓搓手,“就在主街上呐,三五分钟就到百货大楼,街上来来往往全是人。” “那你带我去看看。” “好,好!” 二人坐上公交车,转了几站,才在主街下了车。 顾春梅看到房子才发现,这里距离自己的土特产店只隔了几家小商铺而已。 同样是市中心的黄金地段。 “妹子,你瞧,我没骗你吧。”老板打开锁,把顾春梅迎进去,“这家房主今天八十多岁了,无儿无女,自己上岁数了也折腾不动了,就想着把房子卖掉。” “这小楼总共多少钱?”顾春梅一边参观一边问。 这小二楼确实很亮堂,空间大,囤货也方便。 一楼是个大空堂,可以摆放几十个货架子。 二楼被改成了住宅,有三个卧室、一个客厅和一个卫生间。 顾春梅今后没打算搬到这里住。 如果真把房子买下来,二楼可以存放货物。 中介老板笑了笑说,“房主要价8万块钱,我们这边收100块钱中介费,妹子如果觉得贵,回头我去跟房主砍价,你看行不行?” “8万块钱?”顾春梅满脸错愕。 这价可不低了。 “妹子,你也看见了,这房子地段好,客流量大,买过来不赚钱我把自己脑袋揪下来。房子虽然破旧,但重新装修一下也挺气派的,这年头谁住得起小二楼啊。” 老板笑弯了眼睛,继续道:“想买这房子的人很多,每天都有来问的,他们买的不是房子,是这里的地段。妹子应该也知道,这里将来一旦动迁,你想想看。” 第二百三十五章 破镜重圆? 顾春梅颇为意外。 这人不愧是干房屋中介的。 思想还挺超前,居然都想到拆迁那个层面去了。 “能让我跟房主见一见吗,如果这单成了,我给你多加100块中介费。”顾春梅笑着问。 中介老板犹豫了一下。 按理说干他们这行的,很介意让顾客跟东家直接见面。 可既然人家多给100好处费,他当然愿意了。 有钱不赚王八蛋。 “好,你看完房子我带你去。”老板点点头。 顾春梅来到后院,这里盖了一间小平房,大概60平左右。 里面搭了火炕和火墙,搬进来就能住人。 平房旁边还预留了两间仓库,能存不少东西。 “挺好!”顾春梅很满意。 房主就住在附近,孤家寡人一个,没有老伴。 早年得了脑血栓,走路不太利索。 见到顾春梅后,他斩钉截铁道:“8万块钱一分不能少,如果你是来讲价的,还是免开尊口吧。” “哎哟,我说老高头,你稍微让让价,人家大妹子就买下了,别死咬着价格不放啊。”老板劝他。 都土埋半截的人了,攒那么多钱有啥用? 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 老高头瞪了他一眼,冷哼道:“那是我的房子,卖多少钱我说得算,你如果不想代卖,我换一家中介就是了。” 中介老板一听,涨红了脸,小声对顾春梅说,“这老头子犟得很,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了。” 顾春梅抿嘴一笑,打量屋子一番。 凉馒头,泡浮囊的挂面条。 炉子里的火熄灭了,屋里冷丝丝的。 这人上了岁数身边没子女照顾真不行。 最起码的吃饭都成问题。 “大爷,咱先不谈房子的事情,我给你做顿饭吃吧。”顾春梅笑着道。 高老头瞥了她一眼,“非亲非故的,你给我做哪门子饭?” “正好我和辉哥也没吃呢,我去买点菜,借你家锅灶做一顿好不好?”顾春梅笑容满面。 高老头吞咽一下口水。 他确实有点饿了。 “那、那就弄吧,我口味重,菜里多放点盐。”高老头喃喃道。 顾春梅憋不住笑,“高大爷,您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少吃点盐吧,对心脑血管不好。” 说完,她给辉哥拿了点钱,“去买点菜回来。” “买啥啊?”辉哥挠挠脸。 “你看着买,猪肘子、排骨、猪头肉和五花肉啥的,多买点。” “好咧好咧。” 一顿饭下来,高老头吃得满头冒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屋里的炕被烧得很热乎,老爷子心血来潮还喝了二两酒。 “我都多久没吃一顿饱饭了,真舒坦啊。”高老头揉揉肚子,打了个饱嗝。 顾春梅也吃饱了,帮着把碗筷收拾下去,“那高大爷先歇着,我们就回去了。辉哥,咱们走吧!” 她自始至终也没提房子的事情。 辉哥满头雾水,“你倒是说正事啊,咱们又不是来吃饭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等等。”下次她自己过来。 “妹子,如果你想用这招感化那老头,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他就是个老财迷,固执得很。” 顾春梅莞尔一笑,“所以说了不能着急。” 家里这边。 夏长海又出任务去了,大概六七天才能回来。 老二两口子忙着服装店的事,也不在家。 好在小川今天休班,一觉睡到中午。 招娣捧着一本书窝在沙发上看。 “咚咚咚!” “有人在家吗?兴发妈,你在不?” 听到敲门声,招娣放下书跑了出去。 推开院门一看,就见两个陌生女人站在外面。 今天天气特别冷,二人的眼睫毛和头发上都挂满冰霜了。 为首的婆子笑着问,“是柳兴发家吧?” 招娣一脸警惕,“怎么了?” “我是金凤妈,想找这家人说点事。” “金凤?”招娣眨眨眼,忽然想起来,“就是跟我大哥处过对象的那个陈金凤吗?” 站在王秀春身后的陈金凤低着头,眼角挂着泪痕。 王秀春重重点头,“对对对,这就是我闺女,兴发在家不?” “大哥上班去了,晚上才回来,你们进屋说吧!”招娣把人让进客厅。 小川睡得迷迷瞪瞪的,被妹妹拽了起来,“三哥三哥,家里来客人了。” “哎呀,谁啊,别扒拉我。”小川拽过被子蒙住头。 “你是猪吗,都十二点了你还睡,是大哥之前的对象来了!” “陈金凤吗?”小川猛地坐起身。 因为太困了,缓了好几秒才幻化成人形。 招娣白了他一眼,“不是她是谁,人家娘俩一起来的,就在客厅坐着呢。” “我去店里把妈找回来,你陪她们说说话。”小川一边说一边穿衣服。 这事儿如果成了,大哥就有媳妇了。 土特产店没安电话,小川只能骑着摩托车去找。 招娣给娘俩泡了壶热茶端来。 “姑娘,你是这家里的啥人啊?”王秀春小心翼翼地问。 “顾春梅是我干妈。” “我说的嘛,以前没见过你。姑娘,这房子是兴发的吗,真大啊!还有电视机和冰箱呐!” 王秀春坐不住了,站起身东瞅瞅西看看,眼里满是羡慕。 来之前她就打听过了,兴发妈嫁给了军区首长,自己又开了铺子。 现在真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她当初被猪油蒙心,收了赵宝成的彩礼钱,就把金凤和兴发的婚事退掉了。 没想到女儿嫁到赵家后可遭老罪了。 丈夫打她,公婆欺负她,连顿饱饭都吃不到。 招娣笑了笑说,“这房子是我干妈的,我二哥结婚后,就住在这儿了。对了,隔壁那间房子也是我干妈的,比这间房子还大呢!” “真的?”王秀春兴奋坏了,“你干妈做什么买卖的,咋突然挣了这么多钱?” “妈......”陈金凤很无语,“你上来就问东问西的,这合适吗?” 她本不想来,是妈硬拽着她来的。 自己结了一次婚,还想跟兴发哥破镜重圆,这可能吗? “你这死丫头,妈问问都不行了?”王秀春翻了个大白眼。 招娣跟她们没什么话说。 聊了几句便拿起书回自己房间去了。 又等了半个多点,小川才驮着顾春梅回到家。 第二百三十六章 鱼塘出事了 一见到顾春梅,王秀春可比之前热情多了。 笑呵呵道:“大妹子,有段时间不见了,你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顾春梅把大衣脱下来,扫了她一眼,“干什么来了?” 没有她搅合,老大跟金凤早都结婚了。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王秀春尴尬地搓搓手,“当初要不是兴发给金凤输血,我闺女恐怕早去见阎王了。” 顾春梅弯起嘴角,直言道:“有什么话就快点说,我没时间跟你兜圈子。” 柳小川也斜睨着王秀春,“不会是看我家日子过好了,就来找我大哥商量婚事的吧?” 他们如果还是穷光蛋,谁会拿正眼瞧他们? “这孩子,咋说话呢,我家金凤现在是单身,兴发又没娶媳妇,我来说亲也合情合理。”王秀春嘟囔道。 招娣轻哼一声,“你闺女虽然单身,可之前毕竟结过一次婚,我大哥还是未婚的小伙儿呢,凭啥娶一个二婚的女人?” 王秀春被质问得脸红脖子粗。 陈金凤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妈,咱走吧。”陈金凤拽了王秀春一下。 她就说别来别来,妈非不听。 王秀春瞪了她一眼,“走什么走,咱们还没见到兴发呢,他只要愿意娶你,别人说啥都没用!” 现在的年轻人,哪有几个听爹娘的话的。 顾春梅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杯,“金凤妈,我说句不好听的,当初是你收了老赵家的彩礼,忙三火四要跟我们退亲的。甭管金凤跟赵宝成有没有圆房,但她毕竟结过婚了,所以这事行不行我说了不算,得问问兴发的意见。” “好好好,我们也是这个意思。”王秀春嘴角咧到耳朵根。 说完又连忙道歉,“大妹子,我得跟你认个错,是我见钱眼开,把金凤和兴发给拆散了,我不是人,我都该下地狱。但我保证,我闺女身子是干净的,她自始至终也没让赵宝成那混蛋碰一下,不信你可以带她去医院查查。” “这咋查啊?”招娣撇了撇嘴,“有没有干过那事,她自己心里清楚。” 陈金凤闻言,猛地抬起头,“我真的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跟赵宝成有过男女之事,出门就被车撞死......” “行了行了。”顾春梅打断她,“等兴发回来再说吧。” 这事她还真做不了主,全看兴发是什么态度。 强扭的瓜不甜。 万一兴发介意这种事,就算把金凤娶进来,也不会对她好的。 小川见时辰不早了,洗洗手去厨房做饭。 招娣坐在客厅看电视。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顾春梅刚抓起话筒,就听见一阵哭喊声传过来。 “顾丫头,不好了不好了,哎呀,可咋整啊,呜呜呜!” 顾春梅眉头一皱,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老蔫叔吗,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吴老蔫吓得面无血色,整个人都在颤抖,“顾丫头,鱼塘......鱼塘里的鱼,全死了,全死了。” “什么?”顾春梅面色一懵,惊在当场。 好端端的怎么全死了? 是鱼饲料有问题,还是水质被污染了? 吴老蔫咽了口唾沫,“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半夜起来我还特意看了两眼,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今天早上来鱼塘边一看,水面上飘满了死鱼,就好像......就好像有人往水里投毒了一样。” 这批活鱼如果打捞上来,起码能卖八九万块钱。 如果春梅把责任推给他,他一个土埋半截的老头子,怎么可能赔得起? 顾春梅脸色很难看,缓了半天才说,“老蔫叔,你别急,我这就回村里看看。” 要是真有人在水里下毒,她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揪出来。 “顾丫头,这么晚了,外面又下雪,你还是明早再来吧。”吴老蔫不放心她。 “没事,骑摩托车很快就到了。” 说完,顾春梅挂断电话。 把自己最厚实的棉衣翻出来,招呼小川,“老三,你驮妈回村一趟,快!” 小川从厨房跑过来,“妈,出啥事了,这么急?” “鱼塘出事了,外面冷,你多穿点!” “哦,好,好!” 小川来不及多问,回屋穿上军大衣,戴上棉手套。 还换了一双棉靴。 招娣从没见干妈这么着急过,心里有点害怕,“干妈,我也陪你们去吧。” “你留下来看家,自己做点饭吃。” 顾春梅叮嘱完,瞥向王秀春,“村里有点事,我得出去一趟,老大这会儿也快回来了,你们想等就继续等吧。” “哎哟,大妹子,雪天路滑呀,你可得当心点。”王秀春把他们送到门口。 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公路好似一面平滑的镜子,摩托车走在上面很危险。 小川尽量把速度放慢。 即便如此,娘俩还是摔了好几跤。 “妈,你说到底是谁干的?”小川脸被吹红了,“要是让我逮到,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顾春梅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跟她有仇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 柳兴艳和江如月。 蔡丹妮也算一个。 但她现在在牢里关着,暂时干不了坏事。 “大概率是柳兴艳干的,她住在村里那么久,对咱家的鱼塘了如指掌,想投毒太简单了。”顾春梅正色道。 一提到柳兴艳,小川突然想起来,“对了妈,前段时间兴艳来找过我,还想请我吃饭来着,我没搭理她!” “她请你吃饭?”顾春梅拧紧眉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对啊,我一猜她就没安好心,就没睬她!” 顾春梅这回心里有底了。 这事百分之百是柳兴艳干的。 娘俩前脚刚走不久,柳兴发后脚就回来了。 听到摩托车的声音,王秀春第一个迎出来。 “呀,兴发,你回来啦,冻坏了吧!” 柳兴发停好摩托车,冷着脸问,“你干啥来了?” 跟金凤处对象那会儿,他前前后后可没少帮老陈家干活。 最后王秀春一句话就把亲事退了。 王秀春嘴角涎着笑容,“我......我和金凤路过,来你们家看看,快进屋吧,金凤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柳兴发拨开她,黑着脸走了进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调查真相 经历过艾菲的事情,兴发现在对男女之事特别敏感。 可当他看到面黄肌瘦、一脸菜色的陈金凤后,一颗心又软了下来。 听小川说,金凤刚烈得很。 虽然跟赵宝成结婚了,可愣是没让他碰一根手指头。 当然了,这事是真是假还有待确认。 “大哥,妈和三哥回村了。”一见到大哥,招娣带着哭腔走过来。 “这么晚了回村干什么?”柳兴发好奇。 招娣擦擦眼泪,“鱼塘里的鱼一夜之间都死光了。” 干妈还指望这批鱼卖出去,再买一间商铺呢。 “啥?全......全死了?”柳兴发满脸惊骇。 吴爷爷有养鱼经验,不可能把鱼都养死啊。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不行,我也回去看看。”兴发说完就要走。 王秀春见状,急忙拦住他,“兴发,你回去也不能把鱼救活,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你还是在家等消息吧。” “所以你今天过来,到底有啥事?”柳兴发沉声问道。 王秀春在这里坐了一下午,早都坐不住了。 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你可能已经知道了,金凤跟赵宝成离婚了,当初没有你给我闺女输血,她......” “说重点!”柳兴发皱了皱眉。 王秀春身子一抖,瞄了眼女儿,“姨想说,你如果不嫌弃金凤,就娶了她吧,姨一分彩礼都不要,反而还会多贴补一些嫁妆。我跟你陈叔就这么一个女儿,怪我当时眼瞎,以为老赵家会真心待我女儿,可谁承想他们......” “别说了。”柳兴发横插一句,“这事不怪你怪谁,当时你也说了,只要我有工作,在省城买一套房,就同意把金凤嫁给我。可你呢,言而无信,见钱眼开,现在金凤在赵家过得不好,你才想起我啊?” 王秀春被质问得老脸通红,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陈金凤鼓起勇气,“兴发哥,你还愿意娶我吗?如果不愿意,我们现在就走,以后绝不来纠缠你。” 她虽然是二婚,但根本不愁嫁。 只是不太好找像兴发这样的男人了。 柳兴发默了片刻。 他还没从艾家母女的阴影里走出来。 如果能快点结婚,也能尽快忘了那些不痛快的事。 主要是他对陈金凤还是有感情的。 “愿意是愿意,但咱俩结婚后,你妈不许再掺和咱们的家事。”柳兴发直言不讳。 陈金凤一听,毫无血色的脸渐渐有了红晕。 王秀春喜上心头,乐得差点蹦起来,“好好好,往后你们小两口就踏踏实实过日子,我不来指手画脚。但是你得好好对她,不能像赵宝成那样见天打媳妇。我家金凤能干活,会做豆腐,长得也好,你算是捡到宝了。” “这是一定的。”柳兴发看了陈金凤一眼,“我俩的亲事等我爸妈回来再商量吧,眼下家里出了点事,我就不留你们了。” “诶,这就走,这就走。”王秀春连连点头。 人逢喜事精神爽。 出了门后,她感觉走路都变轻快了。 “真没想到柳兴发答应得这么痛快,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吗?”王秀春自言自语道。 陈金凤没搭话。 出了院门,见角落里堆着几袋垃圾。 她随手给拎走了。 鲶鱼沟。 吴老蔫坐在大队部闷头抽烟,屋里围着一大群村民。 他们都是吴老蔫雇来在鱼塘干活的。 马上到年跟前了,鱼却死光了。 别说年底奖金了,估计这个月的工资都没了。 “吴队长,昨晚是你在值夜,你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钻进暖棚里啊?”刘会计问。 吴老蔫长叹一口气,“看见就好了。” 他睡眠不好,常常熬到后半夜才能睡去。 可一旦进入梦乡,就很难把他吵醒。 凶手可能就是在凌晨或天快亮时动手的。 “春梅来了,春梅来了。”门外有人喊了一声。 片刻后,顾春梅和柳小川走了进来。 天气太冷,娘俩身上挂满了清雪。 “顾丫头,老蔫叔对不起你啊,你报公安把叔抓起来吧,是我失职了。” 一见到顾春梅,吴老蔫忙放下烟袋锅,起身承认错误。 顾春梅抬抬手,“吴叔不用急,这茬鱼死了,咱们还可以再养,眼下先弄清楚鱼是怎么死的。” “春梅说得对,在这哭哭啼啼有什么用,鱼又活不过来。”刘会计说道。 顾春梅问,“吴叔,刘叔,柳兴艳这几天有没有回村?” “有的,我看见了。”刘会计媳妇赵彩云举起手,“昨天早上我看她回村了,蹬着一辆三轮车,车上装着几个大袋子,鬼鬼祟祟的。” 这丫头,简直是鲶鱼沟之耻。 年纪轻轻就被公爹染上了性病。 全村人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顾春梅点点头,“那就对了,这事应该是她干的。今个儿天色晚了,水产局下班了,明天早上咱们去鱼塘打点水,送到水产局化验一下。还有,这个月的工资照发,辛苦大伙儿了。” 很多村民都指望这笔钱买年货呢。 “春梅,你太仗义了,你就算不给工钱,我也愿意帮你养鱼。”一个村民喊道。 “人家损失这么大,现在还惦记咱们的工资,春梅,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 顾春梅笑着摆摆手,“没有你们,我也干不成这么大的事,时候不早,大伙儿都回去吧。” 她跟小川要在家里住一宿。 屋子被赵彩云烧得很热乎,火墙和火炕直烫手。 平时房子没人住,赵彩云隔三差五就来打扫打扫、烧烧火。 “快趁热吃哈,新蒸的包子,油梭子酸菜馅的。” 赵彩云知道娘俩没吃饭,家里又没米面,便摸黑蒸了包子送过来。 顾春梅忙给她倒了碗水,“谢谢婶子了,上炕坐会儿吧。” “不了不了,我家老刘最近腰疼,我回去给他拔个罐子。” “好,我送你!”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子。 刚推开院门,就见一道黑影急匆匆地跑过去。 还没看清对方的长相,黑影就闪身钻进胡同,消失不见了。 赵彩云面色一慌,捂着心口,“哎哟,大晚上,这谁啊,这么吓人!” 顾春梅眯着眸子朝黑影消失的方向看了片刻。 柳兴艳居然还躲在村子里。 第二百三十八章 祸害遗千年 赵彩云吓得够呛,轻声嘟囔,“黑灯瞎火的,谁在外面扒门缝啊,可吓死我了!” 顾春梅收回目光,笑了笑说,“婶子,天太黑了,我让小川送您回去吧!” 说完,她把柳小川叫出来,小声交代他几句话。 “行,知道了妈!” 与此同时,黄大喇叭家。 柳兴艳鬼鬼祟祟地跑进院子,关门前还朝外面瞄了两眼。 王广军虽然已经把这房子卖掉了,可买家没搬进来。 房子也一直闲置着。 兴艳是昨天回村的。 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趁人不注意偷偷住进来。 昨晚她准备好毒药,借着吴老蔫睡着的间隙,偷偷把药撒进鱼塘中。 得手后本想溜走。 但扭曲的心理促使她想看看顾春梅伤心落泪的样子。 那么大一片鱼塘,鱼都死没了,顾春梅一定很痛心吧。 然而,她刚钻进被窝、打算美美地睡一觉时。 房门突然被踹开了。 “呯!” 只见吴老蔫带领一群村民冲了进来,拉亮灯绳。 “啊啊!”柳兴艳尖叫一声,赶紧爬起身,“吴......吴爷爷,你干什么?” 吴老蔫冷着脸,“你说干什么,来几个人,把她给我绑起来,扔到大队部去!” 刚才小川过来告诉他,鱼塘投毒的事情是柳兴艳干的。 眼下她就藏在王广军家,让吴老蔫带几个人来抓她。 没想到还真逮住这丫头了。 柳兴艳剧烈挣扎,“你抓我也得有个理由吧,我到底犯什么事了?” “是不是你往鱼塘里投毒了?”刘会计怒声问道。 柳兴艳当然不承认,“无凭无据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投毒了?” “证据太多了,狗剩子,把东西拿进来。” 片刻后,狗剩子拎着几只空编织袋走进来,上面写着‘甲胺磷’三个大字。 这种一种氨基甲酸酯类农药。 可比之前柳一鸣撒进去的汞粉厉害多了。 吴老蔫眯着眼睛道:“柳兴艳,这编织袋是从你三轮车里找到的,足足十多袋,你说,这里的农药你都撒到哪去了?” “我......我怎么知道,不过是几个空袋子而已,你们就断定是我投的毒?”柳兴艳大声狡辩,“那城里面遍地都是空袋子,照你的话说,谁捡袋子谁就犯法呗?” 吴老蔫懒得她理论,“少扯没用的,明早水产局上班,水质化验结果一出来,但凡鱼塘里含有农药物质,你就等着吃花生米吧!狗剩子,去把她押走!” “啊啊!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没权利抓人!” 顾春梅在家里睡了一个安稳觉。 次日一早,小川就骑着摩托车带她到县水产局,花了点钱检验样本。 工作人员把化验单递给她,“同志,这水里甲胺磷严重超标了,今后再想养鱼,得把水抽出去,不然养一条死一条!” 小川一听,恨得咬牙切齿,“柳兴艳这个祸害精,我非弄死她不可!” “为她这种人偿命不值当。”顾春梅叹了口气,“回村吧!” 说实话,她也很想掐死柳兴艳。 但这么做也挽回不了损失,只会恶心到自己。 大队部。 吴老蔫和村民们急得火烧眉毛。 好不容易把春梅盼回来,众人赶紧围上去打听,“咋样,水里面是不是有毒?” 顾春梅‘嗯’了一声,“化验员说水里面甲胺磷超标了,鱼最怕这种物质。” “那就对了嘛。”吴老蔫拍拍大腿,“昨晚从柳兴艳那里搜出十多条装农药的袋子,一定是她投的毒!” 话落,他招呼狗剩子,“去把柳兴艳带过来。” 须臾,披头散发的柳兴艳被带过来了。 昨晚她是在大队的仓房过夜的。 因为没烧火,差点没把她冻死。 一见到顾春梅,柳兴艳直接开骂,“顾春梅你个贱人,你凭什么让村民绑我,你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非要赶尽杀绝你才满意?” “啪!”柳小川冲过去就扇了她一巴掌,“狗东西,把嘴放干净点。” 她知不知道这批活鱼被药死,妈损失了多少钱吗。 还有脸在这骂人? 顾春梅点了点化验单,淡淡道:“我只问一遍,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不是,你少往我头上泼脏水!”柳兴艳发疯似的咆哮。 “好,老吴叔,报公安吧,等公安来了,我跟她新仇旧账一起算。” 柳兴艳隐隐有些心虚。 当初是她撺掇宝根去烧死柳家二老的。 宝根惨死狱中,婆婆也被她送进去了。 她身上背着三条人命。 这次又故意在鱼塘里投毒,让顾春梅损失了近10万块钱。 她一旦进去,这辈子可能就出不来了。 吴老蔫刚拿起电话,柳兴艳忽然冲过来,“吴爷爷,我、我承认是我干的,但这不是我的本意啊。” “你什么意思?”吴老蔫皱紧眉头。 柳兴艳瞟了顾春梅一眼,喃喃道:“那天有个女人找到我,她给我提供农药和车,让我给鱼塘投毒,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抓也是抓她才对!” “放什么臭屁?”柳小川怒火中烧,“你把我家鱼都毒死了,还说这事跟你没关系?吴爷爷,别跟她废话,快点报公安!” 顾春梅若有所思地看着柳兴艳。 能指使她干这种缺德事的女人会是谁呢? 吴老蔫一通电话打到县公安局。 不到半个点,两名公安就来到村里。 柳兴艳呜呜嗷嗷的哭起来,“公安同志,我是被人当枪使的,你们去抓那个人啊!” “谁让你这么干的,对方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清楚啊,但我知道她的长相,皮肤白白的,身材很苗条。” 顾春梅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从兜子里翻出一张照片。 “你看是不是她?”顾春梅问。 照片中的女人正是江如月。 眼下她还在被公安通缉中,家里人手都有一张她的照片,方便举报。 柳兴艳仔细看了一眼,重重点头,“对对对,就是她,她说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等干完这件事,她还会想办法诱惑小川,让我把性病传染给他。” 柳小川听完,差点气抽过去。 冲上前又打了她一巴掌,“你个恶毒的贱人,老子招你惹你了,你居然存心要害我?” “不许打人。”公安拦住小川,吩咐同事,“把犯人押到车上去,回去再审!” 第二百三十九章 被判死刑 “我不去,我不去,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坐牢!” 柳兴艳放声痛哭,死活不肯上警车。 公安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将人铐上塞了进去。 “这位同志,鱼塘是你的吧,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公安让顾春梅上车。 “好。”顾春梅点点头,嘱咐儿子,“小川,你留在村里,跟你吴爷爷把死鱼打捞上来,再把水抽干!” 损失这么多钱,她比谁都心疼。 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柳兴艳又赔不起,水产局也没有补贴。 所以一切得从头再来。 下一批活鱼养出来,估计得开春了。 小川不放心妈,“妈,我陪你一块去吧!” “不用。”她这次要把柳兴艳从前干过的腌臜事都说出来。 彻底斩草除根。 之前如果自己当机立断,对她狠下心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柳兴艳到了公安局后,还不等公安审问呢,自己就把从前做过的事交代了。 “呜呜呜,该讲的我们都讲了,你们不是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我都这么配合了,你们是不是可以宽大处理啊?”柳兴艳坐在凉板凳上,哭得泣不成声。 公安满脸震惊,“宽大处理?你视法律如儿戏,唆使丈夫故意杀人,给鱼塘投毒,造成巨大经济损失,且不说现在是严打时期,就算不是,你这罪名也够判了!” 涉及到人命的案子,就没有轻易开脱的。 柳兴艳擦擦眼泪,弱弱地问,“那......那我大概能判几年?” “如果罪名成立,你可能会立即被枪决!”公安斩钉截铁道。 “什么?我我我......我不想死啊,我今年才19岁,才19岁啊,呜呜呜!”柳兴艳吓得不成样子。 顾春梅坐在审讯室外面。 听到这个结果后,她缓缓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公安局。 隐隐的,她还能听到柳兴艳的谩骂声。 “顾春梅,你毁了我的一生啊,你现在满意了?满意了?” “顾春梅,我死后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不得好死!” “......” 本是母女一场,柳兴艳却自己挖坑自己跳,拼命作死。 如果她安安心心去读大学,结局会这么悲惨吗? 顾春梅觉得结局不会改变。 柳兴艳本性如此,做事又特别极端。 就算受过高等教育,她害人的手段也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回到村里,顾春梅给吴老蔫拿了1000块钱,“老吴叔,这钱一部分给大伙儿发下去买年货,剩下的就拜托老吴叔把鱼塘清理干净,重新注水,咱们争取在春节前把鱼苗撒进去。” 小川还要回去上班上课,她店里也离不开人。 所以鱼塘这边的事情还得交给老吴叔。 “哎哟,可用不了这么多钱啊,你快拿回去!”吴老蔫不肯收。 顾春梅抿嘴一笑,“收着吧,大伙儿忙活一年了,总得见到回头钱才行啊,不然来年谁还帮我养鱼?” 吴老蔫怪不好意思的,推搡片刻还是把钱收下了。 “对了,公安那边怎么判的?”吴老蔫问。 “柳兴艳自己都交代了,大概率被判死刑!” “那指使她干坏事那个女人呢,抓到没?” “省城公安正在通缉她,落网也是早晚的事,吴叔不用担心!” 江如月干过的坏事也不少。 之前绑架她和郭彩霞。 还绑过一次招娣。 这次又有预谋的唆使柳兴艳投毒。 但凡被抓住,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一回来就听说兴发答应娶陈金凤了,顾春梅颇为意外。 她把老大叫过来,很严肃的问,“你真的想好了?陈金凤万一跟赵宝成发生过关系,甚至怀了身孕,你也不在乎?” “妈,我相信金凤,她说没有就肯定没有。”兴发憨笑道。 顾春梅挑了挑眉,“你信她,我可不信,尤其是她那个妈,见钱眼开的货,你一旦把金凤娶进来,摊上这么个丈母娘,你俩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别怪妈没提醒你!” 兴发哭笑不得,“妈,金凤妈都保证过了,我俩结婚后,她绝不干涉我俩的生活,招娣也听见了,对吧?” “切!”招娣撇撇嘴,“王秀春说的话都没有岁岁可信,你俩现在没结婚,她当然挑好听的说了,一旦领了证,办完婚礼,她就得像狗皮膏药一样缠上你们,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柳兴发听后,横了妹妹一眼,“你就不能盼大哥好?” 他在艾菲那里都碰过一次壁了,这次应该会遇到良缘了吧。 顾春梅警告他,“想结婚也成,带着金凤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化验一下!” “化......化验什么?”柳兴艳不解。 事到如今,妈竟然还不相信金凤的为人。 这样做,只会伤了她的心。 “你说化验什么,查查她有没有怀孕,肚子里揣没揣老赵家的崽儿。”顾春梅拧紧眉头,厉声说道:“难道你想稀里糊涂地把她娶进来,以后给别人家养孩子吗?” 这年头谁都不能相信,只有化验单才是最真实的。 单凭王秀春母女的几句忏悔的话,就想嫁到他们家来,那她也太好骗了。 柳兴发一脸无语,“妈,你至于的吗,人家金凤都发过毒誓了,我再拽着她去医院化验,你让老陈家怎么看我?” 顾春梅:“......” 这蠢儿子,真是一点记性不长啊。 上次他哪怕听自己半句劝,也不会被艾家母女坑骗。 老大平时做事很有条理,这怎么一涉及到女人的事情就犯糊涂呢? “天生长了个挨骗的脑袋,你爱去不去,妈把话撂在这儿,以后再受骗了,别跟我和你爸掉眼泪,你纯属活该你!” 说完,顾春梅回屋换了身衣服,去店里忙活了。 招娣也挺无语的,劝他,“大哥,你就听妈的一次吧,带陈金凤去查查身体,你自己也放心啊,无非就是抽一管血,十分钟结果就出来了。” 真服了。 那王秀春明显就是个粘包赖。 大哥一旦娶了她女儿,整个家都别想消停。 “你少多嘴,我心里有数!”柳兴发训了妹妹一句。 第二百四十章 再遇杜诗人 招娣无奈地摇摇头。 还是那句话,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看来上次艾家母女坑他还不够惨。 非要头撞南墙了才知道疼。 顾春梅来到店里,正好李秀秀过来送货。 “嫂子,我们这次多收了一些山货,木耳猴头啥都有,你看看这品质,老好了!” 李秀秀把驴车上的箩筐搬下来,掀开上面的棉被,“你瞧,咋样?” 顾春梅蹲下去仔细瞅瞅。 这批干木耳个大饱满,色泽也好。 转手一卖又能挣不少钱。 “辛苦了秀秀,回去告诉李大叔,让他继续收,有多少我要多少。还有,这个给你......” 顾春梅走到柜台后面,数出500块钱递过去,“快过年了,你们爷俩帮着收山货受累了,这钱你拿着!” 李家父女是她的第一供货商。 忙到年底好处钱还是要给的。 李秀秀愣了一下,忙把钱推回去,“嫂子,你这是干啥啊,我和我爸收山货,已经挣了不少提成了,不能再要你的钱!” “给你你就拿着,别撕巴了,年后我想再开几家店,所以还要麻烦你们爷俩多费心,帮忙多收点山货。” 顾春梅硬把钱塞进李秀秀的怀里。 李秀秀见顾老板这么热情,也不再推搡,把钱收好,“嫂子放心吧,只要你肯收,我们就有卖不完的山货。” 送走秀秀后,顾春梅招呼田红艳,“红艳,来搬货了。” “啊!顾姨,来了来了。” 片刻后,田红艳慌慌张张地从里屋跑出来,额头上沁着一层细汗。 顾春梅看了她一眼,“忙活什么呢?” “没......没忙啥,里屋太乱了,我进去收拾收拾。”田红艳结结巴巴道。 里屋是用来存放货物的,空间不算大。 装修时长海找人在里屋安装了暖气,还放了一张小床。 店里没人时可以进去休息。 “一直没问你呢,你家里几口人呀,父母都是干什么的?”顾春梅一边搬货一边问。 田红艳怔了一瞬,犹豫半天才说,“我妈早些年跟人跑了,我跟我爸一起生活,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顾春梅‘哦’了一声,抱起一个箩筐走进里屋。 刚进来她就觉得不太对劲。 空气中飘着一股尿骚味儿。 而且那张小床旁边,居然又搭了一个简易床铺。 下面垫着砖头,上面横着木头板就能住人了。 床上多了几套被褥和枕头。 顾春梅放下筐,皱紧眉头,“红艳,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店里住了?” “顾姨,我......我没有。”田红艳眼睛乱转,明显是在说谎。 “既然没住,这被褥是哪来的?还有这张床是谁搭的?”顾春梅脸色愈发阴沉。 店里没有上下水。 所以要想住在这里,拉屎撒尿都得在桶里解决。 时间久了那味道就别提了。 铺子的空气被污染,她的山货也隐隐挂着一种怪味。 以后谁还敢买她店里的东西? 田红艳涨红了脸,低下头不吭声。 顾春梅盯着她看了片刻,警告她,“红艳,我给你的工资是整条街最高的,你要懂得珍惜。现在满大街都是闲人,我出去吆喝一嗓子,来干活的人都得排队。你要想好好干就别闹什么幺蛾子,知道吗?” “我、我知道了顾姨,我去搬货了!”田红艳点点头,红着脸跑出去。 顾春梅叹口气,看了眼手表,便骑着自行车走了。 她要去老高头家看看。 鱼塘翻车了,买门市楼的钱也不够了。 但她真心喜欢那小二楼。 所以想哄哄高满堂,让他暂时别把房子卖给别人。 在供销社买了条鱼,一把韭菜和二斤鸡蛋,顾春梅溜溜达达来到高满堂家门外。 谁知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 烟囱上冒着青烟,家里明显有人。 “高大爷,我是春梅啊,过来看看您,您把门打开!” 顾春梅透过门缝儿朝里面看去。 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轻轻推一下门板,院门没落闩,她径自走进院子。 刚来到屋里,顾春梅表情猛地一惊,吓得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只见高满堂直直的躺在地上,身边还有打翻的盘子。 也不知昏迷多久了,身上拔凉拔凉的。 “哎呀,高大爷,你......你这是咋的了?” 顾春梅推了他一下,用手探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儿。 既然没死,就得马上把他送医院去。 顾春梅跑到大街上叫了一辆车,给司机师傅塞了点钱,让他帮忙把人背到车上去。 折腾一大圈,眼见高满堂被推进军区急诊室,顾春梅才松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啊,我要是晚来一会,这人估计就没了。”顾春梅坐在长椅上嘟囔。 “咦?好巧啊!”一道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顾春梅抬头看去,就见杜金雕杜大诗人穿着病号服,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她。 “是你?”顾春梅颇为意外。 上次招娣妈把他介绍给自己。 来家里作了几首不押韵的诗,没把才华展示出来不说,还被小川怼破防了。 杜金雕推了推眼睛,指着急诊室,“家里谁生病了?” “没人生病。” “那来医院干什么?” 顾春梅没回答他,岔开话题,“杜大诗人怎么住院了?” “我啊,我割阑尾,明天就出院了。听姚副厂长说,你结婚了?还嫁给了军官,恭喜你呀!” 顾春梅抿嘴一笑,“谢谢,你呢,结婚了没?” “快了,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她虽然结过婚,但厨艺好啊,每天不重样的给我做好吃的,你瞧我这肚子......” 他把衣服撩起来,露出肥硕的白肚皮,“我都吃出啤酒肚了,娶这样的媳妇进门,我做梦都能笑醒,正所谓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得此良人,夫复何求啊!” 顾春梅:“......” 三句话离不开诗词。 得亏小川不在,不然一准得呛他几句。 “那真不错呢,祝福你们了!”顾春梅笑着拱拱手。 杜金雕嘿嘿一笑,继续道:“尤其是她蒸的包子,那简直是人间美味。我也是在买她包子时认识她的,她的店就开在老街那边,而且......” “你等等。”顾春梅打断他,“你对象是卖包子的?” “对啊,怎么了?”杜金雕好奇。 “那她是不是姓郭?”老街那边只有一家包子铺。 杜金雕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言不由衷必有鬼 这女人真是神了,连他对象姓什么都知道。 顾春梅忍俊不禁,“你对象是叫郭彩霞吧?” 郭彩霞就在老街那边开了一家包子铺。 之前顾春梅尝过她的手艺,味道确实好。 生意也格外火爆。 “对对对,就叫郭彩霞。”杜金雕兴奋极了,笑着问,“你认识她?” “何止是认识,她曾经是我的弟媳妇。” “真的?”杜金雕一脸激动,“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这省城真小。” 顾春梅点点头,朝急诊室看了一眼。 恰好一名护士走出来,“谁是患者家属?” “我是。”顾春梅连忙起身,“他现在怎么样了?” “脑血栓,挺严重的,你在这里签个字,然后去办住院手续吧。”护士递给她一张单子。 顾春梅眨眨眼,她之前听辉哥说过,高满堂得过一次脑血栓。 这回恐怕比上次还严重。 “人抢救过来没?”顾春梅签好字问。 “已经脱离危险了,幸好你送来的及时。”护士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 “但是患者血栓堵塞了很多血管,导致他下肢瘫痪,以后估计要坐轮椅了。” 顾春梅面色一懵,“瘫了吗?” 高满堂无儿无女的,这要是瘫痪了,以后谁来照顾他啊。 就算命保住了,回去后生活也不能自理。 “对,你去交钱吧。”护士说完又回到急诊室了。 一旁的杜金雕纳闷,“到底谁生病了?” “一言难尽,杜先生先忙去吧,改天带彩霞来家里吃饭。” “好咧好咧!” 办完住院手续,高满堂被推到病房去了。 顾春梅去医院对面买了点罐头点心和生活用品送过来。 “同志,你今晚留下来陪床吗?”护士过来扎针,随口问了句。 顾春梅很无语。 什么叫没活给自己找活,这就是了。 这几天忙着处理鱼塘的事情,把她折腾得够呛。 她现在很想回家睡一觉。 但如果走了,这里就没人了。 “是,我留下陪床。”顾春梅苦笑一声。 高满堂还在昏迷中,好在心率和血压很稳。 守到天黑,顾春梅打算出去买点东西吃。 刚拉开门,就见杜金雕和郭彩霞走过来。 “大嫂,还真是你呀,我家金雕说在医院碰见你,我还不信呢。” 郭彩霞笑呵呵地迎上来,朝病房瞄了一眼,“谁住院了?” “我想买他房子,他是房主。”顾春梅回了句。 “这事儿你也管呀,不怕他赖上你?” “既然遇见了,又不能不管。放心,高大爷不是那样的人。” 杜金雕笑了笑说,“春梅还没吃饭吧,正好彩霞蒸了肉包子送过来,咱们一块吃吧。” 他手里提着好几个饭盒。 没打开盖子都能闻到一股面香味。 “好,我先去打个电话,你们屋里坐。” 顾春梅出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招娣自己晚上不回去了。 但总守在医院也不行,得雇个人帮忙伺候高满堂。 家里这边。 小川下了面条,招呼妹妹和二哥二嫂,“吃饭了吃饭了,招娣,你去剥两头蒜来,吃面不吃蒜,等于没吃面。” “什么乱七八糟的。”招娣白了三哥一眼。 刚走进院子,就见夏长海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干爸,你回来啦。”招娣蹦蹦跳跳地迎上去。 夏长海把东西递给闺女,“都在家呢吧?” “妈去医院陪床了,大哥在单位没回来。” “陪什么床?”夏长海摘下手闷子搓搓手。 招娣把大概情况讲一下。 夏长海听后,饭都不吃了,转身就往出走。 “干爸,你干什么去?” “我去替你妈,你们先吃!” 回来见不到媳妇,总觉得心里没底。 最近服装店的生意异常火爆。 老二两口子每次回来,都买不少好吃的。 什么猪骨头、羊骨头、牛骨头和各种熟食,每天换着花样吃。 小川今天做的面条,就是用牛骨汤熬出来的。 “你俩最近跟老教授学的怎么样,有没有把握考上大学?”柳兴国问道。 招娣撇撇嘴,“不说百分百吧,也百分之八十能考上。” “吹吧你就。”小川扫了妹妹一眼,“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 关美玲用筷子敲了小叔子一下,“你别看不起我家招娣,她聪明得很。” “那我问她,《西游记》的作者是谁?”小川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招娣脸上。 她吭哧老半天,才喃喃地说,“是......是孙悟空吧!” “哈哈哈哈。”小川乐得直拍大腿,大声嘲笑她,“听见没听见没,我要问她《红楼梦》的作者是谁,她一准说是贾宝玉或者林黛玉,哈哈!” 招娣涨红了脸,在桌子底下踢了三哥一脚,“我就是记性不好嘛,你笑什么笑!”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赵教授讲课的时候你多记记,不然转头就忘了!” “要你管,哼!” 次日,柳兴发休班。 从单位回来后,他心里一直纠结要不要带着金凤去医院检查身体。 招娣觉得大哥太蠢了,见到他都不想跟他说话。 “招娣,妈去哪了?”柳兴发问她。 招娣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没理他。 “大哥问你话呢。”兴发拽住妹妹。 “干什么,妈去医院了。” “妈得啥病了?”兴发吓了一跳。 招娣甩开他,“妈才没生病,大哥,你到底带不带陈金凤去化验?” “就你管得宽,起开,我出去一趟。”柳兴发骑上摩托车。 “干啥去?” “找陈金凤去化验,行了吧!” 这事儿如果不办,家里都没人搭理他了。 然而,当他来到老陈家、跟陈金凤提出要去医院时,对方一口就拒绝了。 王秀春拿着鸡毛掸子扫炕,阴阳怪气道:“我家金凤身体健健康康的,去医院查什么?” 陈金凤对这事也很抗拒,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肯去。 柳兴发愣住了,“就是去检查检查身体,如果没问题,大家也放心不是嘛。” “查什么查,有钱烧的吧。”王秀春把鸡毛掸子摔在炕桌上,“那医院乱马人花的,最近又闹流感,万一传染给我闺女怎么办?好端端的非要去医院找罪受!” 陈金凤也睨了柳兴发一眼,“兴发哥,你检查身体是假,想看看我怀没怀孕是真吧,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柳兴发挠挠脸,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是啊,金凤都这么说了,自己再逼她去医院,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查吓一跳 可是一想到家里人对他的叮嘱,兴发还是不太放心。 左思右想,他放缓语气道:“金凤,咱不去医院也行,我认识一位老中医,医术特别厉害,让他帮你把把脉,如果身体有问题,开点中药也能调理调理,好不好?” 陈金凤一听,表情还是很抗拒。 王秀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兴发,你在这反复试探有意思吗,我和金凤都舍下脸去你家道歉了,你还搞这出,摆明了是嫌我闺女脏啊!” “姨,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柳兴发慌了神。 “行了行了,你回家去吧,回头把你爸妈叫来,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王秀春开始撵人。 柳兴发不想走。 如果金凤身体没毛病,她们为什么不敢去检查? “金凤,跟我走。”也不管陈金凤愿不愿意,柳兴发拽起她的手就往出走。 王秀春见状,抓着鸡毛掸子就撵出来,“嘿,你个登徒子,你拽我闺女干什么?” “姨,我把话说明白,今天金凤不跟我去医院,这婚也别结了!”柳兴发正色道。 王秀春愣了愣神,跟闺女对视一眼。 陈金凤也涨红了脸,犹豫半天才说,“好,我跟你去就是了。”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希望不要查出什么毛病。 然而,越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当化验结果出来时,医生都看傻眼了。 “姑娘,你得了乙肝啊,这病是传染的。不仅如此,你还怀孕了!” 医生推推眼镜,仔细看着报告单。 一旁的柳兴发闻言,面色一惊,“怀孕了?” 金凤不是没跟赵宝成圆房吗,这孩子是哪来的? 医生点点头,“怀孕不打紧,主要是你得了乙肝,这个病是治不好的。” 陈金凤怔住了,吓得双腿剧烈打颤,“大夫,啥叫乙肝啊?” “就是乙型病毒性肝炎,是影响肝脏代谢的传染病,这位是你对象吧?”医生指了指柳兴发。 陈金凤低着头没说话。 医生严肃道:“小伙子,如果你俩已经同房了,那我强烈建议你也检查检查身体,这病传染性特别强,早发现早治疗。” 柳兴发惊在原地。 他突然特别想感谢妈。 如果稀里糊涂把陈金凤娶回来,他不仅会染上肝病,还会替她养野种。 “大夫,我不是他对象。”柳兴发很释然地笑了,“金凤,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咱俩的亲事也算了吧,再见!” “兴发兴发,你......你别走啊!” 陈金凤慌得不成样子,趔趔趄趄地追上来,“兴发,你别听大夫胡说,我身体一直很健康的,根本没得肝病。你不是想带我看中医吗,我答应你,咱俩现在就去!” 柳兴发冷笑一声,“陈金凤,你伪装得真好啊,表面上纯良无害,实则是个坏种。就算你没得乙肝,你肚子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是谁口口声声跟我保证,没跟赵宝成圆房的?”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金凤紧紧咬着嘴唇。 “孩子不会凭空冒出来,难道你背着赵宝成在外面偷人了?”兴发质问道。 陈金凤一听,猛地抬起头,“兴发,你在瞎说什么,我心里自始至终都喜欢你一个人,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可以向天发誓......” “你快别发誓了,不然真容易遭雷劈!” 说完,柳兴发便也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金凤委屈极了,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回想起赵宝成对她干的事,陈金凤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 那天她婆婆故意给她灌酒,她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赵宝成便趁机糟蹋了她。 “这样也好。”陈金凤止住哭声,恶狠狠地站起来,“你糟蹋我,我就让你得病,咱俩谁都别想好过!” 军区医院。 夏长海陪着媳妇守了一夜,几乎没怎么睡。 天亮后他出去买了早点送来,“快趁热吃。” 顾春梅心疼他,“你赶紧回去补一觉吧,我扛得住。” 出任务已经够辛苦的了,还要过来陪床。 “今天休假,回去也睡不着。”夏长海坐在床边,把小米粥和包子拿出来。 高满堂昏睡了一夜,一闻到肉包子味,他抿抿嘴醒了过来,“哎哟,这不是小顾吗,你怎么在这啊?” “大爷,你醒啦!”恰好护士来查房,笑着说,“您要好好感谢一下顾同志呢,要不是她及时把您送医院来,您恐怕就去找阎王下棋了!” 高满堂听后,心里荡起一股暖流。 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小顾,你、你让我怎么谢你才好啊,我这条老命是你救回来的,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啊!” “高大爷,您客气了。”顾春梅微微一笑,轻轻把他搀扶起来,“任谁碰到这种事,都不会不管的!” “唉!”高满堂长叹一口气,“老话说得好,老而不死是为贼,越活越遭罪,真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夏长海闻言,插了句,“高大爷,老话也说,宁在世上挨,不在土里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生活就有盼头!” “是啊是啊。”高满堂连连点头,问顾春梅,“小顾,这位先生是?” “她是我男人。” “嗬,长得真好,郎才女貌的。” 顾春梅凑到他耳边,“我男人是军长呢!” “真的,我说的嘛,瞧这气质跟普通人就不一样。”高满堂笑着夸道。 夏长海无奈地笑笑,剥了个鸡蛋递过去,“大爷吃点东西吧。” “诶,谢谢。”高满堂确实饿了,两口就把鸡蛋吞进去。 顾春梅赶紧给他盛了一碗鸡蛋汤,“慢点吃,还有呐!” “春梅,你出来一下。”夏长海戳了媳妇一下。 来到走廊,他直接说道:“要不给他找个护工吧,你店里事情多,不能全天在这照顾他。” 顾春梅昨晚也仔细想了想。 既然她决定管这件事了,就不能中途撂挑子。 “好,我今天就联系护工。”顾春梅应了一声。 回到病房,高满堂已经吃了三个鸡蛋了。 见顾春梅两口子回来,他笑着招招手。 “小顾啊,你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顾春梅笑着问,“高大爷,什么事啊?” 高满堂盘腿坐在病床上,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又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也不怕你们两口子笑话,我呀,是个老绝户,打了一辈子光棍,也没个一儿半女。” “年轻的时候以为攒够了钱,老了也不怕饿肚子。” “可我这身体却早早的垮了,有钱都没地儿花。” “现在好了,彻底瘫在床上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攒那些钱有啥用?” 说到这里,高满堂看向顾春梅,“顾丫头,你是个好人,心地善良,又会照顾人。你不是看中我那套门市楼了吗,你如果真喜欢,我就白送给你了,一分钱不要!” 顾春梅听后,连连摆手,“哎哟,高大爷,这可不行,咱们非亲非故的,我哪能白要您的房子呢。” “顾丫头,你听我把话说完。” 高满堂吁了口气,继续道:“凡事都有前提,你收我的房子,能不能......能不能......” 他脸色发红,有点讲不下去了。 夏长海道:“高大爷,您接着说。” 高满堂摸了摸手背上的输液管,“你们能不能照顾我啊,我恐怕也没几年活头了,家里折子上还有4万多块钱,这些你们都拿去。” 经历过一次生死,让他把钱看得特别淡泊。 尤其是想到余生自己要孤零零一个人守在那空房子里,心里就格外恐惧。 顾春梅听完,跟夏长海对视一眼,“高大爷,我既不能要您的房子,也不能拿您的钱,回头我找个护工来照顾您好不好?” “顾丫头,你不想要门市房开店吗,那小二楼处在黄金地段,你今后有钱都买不到了。”高满堂急着说道。 顾春梅莞尔一笑,“高大爷,您让我白用您的房子肯定不行,但我可以花钱租啊,每个月我给您房租怎么样?” 高满堂无奈地摇摇头,“说到底,你还是想跟我这糟老头子撇清关系啊,如果想请护工,我自己早都请了,又不是请不起。我现在就想跟人说说话,想要家人的陪伴,我......” “行!”这次不等顾春梅说话,夏长海直接点头答应了,“等您身体好了,我和春梅就接您回家。” 高满堂一听,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下来。 他一把拉住夏长海的手,兴奋道:“真的吗?你可别骗我!” “军人不说谎话,我既然说了,就一定做到。”夏长海一脸肯定。 高满堂喜笑颜开,乐得像一个孩子。 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开心了。 “顾丫头,小二楼给你,我那间小破房也给你。护士,护士,我要办出院!”高满堂嗷嗷地喊起来。 回去后他就把房本找出来,过户到顾丫头名下。 还有折子都交给顾丫头。 顾春梅哭笑不得,“您身体还没康复呢,大夫说再观察几天,没问题了才能出院。” 小岁岁这半个月一直住在夏卫国这里。 肉眼可见的变胖了。 每天郑阿姨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好吃的。 小家伙不挑食,甭管是荤菜还是素菜,都吃得很香。 自从奶团子来到家,夏卫国像捡到宝似的,都不出门找老战友下棋了。 “岁岁,今天是你生日吧?”夏卫国抱着一个纸壳箱走过来,神秘兮兮地问她。 小岁岁歪着脑袋,“好像是诶,爷爷,箱子里装着什么呀?” “你猜猜看?”夏卫国笑吟吟地凑到孙女面前。 岁岁把耳朵贴在箱子上,就听一阵‘喵喵’的叫声传出来。 “哇!是猫咪,是猫咪!”小岁岁高兴得手舞足蹈,赶紧亲了爷爷一口,“谢谢爷爷!” 夏卫国眼睛乐成一条缝儿,“快打开看看吧!” 打开纸壳箱一看,就见一只小狸花猫趴在里面,正眨巴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岁岁。 “真可爱呀!”岁岁把它抱出来,“你叫什么名字呀?” “喵!瞄!” 夏卫国见孙女这么喜欢,心里也松了口气。 从前翠芳在的时候,家里不允许养任何活物。 连鱼都不让养。 这几天岁岁一直嚷嚷着想养猫,又赶上她过生日。 夏卫国便去战友家要了一只。 “岁岁,你今天过生日,想不想把爸爸妈妈和哥哥嫂嫂们叫过来热闹热闹啊?”夏卫国问。 “好啊好啊,我很想爸爸妈妈。” “那爷爷去打电话。” 夏卫国前脚刚离开,后脚房门就被敲响了。 岁岁抱着猫咪,迈着小短腿推开门。 就见两个陌生女人站在外面。 “哎呀,你是谁家孩子,跑到我家来干什么?”蔡翠芳皱紧眉头,抽抽着老脸,“还有,你这猫是哪来的,赶紧丢掉,我最讨厌猫狗了。” 岁岁见这个奶奶这么凶,吓得缩起脖子。 身后的蔡丹妮一脸不耐烦,“妈,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收收你那臭脾气,别再惹我爸不高兴了!” 真是服了。 明明自己都一无所有了,还搁这挑三拣四找茬呢。 在牢里的半个月,她是数秒熬过来的。 当初要不是这死老太婆给她出馊主意,她何至于蹲大狱? “你少多嘴,又不是我让你开服装店的。”老太太瞪了她一眼。 蔡丹妮快无语死了。 本想怼老太婆几句,可一看到岁岁的长相后,她直接愣住了。 这孩子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岁岁,谁来啦?”夏卫国打完电话走过来。 岁岁赶忙钻到爷爷身后,轻轻摇头,“不认识。” 凶巴巴的,好吓人。 “翠芳?”夏卫国怔了怔神,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干啥来了?” “老夏,还生气呐?至于的吗?”蔡翠芳上前挽起夏卫国的胳膊,“这里是我家,我不回来去哪住啊?” “松手!”夏卫国甩开她,“你回来的正好,我正想跟你办离婚呢,去把证件找出来,咱俩现在就去办离婚!” 蔡翠芳见老夏态度这么冷漠,又不敢跟他硬碰硬。 只好适当服软,“老夫老妻的,还离什么婚啊。瞧瞧,我才不在家几天啊,就脏成这个样子。丹妮,你快去换身衣服,咱俩把屋子收拾收拾。” 她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拿起笤帚就开始干活。 一旁的郑阿姨:“......” 哪里脏了? 她一天收拾好几遍,也只有蔡翠芳母女在家时,屋子才会变乱。 “爸,对不起,我和妈也是一时糊涂,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蠢事了。” 蔡丹妮眼角含泪,抽抽噎噎地道歉。 夏卫国冷哼一声,坐在沙发上,“婚暂时可以不离,今后你们娘俩再敢作妖,可别怪我不客气。” “哎呀老夏,我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蔡翠芳乐出一脸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