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
夜空,被突如其来的急促马蹄声粗暴地撕裂!!!
朱标一马当先,面沉如水。
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率领着杀气腾腾的亲卫队,如同旋风般直扑县衙!
沿途的百姓被这阵势吓得纷纷避让。
惊恐地望着这支仿佛从天而降的凶神恶煞的队伍。
“砰!”
县衙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被一名亲卫粗暴地一脚踹开!
门栓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衙内值夜的几个胥吏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躲到一旁!
“让你们县令滚出来见孤!”
朱标大步踏入公堂,声音如同寒冰撞击,在空旷的厅堂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凛冽的杀意!!
不多时。
一个穿着七品鸂鶒补子官袍,帽歪带斜,显然是刚从被窝里被拖出来的中年官员。
在一群瑟瑟发抖的衙役簇拥下,连跑带颠地赶了出来。
他便是清河县周县令。
当他看到堂上面色铁青,被精锐甲士簇拥的朱标时,这位周县令腿一软,几乎当场跪倒,慌忙整理衣冠,噗通一声拜伏在地!
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和颤抖!
“臣……臣清河县令周文元,叩见太子殿下!”
“不知殿下……殿下深夜驾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朱标根本懒得跟他废话。
一步上前,居高临下,目光如利剑般直刺周文元,厉声质问道:“周文元!你好大的狗胆!”
“竟敢派人假传疫情,诱骗叶先生出营,并于半路设伏截杀!”
“说!是谁指使你的?!”
“你与那些刺客,是何关系?!”
这一连串的质问!
如同晴天霹雳,炸得周文元头晕眼花,浑身剧震!!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几乎是嘶喊着叫屈!
“殿下!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他砰砰地以头磕地,声音带着哭腔,“臣……臣对天发誓!”
“臣从未派过任何人前往江浦县求援,更……更不知什么截杀之事啊!”
“殿下明鉴!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谋害朝廷命官,尤其是……尤其是这位救苦救难的叶大人啊!”
他涕泪横流,看起来情真意切,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殿下!您说的那条路,通往黑风岭!”
“那里……那里一向有匪盗盘踞,时常劫掠过往商旅,县衙也曾多次围剿,屡屡未能根除。”
“定是……定是那些天杀的匪盗所为!”
“臣……臣治理地方不力,致使叶大人、殿下受惊,臣有罪!臣万死!”
“但……但谋害之事,臣实在是不知情,冤枉啊殿下!”
周文元磕头如捣蒜。
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了所谓的“匪盗”,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朱标看着他这副表演,胸中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
他根本不信这套说辞!
匪盗?
哪有那么巧的匪盗?
偏偏在叶凡被诱出的时候出现?
偏偏还是训练有素,行动失败即刻自尽的死士?
这周文元,定然脱不了干系!!
“你还敢狡辩!”
朱标怒极,猛地抬脚,似乎就要踹过去。
“殿下。”
就在这时,一只沉稳的手轻轻搭在了朱标的手臂上。
是叶凡。
他一直冷静地站在旁边,观察着周文元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肢体语言。
叶凡上前一步,挡在了盛怒的朱标身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周文元,语气听不出喜怒。
“周县令,依你之言,今夜之事,你全然不知情?”
“那报信之吏,也非你所派?”
“千真万确!叶大人!下官岂敢欺瞒殿下与您啊!”
周文元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对着叶凡磕头,“下官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叶凡点了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淡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他转身对朱标说道:“殿下,既然周县令言之凿凿,声称此事乃匪盗所为,与他无关,看来……或许真是我们冤枉周县令了。”
朱标猛地转头看向叶凡。
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未消的怒火。
刚要开口,却被叶凡一个隐晦的眼神制止。
叶凡继续道,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公堂。
“既然是一场误会,而吾等也已抵达此地,听闻清河县亦有天花疫情,虽不及江浦凶猛,却也不可轻视。”
“殿下,不如我们便暂留此地,一方面,协助周县令清剿那为祸一方的匪盗,以绝后患。”
“另一方面,也正好借此机会,巡查一番清河县的疫情防治情况,看看是否有需要协助之处。”
“毕竟,治病救人,乃是吾等本分。”
他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
仿佛真的相信了周文元的说辞。
并且,秉持着医者仁心,要顺便帮助清河县。
周文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和慌乱。
但立刻被他掩饰过去,连忙叩首道:“殿下仁德!叶大人高义!”
“下官……下官代清河百姓,叩谢殿下、先生大恩!”
朱标看着叶凡那平静无波的脸,又看了看地上看似感恩戴德,实则眼神闪烁的周文元,强行将胸口的怒火压了下去。
他虽然不明白老师为何突然转变态度,但他相信老师必有深意。
“哼!”
朱标冷哼一声,不再看周文元,拂袖道:“既如此,便依老师所言!”
“周文元,给孤安排好住处!”
“明日,孤要亲自过问剿匪与防疫之事!”
“是是是!下官遵命!下官这就去安排!”
周文元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忙不迭地去张罗。
离开县衙。
前往临时住所的路上。
朱标屏退左右,终于忍不住,带着压抑的怒气对叶凡低声道:“老师!您为何要阻止孤?”
“那周文元分明是在狡辩!”
“此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那副做派,一看便是心中有鬼!”
叶凡走在夜色中,目光深邃,缓缓道:“殿下,我自然知道他脱不了干系。”
“那您还……”
朱标更加不解。
“殿下,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叶凡停下脚步,看向朱标,“我们眼下有任何直接证据吗?”
“没有。”
“那个报信的县吏跑了,刺客全死了。”
“周文元将所有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咬定是匪盗所为。”
“我们若强行拿人,用什么罪名?凭猜测吗?”
“他也是朝廷的官员,没有确凿证据,动他,会引来多少非议?”
“打草惊蛇之后,他背后若真有人,只会藏得更深。”
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他现在以为我们信了他的说辞,暂时放松了警惕,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叶凡的目光扫过寂静的仿佛沉睡着的清河县街道,低声道:
“留在此地,以剿匪和防疫的名义。”
“我们才能名正言顺地调查。”
“查那个‘失踪’的报信县吏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查周文元近来的动向,查他与哪些人来往密切,查县衙的账目,甚至查那些匪盗的来历!”
“只要他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看向朱标,眼神锐利:“我们需要的是能将他,甚至将他背后之人钉死的铁证!”
“而不是凭一时怒气,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
朱标听着叶凡抽丝剥茧的分析,胸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冷静的谋划所取代。
他明白了叶凡的意图。
以退为进,引蛇出洞。
或者说,稳住对方,暗中搜集证据!
这远比当场发作,却可能因证据不足而无可奈何要高明得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重重地点了点头。
“学生明白了。”
“是学生一时冲动,险些误了大事!”
“就依老师之计,我们便在这清河县,好好地协助这位周县令,剿一剿匪,防一防疫!”
夜色中,两人的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