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禾用魏亓一的身体追到城门外时,一群黑衣人有序跪在地上:“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她眸子微凝,看向四喜。
他跟魏亓一最久,或许知道他们所说的失职到底是什么失职。
四喜接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会意后狐假虎威的朗声问:“一群饭桶!公主最后消失的方向在哪?还不带路!”
随即转身扶住自家主子:“这妖风刮得,大人您快上马车,别被雨淋着。”
宋景禾被四喜扶上马车,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
这不是跟着她去夫余国的侍卫,怎的知道她被劫持?甚至知道她最后消失的方向,就连她自己本人也未得知被劫到了哪里。
难道是魏亓一暗中派人保护她?
或是怕她中途跑掉?
宋景禾无意识叩着窗沿,一下又一下。
想清楚后,她对四喜说:“你去问问公主是被什么样的人劫持了,大概过了多久。”
四喜应声,不出片刻跑回来:“大人,听他们说是几个黑衣人,这些饭桶,连几个黑衣人都……”说到此,四喜想起他们吞吞吐吐的说完,又加了四个字:五大三粗。
五大三粗的黑衣人?
他可不敢说,恐污了大人的尊耳。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
“知道了。”宋景禾闭目养神,脑子里盘旋着魏亓一在她身体醒来,又会是什么光景。
闪电在墨色的夜空中划开一道口子,一瞬宛如白昼。
魏亓一猛地睁开眼睛,耳边充斥着马蹄的声音,强烈的颠簸感让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里。
被束缚的手脚已然被勒到充血麻木。
轰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此时魏亓一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终于分辨出现在的处境。
他整个人被倒挂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
疾驰的骏马在树林间穿梭。
是谁?谁这么大胆?
上一秒还在掖庭狱,怎么下一瞬出现在马背上?
谁胆敢劫持他?是刚才的......
“那批人甩掉了,咱们去前面那破庙歇个脚,大雨要来了。”
扛着他的男人,扯着粗犷的嗓子打断魏亓一的思绪。
男人声音中气十足却不带一丝萧杀之气。
魏亓一在朝堂摸爬滚打,光是听声音瞬间有了底,不假思索冷声质问:“是谁这么大胆,敢......”
本是做足准备,可是听见耳边回荡的女人声音,魏亓一瞬间犹如失声一般,半张着嘴硬是说不出后面的话。
“公主,你怎的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另一个声音打断:“行了,找到遮雨的地方再叙旧。”
话音落地,豆大的雨滴接踵而至,倾鸿的暴雨铺面而来,魏亓一感受着雨水从发丝滑落。
阴雨中,他闭上眼睛,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临近庙宇,几个人拽着马绳加快速度。
须臾,魏亓一被他们安置在破庙一角,刚好可以遮风避雨。
在火堆生起的瞬间他看清众人的脸,面前是几个五大三粗的黑衣壮汉,像极了常年风吹日晒的山匪。
这不是他的人?
明明刚刚小厮汇报:公主已经成功掳走。
现下眼前这几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公主,是我呀!”其中一个人摘下面罩,露出凶神恶煞的一张脸,浓重的络腮胡几乎把嘴都挡住了。
魏亓一沉谭般的眸子睨着他,腹诽:所以你是哪位?
虽是这群人长得不像好人模样,可动作却礼貌至极。
被雨淋湿的外衣没一人脱下来,全部凑在火堆旁挤着袖子上的雨水。
看情况这群人大概率是宋景禾旧识。
“两年不见,认不出我了?”聂少安看着公主冷淡疏离的目光,举棋不定的摸摸后脑勺,与同僚互相对视一番。
“你还怪公主认不出你?你看看你回家你的老父老母能认出你不?”
“少安兄,你这两年在江南吃了多少山珍海味啊?”
众人笑开:“对啊,要不是看你带着陈行之的文书,哥几个谁能认出你啊?”
听见少安这个名字,魏亓一有一瞬的耳熟。
却在听到陈行之这个名字后,确定了面前这个男人他知道,且见过不止一次。
三年前和宋景禾互换灵魂时,最爱带着他与这群人厮混,特别是那个叫陈行之的纨绔子弟。
可聂少安......曾经的文弱书生怎么变成这幅粗糙的模样?
魏亓一忍不住剜了他几眼。
变得真够......糟心的。
“你们知不知道劫和亲队伍是重罪?”宋景禾与他们交好,不代表他有兴趣与一群将死之人话家常。
真是好大的胆子,和亲队伍都敢劫,为了一个宋景禾,这些人连砍头的大罪都敢背?
本以为报了家门,公主会变热络,怎的还是冷着一张脸。
聂少安觉得她有些陌生,甚至过于冷漠。
“我们当然知道......”聂少安忿忿不平:“我和行之得知你去夫余国和亲的消息,快马加鞭就赶回来了,活活累死了三匹马。”
他回忆起陈行之刚知道公主和亲时的神情,和这几日愁眉不展的状态,生怕赶不上日夜兼程风餐露宿的。
感觉公主不仅不感激,还有些怪他们的意思。
魏亓一揉着手腕,触及细腻皮肤的瞬间,记忆恍惚被带回三年前那个夏日。
他微微挑眉,心情愉悦的看向聂少安。
“是吗?”他拖强带调道:“那马还怪可怜的?”
聂少安不可置信的看他:“你说什么?”他兀的站起身:“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你知道不知道陈行之为了你,跋山涉水从江南回来,甚至现在还连夜去宫里面圣,求皇上收回成命。”
“而且,我们为了你和另一帮劫匪交涉,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你救出来,我们哥几个也不用你感谢,但至少说几句中听的话吧。”
其余人纷纷拉着聂少安:“坐下吧,兴许公主是吓坏了。”
“都是一起长大的,说这些干嘛。”
闻言魏亓一握着手腕的动作一顿,幽暗的瞳眸微微眯起,唇角的弧度消失不见,他凉凉的叹息般:“那还真是感激不尽。”
陈行之请皇上收回成命?这皇上的位置给他坐好了。
宋景禾真是好本事啊。
众人都听出公主言辞里的阴阳怪气,可生怕聂少安再发脾气,赶忙转移话题:“咱说这夫余国虎视眈眈,感觉仗早晚得打起来,怎的还要求和亲了呢?”
“老蛮夷之地是一个和亲公主去就可罢休的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我不信皇上不懂。”
“让一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有部分木头被雨水浸湿,聂少安把木头举起在火边烤,眼底闪烁着悠悠火光:“我景瑞国的疆土妇孺不容侵犯,和亲想都别想。”
泱泱大国何时需要一个女人来稳固江山,皇上若已经到了卖女求荣的地步,那这个国家才算真的要走向衰败。
而且他们都心知肚明,先皇在位时强时有力的说过:江山在枯骨之上,若天子如襁褓小儿,节节败退,那黎明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这次是和亲,下次若要疆土?也要拱手让之吗?
魏亓一背靠着众人,和衣躺在草垫子上,漠然的闭上眼睛。
几个纸上谈兵的莽夫,若是他们当上了军师,怕是景瑞国早已改朝换代。
“依我看,都是那几个宦官搅合的,特别是那个东厂提督。”
“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重用这些没根的太监,先皇在位时太监如猪狗般。”
魏亓一置若罔闻,闭着眼睛假寐。
“行了,大家也累一天了,看这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等明个一早超小道回幽都。”
外面狂风骤雨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破庙似乎在雨中摇摇欲坠。
众人在这雨声中渐渐松懈下来,任谁碰到这暴雨都要躲一躲,还怕那群黑衣人追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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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少安最先睡着,不停歇的赶了五天五夜的路,还打了一场仗,这会已经困的坐不住了。
等鼾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时,魏亓一缓缓睁开眼睛。
等身体换回去,他真要看看那几个饭桶是怎么让这几个虾兵蟹将公主抢走的。
一群废物。
他站起身,从鼾声最大的聂少安身上扒下外套,搭在头上。
路过火堆旁,脚尖轻轻一勾,撑起的火堆四散开来。
渐灭的火堆剩星星点点在风中忽明忽暗,一个纤细的背影不慌不忙的走进雨里。
—
“大人......大人醒醒,公主找到了......”
四喜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宋景禾用食指揉了揉眉心,在摸到小巧圆润的痣时,一瞬间清醒。
“大人,公主找到啦!”四喜继续说道:“幸好昨晚吹倒了许多小树,不然还真不一定能看见嘉茵公主。”
“公主在哪?”宋景禾掀开轿帘下了马车。
天刚擦亮,野外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花草树木的味道和泥泞土地特有的腥气。
宋景禾许久没有闻到这般自由的空气,忍不住吸了两下。
一夜几乎没合眼的焦躁情绪被安抚。
这一晚,她幻想过许多种结果,比如带着她身体的魏亓一遇害,比如她以后都要顶着魏亓一的身份活着,再或者魏亓一被送往敌国,用她的身体和亲......
这每一个幻想都足够让人......兴奋。
可与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担忧。
比如她被歹人玷污,比如她在被玷污后换回身体......
“大人,公主在这。”
宋景禾垂眸看去,一张精致而又狼狈的脸浮现在眼前。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此刻竟莫名的生出几分荒诞的感觉。
就像她灵魂出窍,看着自己已故的躯体。
“还活着?”宋景禾看着躺在草地宛如尸体的“魏亓一”,不能克制的带上了颤音。
“回大人,公主只是昏迷......”
宋景禾淡淡垂下眼睑。
浑身按耐不住的兴奋被瞬间收回。
显然魏亓一这一晚没少折腾,一抹大红婚服映衬着额头上的伤更加触目惊心。
浑身的泥泞看不出还有哪里受伤。
她侧目看向四喜:“还不抬上马车,让公主在这等死吗?”
即使找到了魏亓一,可宋景禾还是提着一口气,松不下来。
等他醒了会怎么做?如实禀报父皇快速找到破解之法?还是像三年前那般......
可惜他不是三年前的普通小太监,他已经站在高位,又怎会像当年那般唯唯诺诺,唯命是从。
宋景禾疲惫的阖上眼睛。
和魏亓一在同一个轿子上,她在杀不杀魏亓一两个念头间不断摇摆。
此时她杀了他易如反掌。
只是......后果......她不敢堵。
她杀了他,亦如她杀了自己。
宋景禾习惯性摸着拇指间的死皮,可在触及时只摸到硬硬的老茧。
她低头看向手心,满手的茧子在各个关节间分布,五个手指扭曲变形,无一不彰显着这双手的主人曾经吃过多少苦。
她视线移到榻上人恬静的睡颜。
思绪突然飘远,想起初遇魏亓一的情景。
先皇在位时,宫里的太监不好过,就连东厂西厂都形同虚设,先皇曾说过:这些没根的人骨头比女人还软上几分,国之重任怎可担在他们身上。
皇宫中的人各个人精,怎的不明白见风使舵,拜高踩低。
那些年品级最低的宫女都可以在太监头上作威作福。
模糊的记得那年她刚入学堂,正是初春时节,池塘的薄冰还未消融。
她和几个小皇姑姑们在一处假山后面,讲着下人编排的鬼故事,说到高朝时就被一阵吵闹声盖下去。
皇姑姑们听得正投入,猛地被吓了一跳。
纷纷捂着胸口探出头,看是谁打扰了她们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