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适南搁下案头的工作,反手扣住奚也的手腕,回头盯着他。
“你是小孩子吗,奚也?”
小孩子才会讨糖吃,要人奖励小红花。
奚也“唰”地拧开手腕,扭身爬回床头,拉过被子蒙住脑袋,再不吭声。
“生气了?”桑适南起身走到床边。
他伸手掀开被子,奚也原本面对着他这边,立刻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他。
“让我看看,”桑适南觉得好笑,伸手去碰奚也的脸,“是不是又在哭。”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桑适南大致摸清了奚也的性子。
这人当着他面掉的眼泪,都只是他想让他看到的。
真哭的时候反而不愿给他看。
桑适南手背触到了一片细腻,愣住了——干的。
他又被奚也骗了?
他索性捏住奚也的脸蛋,强迫他扭过来。
这人看着瘦,脸上倒还有点肉。
奚也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亮晶晶的贝齿,他本来蹙眉不悦地盯着桑适南,可与桑适南对视好几秒后,他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
桑适南眼神一顿,松了手移开目光:“挪个位置,你睡里面。”
说罢关了灯,顺着被子钻进来,从后面将奚也整个人揽入怀中。
奚也有点不适应这种姿势,想翻身滑下去抱桑适南的腰。
“不可以抱那里。”
桑适南压住他,不让他动。
奚也不解地抬眼:“为什么不行?以前爸爸都让。”
“那是你以前小。”桑适南困意涌上,语速放慢,“……奚也,你平时跟别人,也这么没边界感吗?”
奚也默了一下:“多小算小?我上大学前,一直这样抱着爸爸睡。”
“你说什么?”桑适南登时睡意全无,拧开床头灯,把奚也扳过来试探着问,“奚也,我不知道爸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但长那么大还天天和长辈同床,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可能不太合规矩?”
奚也愣了愣,迟疑点头:“有一点吧。”
“那你……”桑适南找了个不至于太直白的措辞,“你心里,对爸是什么感觉?”
奚也想了想,掰着手指细陈桑从简罪状:“爸爸不爱洗脚、有啤酒肚、喜欢抽烟有烟牙、袜子很臭、整个人邋里邋遢,即便这样,我还是……”
“……”桑适南尽量忽略掉他这个埋汰的亲爹形象,屏住呼吸,生怕奚也接下来要说什么冲击他三观的话。
奚也:“我还是觉得,他是个好爸爸。”
奚也说完,忽然噗地笑了。
“其实我十四岁就保送大学了,直博。”
桑适南:“……”
他一时间无言,关掉床头灯,将奚也揽紧,拍拍他的后背说:“没事了,睡吧。”
黑暗中,奚也安静地看着桑适南的脸。
过了几秒,他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悄悄给任风和发去一条消息:
【在唐宴会所贩毒的那个卖方,我之前让你盯着他,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动静?】
很快,屏幕亮起回复:【还没,但快了。】
****
这是岩温龙又一次拨打梭钦的电话。
还是无人接听。
自唐宴会所出事后,梭钦便仿佛人间蒸发,彻底失联。
可是岩温龙已经把巴别塔半数以上的货交给了梭钦,尾款至今没拿回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岩温龙一筹莫展之际,他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我是梭钦的上线。”电话那头的人说。
“你们可算联系我了,老板们!”岩温龙几乎快要哭出来,“梭钦人呢?尾款什么时候能给我?”
“梭钦?”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笑了一下,“梭钦被警方控制了,你该庆幸他一直没有联系你。”
什么!?被抓了?
岩温龙双腿一软,差点跌坐下去:“什么时候的事?完了完了完了……梭钦回不来,那我这么多货该卖给谁?这下可全砸我手里了!不对,不对,梭钦被抓,警察应该很快就会查到我,不行我得赶紧出国……”
“你别慌,你手里现在还有多少货?”电话那头的人问。
岩温龙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回:“没稀释过的还有五百克……老板,您要吗,打算要多少?只要您肯要,我马上把货卖给您,再订机票走人。”
“挺多啊。”那人笑了,“我全要。”
岩温龙眼底爆出一丝窃喜!
他高兴坏了,忙不迭追问:“那老板什么时候要?在哪儿交货?”
“不急。你这边能不能接受现金交易?”
“现金?”岩温龙一愣,“老板,现金太显眼了吧。”
“不接受啊?那就算了。”
“别别别!”岩温龙急得直冒汗,“我接受,我当然接受!”
他现在急于出手这些货,之前一直没人买,好不容易等来了个梭钦,却又被警察抓了。如今有人要全部买下来,他简直求之不得。
电话那头说:“银行走账会留下痕迹,现金对我更安全。正式交易前,你先寄一袋样品到我指定的地方,包裹里写上你的价格和地址。我收到后,会有人把现金送到你那儿。”
岩温龙迟疑:“我寄了货,你要是不给钱怎么办?”
电话那头冷笑一声:“除了我,现在谁还敢收你的货?但凡识货的人,都知道你那批东西来路不正吧?”
“谁说来路有问题?!”岩温龙就怕他说这个,连忙打断,“我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你上哪儿能买到这么便宜的?老板,你就放一百个心,我照你说的做。只是用快递真没问题吗?这要是万一被查出来,我不就暴露了?”
“那就看你本事了。”
电话挂断。
车水马龙的街道对面,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压了压帽檐,阴影下的唇角微微勾起。
周围游客熙来攘往,他提着两瓶深红色果汁,转身穿过人流,走向停在路边的摩托车。
刚挂断的手机机身余温未散,忽然又震动起来。
男人低头一看,屏幕上来电显示的是“阿因”。
“喂,阿因?”男人按下接听,一边警惕地回望四周,“我刚去竹街买山楂汁了,这就回来。”
竹街不远处,一座藏匿在闹市里的顶级私人会所静悄悄矗立。
会所楼上,一个长发黑衣男人站在玻璃窗前,注视着街边鸭舌帽男人骑车远去。
他轻轻转动指关节上的银戒,若有所思,随即摸出手机,发出一条消息:
【你让我盯的那个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奚也收到任风和的消息时,正收拾刚结束的手语课课件。
他抬眼看向最后一排的唐贯因。
刚才下课铃一响,唐贯因便急匆匆打了个电话,书包都没来得及收拾。
奚也重新在讲台坐下,低头飞快打字:【嗯,我知道了。继续盯着他,其他不用管。】
唐贯因正好收拾好书包,飞奔下阶梯。路过奚也时脚步一停,咧着大白牙笑容灿烂:“奚老师再见!”
奚也关上手机,淡淡点头:【乖,再见。】
****
“梭钦家中缴获的毒品,成分已经检查过了,确认是巴别塔新型毒品,但纯度远远不及梭钦体内注射的那一管,仅有30%。桑支队,这是检验报告。”技术室方成把鉴定文书交给桑适南。
“每一包都是这个纯度?”
“是,这种纯度成瘾性不如梭钦体内那个强,也不至于因过量致死。”
桑适南眉头骤紧。
这么说来,梭钦手上都是掺了杂质的巴别塔,那又是谁给他注射的高纯度毒品?卖家?
正思索间,陆骁匆匆走进办公室:“桑队!众和家园一期3栋101室那边传来消息,说在梭钦家门口,收到了一只神秘包裹。”
桑适南猛然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上午,不知谁送来的,放在大门口。这包裹是个黑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现场没人敢动。”
桑适南立马吩咐:“叫上排爆组,跟我过去一趟。”
此刻,众和家园楼下,一期3栋的住户已被全部疏散,警戒线将梭钦出租房重重包围。
排爆警员反复用仪器扫描黑包,毫无反应。
“这里面不是炸弹吗?”陆骁小声问。
桑适南示意他们退开,自己戴上手套,蹲在黑包前,伸手就要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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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队!”陆骁忍不住开口。
桑适南却头也不抬,迅速拉下拉链,顺势将黑包翻开。
不少警员下意识闭上眼,陆骁甚至已经做好了扑上去挡伤的准备。
然而,现场只出现了几秒短暂的寂静,片刻后响起桑适南镇定的声音:“没事,是空包。”
“空包!?”陆骁一愣,“是恶作剧吗?”
桑适南摇头:“……不太对劲。”
他伸手在包里摸索,忽然一顿。
陆骁屏住呼吸:“怎么了桑队?”
桑适南摘下手套,只留半指,抽出警用折叠刀,在黑包夹层划开一道口子。
啪嗒。
一袋白色粉末掉了出来,封在透明密封袋里。
陆骁瞳孔骤缩:“这是……毒品?!!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当着警方的面送货?”
密封袋里还有一张白色纸条,桑适南展开一看,上面还有两行字:
价格:2万。
现金回寄地址:竹街西出口倒数第三棵树下。
桑适南目光微凝。
巴别塔的正常市价应该是5万一克,袋子里这点毒品充其量也就一克重,价格却只有2万。
难道也是被稀释过的?
低于市场价那么多,纯度低,还不会有过量致死的风险……就算这样,唐宴老板依然说卖不出去?
“我知道了,桑队。”陆骁在一旁说,“你之前的推断果然是对的。梭钦就是买家,但看来卖家还不知道梭钦出了事。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应该就是卖家新寄来的毒品,让梭钦将现金放到这只空包里给卖家送去。”
“不,不对……”桑适南缓缓开口,“梭钦家中窝藏的毒品足足有3.8千克,说明他平时的交易量非常大。但这里只有1克,对梭钦来说这个数量完全不够看,与其说是交易,不如说是……样品。”
“样品?”陆骁怔住。
“对,这是卖家在试探梭钦。”桑适南总结。
“既然是试探,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按兵不动?当作不知情?”
桑适南摇头:“不行,不能放过这条线索。是人是鬼,看看再说,去准备现金。”
陆骁一惊:“桑队你这是要……”
桑适南一字一顿:“放长线,钓大鱼,做控制下交付。”
陆骁很快按照桑适南的吩咐,把一枚微型跟踪器塞进黑包,又将两沓整齐的红钞放进去。
他万般不舍地盯着那2万块,叹息:“亲爱的小钱钱,今天就委屈你们去毒贩那儿做一回卧底了。放心,最爱你的人民我,已经撒下了一张大网,等钓到了大鱼,收网时我一定会救你们出来的。”
桑适南照着他屁股一脚踹过去:“去你的!2万块我掏的,你心疼什么。”
“哎哟!”陆骁揉着屁股满脸委屈,“桑队你就不能温柔点?这2万块只是暂时在你手上流通,但它们迟早有天会流通到我手上来,从这个意义上说,全世界的钱都是我的,懂吗?你懂吗?”
桑适南觉得自己在陆骁犯病时搭理他简直是战略失误,果断拉上拉链,将黑包交给警员送走。
包裹按照纸条上的地址,被一路送到了竹街西出口倒数第三棵树下。
车里,陆骁举着望远镜紧盯目标,啧啧感慨:“桑队你还别说,这卖家还真会挑地方。竹街在江州称得上最火爆的商业街之一了吧,天天人满为患。我认识几个兄弟单位的在这儿值班,说是每到节假日都忙得焦头烂额,就怕出踩踏事故。东西南北四个口,没想到这西口居然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
桑适南手指轻敲方向盘,一双眼睛藏在墨镜后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为什么吗?”
陆骁虚心听讲。
桑适南抬手指了指前面落日的方向,说:“这西边闹市里,藏着江州最大的一家顶级会所。出入这里的人,才是真正的非富即贵,唐宴那点场子,在它面前不值一提。一街之隔,两个世界,真正的大隐隐于市。”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这家会所是任风和开的,会不会也与奚也有关?
金红的夕阳缓缓下沉,光影被西口前方的茂密竹林切碎。
竹影浮动中,一道人影悄然出现在了西口倒数第三棵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