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尚不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纸射进屋内,把漂浮在空气中的纤尘照得分明。
仰躺在拔步床上的何妙观,愣愣地看着床帐。
她实在没想到,讨厌的生物钟在穿越后还会起作用。
明明很困,但是一闭上眼,大脑就一片混乱,刺耳的声音在拼命催着自己起床、早读、复习功课、不要浪费光阴,一定要超过周子叙、比周子叙优秀,这样才能获得人们的喜爱。
好吵,好吵,好吵。
窗外传来婉转的鸟啼,还有何府中仆役们的脚步声。
何妙观深吸一口气,坐起身。
听到响动,阿葵跑进来,讶异道:“小姐今日怎得起这样早?”
“大概是因为一日之计在于晨吧。”何妙观想到学校墙壁上贴着的横幅,苦笑道。
“不愧是我们小姐,就是用功。”阿葵一面夸赞,一面从托盘上取过一个精致的瓷杯递上来。
何妙观接过杯子,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含了一口。清凉的液体带着淡淡的甜香,有薄荷的味道。漱完后,俯身吐进痰盂里。
阿葵又拧了块热毛巾递过来。
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何妙观终于清醒一些。
她起身,坐在铜镜前,乌黑的长发被分成六股,盘绕、固定,渐渐变成一个复杂的发髻。
“小姐今日想穿哪套衣裳?”阿葵问,“湖蓝色的留仙裙可好?”
何妙观连忙点头。
其实根本不知道原主喜欢穿什么,幸好阿葵话多,自己只用点头和摇头就行。
阿葵和阿菁一起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层层叠叠的衣裙,扶着何妙观起身。
少女像木偶一样被摆布着,抬手、转身、低头,任由被裹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最里是雪白的里衣,然后是叶青色的中衣,最外面是湖蓝色的留仙裙,裙摆上绣着银色的云纹,一动便泛出粼粼波光,犹如湖泊。
阿葵又替她上妆。先是珍珠粉敷面,再是用一支细笔蘸着淡淡的赭红描画眼尾,最后点唇脂。望着镜中明眸皓齿的少女,何妙观有些恍惚。
昨夜卸妆的时候,何妙观就发现,原主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脸一模一样、身体一模一样、伤疤一模一样、胎记也一模一样。
相较于身穿,何妙观其实更希望是魂穿。
她不是很喜欢这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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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还早,云阳客栈的大堂尚显清冷。
见何妙观来,掌柜笑着迎上来:“何小姐安好,可是来寻那位寄居在此的小郎君?”
何妙观点点头,跟着掌柜向二楼的厢房走去。走廊很宽敞,能闻到淡淡的熏香。最里间的厢房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身材高挑,穿着墨色劲装,腰间束着玄色革带,听见脚步声蓦然回首。
四目相对的刹那,男子身形微顿,随即转身离去。
如果没看错,男子方才便站在燕之郁的门口。
他是谁?
何妙观好奇地侧过头,但那男子步履极快,转瞬间,已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阿葵叩响房门:“燕郎君,我们小姐来找你。”
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略带沙哑的回应:“何小姐请进。”
何妙观让阿葵在门外等着,自己推门而入。
“你还没用过膳吧?这是桂花糕和冰糖雪梨羹,趁热吃。”
何妙观将手中的竹编食盒放在八仙桌上,抬起眼,才注意到他晨起的打扮。
此刻的燕之郁身上只穿着件雪白的寝衣,衣带松松地系着,如瀑的黑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
松松垮垮的衣襟微敞,露出纤细的、白皙的锁骨。随着他的动作,一股奇异的、令人心痒的香味飘过来,不是很浓郁,但是却密不透风,一丝一丝的钻进鼻腔里。
何妙观移开视线。
“你要不先、先穿好衣服?”
昨夜回府前,她便托阿菁去买一套合适的衣服留在这,但不知为何他没有穿,是不合身么?
燕之郁抬起眸,眼中还带着惺忪睡意。但他还是听话地走到屏风后面,一边解衣带一边解释着:“郁从前独居,没人教过这些规矩。让何小姐见到这般邋遢的模样,对不住何小姐。”
何妙观想,他从前一人住,确实没必要学这些规矩,连忙道:“燕郎君,我方才不是责怪的意思。”
日光斜照,屏风上映出他更衣的修长剪影。
燕之郁换上靛蓝色的圆领袍,走出来,原本披散的头发挽在脑后。少年面若莲花,如珠如玉,朴素的衣衫亦被衬出风华。他的目光落在打开的食盒上,弯下腰。
“好香。”燕之郁抬起眸,目光直勾勾地望过来,“是何小姐做的么?”
何妙观连忙摇头:“是路边买的,很好吃,燕郎君,趁热吃吧。”
燕之郁不动筷,而是道:“何小姐先说昨日谈到一半的事吧。”
何妙观当他急着想和自己回家,便长话短说:“阿娘想见你一面。若没什么意外,燕郎君今日起,便可以做我们家的清客。”
燕之郁并没有多少喜色,缓缓抬起眼,确认道:“清客?”
“是。”何妙观看出他微妙的表情,一时有些犹疑,“你……不想做清客?”
燕之郁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阴影,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寒芒。
不知是哪位政敌这样无聊,千方百计派人来自己面前,只是为羞辱而已。
可惜在年少时受过的羞辱太多,他倒不会因一句“清客”有太多情绪波动,一息后,理好表情,柔柔地笑起来:“若非何小姐相助,郁至今还居无定所。昨日没能报答何小姐,如今能做何小姐的清客,倒是郁的福泽。”
他字字恳切,令何妙观有些动容,连忙道:“燕郎君不要妄自菲薄,像燕郎君这般的人,若是努力,定会成为全扬州、全天下最好的清客的。”
少年秀美的眼睫微微颤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何妙观看着他的表情,感到没由来的怪异,小心翼翼道:“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燕之郁摇摇头,乌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他抬手将发丝拢到耳后,缓缓道:“既是清客,只用做何小姐的清客便好,全扬州、全天下的清客,似乎太过残忍;况且,郁身体欠佳,也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这样啊。”何妙观叹气,还以为作为反派,燕之郁会有什么大志向。
但是,为什么他的评价却又是“残忍”?
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走廊里,阿葵闲着无聊,正拿着一串彩绳编同心结。
“阿葵,你、你应该知道清客是什么吧?”
阿葵瞪大眼睛,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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颊飞红:“知道呀,但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何妙观不愿暴露自己的无知,故作镇定道:“我不过是想知道阿葵眼里,怎样的才算得上是个好清客……”
“这……”阿葵声音细如蚊呐,眼神飘忽,“阿葵眼中的好清客,首先要模样漂亮,白日里陪着吟风弄月,品茶对弈,若是文采好些的,还能帮着誊抄诗书。夜里,唔,夜里……哎,小姐,阿葵不懂这些,你不要调戏阿葵啦。”
何妙观如遭雷击,脑海中闪过方才燕之郁茫然的脸色和那句“太过残忍”。
她以为陈寄柔昨日提到的“清客”,和战国四公子的“门客”是同个概念,从未想过一字之差,意义失之千里。
为什么“清客”会是指富贵人家养的男宠啊?!明明是这么好听的两个字!
何妙观痛苦地回忆起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诸如“定会成为全扬州、全天下最好的清客的”之类的,简直是虎狼之词!
此刻燕之郁眼中的自己,怕是和昨日的大汉没有区别吧?
不行不行不行!他们日后还得好好相处呢!
何妙观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再度推门而入。
少年单手支颐,望着窗外。疏落的竹影映在他身上,为简素的袍衫绣上云纹。
“燕郎君……”何妙观局促地坐下,“刚刚是我唐突,冒犯郎君。我、我昨日睡得不好,刚刚有一点嘴瓢,想说的也不是‘清客’……”
燕之郁眉梢微挑,并不出声。
“我想说的其实是门客。”何妙观声音越来越小,“招揽贤士的‘门客’。燕郎君,我、我知道自己过去风评不好,但如今,已有悔改之心,不会随意折辱他人。刚刚是一时口误,还望燕郎君能够谅解。”
屋内一时寂静。
半晌,燕之郁抬起眸,定定地望着她,竟是微微一笑。漂亮的笑容像是柔风路过湖泊一样,漫不经意的,像是并不把她的道歉放在心上。
“能被何小姐垂怜,郁感激不尽,况且,门客、清客都是寄人篱下,其实没什么分别。”
何妙观愣愣地望着他,以为他是故作坚强,心中愈发愧疚,极力解释道:“燕郎君,你不要这样。以后我若是哪句话让你不舒服,你指出来便是,不必强忍着。我知道我过去做过很多荒唐事,但我对你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念头……真的,还请燕郎君相信我。”
何妙观越说越感到无力。
萍水相逢而已,她便愿意将他带回何府,旁人怎么看都像是见色起意、图谋不轨吧?
毕竟他长得这般好看,而原主又有过“前科”。
都怪她昨日太心急,才没想周全。
说完后,见燕之郁没反应,何妙观慢慢垂下眼。
看出少女慌张的神情,燕之郁薄薄的嘴唇弯起来。
“何小姐不必如此紧张,郁相信你的话。”
明明他是在笑,但何妙观却感到没由来的心慌,像是被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打量。
这一份心慌和不安,在下一刻便得到答案。
“但郁有一个小小的困惑,需要何小姐解答。”燕之郁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他身上的香味愈加馥郁,何妙观一度感觉神智要离自己而去。
“何小姐,昨日往前,我们并未见过面。”
“你是如何知道我姓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