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
“不如,我来帮你吧——”
处于杀戮状态的朱厌,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大声咆哮道:“谁在说话!滚出来!”
朱厌体内被封印住的戾气狂笑出声:“滋味如何?这份痛苦,可还喜欢?”
“你没这个资格!”
戾气突然疯狂怒吼起来:“整个大荒的妖都有资格思念他,唯独你没有!你不配!他就不该爱你!他应该爱我而不该爱你的——”
朱厌被体内的戾气彻底激怒,破喉大吼:“闭嘴!”
被朱厌训斥的戾气一听,更加暴怒了:“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离仑不会死的!”
只残留了一半自我意识的朱厌,竭力与体内即将暴走的戾气不断拉锯争夺着意识。
朱厌蹲下身子,双手死死捂着刺痛的脑袋,痛呼出声,眉间骤然浮现出一道浅浅的蓝光。
又是那道暗蓝色的妖印。
“阿厌——”
尸横遍野的崇武营,突然从不知角落处,传来离仑的声音。
蹲在地上的朱厌身子一顿,呆滞目光再度放空起来:“离仑...”
“阿厌,听话,回去。”
原本差点被体内戾气抢夺走身体主权的朱厌,意识重新缓缓回神过来,不断重复,喃喃自语着:“是离仑,是我的离仑...”
“我的离仑...为什么不见了...离仑呢...”
“朱厌...”
“我在哪儿?”
“你是谁?”
“我是谁这不重要。”
“朱厌,你睡着了。”
“我早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
“这个梦,你过得很伤情。”
“梦醒时分,万物归位,你依旧是大荒的上古大妖,朱厌。”
又是先前的那一道浑厚又陌生的声音,缓缓响在朱厌耳边。
此人说得没错。
他是朱厌,是大荒内数一数二的上古大妖,是要守护大荒,守护诸妖的大妖。
戾气被他再次强压回体内,稍微恢复回一丝理智的朱厌,伸手轻轻一挥,遍地妖化人的尸体飞到一旁,给他让出了一条血路。
踩踏着诸多妖化人流淌汇聚而成的血溪,朱厌来到了地牢。
越往里走,光线渐明,火光普照。
崇武营地牢内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铁笼,用诸犍的血画出的圆形兽纹咒印,限制了笼内所有妖兽的法力。
空气里传来的腥臭之味直冲他的鼻腔,耳边传来许多人形小妖的哭吟哀嚎。
脑中骤然泛起万针直戳的刺痛,恍惚之间,一些破碎画面在朱厌脑中缓缓展开。
破碎光影之间,他好似看到了一白衣人被绑在木桩之上,不断痛苦挣扎着,嘴中更是哀嚎不断,让他难以呼吸的窒息感迎面而来,缓了足足大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朱厌身为大荒妖后之主,气场强大,笼中小妖们听到动静,感应到他的气息后,纷纷从缩到笼子一角爬到牢笼门前,哀求着朱厌救他们。
朱厌见状,满眼盛怒,双臂一挥,巨大的力量将所有牢笼统统震开。无数小妖从笼里走出,目光怯怯地朝被戾气包裹着的朱厌走去。
“还不快回大荒?茯苓会接你们回去的。”
朱厌此刻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磨地沙砾。他吆声一喝,赶着小妖们赶紧离开。
体内戾气还在与他不断较量着,他正竭力克制着不被其夺走意识,引得他藏在袖中的手正微微颤抖着,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戾气夺取身躯而大开杀戒。
小妖们都走了,就在朱厌转身准备离开时,一阵微弱的声响传入他耳边。
朱厌眼神一冷,顿时一脸警惕,咻的一声,瞬移到声响处。
最里头的牢笼内关押着一个浑身赤红,衣衫褴褛,披头散发,面容妖艳,满口鲜血的女妖。女妖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身体,状似痛吟却怪异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是那个被温宗瑜抓起来的狰兽。
在看到朱厌后,女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泪光闪闪,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爬到朱厌跟前不停叩头着,嘴里咿咿呀呀说着。
可朱厌却丝毫无法听清她所说之话,细看才发现,女妖的舌头被人拔掉了。激动之下,反而口中鲜血直流,格外骇人。
狰兽声可击山开石,拔掉舌头发不出声,自然无法攻击人。
“止——”
一字诀一出,女妖口中的血暂时被止住了。
“通——”朱厌闭眼,指抵女妖眉心,瞬间他便听清女妖的所言,再度睁眼,满眼怒火,“这里危险。你先回大荒,我来寻。”
朱厌循着气息来到了隐藏在地牢之中的佛堂。
佛堂里的一物一件,所有装饰摆放,都与他在冉遗尘梦迷阵中看到的第八层记忆如出一辙。
想到三万年前在此被不烬木吞噬殆尽的白玖,朱厌眼眶逐渐泛红,面生怒意,身上戾气愈发强盛起来。
“就是在这,不烬木将你跟他的孩子,吞噬殆尽,连魂魄都烧成灰烬,随风而去——”体内被镇压着的戾气说完后,又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
戾气又在想方设法刺激着他失控,从而夺得朱厌的身体主权。
可朱厌没有理会他,只要自己不再被戾气牵绕着思绪,净渊给他的药就能保住他,避免彻底失控。
净渊的药,能短期内助他借体内被封的戾气达到妖力巅峰,只是极损耗身体而已。
朱厌伸指朝前一碰,空中传来一声为微弱的滋啦声,他的指尖顿时被灼裂得一片血肉模糊。可深受戾气噬血的影响,却不由狂笑起来。
距离佛堂几步之遥的跟前,一层透明结界因他的触碰而缓缓显现,结界之中隐约泛着流动的火光。
果然,如同他在尘梦迷阵中第八层记忆所看的一样,这个佛堂,也有结界。
又是这该死的不烬木造出来的结界!
“破——”
结界一碎,佛堂神台中央骤然露出一个小笼子,笼子里面关押着一个通身赤红,额上长小角的婴孩。
是狰兽的孩子。
朱厌看到蜷缩成团的婴孩,泛着冷意的目光顿时一柔。缓缓走近的他,轻手轻脚跑出笼子里的婴孩。
手中的狰兽孩子感应到朱厌的气息,正想咿咿呀呀愉悦出声,就被朱厌先行用一字诀止住:“梦——”
朱厌轻笑出声,看着怀里睡过去的粉糯小团子,忍不住伸手一逗,嗓音也柔和了好几分:“小家伙,你一喊,我耳朵待会可就要废了...”
抱着狰兽孩子,朱厌微微侧身,回身冷眼一望,对着这处诡异的佛堂,轻声一唤:“灭——”
紧接着,整座佛堂连同前方的地牢,上头的崇武营主营,都开始地动山摇。下一秒,所有东西如同风沙般随风而散。而抱着孩子的朱厌,也随即消失不见。
回到大荒,朱厌吩咐茯苓将救回的诸妖安顿好后,抱着孩子,前往槐江谷小居。
朱厌赶到时,风生正在给那狰兽女妖治着伤。
狰兽伤得很重,身上皮开肉绽的,除了满是大大小小的针眼之外,伤患处更是都溃烂发黑,细瞧还能看到藏在里头的骨头。
风生是大荒数一数二的神医妙手,经过她医治的大荒妖兽,数之不尽。
温宗瑜为了打造妖化人军队,不惜围捕囚禁大荒妖兽,取髓抽血,挖心剜骨。
朱厌的脸色愈发难看:“温宗瑜...他到底想干什么...”
把手中救来的婴孩放在狰兽身边,他又转身轻问一旁双眉紧皱的风生,“风生婆婆,她如何?”
“她伤得很重,但都是些皮外伤,还算好治...”风生语顿,眸光微闪,似有不忍,“主要是她的舌头...狰兽以声为器,拔了她舌头无非等同断了她的求生之道...”
朱厌一听,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脸色顿时阴沉了不少。
他是大荒妖后,庇佑大荒之境,又是上古大妖,自然需得帮小妖们报仇。
离仑,白玖,还有那些被温宗瑜用于炼化妖化人而害死的无数大荒妖兽,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此仇非报不可!
“婆婆,狰兽跟她的孩子,还有其他重伤小妖,就交给你了。”
风生点了点,自知自己也无法阻拦劝阻朱厌,欲言又止:“孩子,小心点!”
朱厌又不见踪影地消失了一段时间,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只是待他再度回来时,原本完好无损的他,倒是带了一身伤回到了大荒。
伤好后的朱厌,整日都像丢了三魂没了七魄般,没事就独自坐在大荒奈落川边的石岸边上,双眼无神地眺望着远方。
“朱厌。”一道低沉厚实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回荡在大荒半空之中。
朱厌一愣,过了许久才终于开口:“你是谁?”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终是虚妄——”
“朱厌,”那道浑厚的声音一顿,徐徐问着,“你想要回到过去吗?”
朱厌闻言,原本出神的脸上不由动容起来,眼神微闪:“回到过去?”
“时间逆流,方可岁月回溯。”这道声音顺着他的疑问耐心解释着,又再次质问着他,“朱厌,你当真舍得下他吗?”
朱厌没有说话,只是原本失神的双眼更加失神了。眸光一动,眼眶竟忍不住泛红了几分,倔强的小脸连忙侧了过去,唯恐被人瞧见半分,失了威严。
他的眼前骤然出现一片白雾,白雾之中逐渐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他跟离仑的过往记忆。
白雾之中,大雨倾盆而下,黑发少年丝毫不顾泼天大雨淋湿自己的双肩,固执地将手中撑开的油纸伞悉数倒向一旁的银发少年身上。
是少年离仑。
离仑撑着油纸伞,脸色阴沉,朝着身旁银发少年微微厉声:“阿厌,人间很危险,你不许一个人偷跑来人间。”
银发少年回了离仑一嘴,但朱厌听不清楚年少自己所说之语,他只看到年少的自己嘟囔着小嘴,似有不甘之意。
见状,一旁少年离仑轻叹一声,轻声细语哄着他:“阿厌,我讨厌人间。但你想来,我陪你。”
望着白雾中的记忆,朱厌红着眼,被这道突如其来的诡异声音牵着思绪,声音微颤,脱口而出:“回到过去,我愿意...”
眼前白雾愈发浓郁,一阵颇有节奏的鼓声穿破迷雾,由远及近传入耳朵,惹得朱厌不由一愣。
是鼗鼓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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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伴随着少年稚嫩的嗓音,一段交错对话传入了他的耳中。
“这不是我送你的鼗鼓吗?怎么变成法器了?”
“嗯。我把它炼成我的命格法器了。”
“你就那么喜欢吗?”
“嗯。你送的,自然喜欢。”
“怎么样?我厉害吧?”
“嗯。厉害,我瞧瞧——”
“要不,我把你送我的那把油纸伞,也炼成法器好了。”
...
白雾之中的记忆过于美好,以致于朱厌丝毫没察觉到,眼前这团白雾正逐渐变得愈发浓郁,而他的暗红瞳孔也被一缕雪白入侵着,整个人一副丢了三魂七魄的模样,周身也开始若隐若现被诡异的白雾包裹得死死的。
恍惚之间,这团诡异的白雾,逐渐将出神的朱厌,团团围拢了起来。
耳边传来的鼗鼓声,鼓点越来越紧凑,而朱厌的红瞳也被逐渐扩大的雪白侵蚀着。
“阿离,下雨了!”
“你怎么买伞了?”
白雾消散,黑雾弥漫,一道高大的人影踏着黑雾,隐隐现身。
在朱厌还未看清来人容貌前,那人反倒是先行开口,“阿厌——”
黑雾微散,人影骤现,是早在三万多年前就死去的离仑。
只见眼前的‘离仑’,嘴角阴笑,目带阴色,沙哑唤着他:“阿厌——”
“我在这里。过来——”
朱厌像一个失去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嘴里喃喃自语着,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黑雾中的离仑缓缓走去。
“是离仑...是我的离仑...”
“朱厌大人!”
一道突如其来的大喊,吓得朱厌一抖,顿时驻足停下前进步伐,行动迟缓地转头一望。
而赶来的茯苓才发现,此时朱厌那双暗红双瞳,已经快被一片诡异的雪白彻底侵蚀,完全沦为白色。
忽而,朱厌额间的蓝色妖印再度出现,妖印折射出一道刺眼蓝光,接着朱厌便不省人事,整个人晕了过去。
“师父,是这里吗?”为首一个青年转身望向身后摸着白须的老者,语气之中颇有几分愉悦。
老者看着掌中疯狂转动着的罗盘指针,终于确认,不疾不徐开口着:“是这里。进入昆仑之门,走过时光山谷,再往前便是众妖诞生之地——”
老者浑浊双眼骤然发出精光,诡异地拖长尾音接着说:“大荒——”
槐江谷小居,栽满桃树的院子一片粉嫩,满院花香涌动。从天而洒的暖阳穿折过越墙而出的葱郁桃枝,地上铺满打落而下的无数稀碎光影。
吱呀一声,主卧房门被人推开,一道身影轻手轻脚进入屋内。
屋内的榻上,被一层红蓝相交的结界包裹着的朱厌,双眸紧闭,睡相祥和。
自茯苓在奈落川边寻到晕倒的朱厌起至今,他已经无故昏迷了足足一个月,连风生也脉不出任何一丝异常。
脉象平稳,气息无常,只是无端昏迷,沉睡难醒,急得所有人团团转。
嘭地一声,英磊咋咋呼呼骤然出现,大声问道:“茯苓,大妖还没醒吗?”
茯苓对着英磊行礼,恭谨回着:“小山神大人,朱厌大人还没醒。”
目光在触及英磊一旁的人时,眼神骤变,厉声一喝,抽鞭而出:“你怎么也来了?”
“欸欸欸,茯苓住手,是我让他来的...”英磊话还没说完,茯苓已经先行出手了。
一旁站着的人闪躲着茯苓的攻击,没几下就反被压制在地。
是冉遗。
“都怪他,要不是他让大人进入尘梦迷阵,大人就不会如此痛苦。”
茯苓将手中的长鞭化作剑刃,雪白的刀刃朝着冉遗脖子上没入了一分,当下他的脖子就见血了。
“你们瞒得了他一时,瞒得了他一世吗?”冉遗讥讽出声,“建木神树的誓契总有一天会再度苏醒,到时候你们想瞒也瞒不住了。那些被他忘记的前尘旧事,终归会回到正轨。”
“欸欸欸,茯苓松手,”英磊连忙走上前阻止,“其实冉遗说的对,我们瞒不了他多久的。只要他一醒,早晚都得知。早些知道,说不定朱厌他还能少些痛苦呢,你说对吧?”
“哼——”茯苓闻言才缓缓松手,语气毫不客气质问着,“今日来此,你究竟又要干什么?”
望着昏迷不醒的朱厌,英磊一脸担忧,解释着:“是我让他来看看朱厌的。朱厌可是大荒妖后,离仑一死,现在的大荒只能靠他了,还等着他来庇佑呢,他可不能一直昏迷不醒,会出事的。”
“风生婆婆的医术可是大荒最好的,连她都诊断不出朱厌怎么了那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冉遗有控梦术,让他入梦朱厌,说不定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呢...”
“冉遗,”英磊一脸郑重望着他,语气严肃,“交给你了——”
冉遗从脖子上抠下一枚鱼鳞,抛向半空,口中念咒,紧接着,原本黯淡无光的黑色鱼鳞泛起妖异的黑光,直接飞进朱厌心口。
下一秒,只见冉遗脸色骤变,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冉遗!”一旁的英磊连忙一把扶住冉遗。
冉遗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语气严肃:“朱厌的三魂意识,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