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
寒玘许久没有修整过这么长时间了，虽说入睡困难，睡着了倒是也还好，没什么动静能吵醒他，这会儿甫一坐起身，连眼神里都是挥之不去的茫然，一个人静静在屋子里坐了好久，他才恍然见想起什么似得，慢腾腾的起床穿衣，折腾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才开始慢悠悠的起身往外走。
“云竹。”寒玘的声音不大，还透着股没睡醒的懒散，“咱们今儿是不是还约了谁家的晚膳？”
“是，在食府那边，”云竹就跟在他的身侧，尽职尽责的翻着寒玘一早准备的大致安排，“咱们手底下的那些管事要来同您汇报近期的经营情况。”
海运是个把一切打散重来的好契机，寒玘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手底下经营着的产业并不少，只不过他如今在朝中做了官，这个事儿没有办法拿到明面上来说，一般都是借吃饭的名义将相关人员召集在一起偷偷汇报的，寒玘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场了，险些把这回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主子，车驾备好了，”云竹就在一旁候着，极其贴心，“您要现在就出发么？”
寒玘似乎是很满意云竹这样的安排，轻轻“嗯”了一声，就向门外走去。
寒玘靠在马车的厢壁上假寐，沉睡带来的头痛如影随形，他略微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有些昏昏沉沉的想，今天估计是不能准时到了。
而此刻，几位管事此刻并不知道什么情况，面对着迟迟不来的主子，心里只剩下惶恐。寒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个事情说给旁人听，估计旁人是不会信的，毕竟寒玘在外头一贯是笑脸迎人，很少发脾气，可是只有他们这种整日里跟着寒玘做事的，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他根本就是个不近人情的疯子！
寒玘做事风格是简洁，简直简洁的有点过头了，结果一旦不符合那人的预期，好像活生生要将人活剐了似的，刚开始那一段时日倒是也还好，面上带着笑，语气温和的将人骂个狗血淋头，最近一段时间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脸上的表情收的一丝不剩，吩咐起事情来淡淡的，也不知道是谁惹着他了，动起手来越来越不讲道理，只不过现在寒玘这个人一向讲究效率，很少迟到，今天怎么到这个点了还没来？这不太对劲，几个人下意识就开始反思自己最近做了什么，深怕一会儿寒玘一进来就把查出来的东西砸在他们脸上。
寒玘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动作却仍旧快不起来，慢悠悠的，看起来很是定心的往包间里走。
“诸位久等，”少年的声音懒懒散散的，困意好似尚未从人身上褪去，意外的显出几分柔和来，叫人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先用膳吧。”
“大人……这……这……”
“嗯？”寒玘掀了掀眼皮，“有什么问题么？”
几个管事到这份上哪里还有什么问题呢？也不知道这位爷今天心情怎么样，整这么不同寻常的一遭，几个管事的总觉得有诈。
其实不过是他们想多了，寒玘对于饥饿这种反应不太敏感，也不过只有人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去对付两口，再加上他今儿刚睡醒，人还没有缓过来，也不好就在这儿让几个人看着他缓过劲来，也就顺势叫他们先用饭了，反正这会儿就算叫他们讲给他听，他估计也听不进去。
寒玘等他们用的差不多了，人总算是缓了过来，靠在椅背上，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语气平和，“用完来汇报一下成果吧。”
其实也没什么，如今沿海的状况寒玘心里多少有点数，不至于一点不明白，只是他需要更精确一点的数据来进行下一步的安排而已，“李管事你先回去吧，殿下康复之前你都不用再来了，你们医华堂如今还是万事以长公主的事情为先，城中有疫病或是什么不曾见过的疾病了再来。”
医华堂的管事如释重负的出去了，谢天谢地，昭阳殿下万万岁。
“大人，”陈管事胆子大些，又在食府办事，这明码标价的地方，一点油水也捞不着，是以坦坦荡荡，第一个就开了口“食府这段时间的收益和上月差不太多，基本上处于一个增长状态，但是这个月有客人严重违反规定，桌椅床铺全部换了新的了，是以盈利数额和上个月基本一致，二百两白银。客栈还是老样子，人多，但是咱们价格也低，比上个月稍微涨了一些，盈利三两白银。”
客栈和食府的定位并不一样，寒玘对两个地方的盈利水平也大概有数，如今这般，确实是生意还不错了，至于食府里那些换新的桌椅床铺，食府走的本来就是高端清雅路线，陈管事这般处理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处理起人来还得有理有据才行，“那食府那个客人怎么处理的？”
“那客人是违反食府禁酒的规矩，喝了不少烈酒，味道散不出去了，”陈管事语气恭敬，“按照您的吩咐，没叫赔，挂出名单禁止他再次入内了，旧有的桌椅叫人抬到客栈去了。”
“嗯，你先去忙吧，”寒玘颔首，对于陈管事的处理很是满意，很是潇洒的放了行，还侧过头对着云竹吩咐，“记下来，晚些长月钱。”
剩下两个人的压力更大了，这两个人虽说也是管事，却和其他两个人不太一样，李山主管医华堂，观察的是沿海地区的健康状况，如今人员流动密集，一旦发生疫情后果将不堪设想，陈肆主管酒肆客栈，看的是来往形形色色的人有没有意图不轨者，毕竟海运重开之后，光靠海运署的人整日整日的在港岸口查肯定不行，就需要这些从这些人落脚的地方开始查起。这两个人都不是放在明面上的探子，但是都是在明面上做事的，他们两个嘛，是正儿八经的暗探，专探大雍与外邦国家的不同之处。除了李山和陈肆，没有其他人见过他们，等确定陈管事彻底走出了包间，两人脸上那种焦躁不安反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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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冲寒玘抱拳，“大人。”
“不必多礼了，”寒玘垂着眼，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如今外头的情况到底如何？”
“主子，外面的情况和咱们大雍还是不太一样的，”高一点的那个面色微微有些凝重，“您上次说的那个gun，在外邦的普及度很高，而且，属下发现，您交给我们的gun在外邦已经是非常落后的一种了。”
那个高个的语气颇为凝重“主子，外邦的发展速度，已经可以称得上飞速了。”
这两个人是寒玘给自己培养的暗卫里年纪最大的两个，他当时原本是去救济堂附近办事的，正好昭阳那时暗卫的事情给了他启发，就索性去救济堂领了十三孩子回去，冬天领回来的，也就以冬字命名了，最机灵的那个给了一个“松”字，拎出来跟在云竹后面学着做事，剩下的按十二时辰依次排了，叫人扔去暗卫营集训去了。
“我知道了，”寒玘一惯不喊他们这些暗卫的全名，“子，你和丑下去休息吧，这段时间辛苦了。”
两个人一听到这个话，笑的十分高兴，赶紧冲着寒玘行了礼，一溜烟就不见了。
“我有这么吓人么？”屋子里只留下了寒玘和云竹两个人，寒玘不免觉得好笑，这也跑的太快了些，旋即又正色，眼底有暗芒略过，“云竹，你去安排一下，叫咱们那批藏在海岛上的人速度再快点，还不够呢。”
云竹立刻会意，这些日子跟在寒玘边上，他也能摸明白寒玘的性子，立刻转身就要去办事，临走又叫寒玘叫住了，“你晚些去医华堂寻我吧，我有些事儿，要找殿下谈谈。”
云竹应了一声，出去办事了，只留下寒玘在原地茫然，他找昭阳谈什么呢？又有什么好谈的呢？
不知道，脑子可能是坏了，寒玘有点苦恼的想，但是他话都放出去了，索性也就起身，施施然往医华堂去了。
“殿下，小寒公子求见。”
昭阳愣了一下，都这个点了，寒玘来找她做什么？
出什么大事了么？
“让他进来。”
“殿下，”寒玘微微躬身，面上看不出来什么，语气也仍旧恭敬。
“寒大人这么晚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要事么？”昭阳这会是货真价实的好奇，寒玘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这会儿明显没什么急事，怎么会想到来找她的？
“殿下，微臣近日来派人去外邦探查了一圈，”寒玘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是坏掉了，事情居然顺嘴就说出来了，“外邦的发展速度要比国内快很多，微臣是想要不要，引进一些别的，外邦的技术。”
昭阳一时间叫他说的也有点愣，这货不是一惯在私底下悄悄做他这些小事情的么？
怎么？
这是要同她翻到明面上来讲了么？
可这不是寒玘的风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