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胡桃震惊的目光,陆离只是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随口应答。
“哦,这个啊?大概是最近……多吃了点能长个子的东西吧。”
避重就轻的回答,显然无法满足胡桃旺盛的好奇心,不过见陆离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算了算了,长得快是好事!”
胡桃一拍手,瞬间把身高之谜抛到脑后,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热情地发出邀请。
“陆离弟弟,既然都长这么大了,正好!来来来,跟姐姐回往生堂坐坐!爷爷要是知道你变化这么大,肯定也吓一跳!”
她本就对陆离印象极好,如今这神奇的变化更是让她兴趣大增。
陆离想了想,采购石料虽然要紧,但此刻确实无事。
陆离记得那位往生堂的老堂主,胡桃的爷爷,是一位面容慈祥、目光深邃的老人,上次相遇时还和蔼地邀请他常来玩。
去看看老人家也不错。
“好啊。”
陆离点头应下,胡桃闻言更是开心,伸手就要去拉陆离。
“胡桃姐姐。”
陆离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认真,“七七是我的朋友。”
胡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梅花瞳中掠过一丝复杂。
“对了,我得先把七七小僵尸超度了。”
陆离直视着胡桃,缓缓说道,“七七不想死,她有着……对活着这件事的渴望。”
胡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陆离抬手止住了。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璃月港喧嚣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
仿佛带着某种穿透时光的力量,将一个早已被岁月尘埃掩埋的古老故事。
徐徐道来。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胡桃点了点头,“你说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普通的采药姑娘,名叫七七……”
陆离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描绘出那个误入仙魔战场的无辜少女,如何在惊雷巨响中被波及,重伤濒死。
如何因天意垂怜,在绝望中握住那枚带来希望又带来无尽痛苦的神之眼,意外终结了仙魔大战。
仙人们心怀不忍与愧疚。
各取一缕仙力注入她残破的躯体,试图挽回这无辜的生命……
却未曾想,这磅礴的仙力远超凡人所能承受,反而让苏醒后的七七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与痛苦……
“为了平息七七体内暴走的仙力,理水叠山真君只能忍痛,将她封入冰冷的琥珀之中……”
听着陆离的讲述。
胡桃脸上的嬉笑彻底消失了。
紧抿着唇,握着火把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作为往生堂堂主的孙女。
对生死之事了解颇深,却从未听过如此曲折离奇、又如此令人心酸的往生故事。
陆离的讲述还在继续。
“数百年后,封印松动的琥珀被寻获,送往当时的往生堂安葬,崎岖山路上琥珀的磕碰,加速了封印的瓦解。”
”一个寂静的夜晚,琥珀碎裂,重获新生的女孩循着早已刻入灵魂的本能,跌跌撞撞奔向山林……遇到了白术先生。”
“白术先生收留了她。”
听着陆离讲述的故事,胡桃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之前对白术的阻挠行为多有不满,此刻却听出了更深层的意味。
“但是……”
“白术先生也有些目的。”
陆离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对七七而言,经历了漫长的琥珀囚禁,经历了生死的错位。
经历了被仙力折磨的痛苦……
哪怕是白术带着目的的善意,也是她在漫长孤寂和混乱记忆中,所能抓住的、为数不多的真实和温暖。
七七……太渴望存在本身了。
故事讲完了。
璃月港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
胡桃沉默了。
她低着头,梅花瞳中光芒闪烁,仿佛有激烈的思想斗争在进行。
往生堂世代守护生死边界,她视阴阳有序为铁律,将送亡者安息视为职责与慈悲。
但七七……
这个被意外卷入仙魔之争、被仙力扭曲了生死、又在琥珀中囚禁了数百年的女孩,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条铁律最尖锐的质问。
意外的灾祸、仙家的纠葛、凡人的坚韧、对生的本能渴求……
种种复杂难言的因素交织在一起。
让胡桃内心坚守的信念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胡桃缓缓抬起头。
看向陆离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七七依旧紧紧抓着陆离的衣角,大大的紫色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
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但那平静深处。
胡桃仿佛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那抹对活着的微弱,却执拗的火焰。
那是在经历了非人折磨后,依然未曾熄灭的生命之火。
“原来是这样。”
胡桃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胡桃脸上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了。
对着七七。
也像是对着自己心中的某种执念,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既然……你那么想要活着,既然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例外……”
“那……我就破例一回!”
胡桃挺直了腰板,努力想找回平时那种飞扬跳脱的语气,但眼神却异常认真。
“以后,胡桃我保证!再也不琢磨着把你埋了!更不会把你烧了!说到做到!”
胡桃的承诺掷地有声。
带着往生堂契约特有的分量。
七七呆呆地看着胡桃。
似乎还在努力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好消息。
“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是好朋友了!走,一起去往生堂玩!”
陆离、胡桃,以及依旧紧紧跟在陆离身后的七七。
三人沿着璃月港熟悉的街巷,朝着那间承载着沉重与安宁的往生堂走去。
解决了七七的身后事问题。
胡桃的心情显然轻松了许多,脚步也恢复了往日的轻快。
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向陆离介绍起最近往生堂推出的“第二碑半价”促销活动。
陆离摇头拒绝...
寿命无限的陆离,可以说是完全用不上这个活动了,就在他们即将踏上往生堂那古朴肃穆的石阶时。
陆离脚步微微一顿。
无形的风,如同最忠实的信使。
早已将堂内深处的对话,清晰地送到了陆离的耳中。
那是白术温润却带着职业性冷静的声音,以及胡老堂主苍老、略显疲惫的回应。
“老堂主,您最近感觉如何?”
白术的声音带着医者的关切。
“唉,人老了,零件生锈咯。”
胡老堂主的声音带着豁达的笑意,却难掩一丝中气不足的虚弱。
“总觉得身上沉甸甸的,提不起精神,夜里也睡不安稳。这不,才劳烦白术先生跑一趟。”
“您客气了。为老堂主看诊,是白术分内之事。”
短暂的停顿。
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凝重。
白术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那份职业性的冷静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宣告命运般的沉重。
“老堂主,恕我直言……您的脉象已呈离弦之势,气若游丝,神光将散……依脉象和您的状况来看……”
“最多还有三日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