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无霁头痛欲裂,恨不得她立时就死了,却又无端地恐惧起来……
她若是真的死了,他可怎么办?再去寒域,夜夜守着她的冰棺,在那种满避寒花吗?!
忽然,只听一女声道:“曲首尊!我们正要找您去呢,哪成想竟然在这遇上了!”
他微微侧头,只见身后有两人急火火地御剑而来,还没落地便遥遥道:“首尊大人!是您吗?!”
曲无霁冷冷转身:“何事。”
墨绿色衣衫的女修一拱手,随即喋喋不休道:“首尊大人,出大事了!我们遍寻您不到,正急得团团转呢,您怎么在这啊......”
曲无霁眼睛微眯,显得几分不耐烦,那女修自知啰嗦,顿时噤声。
一男修上前一步,那人一身黑甲,在月色下泛着凛凛寒光,高大伟岸,铁塔一般,说话声如洪钟,腰间配剑就长五尺。
他躬身施礼道:“掌门,属下们方才寻街时,捕到了一个......妖魔。”
曲无霁冰冷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轻声道:“哦?”
“到底是什么妖魔,把你们都给吓到了。”
顾英鹯道:“那妖魔到算不上十分厉害,但......属实诡异,在下见所未见,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已暂时将其制住收押了,还请掌门定夺。”
方才那啰嗦的女修,憋了一会,又控制不住说起话来,她抱着臂叹道:“首尊大人,您是不知道,那妖魔可真是骇人,竟是由活人变的!我方才与英鹯一同寻街,亲眼所见!”
“活人所变”,这四字一出,曲无霁眼光一动,转向那说话的女修。
她接着道:“当时只瞧街上有个人在踉踉跄跄地走,动作极为不自然,我们便叫住了他,谁知他一转身,竟然没有双臂!”
“我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人空荡荡的手臂处迅速生出一根长长利爪,刷地匍匐在地上,不断扭曲,最终变成妖魔模样,像只蜘蛛一样,在地上爬行!攻击力甚是骇人,我们二人合力才堪堪将其制住......”
曲无霁闻言,神色愈发冰冷,那女修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住了嘴。
妖魔若想化为人形,只能先杀人,然后披上那死人的皮,且不能沾水,一遇水,人皮便会脱落,显露妖魔形态。
而这件事的蹊跷在于,刚开始出现在二人眼前的,是货真价实、活生生的人。
妖魔是妖魔,人是人,妖魔哪怕披上人皮,也绝对不可能变成人。
而人,也是绝对不可能无端变为妖魔。
这二人修为很高,断无看错的可能,
曲无霁冷声道:“那妖魔现在何处?”
顾英鹯道:“......本是要被羁押在仙盟的,可我们路上撞见了亓凤元,那妖魔便被他给带走了。”
“亓前辈说,这事非同小可,羁押在仙盟恐生变数,他且暂为看压,让我等速速来寻你。”
曲无霁蹙眉思考着,看起来阴恻恻的,隐隐透着震慑人的威压。
他握紧手心,手掌那道金纹滚烫,他感知着金印那头人的方位......她果然进了丰都城。
未筑基的身体,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万鬼环饲中竟能安然无恙,在鬼城里如履平地,穿梭自如。
他轻轻冷笑:祭观澜啊祭观澜,果真是很有本领啊。
那女修道:“首尊大人,天亮就是试仙赛了,此事怕是不能耽搁......”
曲无霁缓缓的放开握紧的手掌,对着那女修道:“鱼家主。”
“你向来消息灵通,但此事干系重大,万勿走漏风声。”
鱼听水闻言一愣,随即做了个守口如瓶的手势,笑着说道:“首尊大人放心吧,我鱼听水虽然平日里话多,但不至于这点眼色都没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还是知道的。”
曲无霁颔首:“多亏了二位,否则此事怕是要酿成大祸,商徵在此谢过了。”
顾英鹯忙道:“首尊大人哪里话,属下身为巡护司长,这本就是我等的职责。”
鱼听水笑道:“我夫妻二人虽资质愚钝,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纵容妖邪作孽。有人修炼为的是飞升,可我们这种愚拙之人,为的就是能为守护太平尽一份力罢了……”
他们二人恭谦了一阵,便先行离去了。
曲无霁眼光扫向近在咫尺的丰都城——
若进城,一时半刻难以脱身,注定要错过试仙赛,此时妖魔又出现异动,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若是趁机发难,定有大祸。
可若不进城,那个人,会不会死?
......
月色下,整个废城一片死气,被浓重的黑雾所笼罩,绝不会有一丝的光线照进,阴风正飒飒地吹,吹得衣裳作响,却吹不透那浓雾半分,悲戚惊悚的鬼鸮之音穿透云霄。
血腥的腐烂味扑面而来,好似几百年前被屠城的尸体依旧在凋零腐烂。
他盯着那高高的城门,心绪狂涌,简直要走火入魔般,最终掌心蓄力——
“想破阵进城,我看你是真疯了。”
忽然,一道声音在他识海里炸开,他动作一滞,心脏狂跳。
曲无霁慢慢地平复呼吸:“你怎知我要做什么?”
祭灵澈并不答,只是笑着说:“许你监视我,就不准我监视你?”
曲无霁看着完好无损的城门,冷冷皱眉:“你如何进的城?”
祭灵澈轻笑:“你自己猜去吧。”
曲无霁:“密钥,你哪里来的密钥?”
祭灵澈还没回答,忽然间曲无霁识海一片嗡鸣,那边的声音像是忽然被切断了一般,沙沙作响,他喝道:“祭灵澈!”
他掌心光芒大盛,灵压翻涌,正要破开城门——
祭灵澈的声音忽然又出现,只不过带着重重地喘息,似乎在狂奔一般,声音时断时续,嘈杂混乱,背景里鬼吼得山摇地动,祭灵澈道:“不要进城!”
“——妖魔发难,仙盟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她幽幽道:“我劝你可少管我,先寻思一下你自己的处境吧。”
只听一道刀鸣,鬼吼顿消,他的识海忽然安静片刻,只能听到她粗重的呼气,曲无霁只见掌心的金纹明明灭灭,不断闪烁,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她前世死时浑身是血的样子。
明月夜,悬崖上,他感受着她生魂一点点的离体,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袍,鲜艳的生命在他怀中渐渐变得冰冷......
他莫名地害怕起来,微微颤抖着,只说道:“立刻出城,我替你杀他。”
祭灵澈冷笑:“你以为你是谁呢?”
曲无霁怒火中烧:“你不是满城鬼众的对手,想杀了颜尽尘,拿回禁器,简直是白日做梦。”
祭灵澈:“我最后和你说一遍——”
“少、管、我。”
曲无霁气得发狂,咬牙切齿道:“你找死。”
“非要我进去找你是吗?”
祭灵澈:“……你怎么这么癫?”
她轻叹一声,晓之以理:“实话说吧,平安观里那国师神像旁有一男一女两人俑,当时那男俑却是空的。”
“刚才你们抓到的那个,大概是男俑里的东西,平安观的事,远远还没完,这件事的轻重,你自己掂量吧。”
曲无霁胸口不断起伏,想要破开丰都城门的法决生生止住——
忽然之间,鬼吼声又掀了起来,祭灵澈顿了顿,很有闲心道:“对了,你刚问我是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
她最后笑道:“是蝴蝶告诉我的。”
她话音刚落,曲无霁整个识海的声音被骤然切断,他向前踉跄几步,生生停在丰城门前,情绪上涌,把什么仙盟妖魔通通抛在脑后。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当什么仙盟首尊,控制不住地想要把整个城门掀开。
可忽然间,他愣住了。
一只银色的蝴蝶翩翩而下,宛若一片银色的落叶飘落在他指尖。
那冰凉的蝴蝶驻在他指尖,扇了扇冰晶般翅膀。
他手微微发抖。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蝴蝶的时候,就觉得美极,又透着无端的阴寒,与它的主人一样,让人看不透。
再到后来,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这东西的美与诡谲。
因为这蝴蝶的主人,在各大世家,用它制造了一场浩大的屠杀。
史称——蝶祸。
......
“我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害我?!你、你到底是谁!!”
令狐宴已经累得浑身虚脱,一把长刀因为与厉鬼厮杀,已经卷刃。
祭灵澈却毫发无损,只抱臂道:“是我啊,令狐世叔,花婉婉呐,咱们不是早就见过吗?”
令狐宴自然不信她真是这么简单,却无可奈何,只能骂街。
他听不到祭灵澈与曲无霁的对话,心中从殷沛骂到柳叶桃,然后疯狂地诅咒尹蓝心,最后把目光投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他骂道:“你,你不是傻子,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尹蓝心让他找密钥,好,既然落了把柄在她手里,他找便是。
找到钥匙后,谁知那个唠病鬼并不罢休,又让他今夜在丰都城门口等有缘人,送出钥匙后再给他解毒。
好,谁叫他倒霉呢?偏偏就落在尹蓝心手里,送就送吧!
谁知等来一个装疯卖傻的,一肚子坏水的小疯子!竟然比那尹蓝心还要恶毒卑鄙!
拿了钥匙不算,还要一脚把他踹进城里当垫背……这简直是一个连环套!
令狐宴觉得,他人生中所有的蠢,都在这三天内犯完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