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被她一吼,像是受惊的小兔,身子一缩,眼泪掉得更凶,泣不成声。
“母亲息怒……是女儿失言了……女儿只是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自从女儿归家,王嬷嬷便对女儿横竖看不顺眼,克扣用度,冷嘲热讽……”
“女儿只当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从未敢向父亲母亲诉苦……可今夜……今夜她竟要置女儿于死地……女儿……女儿实在不知,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母亲……让母亲身边的人满意……”
她哭得梨花带雨,句句不提王氏指使,却句句指向王氏治下不严、纵奴行凶,甚至暗示王氏对她心存芥蒂已久。
上官渡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叹这谢二姑娘好厉害的口舌,看似柔弱,每一句都精准地戳在要害上。
与那人心性颇有几分相似。
他适时地淡淡开口,添了一把火:“谢大人,看来贵府这位嬷嬷,积威已久啊,连府上的姑娘都敢如此欺凌构陷,若非今日撞破,日后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谢二姑娘受委屈了。”
谢知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当然知道王氏对谢昭不满,但也没想到她手下的奴才竟敢嚣张到这种地步。
克扣用度?冷嘲热讽?
如今更是敢买通外人污蔑清白!
这哪里是恶奴欺主,这分明是主母失德,纵容恶奴行凶!
“王氏!”谢知远厉声喝道,“你看看你管的好家!一个陪嫁嬷嬷,就敢如此欺辱小姐,你平日是如何管教下人的?!难道真如昭儿所说,你对她心存不满,才纵得底下人如此放肆?!”
“老爷!妾身没有!”王氏百口莫辩,“妾身对昭儿或许有疏忽,但绝无纵容之意啊!都是那刁奴自作主张!”
“疏忽?”谢知远气得冷笑,“好一个疏忽!疏忽到让人毁她清白?若不是宁王殿下恰巧来府中商议公事,我谢家的脸面今晚就要丢尽了!”
“你身为当家主母,治家不严,纵奴行凶,险些酿成大祸,罚你禁足三个月,份例减半,好好反省!中馈之事,暂由……暂由李姨娘代为打理!”
李姨娘是谢知的另一个妾室,性子懦弱,向来不得宠,让她暂管中馈,无疑是对王氏极大的羞辱。
王氏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禁足、减例、夺权……她这主母的颜面算是彻底扫地了!
“老爷……”她还欲辩解。
“够了!”谢知远拂袖打断,显然不愿再听,“还不滚回你的院子去!”
王氏浑身瘫软,被两个丫鬟勉强搀扶起来,失魂落魄地离去,临走前看向谢昭的那一眼,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谢昭依旧低低啜泣着,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委屈。
上官渡走到她面前,递过一方干净的素帕:“夜深露重,二姑娘保重身子。”
谢昭抬起泪眼,接过帕子,轻声道谢:“多谢殿下。”
上官渡看着她泪痕交错却难掩清丽的脸庞,尤其是那双此刻水汽氤氲、眼尾微红的眼睛。
他眸光微动,最终只是淡淡道:“举手之劳。”
说完,他便转身与谢知远告辞,带着护卫离去。
谢知远看着满院狼藉和独自垂泪的女儿,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你也受惊了,回去好好歇着吧,日后……为父会让人多照看你些。”
“谢父亲。”谢昭哽咽着应下,在小桃的搀扶下,慢慢走回自己的小、屋。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谢昭脸上的泪水瞬间止住,她用上官渡给的那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泪痕,眼神一片清明冷静,哪还有半分方才的柔弱可怜。
“姑娘……”小桃心有余悸,又满心佩服。
谢昭将帕子随手放在桌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如今王氏失了中馈,府中那些踩低拜高的下人也该看清楚形式了。
至于那件原本要构陷谢昭的肚兜,为何成了谢灵的,还要从前日说起。
前日。
夜色深沉,谢昭正准备歇下,窗外却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小桃警觉地凑到窗边,低声问:“谁?”
“二姑娘,是我,三姑娘的丫鬟春草。”外面传来一个压低的女声,“三姑娘让奴婢来给二姑娘传句话。”
谢昭与小桃对视一眼,示意她开窗。
春草闪身进来,神色慌张地福了福身子,急声道:“二姑娘,我们姑娘偷听到夫人吩咐人今晚要想办法偷……偷二姑娘一件贴身衣物,最好是……是肚兜,再找个泼皮来污蔑二姑娘!”
小桃听得脸色发白,又惊又怒:“她们……她们居然如此歹毒?!”
王氏果然贼心不死,手段还是如此下作。
她看向春草:“三妹妹为何让你来告诉我?”
春草忙道:“三姑娘说,她虽人微言轻,但实在看不下去夫人如此迫害二姐姐,让二姐姐务必小心,最好……最好早做防范。”
她说完,又匆匆行了个礼,“话已带到,奴婢得赶紧回去了,免得被人发现。”
春草走后,小桃急得团团转:“姑娘,这可怎么办?咱们院墙矮,防不胜防啊!要不……要不奴婢今晚不睡了,守着姑娘衣柜!”
谢昭沉吟片刻,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偷?何必让她们偷,她们既然想要证据,那我们便送她们一份大礼。”
“姑娘的意思是?”
“小桃,你悄悄去一趟大姐姐的院子。”
谢昭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去找大姐姐的贴身丫鬟夏荷,就说……我白日里不小心将一支母亲赏的珠花掉在大姐姐院门口附近了,那是母亲心爱之物,我不敢声张,请她帮忙悄悄找找,把这支银簪给她,作为酬谢。”
谢昭从妆匣里取出一支不算起眼但成色不错的银簪递给小桃。
夏荷是谢灵身边二等丫鬟,有些贪小便宜,且因谢灵脾气不好,时常受气,心中早有怨言。
小桃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去了。
约莫一炷香后,她回来了,手里果然拿着一个用普通帕子包裹着的小物件,脸色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