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拉过她的手,指尖冰凉的触感让谢婉微微一颤。
“婉丫头,你可知镇北侯府的婚事?”
王氏语气放缓,“原本定的是你二姐姐,可如今她得了柳大人举荐,要去考女学,女学学子哪能去冲喜?这婚事,怕是要落到你头上了。”
谢婉脸色瞬间惨白:“母亲,您说什么?我……我不去!”
她声音发颤,眼底满是惶恐,“我听说镇北侯都六十多了,还时常殴打女人,前两任夫人最后都没熬过半年……”
“谁让你去了?” 谢灵凑上前,“可谢昭要是考上女学,父亲定会护着她,到时候这门亲事除了你,还能有谁?总不能让我这个嫡女去跳火坑吧?”
谢婉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攥着王氏的衣袖哽咽:“母亲,我不要嫁!您想想办法啊!”
王氏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实则引导:“不是母亲不帮你,可你父亲已松口让谢昭备考,柳大人那边也不好得罪,除非……”
“谢昭自己考不上女学。”
谢婉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知道这是母亲和姐姐在暗示什么,可一想到要嫁给那个暴虐的老侯爷,她咬了咬牙:“母亲,我该怎么做?”
王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凑近她耳边低语。
……
谢婉回到自己房中,对着铜镜仔细整理了妆容,确保看不出丝毫哭过的痕迹,又换上了一副温婉忧虑的神情。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谢昭所住的偏僻小院走去。
谢昭的院落果然一如既往的清冷,只一个老嬷嬷在门口打盹。
谢婉示意自己的丫鬟留在外面,自己轻轻走了进去。
屋内,谢昭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神却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见是谢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垂下眼帘,怯生生地起身:“三妹妹,你怎么来了?”
谢婉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谢昭的手,未语先红了眼眶,声音哽咽:“二姐姐……”
谢昭被她这阵仗弄得一愣,更加不知所措:“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快坐下说话。”
谢婉依言坐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挤出几滴眼泪,哀戚道:“二姐姐,我……我方才在母亲那里,听说了女学考核的事。”
她紧紧握着谢昭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姐姐,我心里怕极了!我们同为庶女,在这府中步履维艰,如今这般境遇,妹妹真是……真是感同身受,为你高兴,也为自家担忧。”
她观察着谢昭的神色,见她只是低着头,似乎被触动,便继续诉苦。
“姐姐你不知道,我姨娘身份卑微,我们在这府里无依无靠,平日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母亲虽宽厚,但终究……终究隔着一层。”
“如今姐姐得了天大的机缘,妹妹是真心为你高兴,只希望你能走得远一些,将来若是有能力,可以拉妹妹一把!”
说着,她竟低声啜泣起来,显得无比可怜脆弱。
谢昭沉默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细弱:“三妹妹别这么说……若是我将来能力,定不会让妹妹身陷囹圄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有些警惕。
刚回府的时候,这谢婉也是跟在谢灵身边帮腔的,这么快就见风使舵了?
谢婉抬起泪眼,羡慕又带着一丝急切地看着谢昭,“姐姐定然是极有把握的,对不对?”
谢昭没有回答,她又自顾自道:“听说柳大人学问极高,他能推荐姐姐,姐姐必定是深藏不露。”
“不知……不知姐姐备考可还顺利?可有需要什么特别的书籍笔墨?妹妹虽不才,但也想尽一份心力。”
谢昭似乎被她这番姐妹情深打动,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柳大人嘱咐需用心作答,字迹工整尤为重要。”
“我……我正想着明日去禀明母亲,求一支好些的笔,怕府里分例的笔不好用,耽误了考试。”
谢婉心中一动,面上却愈发关切:“正是呢!一笔一划皆关乎成败,笔可太重要了。”
“姐姐如今用的可是府里分的兔毫笔?那笔确实一般,我那里倒有一支新的兼毫笔,笔锋软硬适中,最是顺手,不如我给姐姐拿来试试?若合用,姐姐便拿去用。”
哇哦,这么贴心。
谢昭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怎能要妹妹的东西……”
“姐姐跟我还客气什么?”谢婉嗔怪道,语气亲昵,“我们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姐若能考上女学,我们庶女脸上都有光,母亲和父亲也会高看我们一眼,一支笔算得了什么?”
她言辞恳切,情意绵绵,仿佛真心实意为谢昭打算。
谢昭似乎被她说服,迟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那……那便多谢三妹妹了,我如今用的,确实是那支旧兔毫笔,都快秃了……”
她说着,下意识地朝书案角落的笔筒看了一眼。
谢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支半旧的毛笔正孤零零地插在笔筒里,笔毫确实显得有些稀疏开叉。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容温婉:“姐姐放心,我这就回去取那支新笔来,姐姐先用着旧笔练字,千万保重身体,备考要紧。”
又拉着谢昭说了好些体己话,再三表达了对谢昭的羡慕和祝福,谢婉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
一出谢昭的院门,她脸上的温婉哀戚瞬间褪去。
她并没有回自己院子取什么新笔,而是径直去了谢灵的住处。
……
接下来的两日,王氏果然摆出了一副尽心尽力的主母模样,亲自带着丫鬟婆子,捧着各色物事,来到了谢昭偏僻的小院。
人还未到,那故作关切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昭儿呢?”
“快看看母亲给你准备的好东西!后日便要考核了,万万不能在这些小事上失了体面,平白让人看轻了我们尚书府!”
谢昭正坐在窗边,闻声立刻站起身,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惶恐的神色,快步迎到门口,敛衽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