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物件?”老夫人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兰香,去。带上翠儿,去王妃院里,把东西取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
“是。”兰香嬷嬷应声,眼神冷冽地扫过地上跪着的陆薇之,又瞥了一眼旁边瑟瑟发抖的翠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翠儿,带路。”
翠儿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直打颤,连滚带爬地跟着兰香嬷嬷出去了。
殿内只剩下老夫人、陆薇之,以及侍立一旁面面相觑的几个老嬷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滴烛蜡滴落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陆薇之低垂着头,心中思绪千回百转。
孟惊寒敢拿出“证据”,必定是精心准备的伪证。但那会是什么......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际,兰香嬷嬷回来了。
她手中捧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盖着一方素净的白绸。
她走到老夫人面前,躬身道:“老夫人,东西取来了。王妃……情绪激动,说是……说是陆姑娘遗落在她院中的。”
老夫人没说话,只微微颔首,示意兰香嬷嬷掀开白绸。
托盘上,赫然放着一枚小巧的、通体乌黑的骨哨——骨哨的造型奇特,尾部雕刻着极其繁复的纹路。
陆薇之虽未亲眼见过楼兰之物,但医毒典籍中多有记载异域奇物,这便是楼兰黑蝎卫的联络信物和身份标识。
陆薇之瞳孔收缩一瞬。
孟惊寒竟能弄到这种东西,她必然是只有靠着宁国侯府才能得到。
“陆薇之,”老夫人拿起那枚冰冷的骨哨,声音却更加冰冷,“你,可认得此物?”
陆薇之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老夫人,奴婢从未见过此物!这这骨哨模样怪异,看着便令人心头发寒,奴婢怎会有这种东西?”她看向那东西,眼中流露出真实的厌恶和探究,“这图腾凶戾诡异,绝非我中原之物!奴婢在王府,日日只与药材、汤剂为伍,如何能有这等邪物?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请老夫人明察!”
她语气恳切,将坦荡演绎得淋漓尽致。
老夫人审视着她,清明的眼眸如猎鹰,好像要将她灵魂深处都看穿。
她放下骨哨,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触感,缓缓道:
“此物,据王妃所言,是在她妆匣暗格里发现的。她声称,前几日你为她施针时,曾在她院中逗留,此物定是你遗落。”
“还请老夫人明鉴!”陆薇之立刻叩首,声音带着被冤屈的急切,“奴婢为王妃施针,皆在众目睽睽之下,且有秋林姐姐在旁侍奉!施针所用之物,奴婢皆随身携带,针囊药包,从未离身。且施针完毕后,奴婢便即刻离开,片刻不敢逗留,如何能‘遗落’如此显眼之物在王妃妆匣暗格之中?这……这分明是有人趁奴婢不在时,偷偷放入,再嫁祸于奴婢!请老夫人传秋林姐姐及当日侍奉的丫鬟婆子前来对质!”
她句句在理,逻辑清晰,直指栽赃陷害的漏洞,又巧妙地引导老夫人去查证——只要传唤秋林等人,栽赃的谎言便可能被戳破!
老夫人沉默片刻,目光转向兰香嬷嬷:“兰香,去王妃院里,传秋林及当日侍奉的丫鬟、婆子过来。本宫要亲自问话。”
“是。”兰香嬷嬷领命而去。、
孟惊寒的院落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即将降临。
秋林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面前,孟惊寒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孟惊寒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让你放个东西都放不踏实,现在好了,老夫人要查!要是查出来……”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秋林吓得连连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印,“奴婢……奴婢确实是趁陆薇之施针后收拾药箱时,偷偷塞进她针囊夹层里的!奴婢也不知道……不知道老夫人怎么会查到妆匣暗格……奴婢……”
“闭嘴!”孟惊寒厉声打断,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狠戾取代,“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待会儿兰香嬷嬷来了,你给我一口咬死,就说你亲眼看见陆薇之鬼鬼祟祟在妆台前停留过。听见没有?否则……”
她俯下身:“你那个在侯府庄子上做事的弟弟,还有你老娘……哼!”
秋林浑身剧颤,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很快,兰香嬷嬷带着两个婆子来了。她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林和一旁几个同样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冷声道:“老夫人传你们问话,关于王妃妆匣暗格之物。都跟我走。”
一行人战战兢兢地来到老夫人院中。
老夫人端坐主位,目光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秋林等人。
陆薇之依旧跪在下方,但不同于旁人的心惊胆战,她神色平静。
“秋林,”老夫人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王妃说,妆匣暗格里的东西,是陆薇之遗落的。你当日侍奉在侧,可曾看见陆薇之在妆台前逗留?可曾见她遗落何物?”
秋林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回……回老夫人……奴婢……奴婢……”
“嗯?”老夫人鼻音微扬。
秋林猛地一哆嗦,想起孟惊寒的威胁,想起弟弟和老母亲的性命,她心一横,闭着眼尖声道:“奴婢看见了!奴婢看见陆姑娘施针后,在妆台前……在妆台前整理药箱时,不小心碰掉了妆匣!她手忙脚乱地捡东西,还偷偷往暗格里塞了什么东西。奴婢当时没看清,以为是姑娘自己的物件,就没敢多问,定是那时遗落的!”
她一口气说完,浑身已被冷汗湿透,根本不敢看陆薇之。
“哦?”老夫人目光转向陆薇之,“陆薇之,你有何话说?”
陆薇之心中冷笑。秋林果然被逼着做了伪证。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秋林:“秋林姐姐,你说我碰掉了妆匣?那妆匣是紫檀木嵌螺钿的,重得很,我如何能‘不小心’碰掉?况且,当日施针是在外间软榻,妆台在内室,我收拾药箱在外间,如何能跑到内室去碰掉妆匣?姐姐莫不是记错了时辰地点?”
她语速平缓,却字字犀利地戳破秋林证词中的巨大漏洞。
秋林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奴婢……或许是……是记错了……是王妃更衣时……”
“够了!”老夫人猛地一拍桌案,目光刺向秋林,“满口胡言,前言不搭后语!兰香,给我掌嘴!”
兰香嬷嬷一步上前,毫不留情地左右开弓,“啪啪”两声脆响!秋林惨叫一声,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拖下去严加审问!”老夫人声音冰冷,“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构陷忠仆!”
秋林被两个婆子如拖死狗般拖了下去,凄厉的哭喊声渐渐远去。
老夫人余怒未消,目光扫过其他几个早已吓瘫在地的小丫鬟:“你们呢?可曾看见什么?”
丫鬟们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奴婢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啊老夫人!”
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们。
她看向陆薇之,眼神复杂难辨。秋林的证词漏洞百出,显然是被胁迫诬告。但那骨哨,却是实实在在的楼兰之物!
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出现在王府的?
“陆薇之,”老夫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秋林构陷于你,我已处置。但这东西……”她指了指托盘上的骨哨,“确是楼兰邪物。它出现在王府,非同小可。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老夫人、王爷,不好了!宁国侯府派人送来急报说……说陆婆婆她突发急症,高热惊厥,危在旦夕!请……请陆姑娘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