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前世,温韶宁第一次出现在庄园,是在一个晴冷的冬日午后。
待在庄园的那些日子里,她爱上了画画.
遇上温韶宁的那天,她正好从画室出来,怀里抱着一幅未完成的速写——是秦骁野的背影。
她不愿承认自己画的是他。
对问起来的人都只是淡淡地说:
“庄园太枯燥,没有东西可画,所以用他来练练手。”
可谁都看得出,那幅画上的每一笔,都用了极为微妙的情意去描摹。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手指的弯曲角度、骨节的凹凸.起伏,都被刻画得细致入微,极为认真。
她本想快步回到别墅藏好这幅画,谁知却在穿过花园小径时,被一个女人拦住了去路。
她穿着一袭黑色风衣,剪裁利落,与秦骁野平日所穿风衣风格如出一辙。
一双高跟鞋在青石砖上踩出节奏分明的声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骄傲和居高临下的审视,站在了叶星澜的面前:
“你就是叶星澜?”
她唇角微勾,语气不疾不徐,优雅却又带着森森寒意。
没有等叶星澜回应,她便淡淡地补了一句:
“我是秦骁野的未婚妻。”
这轻巧的话语里,却带着刀锋一样的挑衅。
叶星澜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对自己说,她不关心他身边的事情,所以什么未婚妻、什么女人,都没有必要了解那么清楚。
所以叶星澜没有理会她,只是抱紧了画纸,准备绕道离开。
可那女人忽然出手,一把将她怀里的画卷扯了出来——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画纸猝不及防地脱手,卷轴“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展露开来。
温韶宁低头一看,顿时轻笑出声。
笑意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轻蔑。
“被人豢养的小宠物,也动了妄想的痴心?”
她一步步逼近,精致的高跟鞋踩在画上,碾了碾,冷笑地看向叶星澜:
“你一个被叶家送来讨好他,供他发泄的礼物,也敢肖想他?”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对你笑了笑,就是在喜欢你了吧?”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连流浪狗都不如的存在,还敢做这样的痴梦!”
她慢慢俯下身,从地上捡起那张画,然后当着叶星澜的面,慢条斯理地撕成了两半。
“别怪我没告诉过你,谁要是敢抢我看上的人,这就是下场。”
“自作多情是最廉价的笑话。”
“而你,不过是这场笑话的主角罢了。”
说完,她丢给了叶星澜一个轻蔑的眼神,随后拍了拍手上看不见的灰尘,姿态优雅从容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叶星澜一个人站在那里。
耳边嗡鸣作响,连呼吸都变得那样的清浅。
那天,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只记得那一夜,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整夜都没有开灯,也没有说一句话,背靠着门板,坐在那里,将自己紧紧抱住。
她以为是秦骁野默许了温韶宁的羞辱。
可事实上,在她开始出现反常举动的时候,宋衍昭就通知了秦骁野。
他匆匆赶了回来,想敲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隔着那道门,他就在安静地坐在外面,陪了她一晚。
“澜澜,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你不愿意看到我,所以我不进去,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但是我想告诉你,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也从来没有承认过。”
“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来过,事情我已经处置了,我向你保证,下次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
“澜澜……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让你难过……”
他低声说着这些话,一遍又一遍。
可叶星澜坐在门后静静听着,心口却还是堵得发闷。
她没有回应他。
也不想回。
温韶宁的那些话,早已像刺一样扎进她的骨血,钝钝地疼着,让她恨不得将自己连同这段关系,一起连.根剜除。
温韶宁来的第二天,秦骁野就把庄园所有的仆人全部撤换掉了。
除了叶星澜记忆深处,清浅掠过的一个“温小姐”的称呼,温韶宁这个人的痕迹,像是彻底从这座庄园里消失了一样。
不过那个时候的她并没在在意这些。
她只知道,温韶宁的那番话,让她愈发地憎恶自己、憎恶秦骁野、憎恶这座囚禁她的庄园。
她讨厌这种被安排的生活,讨厌自己在所有人的眼里,连人都不是一个——
只是筹码。
虽然秦骁野的态度并没有改变,甚至还对她更好。
可她却因为温韶宁羞辱的那些话,决定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
将那颗原本已经开始微微悸动的心,生生地压了下去。
所以第二天她去了画室。
将所有的画材全部毁掉,连带着先前练笔用的秦骁野的所有画像,也全部被她亲手撕了个粉碎。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前一刻。
秦骁野赶到了。
他猛地推开画室的门,脚步急促,神色不安。
下一秒,他就怔住了。
满地的碎纸上,是他的眼睛、他的眉骨、他的背影……
每一道线条都熟悉得令他心悸。
他低头,缓缓单膝而跪,一点点地将那些纸屑拾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捧着那些碎纸,他的手轻轻地颤着,眼底的哀伤仿佛能滴出血来,连呼吸都带着隐忍的痛。
喉头发紧,他问得格外艰涩:
“澜澜……你这是恨我了吗?”
低哑的声音,是秦骁野用尽全力才压抑着不让自己崩溃的证明。
可回应他的,只有叶星澜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和她决绝离开后,残存于空气中一丝淡淡的绘画颜料的气息。
那次之后,她原本已经决意放下的逃跑的心,再度燃了起来。
即便那几天里,秦骁野愈发温柔地放低姿态来哄她,对她说:
“澜澜,别误会我好吗?”
“这个世上除了你,我从来不想让任何一个女人成为我的妻子。”
“澜澜,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呢?哪怕一眼?”
甚至为了让叶星澜高兴,他还将原本对她的监管,都放松了许多。
这给了她逃跑的机会。
可惜这一次,她还是没有能够逃出去多远。
被抓回来的时候,她被丢进了秦骁野的房间。
在一片温柔的灯光下,她看见了那些曾经被她撕碎的画,它们被秦骁野亲手一点一点地重新拼了起来。
虽然裂痕错落,可每一处仍旧被他尽力一点点地复原——甚至连最小的碎片都不曾遗漏。
然后被精心地裱了起来,装进昂贵的画框里。
静静地放在了他的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