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孟舒苑都在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状态中度过。吃下去的东西立马就吐了,只能吃点少量的流食。
或者是挂营养液。
以此来维系身体机能。
她在B城本就没什么朋友,加上她被圈养在此。更不会有人来探望她和关心她。
当然,她也从未有过那样的奢望。
那几天,几乎是她人生当中,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昏暗、潮湿和晦涩。
她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
梦里回到了小时候和奶妈一起去逛街,每次奶妈都会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走丢了。她还梦到了奶妈跟她说,以后啊,潘妈还是希望你回孟家。
因为孟家能给你提供很多资源。
你本来就是孟家的二小姐,出生高贵。潘妈能给你的,已经不多了。
孟舒苑哭着说,“妈,我不要回孟家。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永远陪在你身边。”
梦里,奶妈摸着她的脑袋说:“傻瓜,你终归是孟家女。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但你身上留着孟家的血。该是你的东西,你要争取。就当你为了你自己的亲生母亲。也要活得精彩。”
像是交代后事般,奶妈在梦里和她说了很多肺腑之言。
她说:“舒苑,以后不管在哪里,都要记住,弱小的时候就要在原地蓄力。等有了力气,咱们变得强大了。”
“就可以做很多可以做和想做的事情。”
“只是在那之前,会很辛苦。”
“但只要是先苦后甜,怎么都是值得的。”
“潘妈有点累了,可能没办法陪你继续往前走下去。”
“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往前走了。答应潘妈,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
“好不好。”
……
-
“哇——”的一声,孟舒苑从梦中醒来。
梦境的真实感,让她泣不成声。
心脏忽地一下牵扯着呼吸都很疼,她捂住胸口,不知所措到手都在发抖。
“手机,我的手机呢?”这几天大病一场,别说看手机了,她想要睁开眼都觉得困难。眼下想要找手机,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急得她就要哭了出来。
到底在哪里啊!
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连手机都在欺负她。
呜呜呜呜。
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摸到了手机,发现手机早就关了机。
她拖着疲倦的身体,找到手机充电器将手机充上电。在等待手机开机的时候,听到了楼下尖锐的“吱——”一声,是车子急刹的声音。
接着便听到有人急唤她的名字:“舒苑!出大事了!”
-
B城疗养院。
孟舒苑看着病床上,用白布盖着的人。
医护人员的手里拿着报告,站在一旁说:“潘一花女士,因肌肉萎缩引起的偏瘫,长期卧床。呼吸功能减弱,导致呼吸道分泌物不易排出,堆积在肺部,而引发的肺部感染导致呼吸衰竭,影响其他器官的功能,最终经抢救无效死亡。”
“期间,我们联系过家属,但是……”
那几天刚好孟舒苑生病,不省人事,手机也因为没电关机了。
医院在发现患者情况不对后,试着联系了几个家属,但都无法联系上。等联系上家属上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
最终抢救无效,患者死亡。
孟舒苑的脸在瞬间煞白,身体如同被灌满水的气球,沉重又即将被撑炸开。
事发突然,医院这边在第一时间,联系了孟舒苑。
但电话一直打不通,接着便联系之前缴费留下来的电话号码,也都打不通。期间还试图联系了宁之山,但电话也是在无法接通的状态,最终通过宁氏集团找到了宁其远。
当下情况特殊,医院的负责人也没有说明,为什么会联系上宁之山和宁其远。孟舒苑更没有那个心思去找原因,她在得知这个噩耗后,差点瘫倒在地,还是一旁的宁其远将她扶住。
“舒苑,你没事吧?”宁其远也面色沉重。
他在接到电话时,也觉得很痛心。
关于孟舒苑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奶妈,宁家人都知道。但没让宁家人出钱做康复和疗养,大家都没说什么。
以为还能耗个几年。
没想到,结束的这么突然。
孟舒苑的呼吸在顷刻间加重,扯着沙哑的嗓子喊:“怎么会这样呢?我几天前来看她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们告诉我,怎么人突然就没了?!”
“嗯?”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我拜托你们,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好不好。”
“这不是我妈妈,对不对。”
“她还活得好好的。”
“这不是她。”
孟舒苑的身体,从宁其远手中滑落。
她双眼通红,唇面嘴皮泛起。
满脸绝望。
疗养院的主治医生低着头:“抱歉,孟女士。潘一花女士,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当初,那个在过去跟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将她往死里的打。
她倒在血泊里,还是村里的好心人,将她送往诊所。即便在当时,孟舒苑第一时间,用尽了全力,将她送往最好的医院抢救,但依旧留下了偏瘫和生活不能自理的后遗症。
这几年也都是靠高昂的疗养费和医用费,在吊着一口气。
哪怕已经超出了孟舒苑的承受范围,但只要能让奶妈继续活着,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愿意。
这三年来,她几乎是靠着这个信念,一直在隐忍。
一直在委曲求全。
她倾出所有,只为了留住待她似亲生女儿一般的家人。但现在,这一切,都在这瞬间,烟消云散。
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因为她而离开了。
当初救了她一条命的再生母亲,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叫她怎么去原谅自己!
“啊——”孟舒苑绝望地痛哭。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在马上就要苦尽甘来,迎接新的生活时,现实却给了她这么沉重的一击!
她要如何释怀,她又要怎么去面对她自己的无能和失败!
她哭到不能自已:
“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呜呜呜呜。”
“为什么,为什么去死的人,不是我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