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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险情

作者:朝烟宿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卢佐嘴唇翕动,正欲寻个借口强辩,却见既云忽地敛了眼底的锐色,唇角又噙回了那抹令人捉摸不定的淡笑,一时间又变得犹疑不定。


    既云见状也不着急,电光火石间心中闪过许多念头。那片帐区里虽尸骨狼藉,昭鹊却不曾出现先前靠近枯化地域的异状,加之一月前,既云曾跟随翠微踏足过此地,早已探明此地并未受“枯化”影响。


    然卢佐对这片洼地的忌惮,却异乎寻常,宁可放着已近在眼前的线索不顾,也不肯踏入半步,这样矛盾,难不成……


    “自然不是!”


    卢佐却在这时骤然开口。


    既云的思绪被陡然打断,面上却依旧不改颜色,甚至多了几分疑惑:“那又是为何?卢佐大人如此坚持,若不是担心这地方有什么不测之祸,还能是什么?要是这样说,话不就又绕回去了?您还有什么话忘了要同我说么?”


    “罢了,”他语气一转,似是无奈,又似了然,“大人寻人心切,有所顾虑也是常情。只是……只是既已至此处,空手而归,岂非可惜了?”


    卢佐心头猛地一跳,既云这番话,听着意有所指。莫非是知晓什么内情?


    不可能!冬营地的惨状是所有族人都亲眼看见了的,那枯朽之象千真万确!西洼地这块与冬营地境况一般,怎会出错?


    定是这既云在故弄玄虚,想诱他入内!


    卢佐眼神一紧,强自镇定:“我倒是想问既云公子又是何意!?你我先前在帐中已将事情理明白了,我已告知您我族枯化之地远在北部河谷,雪山一带未遭劫难,你为何还要揪着这点纠缠不休?”


    既云:“那为何不愿与我同往?”


    卢佐的确已在帐中告知不敢擅入洼地的原因,倒是与既云先前推测过的大差不差。无非是担心硬闯会逼得风骑少主投鼠忌器,届时于卢佐所寻之人会有所不利。


    只是如今看来,怕是还另有缘由。


    卢佐咬死此地不属风骑受枯化所害的地域。


    此地也的确不是。


    但这并不意味着卢佐以及风骑族人们,就真的知道它不是。


    既云心中思绪飞转,这会儿却不由轻笑了一下。倒是他低估了那位阴晴不定的风骑少主的本事,能在短时间内想出这样的计策来遮掩众人视线。


    确为……常人想不出的、妙计。


    卢佐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笑弄得有些心慌,还没理清思绪,却听既云忽得叹了口气:“嗯,您的确是说过。硬闯终究不好,万一惊扰了里面的人,伤了和气,反倒得不偿失。”


    这便妥协了?


    既云见他神色缓和了些许,便知晓火候差不多了。他不会再强逼卢佐入内,老狐狸算无遗策,届时怕是宁可弃了前功,也要保全性命。


    “原来大人是担心这个,此时怪我。”既云语气随意,慢条斯理地伸手探入怀中,摸索了起来。


    卢佐几乎有了阴影,立马紧盯着他的动作,心中警铃大作,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那是个半个巴掌大小的木牌,上边刻着纹路,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


    既云用指尖捏着木牌,在卢佐眼前晃了晃,“您瞧这个,眼熟么?我倒是一时忘了,有这东西,进去应该会方便许多吧?也省得大人您在此踌躇不前,徒耗时间。”


    那木牌甫一出现,卢佐登时瞳孔骤缩,血色也从脸上褪得干干净净。惶恐间,掺杂着几分被愚弄戏耍的震怒,尽数显在了脸上。


    这木牌他认得。此乃乌罗儿贴身之物,见牌如见其人。乌罗儿对此牌看管极严,从不离身,更遑论赠予旁人。


    既云……他如何能得到此物?


    霎时间,卢佐脑中乱成了一团。昭鹊与翠微的暗中往来,既云对洼地状况的熟知,还有眼前这突兀出现的木牌……


    所有事情顷刻间勾连成串,都指向一个令他脊背发凉的可能——


    什么为了枯化,什么有意协助,全都是既云拿来诈他的说辞!既云怕是早和乌罗儿那小畜生商量好了在里边埋伏,引他来到此地,就等着今日他往这火坑里跳!


    若是他今夜真跟着既云进了那鬼地方,怕是真要折在此处了。


    “你、你们……”卢佐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指着既云,又惊又怒,“你与乌罗儿、早就串通好了?!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圈套?!”


    他身后的侍卫们见主子如此震怒,瞬间都绷紧了神经,腰间刀剑接连出鞘,脆响声连成一片,齐刷刷对准了既云。


    既云却依旧气定神闲,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掂了掂手中的木牌。


    “卢佐大人这话从何说起?”他挑了挑眉,“若不是您方才说了,我至今都不知少主名讳……只是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话不投机半句多,何来串通一说?”


    他顿了顿,向前逼近一步,无视那些指向他的兵刃,目光紧紧锁住卢佐慌乱的眼睛。


    卢佐早已心乱如麻。木牌既敢拿出,便作不了假,可既云的话他不会再信。


    只是如今局势,早已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只觉自己恍若落入了蛛网中,越是挣扎,便缠得越紧。而那织网的猎人,却站在他面前,笑得云淡风轻,如同没事人一般。


    要么顺了既云与乌罗儿的意入局,要不便只能就此退去。无论哪样,都不是他要的。


    分明身陷囹圄的是既云,进退维谷之人却是他卢佐。


    夜风吹过,带着洼地深处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熏得卢佐浑身不舒服,也叫他神志清晰了不少。


    不对。倘若他们当真早已联手,布局周全,为何到了此刻,乌罗儿埋伏的人马还不见踪影?难不成还指望着既云带来的那三瓜俩字,和自己这近百精锐,外加外围布控的兵力抗衡不成?


    卢佐脸上的震惊与慌乱缓缓退去。


    或许,的确是自己方才想多了。这木牌或许是既云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得来。乌罗儿本人,未必知情,更未必在此。


    是了,小畜生被那女人绊住,神志时好时坏,即便有所安排,也必是破绽百出。既云此举,多半是虚张声势,想凭这木牌和几句机锋就吓退自己!


    想通此节,卢佐心中大定。


    那被愚弄的愤怒和长久以来对乌罗儿的忌惮,瞬间转化为狠戾的杀意。此子心思太过深沉,绝不能留!趁其暂未得势,乌罗儿又尚未反应过来,正好一并铲除了。


    男人的嘴角忽然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目光扫过天际。今夜无月,星子稀疏,估摸着已近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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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这时辰……”卢佐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腔调,“亥时将过,营中弟兄们,想必大多都已歇下了吧。正是好眠之时啊。”


    他话锋一转,视线钉在了既云身上,“不过,就算还没歇……也碍不了什么事了。”


    实在麻烦。


    既云眯了眯眼,心中叹了一声。


    他着实没料到,这老狐狸的疑心病竟重到如此地步,自己亮出木牌本意是想为昭鹊争取一些时间,或伺机制造混乱。


    哪想到卢佐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掀了桌子。


    他面上依旧神色不改,嘴角倒是多了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可垂在身侧的手,却已悄无声息地按在了腰间的骨刀刀柄上。


    视线快速扫过四周,明晃晃对着他的刀剑就有七八把,更远处火把映照下,影影绰绰不知还有多少卢佐的心腹。卢佐此番前来,的确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调集了重兵。


    远处,风骑营地方向依旧一片死寂。


    既云飞速估算着,硬拼绝无胜算,他能做的,唯有凭借身手和经验尽量拖延,赌一线生机。


    只是一丝难言的异样却浮上心头。他并非惧死之人,刀头舔血从他少年时起便是常事。若在以往,纵然身陷重围,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重伤或身死,与他而言,大约也不只是命数使然。


    然如今,他却有了过去从未有过的牵挂。


    少年人清冷的眉眼,笑起来时却如春雪初融的纯粹……光是这样浮光掠影地一想,既云便觉得心口猛地一阵刺痛。


    早知有今日之险,当初是否,不该去招惹他,徒留他一人伤心?


    这念头似乎比过去鬼蛭的噬咬疼痛更甚,叫他呼吸都有些滞涩。既云自诩算无遗策,却还是有所疏漏,未能料想周全,还平白牵动了不该动的心弦。


    他眼底染了真实的哀恸,竟少见地没了笑意,带了点嘲弄意味开口道:“卢佐大人这阵仗,是要杀驴卸磨?过河拆桥也不必这般快的吧?”


    卢佐狞笑一声,不再多言,猛地一挥手:“拿下!生死勿论!”


    令声刚落,近旁七八名心腹侍卫立刻扑向既云,刀光带风,直取他周身要害。


    既云心头一凛,当即便敛了杂念,身形不退反进。足下轻点,侧身滑开半步,堪堪避过迎面两刀,腰间骨刀已应声出鞘。


    “锵”得一声响,骨刀与精铁弯刀硬撞,刺耳声响传开。既云手腕发力,借巧劲卸去对方刀势,同时左腿如鞭扫出,踢中另一侧偷袭侍卫的膝弯。


    “呃啊!” 侍卫痛呼着倒地。


    既云攻势不停,骨刀在手中不停翻转着。他不与侍卫硬拼力道,只凭迅捷的身法和直觉,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一次出刀都对准对手招式空隙,或挡,或引。


    纵使面对七八名好手围攻,他仍凭一己之力稳住局势,看似惊险,实则每一步都算得妥当。骨刀每挥一次,必能逼退一人,或在其身上添一道浅伤,以打乱对方围攻阵型。


    卢佐在圈外看得眼皮直跳。他早知道既云身手不凡,却没想到竟强到如此地步!


    “废物!一起上!”他厉声喝道。


    更多的侍卫立即从外围涌上,刀剑如林,将既云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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