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泛黄的树叶随着风动而坠落,不远处的竹林沙沙作响,看似平静的湖面却忽然掀起一阵涟漪来。
落叶仿佛有了灵魂,如暗器一般齐刷刷的奔向马车内而去。
等到就地休整的人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身着黑衣的少女就抱着佩剑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陈副将猛的起身,眼中带着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嘴角都险些压抑不住,随即想到那一直尾随其后的各大门派,又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装模作样的拔出佩剑,“谁人胆敢拦截端阳王府的马车。”
那些个官兵自然也跟着装腔作势的摆架子,纷纷拔剑相向。
屠镜则是旁若无人的继续往前走,好似没看见他们的剑拔弩张。
“那个……屠姑娘,各大门派的人就在不远处,要不您做个样子,揍我们一顿?”陈副将瞧着她这完全不搭理他们的样子,忍不住的吭声。
总得让江湖中人都知道,关于保关鸿这件事情,王爷是尽心尽力了的。
对于有人上赶着找打这件事情,屠镜迄今为止就见过楼城,所以面对他这种犯贱的请求还是有些诧异的。
但作为向来有成人之美的她而言,自是乐意至极,当即爽快的点了点头,“好。”
哎,这就对了么。
陈副将面带笑容的就要冲过去装装样子,然而屠镜压根没给他们近身的机会。只帅气的把手中的行者转了转,砰的一声,强大的内力震得四周的树木都为之晃动,连带着地面也跟火药炸山似的一通噼里啪啦。
尘土飞扬,围着她的一队人就这么齐刷刷的往四周飞散去。
“噗!”
挂在树杈上口吐鲜血的陈副将头晕目眩的看着地上的人,心里头那叫一个悔。
这天下第一貌似听不懂人话。
“还不出来么,米老鼠?”屠镜于马车数米之外停下,方才的叶片早就割开了捆绑着关鸿的铁链。
马车里头的关鸿蜷缩在角落里面瑟瑟发抖,惊恐的看着被隔断的铁链,他深刻的知道外面沾着的不是人,是来索命的黑无常。
出不出去都得死。
不,他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光鸿双手死死的抓住马车,慢吞吞的钻了出去,掀开帘子的刹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女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你还可以继续逃。”屠镜大方的给予他生路。
关鸿如何听不出话里的玩味,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在脚落在地面的刹那,急速的收了回去,一个转身朝着马车后飞身而去。
屠镜不慌不忙,静悄悄的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耳畔也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马蹄声。
她笑着牵了牵嘴角,计算好时间,而后身形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就在关鸿以为自己即将逃离的时候,对方出现在他的面前,迎面一脚将他往空中踹了下去,还没完,更是紧追上来脚踩在他的胸口。
轰的巨响,身下砸出一个人形巨坑来。
“关掌门!”
姗姗来迟的各大门派看着少女脚下的人惊呼出声,众人默契的拔剑齐刷刷的把她围在了中间。
有早和她积怨已深的人站了出来,剑指着她大骂。
“你这妖女,滥杀无辜,残害百姓,罪该万死。五年前让你侥幸逃脱了,今日我等定要为武林除了你这个祸害。”
屠镜脚碾了碾还没死的关鸿,抽空掀眼看着眼前的人,于记忆中搜罗了一圈,而后抱歉的问,“老头你那位?”
“你……”老头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的道:“你这妖女,五年前你杀了我白月帮数位长老,竟还有脸问。”
“你能活着,证明我还是杀得少了。”屠镜脸不红心不跳的遗憾道。
“狂妄之极,诸位随我一道拿下此妖女。”老者勃然大怒,冷哼一声吆喝起来。
有了人冲锋陷阵,原本还尚有些恐惧的众人也跟着一拥而上。
屠镜脑海中浮现出五年前的一幕,和今日倒是格外相像。
美中不足的是这些人太弱了,可没有五年前的那些人有挑战。
她一脚将关鸿踢飞,整个人如飞鸟般朝着众人而去。
无数刀光剑影于烈日下反射着光芒,晃得她眼花缭乱,却丝毫没影响她的动作,尚未出鞘的行者如长了眼睛似的转一下就击中一个人。
她的招式很专一,只打脸,不打别的地方。
望着一个又一个飞出去的人,各大门派的人却依旧穷追不舍,步步紧逼。
飞沙走石,树木摇晃,打斗声不绝于耳,以至于不少姗姗来迟的人都停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下一个的把人如同下饺子似的踢飞至地面,伤的伤,伤的伤。
“屠姑娘,我们来助你。”
红拂使者带着邪教的人慢吞吞的露面,扯着嗓子吆喝。
无视旁边站着的名门正派,飞身就冲了出去。
“徐师妹,你还愣着做什么?”白月帮的弟子看着犹豫不决的徐娟儿催促道:“此妖女不除,武林一日难安。”
“杀了她,扬我白月帮的威名。”
徐娟儿攥紧了手中的剑,心情复杂,表情纠结。
虽然遍地都是受伤的同道中人,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镜并没有要大开杀戒的意思,只是让他们暂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周玉雪狠狠的讥讽道:“咱们这位徐师妹,还想着和人家叙旧呢!”
“周师姐,注意言辞。”徐娟儿冷着脸反驳。
随即也不再迟疑,拔剑随诸位师兄弟杀了上去。
对不住了阿镜,你会体谅我的对吧?
有了邪教的加入,本就打得吃力的名门正派顷刻间落了下风。
另外一边被踢飞的关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看着满地哀嚎,目光死死的盯着还在打斗的一群人,找准时机头也不回的逃之夭夭了。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屠镜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见他逃去也只是牵了牵嘴角。
红拂一边对付各大门派的人,一边抽空溜到屠镜的身边和她搭话。
“屠姑娘,我们教主特意让在下前来帮你。”
屠镜轻松的应对着冲上来的人,目光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我需要你帮忙么?”
红拂嘴角扯了扯,立马拍马屁,“自然是不需要的,只是这各大门派的人极为难缠,屠姑娘武功固然冠绝天下,但是耐不住他们阴险狡诈啊!”
“多管闲事。”屠镜眯了眯眼,握着行者就对着他重重一击。
帮忙?不过是想坐实她和邪教勾搭的罪名,从而逼得她无路可逃,不得不加入邪教罢了!
红拂使者被击飞,此操作引得各大门派面面相觑。
不是?闹呢?
大姐你没事吧?人家不是都说了来帮你的么?你怎么见谁都打啊!
而跟随着红拂使者前来的邪教中人,见状也没了继续纠缠的意思,纷纷应付完手中的人,朝着他甩倒的地方奔去。
“他娘的!”
红拂捂着胸口抹一把嘴角的鲜血骂骂咧咧,本以为只是个涉世未深,武功高强的黄毛丫头罢了,不曾想如此难缠。
“使者大人,咱们还要帮忙么?”
“呸!”红拂谩骂道:“帮个鸟,她竟然不领情,那咱们就看着,坐收渔翁之利。”
左右都不是亏本的买卖。
打得不耐烦了的屠镜一掌击飞了还在纠缠她的一群人,身形一闪已然到了另外一批的人面前。
“阿镜!”徐娟儿心中一紧,惊呼出声,手中的剑就指着她的脖子一寸距离,拧着眉心纠结的劝解,“收手吧。”
“你算什么东西?”屠镜垂眸看了看她的剑,神情寡淡的睨她,语气冷漠得好似两人从不相熟。
徐娟儿心头微颤,眼中从纠结变作了难以置信。
她以为阿镜已经原谅了自己。
没等她细究呢,屠镜两根手指夹住她的剑,身子自剑身旁掠过,那剑顷刻间就断了,而她也毫不留情的一掌将徐娟儿击飞出去。
屠镜的思维很简单,拔剑相向的都是敌人。
“妖女,受死吧!”周玉雪见状选择了偷袭,从她身后攻击过去。
狂风乍起,少女衣袂飘飘,黑发掀起,屹立不动的站在原地,脚步轻轻动了动,眸子朝对方看去,那眼中冷得像含了冰霜,砰!地动山摇般的轰鸣把余下的所有人震飞了出去。
哀嚎声再次响起。
待到灰尘散去,树木停止了摇晃时,那中央只有个黑衣少女站着。
与此同时一直没有露面的楼城不由得眯了眯眼,嘴角牵起抹笑意来。
他就知道,这些个酒囊饭袋杀不了小畜生。
看来给她收尸这件事情有些遥远。
就在楼城看得入迷的时候,身旁的白云鹤则是脸色沉了下来。
这样危险的人,留着对少主就是个祸害。
思及此处他慢慢的往后退了一步,抬起手,那藏匿于衣袖间的袖箭也渐渐的露了出来,几乎不做任何思考的就对准那站在中央的屠镜。
耳畔的声响,使得楼城立马反应过来,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已经射出去的袖箭,箭矢划过他的掌心,顷刻间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染红了地上的竹叶。
“少主!”白云鹤惊呼出声。
楼城目光冷冽的看向他,眨眼的功夫就掐着他的脖子将人摁在了他身后的竹子上,眼中散发着杀气。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得插手小畜生的事情。”
“谁允许你擅作主张对她出手的?”
这世间就算有一万种杀死屠镜的方法,那也只能是出自他的手。
男人桃花眼中都是危险,看得人心惊胆战。
“少主……”白云鹤被腾空掐着脖子,挣扎着解释,“属下……属下只是想替少主分忧而已。”
“少主息怒,白统领也是处于好心,他也是担心你少主的大业。”旁边的属下纷纷站出来为白云鹤说话。
楼城强忍着杀意把人丢下来,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重复道:“所有人都给我记着,屠镜的命只能是我的,谁也不许动她明白了么?”
“是……”白云鹤面色煞白的揉着脖子,跪在地上应声道。
七年前的一个寻常午后。
楼城和李熵去山中打猎,碰巧遇见了一只母老虎誓死守护幼崽的模样。
那时李熵便对他说了一句话,“阿瑥,为师只有你和阿镜两个徒弟,日后你们二人就算是分道扬镳,若有人要杀她,你也切记绝不能让她死在别人的手中。”
所以师妹就该死在师兄的手里才是。
而那头等了片刻都没见到暗器现身的屠镜深深的看了看竹林深处,那里头有人她知晓,却不确定到底是谁。
心中很是鄙夷,刺杀一半居然收手了,当真是不负责。
懒得再去一探究竟,屠镜飞身朝着方才关鸿逃离的方向追去。
关鸿根本不敢停下来,脚下生风似的不断逃,直到逃进一片树林中,由于过于害怕,他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四周的树木都长得一个样。
“师父!”
直至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关鸿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瞧见了自己的乖徒儿正朝着自己走来。
他喜上眉梢,激动的朝着人扑去,狼狈的样子看得段归禹眉头皱了皱,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去。
“归禹,归禹!”关鸿说不出话来,只是抓住他的肩膀不停的啊啊啊。
段归禹自然瞧出来他这是被人毒哑了,痛心疾首的问,“师父,你为何要和朝廷为伍,为何要跟齐盟主设计害死李前辈?”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关鸿脸色大变,作为师父被如此质问,怒从中来,当即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孽徒,居然敢质问他。
段归禹脸歪了歪,却并没有生气,只是眼中都是痛苦和挣扎,他看着慌慌张张的师父,咬着嘴唇慢吞吞的拔出剑,“对不住了师父。”
关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徒弟的剑穿过他的腹部。
然而他没来得及惊讶呢,人头也随之一块被人切掉了。
屠镜提着脑袋稳稳当当的站在了段归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