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大概猜到凌落在做的工作,可这份工作仅仅是他喜欢,并不是这个世界有这样的工作就去喜欢这个世界。
凌落他的眼睛告诉他,凌落其实并不爱这个世界,所以在他喜欢的东西离自己远去的时候,才会产生自杀这样极端的想法。
故阳心疼得摸着凌落白皙的小脸,他不知道凌落经历过什么事儿,但,他想进入凌落的世界。
凌落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发紧。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故阳,是想让这束光远离自己周身的黑暗和危险。
可他错了。
对于故阳来说,他凌落这个人,才是那个最致命的危险源。
他的推开,他的逃离,他每一次自以为是的“为你好”,对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年而言,都是一场不见血的凌迟。
是他,亲手把故阳推向了不安和恐慌的深渊。
“对不起。”
凌落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沙哑。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故阳拽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嵌进身体里。
他将脸死死埋在故阳的肩窝,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脆弱。
这个词,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可此时此刻,他觉得,只有这三个字,才能表达他心中那如山崩海啸般的歉意和悔恨。
故阳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瞬。
随即,他反手更用力地回抱住这个终于肯卸下所有防备的男人,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笨蛋。”故阳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现在才说对不起,晚了。”
“嗯,晚了。”凌落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所以,罚我?”
“哼,罚是肯定要罚的,但我还没想好怎么罚。”故阳故意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但有一条,你不准再跑了。”
“好。”
“故阳,”凌落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你可要把我抓紧点,别让我再跑了。”
他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自跋涉了太久,终于迷途知返的孩子,终于肯承认自己的胆怯和懦弱,试探着,向那片始终为他亮着的阳光,伸出了手。
故阳的眼泪,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再也绷不住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嘴角却又咧开,笑得像个傻子。
他用力地点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手臂越收越紧,恨不得将这个人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好,”他哽咽着,一字一句地说,“我抓紧了,你这只笨乌龟,你再也跑不掉了。”
凌落感受着怀里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滴落在自己肩上滚烫的泪水,一颗悬了多年的心,终于在这一刻,缓缓落回了实处。
原来,被人毫无保留地、坚定地选择,是这样一种感觉。
像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漂泊了半生,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停靠的港湾。
那束只属于他的,蛮不讲理的阳光,终究还是冲破了一切,照了进来。
他闭上眼,任由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将自己包裹,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故阳的情绪才慢慢平复。
他从凌落怀里退出来,顶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上上下下地,把凌落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看什么?”凌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想去擦他脸上的泪痕。
“我在看,”故阳拖长了调子,忽然一把拍开他的手,凑到他面前,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某只万年老王八,是怎么舍得从壳里爬出来的。”
凌落的耳根瞬间就红了,有些无奈,又有些纵容地捏了捏他的后颈:“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故阳哼了一声,躲开他的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紧要的大事,脸色一变,一把抓住凌落的手腕。
“哼哼,现在开始算账!”
故阳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凌落的胸口。
“第一条,罪名:私自出逃。说,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公司的公寓比我这五百平的别墅还舒服是吧?”
得。
温情时刻结束。
凌落看着他瞬间切换的“审讯模式”,一阵头疼。
“我错了,我道歉,别生气了。”
“不接受!”故阳下巴一扬,理直气壮。
凌落叹了口气,只能顺着他:“那你也住进去?反正离公司近。”
故阳这才满意地“哼哼”两声,算是勉强通过了这一条。
“跑这么远,累了吧,先去洗澡,我给你点外卖。”凌落揉了揉他的头发。
故阳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汗味,就这味道,凌落都能下得去嘴?
吐吐舌头,这才放过他,转身钻进了浴室。
十几分钟后,浴室里传来故阳闷闷的声音。
“凌落,给我找件你的衣服,我没带!”
“在门口的凳子上,自己拿一下。”
凌落回了一句,转身去开门拿外卖。
等故阳磨磨蹭蹭地出来时,凌落已经将饭菜在桌上摆好。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下身穿着同色系的短裤,看起来有一些长。
凌落的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只是耳根还残留着一抹未褪的红色。
在研究所也不是没穿过别人的衣服,但现在故阳身上穿着他的衣服,却感觉有些奇怪。
故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一勾,小声嘀咕:“假正经。”
“愣着做什么,过来吃饭。”
“哦。”
故阳端起碗,扒了两口饭,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直接递到凌落嘴边。
凌落一愣。
“张嘴啊,奖励你这个笨乌龟的。”故阳挑了挑眉。
凌落有些无奈,但还是顺从地张嘴吃下。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故阳的动作一顿,看看时间,都快晚上十点了,扭头看向门口:“这个点了,谁啊?”
凌落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神色倒是很平静:“应该是明军哥,他就住在隔壁。”
故阳点点头,看着凌落起身去开门,这才收回目光,心无旁骛地继续对付碗里的饭。
门被打开。
“明军哥,什么事儿?”凌落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