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同学的眼眶已经湿了,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极致的宏大与壮美,狠狠贯穿灵魂后的生理战栗。
“我操……”
故阳身边的一个男生,下意识地爆了句粗口,随即又赶紧捂住嘴,一双瞪得滚圆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和震撼。
乐曲的最高潮,那两声苍凉的铜钦再次贯穿全场。
这一次,它不再是孤独的宣告,而是君临天下的号令!引领着整个乐团,奏出了摧枯拉朽、吞并山河的辉煌!
当最后一个音符拖着长长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大礼堂,死一般的寂静。
这寂静持续了足足三秒。
下一刻,平地惊雷!
“哗——!!!”
全场掌声炸开。
所有人都疯了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鼓掌、欢呼、尖叫!声浪几乎要把大礼堂的屋顶给掀了!
“之前说这是公开处刑的那个哥们呢?出来走两步!脸疼不疼啊!”
“流行歌?这他妈叫只会写流行歌?我耳朵要是能怀孕,现在估计都三胎了!”
“别吵了!你们看,从头到尾,全是咱们华夏自己的乐器!铜钦、琵琶、二胡、古筝……谁说我们的民乐只配当配菜?这才是我们骨子里的东西!”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激动得满脸通红,一边鼓掌一边对着身边的学生大喊。
故阳也跟着站起来拼命鼓掌,手掌拍得通红。他激动得想喊,胸口却像被一团滚烫的岩浆堵住了,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有眼眶在发热。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依然稳坐如山的凌落。
凌落的嘴角,正缓缓地,一点点地,勾起一个极浅、却真实的弧度。
看来,央台的节目必须开了。
他这,也算是做了点有用的事儿了吧。
“凌落,我们从后面溜。”故阳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喊。
“嗯。”
两人快速弯着腰,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像两只猫一样,从侧边的过道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后台出口,江老师早就搓着手在等了,一脸焦急。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们可算出来了!”一见着人,江老师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快,我孙子开车在外面等着,从教职工通道走,快点快点!”
学校也是怕这俩人被堵在学校里出事,特地安排了特殊通道。
离他们最近的声乐系几个学生看到了他们的动作,但都默契地转过头,假装没看见。
开玩笑,这时候去堵人是结仇,以后想求一首曲子都难。天知道他们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椅子背后贴着“凌落”两个字的,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落幕”本尊!
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几分钟,签名和合照都有了!
等坐上江老师孙子的车,驶出校门,两人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多谢了江哥,前面路口放我们下来就行,有人来接。”
“好嘞,凌老师。”开车的年轻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最近很火的两人,心里啧啧称奇。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可故阳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客厅里来回转悠。
“凌落!云省!我们可以玩儿一周!明天中午一点的飞机,你倒是动一动,收拾东西啊!”
“知道了,”凌落陷在沙发里,头上冒着几滴虚汗:“离机场才四十分钟的车程,明天早上收拾也来得及。”
“来得及个鬼!你那堆破烂东西,万一明天落了什么怎么办?快起来!”故-老妈子-阳不听,上手就把凌落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行行行,你轻点。”
“快去快去!”故阳把凌落推进房间,自己也转身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开始收拾行李。
凌落回到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左手微微附上,却仍然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算算时间,他有一周没有用止痛药了吧。
还是能够忍受的。
他闭了闭眼,最后还是撑着身体,拖出刚买的行李箱,认命地开始收拾。
刚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周老师”三个字,凌落的眉头瞬间拧紧。
这个时间点……
他按下接听键,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周老师。”
电话那头,周老师的声音又急又快,背景里还传来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凌落,有个急事要你帮忙。马上带上换洗衣物来一趟,我在华清大学,赵教授的办公室等你。”
凌落一愣,赵教授,华清数学系教授。
周老师去找赵教授恐怕是计算方面的问题。
想罢,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应道:“好,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抓起刚收拾好的行李箱就往楼下冲。
故阳刚把自己的短袖团成一团,往行李箱里塞,就看到凌落风风火火地提着箱子下来了,不由得问道:“哎?你这是要出去?”
凌落脚步没停,只是抿了抿嘴:“我恐怕要失约了。”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云省的票……你看看能不能退一张。我这边有个急事,怕是……”
“哦哦,没事儿,很急吗?那你快去,别耽误了正事。”故阳立刻道。
“故阳,抱歉。”
“哎哟,稀罕啊,难得听你说这两个字,”故阳摆摆手,努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行了行了,云省又不会跑,你先去忙你的。我正好这几天去找找冯哥,看看他那首歌练得怎么样了。”
凌落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歉意更深,张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套上外套就出了门。
“李大哥,晚上开车小心点,别太快了。”故阳不放心的嘱咐李少军一声,得到李少军的回答,这才不再说话。
故阳站在原地,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看着自己打包了一半的行李,挠了挠头。
“算了,明天再弄吧。”
他嘟囔了一句,转身上楼,回房,睡觉。
只是躺在床上,他却翻来覆去,脑子里乱糟糟的。
也不知道凌落是被叫去干嘛了,这么着急。
算了,忙点好。
忙起来,就没空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