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报出了一个数字。
“十万!”
说完,他整个人都绷紧了,紧张地盯着凌落。
“可以,价格不低。”
凌落的回答快得出乎他的意料。
江老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愣在当场。
凌落补充道:“不过我只出让演唱权和改编使用权,词曲版权还是我的。”
江老师闻言,浑浊的眼睛瞬间迸发出光彩,他一把抓住凌落的手,激动地上下晃悠:“哎呦,小凌啊!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你放心,就这十万块,他们还想要版权?想屁吃都没这种好事!”
“我这就让老苗过来签合同!”
说着,江老师生怕凌落反悔,立刻掏出手机拨了出去,语气急促,像是在抢什么宝贝。
电话刚挂断不到一分钟,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苗承安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太利落,手里还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拐杖。
“苗老,您好。”凌落连忙起身相迎。
“你好,你好。”苗承安一双眼睛虽有些浑浊,但锐利不减,他仔细打量着凌落,眼中满是赞许,“你就是写出《牵丝戏》的落幕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是我,苗老,您先坐。”凌落主动上前,扶住苗承安的另一边手臂,将他稳稳地安顿在沙发上。
“落幕啊,”苗承安坐下后,紧紧拉着凌落的手,语气恳切,“你真愿意把歌卖给我们?我知道,现在一首好歌有多贵,我这点钱,实在是拿不出手……就当……就当我这个老头子,欠你一个人情了。”
在这个世界,一首歌卖出几百上千万是常事,十万块,确实连零头都算不上。
凌落心里清楚,这首歌他本不该收钱。
但上次已经白送了两首给江老师,这次要是再分文不取,恐怕这些老艺术家们心里反而会过意不去,觉得欠了天大的人情。
万一以后真有什么事,他们脸皮薄,不好意思再联系自己,那损失可就大了。
“苗老您言重了,十万块很多了。”凌落笑着摆摆手,语气轻松,“我以前一年的工资也才十万块呢。”
这话一出,苗承安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拉着凌落的手更紧了:“落幕啊,多谢,真的多谢!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这些老骨头帮忙的,尽管开口!老头子我没别的,在行当里,人脉还是有几个的。”
“苗老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小凌就行。”凌落见他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拘谨,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地说道:“以后要是有生意,还请苗老多多给我推荐推荐。”
一句话,瞬间将沉重气氛冲散。
苗承安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好小子!那没问题!”
合同很快打印出来,凌落和苗承安当场签了字。看着苗承安颤抖着手,将那份薄薄的合同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内衬口袋里,还用力拍了拍,生怕它飞了。
“《牵丝戏》这首歌有两个版本,”凌落提醒道,“女声温婉,男声决然,都很不错,您可以都试试。”
“两种?”苗老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行!我这波赚大了啊!回去就找人!”
谈完事,凌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故阳立刻像只好奇的猫一样凑了过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江老师抓去后台当壮丁了呢。”
“谈了点生意。”凌落道。
“什么生意?”故阳来了兴趣。
凌落嘴角微扬:“你唱的那首《牵丝戏》,卖出去了。”
“我靠!”故阳一惊,随即压低声音,兴奋地问,“卖了多少?七位数?还是八位数?这歌绝对值这个价!”
凌落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故阳眼睛放光。
凌落摇了摇头。
“一千万?!”故阳倒吸一口凉气,“卧槽,凌落你是我亲哥!带我飞!”
“十万。”
“……”
故阳的表情凝固了,他凑到凌落耳边,用气音说:“哥,你是不是对钱有什么误解?十万?你这是做慈善呢!”
凌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解释。
故阳坐在凌落正后方,一脸“恨铁不成钢”,却还是殷勤地给凌落捶起了肩膀,嘴里嘀咕着:“败家子啊败家子。”
“现在戏曲艰难,木偶戏更甚,能帮一点就帮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行行行,我又没说不同意,这首歌你不收钱也没什么,就当我们给传统文化做公益宣传了,但我只是怕这件事传出去,你后面出歌的话卖不出好价钱。”
“那不会,放心,我有原则的。”
“心里有数就好。”
就在这时,全场灯光一暗,舞台上亮起追光。
主持人高声宣布:
“今晚,让我们共同见证一场声音的盛宴!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京城音乐学院交响乐团,为我们带来一首气势磅礴的原创交响乐——《象王行》!创作人:落幕!”
“落幕”两个字一出,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玩意儿?落幕?给故阳写歌的那个落幕?”
“他不是写流行歌的吗?怎么还跑来写交响乐了?跨界跨得也太离谱了吧!”
“这人真当自己是神了,别以为写火几首歌就什么都能写,交响乐的门槛高着呢!”
“完了完了,我感觉今晚要见证一场公开处刑了。”
议论声中,故阳却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那得意劲儿,仿佛即将上台领奖的勇士。
凌落一巴掌拍在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上,笑了笑,目光紧紧锁住舞台。
乐团成员们身着黑色唐装礼服,安静而有序地走上舞台,在各自的位置坐定。
灯光暗下,整个大礼堂鸦雀无声。
“呜——”
没有恢弘的弦乐齐奏,也没有激烈的铜管轰鸣。
第一个闯入所有人耳朵的,是一声悠长、古老、苍凉到极致的法号声。
那声音不是通过音响传来,而是直接在胸腔中震荡,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从被风沙侵蚀的古战场,从云雾缭绕的原始密林深处传来,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灵魂。
故阳浑身一震,他下意识地看向舞台两侧,那两个抱着号角的乐手正鼓着腮帮,将气息灌入那古老的乐器之中。
“凌落,这个是?”
凌落微微转头:“铜钦,法号的一种,藏文原意是‘大号’,也有人翻译成大法号。”
故阳懵了,嘴巴半张。
这是什么神仙乐器?太顶了!想收藏怎么办!
仅仅是这个开场,就让整个大礼堂的空气都凝固了。
紧接着,大鼓如同远方的闷雷,沉闷地滚过,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跳上。
随后,清脆明亮的琵琶声切入,叮咚作响,瞬间铺展开一片广袤无垠的苍茫大地。
竹笛悠扬,是高远的天空与自由的风。
二胡声起,苍凉中带着一股韧劲,是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命脉。
古筝紧随其后,如同一幅史诗画卷,在众人眼前缓缓展开。
乐曲行至中段,节奏陡然加快!
琵琶、竹笛、二胡、古筝,四种乐器不再是独奏,而是交织在一起,如同万千溪流汇入江河,最终掀起滔天巨浪!
那音乐不再是声音,而是一幅幅活动的影像!
是成千上万的巨象,正迈着撼天动地的步伐,踏过山川,跨过河流,奔腾而来!
台下的观众已经完全被这音乐所构建的世界俘虏,甚至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