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
玉帝的声音,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发出的咆哮,他根本不管哪吒,而是看向了,姗姗来迟的身影!
“你这司法天神还能不能干了!!!” 玉帝几乎是吼破了音,指着半边坍塌、还在不断掉落碎块的凌霄殿,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控诉,“凌霄殿塌了!塌了!朕这么信任你?!…”
杨戬来了。
他不知何时到的,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瑶池入口的云端。
听到玉帝那近乎崩溃的咆哮,杨戬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片狼藉的废墟,最后落回玉帝那张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脸上。
‘哎呦,这玉帝怎么这么大火气,不过你这涵养挺好呀!骂人都不怎么难听,算了,不怪你了,谁让你是我舅舅呢。’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薄唇轻启,吐出几个清晰平静的字:
“嗯。”
“居然有妖怪打闹蟠桃大会,臣,必定是要管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他眉心那银色竖痕,毫无征兆地、豁然睁开!
惊天动地的威压爆发,毁天灭地的神光四射。一道纯粹到极致的银色眸光,从那睁开的竖瞳中流淌而出。
这道眸光,迅疾无比地扫过整个瑶池废墟,扫过那崩塌的琉璃柱、垮塌的穹顶、飞溅的碎片、惊恐的人群、乃至……那还在不断从高处坠落的、巨大的琉璃碎块和梁木!
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绝对的暂停键!
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了。
好强大的威压,司法天神这个名号果然不是盖的,人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激进了,但是这实力,啧啧,还是抢的没边呀。
下一秒。
那道银色的眸光,微微波动了一下。
如同按下了倒放键。
轰隆隆隆——!!!
所有悬停在空中的、巨大的琉璃柱碎片、穹顶的瓦砾梁木、飞溅的细小颗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托起,沿着它们坠落时完全相反的轨迹,开始倒流!
巨大的琉璃碎块,如同被吸引的磁石,精准无比地飞回崩塌的柱体位置,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消失!垮塌的穹顶结构,巨大的梁木如同归巢的倦鸟,带着呼啸的风声(逆转的风声?),重新嵌入它们原本的榫卯结构!飞散的琉璃粉尘倒卷而回,融入修复的柱体表面,重新变得光洁如新!
倒塌的玉案重新立起,散落的蟠桃滚回盘中,倾倒的玉液琼浆倒流回杯盏,甚至连玉帝嘴角那颗悬停的蟠桃汁水珠,也倒飞回去,融入了旁边一个完好无损的蟠桃果皮之中!
整个修复过程,快得超乎想象,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破碎的、毁灭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被精心擦拭的污渍,被轻易抹去。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
烟尘散尽,仙乐重鸣(仿佛从未中断过)。
瑶池仙境,蟠桃盛会主殿区域,恢复如初!
看的众人目瞪口呆,时间仿佛凝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真君早已洞察一切!那鼠妖,还有那哪吒三太子,尽在真君算计之中!”
太白金星激动得浑身颤抖,仿佛窥破了天大的玄机,老泪纵横地高呼:
“真君深谋远虑!实乃用心良苦!借这鼠妖窃桃之机,引动三太子出手,故意毁去那琉璃柱!正是要警醒我等!警醒天庭!盛景之下,懈怠丛生!连一只小小鼠妖都能潜入瑶池圣地,窃取蟠桃!若非真君借此雷霆手段,我等犹在梦中,不知大祸将至啊!”
“此乃真君以无上神通,行当头棒喝之举!整顿天庭懈怠之风!肃清守卫松懈之弊!真君…真君用心良苦!我等…我等拜服!拜服啊!!!”
“拜服真君神机妙算!”
“拜服真君用心良苦!”
“谢真君警醒之恩!”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带着狂热的崇拜和深深的自我脑补(迪化),响彻整个瑶池仙境!所有仙神都沉浸在一种被“点化”、被“挽救”的狂热激动之中,看向杨戬的目光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敬畏和感激。至于那倒霉的玉帝?此刻谁还顾得上他灰头土脸的样子?
哪吒也懵懵懂懂的,小脸上满是困惑:我,我拆了凌霄殿(在他概念里塌了就算),好像,还立了大功?杨戬大哥果然厉害!
玉帝僵立在原地,冕旒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眼前这荒谬绝伦的一幕,结果罪魁祸首(杨戬)非但没被问责,反而被众仙当成了未卜先知、整顿吏治?!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噎得他几乎窒息!
半空中,杨戬眉心那道银色竖瞳已经悄然闭合,仿佛从未睁开过。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淡漠。
‘???’
‘太白你够了啊,脑补有些过头了,我就纯粹看话本忘了时间,你这么搞,我很难办啊’
杨戬略显尴尬的缓缓落下云头,足尖轻轻点在刚刚复原的琉璃地面上,对自己这一招大修复术很是满意。
‘不错,不错,看来我这一身的本事没有下降。’
在玉帝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注视下,杨戬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句平淡无奇、甚至带着一丝真实疲惫(?)的低语,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跪伏在地的仙神耳中:
“修房顶…不是,恢复宫殿,臣,耗费了巨大心神,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臣,先行告退”
说完,他再不看任何人,也懒得理会那高台之上脸色铁青的玉帝,玄色袍袖轻轻一拂,转身,踏着虚空,如同饭后散步般,朝着真君神殿的方向,悠然离去。
天庭众仙家还沉浸在“真君布局深远”的狂热迪化中,玉帝憋着内伤强撑着把蟠桃盛会开完,下界的混乱却在失去最后一道无形枷锁后,彻底沸腾。
华山,曾经清幽秀丽的神女道扬,如今已成一片妖异的死域。焦黑的土地蔓延千里,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残存的凡人在此筑起了简陋的壁垒,与其说是庇护所,不如说是一座绝望的堡垒。壁垒中央,高耸着一座由累累白骨和凝固黑血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顶端,一团混沌不清的暗红血球,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寒。
祭坛之下,黑压压跪伏着无数形容枯槁,但是眼神狂热的流民与残兵。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嘶哑而整齐,汇成一股扭曲的祈祷洪流:
“圣母慈悲!赐我神力!”
“圣母开眼!重塑生死!”
“血煞为引!亡魂归位!”
祭坛之上,一道身影静静矗立。
杨婵。
曾经清丽脱俗的三圣母,此刻已是白发如雪,垂落腰间,在阴风中狂乱飞舞。她身上那件素雅的仙裳,早已被浓稠得如同实质的暗红血煞之气浸透,凝结成一副流动着血光的诡异甲胄。裸露在外的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最慑人的是她的眼眸,那双曾经如同华山清泉般澄澈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纯粹的赤红!没有了半分情感,只有滔天的戾气与一种近乎神祇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她微微垂首,赤红的瞳仁俯视着下方如蚁群般跪拜的信徒,感受着祭坛核心那颗由万千妖魔精魄,以及信徒自愿献祭的生命力所凝聚的庞大“血煞魔丹”传来的澎湃力量。每一次力量的涌动,都让她周身的血煞甲胄更加凝实一分,让她眼中的赤红更加炽烈一分。
不够,还不够!
她清晰地感觉到,宝莲灯的本源之力在这无尽的怨念侵蚀下,已变得晦暗不明,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这滔天的血煞彻底同化。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撕裂感不断侵袭着她,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疯狂念头彻底支配的偏执!
天条?天庭?玉帝?杨戬?
哈!
全都靠不住!全都是摆设!全都是冰冷的规则和无情的推诿!
华山脚下那些被妖魔撕碎吞噬的百姓哀嚎,犹在耳边!天庭冷漠的“静待新规”,如同最恶毒的嘲讽!
既然旧的秩序已死,新的规则未生,既然神明不作为,生死无人管!
那这规则,就由我来定!
这生死,就由我来掌!
“吾之信徒!” 杨婵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往日的清越,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的威严。
“天地不仁!神明无道!生死无序!轮回崩坏!”
“今日,吾以血煞为引,以怨念为基,重开幽冥路!夺回枉死魂!重铸生死簿!”
“从今往后,凡信吾者,死不入幽冥!魂归血煞!得享永生战魂之力!随吾——踏平地府!重定乾坤!”
轰——!
随着她的话语,祭坛顶端那巨大的血煞魔丹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血光!一道粗大无比的血煞光柱,能够破开天穹的魔枪,轰然刺向冥冥之中幽冥地府的方位!
幽冥地府,鬼门关。
原本井然有序、充斥着阴冷死寂氛围的鬼门关,此刻已化为修罗炼狱!
“吼——!”
“杀!杀光这些鬼差!抢回我们的亲人!”
“圣母赐我力量!撕碎他们!”
无数道半虚半实、周身缠绕着浓烈血煞之气的魂影,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硬生生冲垮了鬼门关的禁制!它们悍不畏死,甚至以魂体为武器,疯狂地扑向守卫的阴兵鬼卒!这些魂影力量诡异,被斩杀后散逸的血煞之气又会污染侵蚀其他阴兵,甚至感染同化了一些弱小的亡魂,使其也加入疯狂的冲击!
“顶住!顶住啊!” 牛头马面浑身浴血(阴血),巨大的身躯上布满了被血煞侵蚀的伤口,挥舞着钢叉和锁链奋力抵抗,却如同螳臂当车。
“报——!报阎君大人!鬼门关,鬼门关失守了!血煞怨魂已冲破第一殿!秦广王大人重伤!” 一个只剩下半边魂体的鬼差连滚爬爬地冲进森罗殿。
森罗宝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寒冰。
十殿阎罗齐聚一堂,个个面如土色,愁云惨雾。平日里或威严、或肃穆、或慈悲的面容,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惊恐和疲惫。
秦广王捂着胸口,那里有一个不断逸散着暗红血煞之气的伤口,脸色灰败,气息奄奄。楚江王焦头烂额地翻着手中变得一片血红的生死簿,急得直跺脚:“乱了!全乱了!生死簿被那血煞怨气侵蚀,名字在自行消散!轮回盘也受到了干扰!再这样下去,六道崩坏,阴阳大乱啊!”
宋帝王气得胡子乱颤:“那华山圣母杨婵!她疯了!她这是要掀翻整个地府!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天庭呢?!司法天神呢?!都死绝了吗?!”
“报——!!” 又一个鬼差魂体虚幻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诸位阎君!那,那杨婵!她带着血煞魔光,直接杀穿孽镜台!冲过奈何桥!往,往十八层地狱去了!她说,她说要释放所有恶鬼怨魂,重铸,重铸什么‘血煞生死簿’!转轮王大人拼死阻拦,被,被那血煞魔光扫中,魂体受创,快撑不住了!”
“什么?!” 十殿阎罗集体失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