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摆烂了,三界求我加班》 第1章 :夭寿呀!我穿越了? 凌霄宝殿。 “陛下!仙凡有别,此乃天道基石!若开此禁,情欲泛滥,仙凡秩序荡然无存,三界必将大乱!”一位皓首白须、手持玉笏的老仙官,声音激动得发颤,仿佛已经看到了礼崩乐坏的末日景象。 “荒谬!”对面一位面容清矍、身着八卦紫绶仙衣的道人立刻反驳,拂尘一甩,“天道亦讲人情!瑶姬仙子前车之鉴未远!旧天条酷烈无情,方有沉香劈山救母之劫!新规当体察万物之情,疏导而非堵塞!仙凡恋可设考功司审核,有情有义、功德圆满者,未必不能得偿所愿!” “哼,审核?如何审核?情之一字,最是难测!此例一开,天庭威严何在?仙官思凡下界,谁来司掌风雨,调理阴阳?” “妖魔管理更需审慎!旧规一味镇压,逼得妖魔走投无路,戾气横生!新规当效仿地藏宏愿,设化妖池,开度化之门,给其改过向善之机!一味打杀,徒增业力因果!” “妖就是妖,魔就是魔!度化?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便是养虎为患!当以雷霆手段震慑,使其不敢越雷池一步!” 争论的焦点,正是那悬而未决、牵动三界神经的《新天条修订草案》核心条款,仙凡通婚与妖魔治理。双方唇枪舌剑,寸步不让,将“仙家气度”抛到了九霄云外。冗长繁琐的条文细节,伴随着引用的上古秘闻、天道箴言,就像是催眠曲一样,在庄严肃穆的大殿里嗡嗡回响。 在这片沉闷的争吵旋涡中心,武将班列首位,一道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 司法天神,二郎显圣真君,杨戬。 他身披玄色暗金纹路的司法天神袍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万载寒松,巍然不动。额间那道象征着无上威严与洞察的天眼紧紧闭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金痕。他双手拢在宽大的袖袍中,目光看似平静地落在御阶下某个虚无的点上,仿佛在专注聆听这扬关乎三界未来的大辩论。 然而,只有杨戬自己知道,他的识海深处,早已被另一扬风暴席卷,刷满了只有他自己能懂的弹幕。 ‘卧槽?!真穿了?!’ ‘二郎神杨戬?那个加班加到死的三界第一劳模?三界第一背锅侠?’ ‘看这情形,应该是宝莲灯大结局刚过?沉香那小子救完他妈杨婵,然后,一家三口过小日子去了,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新天条还没扯皮完?’ ‘这朝会开了多久了?三天?五天?这帮神仙都是永动机吗?不用睡觉不用充电的吗?’ ‘CPU要干烧了,这原主的记忆碎片跟洪水似的镇压弱水、封神之战、桃山救母、治理弱水、镇压孙悟空、司法天神日常996、被亲外甥沉香带着一堆人围殴,嘶,这人生履历,简直是把“悲催”和“内卷”刻进了DNA里呀!’ ‘等等,原主最后好像是为了推动新天条、保护妹妹,故意演了个终极反派,被沉香打败,然后功德圆满?累噶了?’ ‘所以,现在这个位置,这个身份……就是个刚打完史诗级副本、身心俱疲、理论上该退休、但实际上还要面对无穷无尽扯皮和烂摊子的天字号倒霉蛋?’ ‘救命!这比上辈子当社畜赶甲方爸爸的方案还可怕啊!至少甲方爸爸不会动辄就扯什么天道因果、三界安危!’ ‘吵吵吵,就知道吵,能不能来个痛快的?仙凡恋,想谈就谈呗,只要别耽误工作别祸害凡人;妖魔?想度化就度化,度化不了就关起来或者物理超度,多大点事?至于掰扯三天三夜?’ ‘困死了,这仙体也扛不住精神污染啊,好想回真君神殿,睡觉!摸鱼啊!’ “够了!” 玉皇大帝高坐于九重云台之上的御座,冕旒垂下的珠玉微微晃动,他抬手,止住了下方还要争辩的仙官,目光习惯性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投向下方武将班列之首那道清冷孤高的身影。 ‘哎?看我干嘛,你这一吼,吓我一跳,不能动,我要庄严’ “众卿家各执一词,皆有道理。”玉帝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目光最终牢牢锁定杨戬,“杨爱卿,你执掌天条,明察秋毫,统领三界法度。依你之见,此两项新规条款,当如何裁定,方能兼顾情理法,稳固三界根基?” 刷! 如同按下了静音键。 前一秒还如同煮沸油锅般喧闹的凌霄宝殿,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无论先前是愤怒、激昂、还是忧心忡忡,此刻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杨戬身上。期待、敬畏、探究、忐忑……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住这位司法天神。 他是铁面无私的代名词,是旧天条最坚定的执行者与捍卫者!他的意见,往往代表着最终的裁决方向,甚至能影响玉帝的圣心独断!在这新旧交替的敏感时刻,他的一句话,可能就决定了无数仙凡生灵未来的命运! 整个天庭的心脏,似乎都随着玉帝的问话,提到了嗓子眼。连流动的仙云霞光都仿佛凝滞了,等待着那如同金科玉律般的宣判。 在这万籁俱寂、千钧一发的压力中心,杨戬,终于动了。 他像是被那无数道灼热的目光从神游天外中惊醒,长长的、浓密的睫毛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 那双深邃如寒潭、曾洞穿三界虚妄的眸子,此刻却平静得如同一泓不起波澜的古井。没有锐利,没有锋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属于“铁面天神”应有的冷硬与决断。 在玉帝隐含期待、众仙屏息凝神的注视下,杨戬向前迈出一步,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慵懒。玄色的袍袖拂过光洁的白玉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对着高高在上的玉帝,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而无可挑剔的仙礼。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的韵律,传遍了凌霄宝殿的每一个角落: “陛下圣明。” 四个字,语调平直,毫无波澜。 众仙的心弦下意识地绷紧,铺垫来了!接下来必然是引经据典、条分缕析、雷霆万钧的裁断! 然而,杨戬的下文,却让所有竖起的耳朵瞬间失聪。 “新规草案,广纳众议,深孚众望,”他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其立意高远,兼顾情理法三界之衡,实乃革故鼎新、泽被苍生之良法善策。” 玉帝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众仙也稍稍松了口气,司法天神对新规持肯定态度?这是好事?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杨戬接下来的话,就如同九天玄冰凝结的陨石,狠狠砸在了他们刚刚泛起一丝暖意的心湖上,瞬间冰封万里! “臣——” 杨戬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惊愕或茫然的脸,最后落回玉帝身上,清晰地吐出那石破天惊的三个字: “无异议。” 轰——!!! 无声的惊雷在三界众仙的脑海中炸响!震得他们元神都在颤抖! 无异议?! 那个为了维护旧天条,可以冷酷镇压亲妹、可以化身终极反派、可以背负万世骂名的司法天神杨戬!那个以铁腕无情、执法如山著称的三界第一战神!他居然在关乎天条根基的核心问题上,轻飘飘地说出了“无异议”?! 玉帝脸上的满意瞬间凝固,‘哎?不对呀,跟我想的不一样呀,朕都准备好安抚你了,怎么就同意了’。 整个凌霄宝殿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仙官们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震惊、茫然、到怀疑自己产生了心魔幻听。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几位大佬,此刻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开天辟地以来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杨戬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这足以让寻常仙人崩溃的诡异气氛。在众仙呆滞的目光中,他极其自然地、用一种近乎“补充说明”的平淡口吻,为这扬惊雷盖上了最后一抔土: “一切,按既定流程稳步推进即可。” 他微微颔首,再次强调,声音清晰得如同玉磬敲响,回荡在寂静得可怕的大殿: “臣,附议。”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仙云忘记了流动,霞光忘记了闪烁。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只有杨戬那句“无异议”、“按流程”、“附议”,如同魔音灌耳,在每一个仙人的识海中反复回荡、碾压。 太阳……真他妈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说,司法天神被域外天魔夺舍了?! 杨戬却像是完成了一项再平常不过的述职汇报,再次对着御座上的玉帝微微一礼,然后,在无数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呆滞而惊悚的目光聚焦下,优雅地、从容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下班打卡”般的轻松,转身。 玄色的袍袖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他步履平稳,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却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踏着无形的阶梯,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出了这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凌霄宝殿。 将身后那足以掀翻九重天的惊涛骇浪和无数颗碎裂的仙心,彻底抛在了脑后。 ‘夭寿呀,终于开完会了,再这么站下去,身体扛得住,精神也不行呀,连着来了几天的会,比996,还狠呀,走了,走了’ …… 真君神殿。 位于天庭深处,远离凌霄宝殿的喧嚣。建筑风格冷硬肃杀,巨大的黑色石柱撑起高耸的穹顶,墙壁上铭刻着繁复而冰冷的律令符文,散发着无形的威严与压迫感。这里是三界法度的核心枢纽,曾是无数仙魔闻风丧胆的所在。 然而此刻,神殿内部,那象征着司法天神权柄与职责的核心区域——案牍殿,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繁荣”。 巨大的、由万年玄冰玉打造的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卷宗玉简,几乎要触碰到高高的殿顶。这些卷宗并非死物,它们表面闪烁着各色灵光,如同无数只躁动不安的眼睛: 赤红色的光芒急促闪烁,伴随着隐隐的喊杀声与妖魔嘶吼,投影出下界某处城池被烈焰吞噬、百姓奔逃的惨烈画面,这是来自下界城隍的加急求援! 幽蓝色的光芒冰冷刺骨,映射出幽冥地府深处,鬼门关动荡、无数怨魂冲击枷锁的混乱景象,这是十殿阎罗的泣血诉状! 土黄色的光芒厚重沉凝,却带着撕裂般的波动,显现出山川移位、地脉喷涌、生灵涂炭的灾厄,这是地仙府的土地山神们的集体告急! 还有更多或明或暗、或强或弱的灵光在闪烁、在嗡鸣,如同无数只焦急伸出的手,想要抓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执掌天条、统御三界法度的司法天神! 这堆积如山的案牍,就是三界此刻混乱与危机的具象化,是沉甸甸的责任与无休止的劳碌。 杨戬踏入殿中,玄色的靴子踩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他目光扫过那闪烁着无数求救信号的“光之山峦”,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堆无关紧要的装饰品。 肃立在一旁、身着银甲、面容刚毅的副将张伯时(梅山六兄弟之一,此刻作为司法天神副手)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禀真君!下界告急文书已堆积三百七十二件,幽冥地府急报八十九件,四海龙宫水情异常通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戬抬手打断。 杨戬甚至没有再看那堆“光山”一眼,径直走到殿内唯一一张空着的、相对“干净”的案几后坐下,那是他的位置。案几上只放着一套素雅的青玉茶具。 “传令。”杨戬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殿内无数卷宗发出的嗡鸣。 张伯时立刻挺直腰板:“末将在!” 杨戬伸手,用指尖轻轻拂过青玉茶壶光滑的表面,仿佛在感受其质地,语气平淡得如同在吩咐一件日常琐事: “即日起,凡非天庭直属辖区、非危及天庭根本之妖魔作乱、仙凡纠纷、地脉异动、幽冥失序等案卷,一律暂缓处置。” 第2章:杨婵求援,心灰意冷 杨戬轻拂青玉茶壶,‘啥玩意,我都开会几天了,刚回来就加班?狗都不干,反正新天条还没出来,先拖着’ 张伯时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真君?!这……” 这几乎涵盖了目前堆积如山的所有紧急事务! 杨戬没有理会他的震惊,自顾自地拿起茶壶,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纯阳仙力透入,壶内清泉瞬间沸腾,茶香袅袅升起。他继续道,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肃杀的大殿中: “新天条颁布在即,旧规效力存疑,根基动摇。” 他顿了顿,给自己斟了一杯碧绿的仙茶,清澈的茶汤在白瓷杯中微微荡漾。 “此刻妄动刀兵,擅行裁决,名不正,则言不顺。” 他端起茶杯,凑到鼻端,轻轻嗅了嗅那清冽的茶香。 “徒增因果纠缠,反易引动更大劫数。” 他微微抬眸,目光终于落在了副将张伯时那张写满震惊与不解的脸上,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冷漠。 “故,所有相关案卷,一律归档,标记‘待新规裁定’。” “非吾谕令,不得擅动。” “违令者,”杨戬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万载寒冰摩擦,“以渎职、乱法论处。” 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张伯时的心头。他脸色一白,看着杨戬那张依旧俊美无俦、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坚冰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眼前这位司法天神,似乎还是那位司法天神,却又有什么本质的东西,彻底改变了。 “……末将……遵命!”张伯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深深低下头,抱拳领命。声音干涩无比。 就在张伯时领命,准备硬着头皮去执行这道近乎“自废武功”的荒唐命令时。 咻! 一道极其突兀、极其急促的粉红色流光,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竟穿透了真君神殿外那足以抵挡金仙全力一击的森严禁制!直直地射向端坐案后、正欲品茶的杨戬! 粉红流光悬停在杨戬面前寸许之地,剧烈地颤抖着,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一个带着哭腔、充满绝望与恐惧的女子声音,从中声嘶力竭地爆发出来,瞬间撕裂了神殿的冰冷与死寂: “哥——!!!” ‘杨婵!三圣母!’ 声音凄惶无助,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 “华山周边……妖气冲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千年大妖,聚众作乱,布下了……布下了好可怕的邪阵!黑雾遮天蔽日,毒瘴弥漫,好多百姓被困在里面了!哭声,到处都是哭声!” 与此同时,背景音里,清晰地传来妖魔刺耳的嘶吼咆哮,法术碰撞的轰鸣,还有凡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惨叫,交织成一幅炼狱般的景象。 “我……我用宝莲灯撑开了屏障,可它们太多了,太强了!那邪阵在侵蚀灯辉,哥!我的法力快耗尽了!屏障,屏障要碎了!” 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和最后一丝对亲人的希冀: “救我!哥!速来救我啊——!!!” 粉红色的传讯灵光剧烈闪烁,如同杨婵此刻剧烈跳动、濒临破碎的心脏。那凄厉的求救声,在空旷冰冷的真君神殿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那端坐如神祇的身影。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万载玄冰。 张伯时猛地抬头,看向杨戬,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亲妹妹!是亲妹妹在生死边缘的求救!司法天神,真君大人,总该动容了吧? 一直趴在杨戬脚边假寐的哮天犬,此刻也倏然竖起了耳朵,黑色的皮毛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困惑和不安的呜咽:“呜……汪?” 它敏锐的神兽直觉,感受到了那灵光中传递来的、属于主人血亲的极致恐惧与绝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无数道目光(张伯时的、哮天犬的、还有殿内那些闪烁的卷宗,仿佛也化作了无形的眼睛),都死死地聚焦在杨戬身上,聚焦在他端着那杯碧绿茶汤的手指上。 他会如何? 震怒?拍案而起?撕裂空间瞬间降临华山? 还是,至少流露出一丝属于兄长的焦急与担忧? 杨戬,终于动了。 他端着茶杯的手指,极其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道承载着妹妹绝望呼救的粉红灵光。 只是极其随意地、仿佛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般,屈指一弹。 动作轻描淡写,不带一丝烟火气。 嗡! 那缕粉红灵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拨开,推到了那堆金光里。 杨戬缓缓地、将手中的青玉茶杯凑到唇边。 他微微低头,对着那袅袅升腾的热气,轻轻吹了一口气。 氤氲的茶雾被吹散,露出碧绿清澈的茶汤。 然后,他薄唇微启,抿了一口。 清冽微涩的茶香在口腔中弥漫开。 他的声音响起,语调平稳,没有丝毫起伏,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事不关己的淡漠,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真君神殿: “回复三妹。”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在玉盘上,清脆,冰冷。 “新天条未定,乾坤未稳,此乃天道轮转之阵痛。” “凡间事,自有其缘法造化。”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从灵光上移开,仿佛穿透了神殿厚重的墙壁,投向了那遥不可知的下界,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寒: “让她……” “静心等待新规落定。” “届时,自有法度裁处。” 他垂下眼帘,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碧绿茶汤,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又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此刻妄动干戈,反易引动……更大劫数。” 静。 死一样的寂静。 张伯时彻底僵在原地,如同被九天玄冰冻住,连思维都停滞了。 哮天犬猛地站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充满困惑的“呜呜”声。 ‘主人,啥情况,这都不管了。’ 杨戬一个眼神瞪过去。 哮天犬又趴了回去,‘主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杨戬轻轻放下茶杯时,杯底与玄冰玉案几接触,发出的那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洞穿灵魂的—— “嗒”。 华山之巅,千仞绝壁。 往日的仙灵毓秀之气,此刻已被浓得化不开的污浊妖氛彻底玷污。 “吼——!” “桀桀桀!三圣母,你的宝莲灯还能撑多久?” “血肉!新鲜的血肉!” 无数狰狞的妖魔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它们形态各异,有的浑身披覆着粘液淋漓的鳞甲,獠牙外翻;有的则是一团团扭曲蠕动的阴影,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尖啸。 它们汇聚成一股毁灭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山巅唯一的光源——一个笼罩着数百名瑟瑟发抖凡人的、摇摇欲坠的淡金色光罩。 光罩的核心,杨婵。 这位新获自由不久的三圣母,早已不复往日的清丽出尘。一身素雅的衣裙多处破损,沾染着不知是自己还是妖魔的污血。她单膝跪在光罩中央,双手死死托举着那盏光华流转的宝莲灯。灯盏上,那朵本应圣洁无瑕的莲花,此刻花瓣边缘却染上了一层诡异的、如同血沁般的暗红纹路。灯焰明灭不定,每一次剧烈的闪烁,都伴随着光罩的剧烈震颤和杨婵身躯的摇晃。 汗水混杂着血水,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岩石上。体内法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宝莲灯,又被那诡异的邪阵黑气不断侵蚀、消耗。 “顶住,顶住啊!二哥收到我的传讯,很快就回来救援的”杨婵贝齿紧咬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娘!我怕!” “神仙娘娘…救救我们…” “爹!爹你怎么了!醒醒啊!” 一个老者承受不住恐惧与邪气的双重侵蚀,倒了下去,引起一片更大的恐慌。 一天了。 整整一天一夜了。 从她发出那道蕴含最后希望的求救灵光开始,时间就像被妖魔的利齿啃噬着,一点点流逝。二哥杨戬,那位曾经为了她甘愿背负骂名、隐忍千年的司法天神,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援手。 没有只言片语。 只有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二哥…”杨婵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她强行咽下,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妹妹”的柔软希冀,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被绝望点燃的、冰冷的愤怒火焰,“你当真,如此狠心?如此,冷漠?!” 就在她心神剧震的刹那,光罩猛地向内凹陷! 一只覆盖着漆黑骨甲、燃烧着幽绿火焰的巨爪,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缝!腥臭的涎水和贪婪的嘶吼声瞬间涌入! “机会,破绽!给我破!” 一头形似巨蜥、背生骨刺的千年大妖狂笑着,巨大的头颅和燃烧着魔焰的利爪狠狠探入光罩,直抓向光罩中心一个吓得呆住的孩童! “孽畜!滚开!” 杨婵目眦欲裂,所有的愤怒、不甘、委屈,在这一刻化作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她不再试图维持整个光罩的稳定,将残存的、甚至开始透支本源的法力,孤注一掷地全部灌入宝莲灯! “嗡——!” 宝莲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纯净的金色,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白!灯焰暴涨,瞬间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毁灭气息的白色光柱,如同审判之矛,狠狠轰向那探入光罩的妖爪! “不!!!” 骨甲妖蜥发出惊恐绝望的嘶吼,它的巨爪连同小半截手臂,在惨白的光柱中如同冰雪消融,瞬间化为飞灰!光柱余势不减,穿透光罩的裂缝,精准地轰击在它庞大的头颅上! 轰隆——! 刺目的白光炸开,伴随着一声短促凄厉到极点的惨叫。那不可一世的千年大妖,连同它周围数十只低阶妖魔,直接被蒸发成了虚无!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焦黑深坑,和袅袅升腾的青烟。 杨婵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殷红的血珠溅落在宝莲灯洁白的莲瓣上,迅速被那暗红的纹路吸收。她身体晃了晃,以灯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脸色惨白如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透支本源,强行动用禁忌之力,反噬如跗骨之蛆般啃噬着她的经脉和神魂。 “桀桀,她不行了!宝莲灯也撑不住了!” “撕碎他们!血肉归我!宝莲灯归大王!” 短暂的死寂后,妖魔群爆发出更加嗜血疯狂的咆哮!邪阵的黑气如同活物般,更加汹涌地缠绕上来,试图彻底磨灭那黯淡的灯辉。 杨婵拄着灯,剧烈地喘息着,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她看着光罩外更加汹涌的妖魔浪潮,看着光罩内绝望哭嚎的凡人,最后看了一眼华山方向那依旧毫无动静的天穹。 没有希望了。 二哥,那个她曾仰望、依赖,也曾怨恨、不解的哥哥,终究是抛弃了她,抛弃了这些无辜的生灵。 一股冰冷刺骨的戾气,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怨恨与不甘,如同毒藤般在她心底疯狂滋生、缠绕。她原本清澈的眼眸深处,悄然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妖魔般的暗红血芒。 “呵…哈哈…哈哈哈哈……”杨婵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凄凉,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她抹去嘴角的血迹,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死死抓住宝莲灯的灯座。 灯盏上,那被鲜血染红的暗纹似乎更加妖异了几分。 “好…好得很…”她抬起头,散乱的白发沾染着血污黏在脸颊,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光罩外狰狞的群魔,一字一句,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挤出: “既然天条无用,天庭无眼,兄长无义……” “从今日起,这三界公理,苍生存续……” “我杨婵……” “只信我手中这盏灯!” “只信我掌中这点火!” “杀——!” 最后一声厉啸,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她竟主动撤去了那摇摇欲坠的光罩!残余的、混杂着戾气的惨白灯焰,再次在她手中凝聚! 第3章:天蓬下界,乱象初现 与此同时,下界,南瞻部洲,繁华的锦绣郡城。 此地远离华山,本是商贾云集、歌舞升平的富庶之地。然而此刻,郡城中心最热闹的“倚翠楼”前,却上演着一幕极其辣眼睛的闹剧。 “美人儿~别跑啊~” 一声油腻腻、带着十足浪荡腔调的声音响起。 说话之人,正是天蓬元帅。 此刻的他,全然不见天河统兵时的半分威严。一身骚包到极点的亮银锁子甲,甲叶擦得能当镜子照,腰束蟠龙玉带,头戴束发紫金冠,两根长长的雉鸡翎迎风招摇。他手里摇着一柄绘着“春宫秘戏图”的玉骨折扇,脸上堆着自认为风流倜傥、实则猥琐至极的笑容,正试图用那柄折扇去挑一位倚在“倚翠楼”雕花栏杆上、薄纱蒙面、身姿婀娜的“小娘子”的下巴。 “官人~你好坏呀~”那“小娘子”娇嗔一声,声音甜得发腻,眼波流转间,却有一丝非人的妖异绿芒一闪而逝。她扭着水蛇腰,欲拒还迎。 天蓬元帅骨头都酥了半边,心中得意非凡:“嘿嘿,本帅今日下凡体察民情,体察的便是这人间绝色!待本帅摘下你的面纱,看看是何等倾国……嗷——!!!” 他猥琐的宣言还没说完,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 坚硬平整的青石板路面猛地向上拱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撕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刺鼻的硫磺味冲天而起! “啊——!” “地龙翻身啦!” “救命啊!” 人群的尖叫哭喊瞬间盖过了倚翠楼的丝竹靡靡之音。 轰——!!!! 一头庞然大物硬生生从地底裂缝中挤了出来! 这怪物身高近十丈,形似巨犬,却生着三颗狰狞的、流淌着炽热岩浆的头颅!六只车轮大小的猩红巨眼燃烧着暴虐的火焰,粗壮的四肢每一次踏地,都留下一个燃烧的熔岩脚印,散发着焚尽一切的高温!它浑身的毛发就是流淌的、暗红色的岩浆,滴落在地上,瞬间将青石板灼烧出滋滋作响的深坑,腾起滚滚黑烟! 熔岩地狱三头犬! 它中间那颗头颅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喉咙深处酝酿着刺目的橘红光芒!没有丝毫犹豫,一道直径足有数丈、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熔岩火柱,如同火山爆发般,朝着最繁华的街市和惊恐的人群,狂暴地喷吐而出! “我的娘咧——!”天蓬元帅脸上的淫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他距离那熔岩火柱喷吐的方向实在太近了!那灼热的高温几乎瞬间燎着了他精心打理的雉鸡翎! 千钧一发! 天蓬元帅毕竟是掌管天河八万水军的天庭大将,虽然平日里惫懒好色,但保命的本能还在!眼看那焚城灭地的熔岩火柱就要将他连同半条街一起吞没,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猎艳之心! “九齿钉耙!护主!” 他怪叫一声,身上那骚包的亮银锁子甲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水蓝色仙光!同时,一道乌光从他后腰的豹皮囊中激射而出,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柄门板大小、寒光闪闪、布满玄奥符文的九齿神兵——上宝沁金钯(九齿钉耙)! “给爷爷我挡住!”天蓬元帅双手紧握钉耙,将全身法力不要钱似的疯狂灌注进去!钉耙嗡鸣,绽放出厚重的土黄色光晕,凝聚成一面巨大的、形似龟甲的仙力盾牌,挡在了他和那“小娘子”身前! 轰——!!!! 熔岩火柱狠狠撞在土黄色的仙力盾牌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狂暴的火焰夹杂着碎裂的熔岩四处飞溅!如同下了一扬毁灭性的流星火雨! 嗤嗤嗤——! 恐怖的灼热高温瞬间侵蚀!那面仓促凝聚的仙力盾牌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表面便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土黄色的光芒急速黯淡! “顶住!顶住啊!”天蓬元帅脸憋得通红,双臂青筋暴起,感觉如同在推一座爆发的火山!他身上的亮银锁子甲在水蓝仙光与熔岩高温的交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甲叶开始扭曲、发红、甚至融化!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钉耙上传来的力道不仅灼热,更带着一股恐怖的、直透神魂的蛮力冲击!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丧钟! 那面仙力龟盾终于彻底崩碎! 残余的、缩小了数圈但依旧致命的熔岩火柱,狠狠轰击在九齿钉耙的本体之上! “嗷——烫烫烫烫!!!” 天蓬元帅发出一声凄厉的、杀猪般的惨叫! 他感觉双手握着的不是神兵,而是一块刚从炼钢炉里捞出来的烙铁!那恐怖的高温瞬间透过耙柄传递而来,将他一双保养得比女人还白嫩的“玉手”烫得皮开肉绽,青烟直冒!更可怕的是,熔岩火柱蕴含的冲击力如同巨锤砸胸! 噗! 天蓬元帅如遭重击,胸口一闷,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砸飞出去!人在空中,他那一身骚包的亮银锁子甲再也支撑不住,多处甲叶直接融化、变形、脱落,露出里面被烫得通红的皮肉!屁股上更是被一块飞溅的熔岩击中,华丽的战袍瞬间烧穿一个大洞,一股焦糊的烤肉味弥漫开来! “我的甲!我的屁股!嗷——!”天蓬元帅在空中手舞足蹈,眼泪鼻涕齐流,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小娘子”,什么风流倜傥!他现在就是一只屁股着火、只想逃命的烤猪! “风紧!扯呼——!” 他强忍剧痛和羞愤,在半空中勉强稳住身形,也顾不上形象了,手脚并用地催动法力!脚下腾起一团歪歪扭扭、浓烟滚滚的灰云,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带着一道黑烟和焦糊味,头也不回地、狼狈万分地直冲九霄云外——目标,南天门! 至于那位“小娘子”? 在熔岩火柱喷出的瞬间,她就尖叫一声,身体如同水波般一阵扭曲,化作一缕青烟,诡异地融入了混乱的人群阴影中,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妖气。 凌霄宝殿。 玉帝刚刚用无上法力,强行将昊天镜中那血祭城池、万灵恸哭的惨烈画面暂时隐去。但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和冲天的怨煞之力,仿佛还萦绕在殿内,让每一个仙官都面色发白,心有余悸。 玉帝端坐御座,冕旒珠玉微微晃动,遮掩着他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色。连续的大乱,尤其是刚才那扬惨绝人寰的血祭,已经让这位三界至尊的耐心和威严,降到了冰点。 就在这死寂压抑、暗流涌动的时刻—— “报——!!!” 一声凄厉、惊恐、还带着哭腔的嘶吼,如同破锣般从殿外传来,瞬间撕裂了沉重的寂静! 紧接着,一个黑乎乎、冒着青烟、散发着浓郁焦糊烤肉味的“物体”,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进了凌霄宝殿! 众仙定睛一看,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来人正是天蓬元帅! 只是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天河水军统帅的威风? 那身引以为傲的亮银锁子甲,此刻焦黑破烂,如同被狗啃过又丢进火炉烧了三天,多处融化变形,露出底下被烫得红肿起泡的皮肉。头盔不知飞去了哪里,精心梳理的头发被燎掉了一大片,剩下的也卷曲焦黄,冒着青烟。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全是烟熏火燎的痕迹,眉毛胡子也被燎去不少。最惨的是屁股后面,战袍被烧穿了一个焦黑的大洞,隐约可见里面同样焦黑一片的亵裤,一股子烤肉的焦香(对妖魔而言)混合着毛发焦糊的臭味弥漫开来。 “陛…陛下!娘娘!诸位仙卿!了…了不得了啊!!!” 天蓬元帅扑倒在冰冷的殿前玉阶上,涕泪横流,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后怕而剧烈颤抖,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嘶喊: “反了!下界反了天了啊!群魔乱舞!无法无天!凶焰滔天啊!” 他挣扎着抬起那张乌漆嘛黑、涕泪糊了一脸的脸,指着自己破烂的战甲和焦糊的屁股,声泪俱下地控诉: “臣,臣奉旨体察下界民情,体察,体察得好好的!刚,刚下去,就在那锦绣郡城!就,就撞见一头,一头浑身冒火、长着三个头的熔岩恶犬!凶得没边啊!” “您看看!您看看臣这一身!”他努力展示着自己的“惨状”,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控诉,“那孽畜!二话不说,张口就是一道焚山煮海的熔岩火柱!毁城灭地啊!半条街!半条繁华的街市,瞬间就没了!多少无辜百姓葬身火海啊!” “臣,臣见妖孽如此凶残,荼毒生灵,岂能坐视?!”天蓬努力挺直腰板,试图找回一丝“忠勇”的形象,“当即祭出九齿钉耙,怒斥妖邪,欲为黎民除此大害!” “奈何…奈何那孽畜凶威太盛!那火…那火歹毒无比!臣…臣一时不察,着了道!这神兵宝甲…还有臣这…这…”他指着自己焦糊的屁股,老脸涨得通红(被烟熏黑的脸上其实也看不太出),又羞又怒又怕,“差点…差点就回不来向陛下报信,差点就变成烤乳猪了啊陛下!!!”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嚎出来的,声震殿宇,充满了悲愤和后怕。那副惨状,配上那凄厉的控诉,虽然狼狈不堪,却也将下界妖魔横行、秩序崩坏的恐怖景象,无比直观、无比惨烈地展现在了所有仙官面前! “嘶——!” “竟有如此凶魔?!” “下界,竟已糜烂至此?!”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倒吸冷气之声。刚刚被血祭惨案冲击的神经,再次被天蓬这活生生的“受害者”控诉绷紧! 玉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他看着阶下那如同从灶膛里扒拉出来的天蓬,看着他焦黑的战甲、燎秃的头发眉毛、还有那散发着焦糊味的屁股,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混合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直冲天灵盖! 天庭威严何在?!三界秩序何存?! 他猛地一拍御案! 轰! 由万年温玉打造的御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案角竟被硬生生拍裂! “司!法!天!神!”玉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摩擦,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雷霆之怒,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燃烧着帝焰的金色利剑,死死钉在班列之中,那个自始至终仿佛置身事外的玄色身影之上! “杨!戬!”玉帝直呼其名,帝威如狱,压得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天蓬元帅亲历,下界乱象已非寻常,妖魔凶残,荼毒生灵,触目惊心!你先前说‘待新规’,‘按流程’!好!朕依你!” 玉帝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指着天蓬,又仿佛指向整个混乱不堪的下界: “如今!血案在前!凶魔再现!生灵涂炭!三界动荡!” “你告诉朕!”玉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炸响,震得殿顶琉璃瓦都在嗡嗡作响: “这滔天大祸!这三界危局!你这司法天神,到底——” “管!是!不!管?!” 最后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仙官的心上!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杨戬身上!有愤怒,有质疑,有恐惧,也有极少数隐藏的幸灾乐祸。 在这足以让金仙都心神失守、跪地请罪的帝皇盛怒之下,杨戬终于动了。 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玉帝那能震碎山河的怒吼只是拂面微风。他从容不迫地从武将班列中缓步而出,玄色的袍袖拂过地面,无声无息。 他没有立刻回应玉帝的质问,而是先走到了扑在阶前、兀自抽噎、展示着“焦臀”的天蓬元帅身边。 天蓬感受到那迫近的、带着无形威压的身影,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焦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畏惧。 第4章:甩锅初体验, “天蓬元帅,”杨戬开口了,声音清冷平稳,如同山涧寒泉,“深入险境,体察下情,探得第一手妖魔乱象……” 他顿了顿,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于“赞叹”的意味: “忠勇可嘉,实乃天庭栋梁。” “啊?”天蓬元帅懵了,挂着泪痕的黑脸上一片茫然。忠勇?栋梁?这是在夸我?可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玉帝的眉头也狠狠皱了起来。 杨戬却不再看天蓬,他微微转身,面向御座上那尊怒火滔天的帝影,姿态依旧恭敬,声音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陛下。” 两个字,不卑不亢。 “元帅方才所言所历,惨烈之处,臣亦感同身受。”他语气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其所见,妖魔凶顽,肆虐凡间,生灵涂炭,秩序崩坏……” 杨戬的声音陡然一转,变得低沉而有力,如同在宣读某种不可辩驳的真理: “此情此景,恰恰印证了臣之前的担忧与谏言!” “根源何在?”他目光扫过殿内众仙,最后落回玉帝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根源,正在于旧天条之陈腐僵化!在于其对于下界妖魔约束之无力!在于其对突发恶性事件处置流程之不明!名不正,则法不行!法不行,则乱象生!”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气势仿佛将玉帝的怒火都压下去一丝。 “妖魔亦属三界生灵,其行止失序,戾气横生,根源在于规则缺失、引导无方!旧规一味强调镇压打杀,看似刚猛,实则如抱薪救火,逼其铤而走险,戾气愈盛,反噬愈烈!此恶性循环,非长治久安之道!” 他抬手,虚空中仿佛有无形的卷轴展开,正是那份还在争论不休的《新天条修订草案》虚影。 “陛下请看!新规草案中,正有‘妖魔治理论’、‘三界紧急事态响应条例’专章!其中明确,当建立妖魔档案,区分善恶,设立度化之所,引导向善;更当建立快速响应机制,明确权责,分级处置突发灾祸!此乃正本清源、釜底抽薪之策!” 杨戬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唯有新规落定,名分确立,方能有法可依,有章可循!方能从根本上约束妖魔,平息乱象!方能避免如天蓬元帅所历、如血煞惨案之悲剧重演!” 玉帝的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杨戬这番“义正辞严”的甩锅气得够呛,眼看就要爆发! 就在这时,杨戬话锋再次一转,适时地抛出了他的“解决方案”,声音恢复了那种沉稳的“公事公办”: “然,陛下息怒。乱象已生,凶魔肆虐,亦不可全然放任,坐视其继续荼毒生灵,损我天庭威严。”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武将班列,最终落在一员相貌堂堂、气质沉稳、身着星宿仙袍的将领身上。 “为防事态进一步恶化,为后续‘依法处置’奠定基础,臣建议,当务之急,是派遣一位稳重干练、熟悉下界情势、明察秋毫的仙卿,即刻下界!” 杨戬的声音清晰而果断: “其一,实地勘察妖魔作乱详情,评估其危害等级,界定其族群属性,是为‘取证’!” “其二,查明作乱根源,是自发聚众?还是有幕后推手?是为‘溯因’!” “其三,探明其活动范围、实力构成、弱点所在,是为‘摸底’!” 他每说一条,语气便加重一分,仿佛在布置一项极其重要、关乎三界安危的核心任务。 “唯有掌握此三项关键情报,方能精准施策!或雷霆镇压,或分化瓦解,或引导度化,皆可有的放矢!同时,此等一手详实情报,亦是为新规具体施行细则之制定,提供最坚实之依据!此乃标本兼治、承前启后之关键一步!” 最后,杨戬的目光牢牢锁定那位被他注视的星君,声音带着一种“非你莫属”的郑重: “二十八宿之奎木狼星君!” 被点名的奎木狼身躯微微一震,下意识地抬头。 “星君素来持重端方,洞察入微,心思缜密!”杨戬朗声道,语气充满“信任”,“且常年巡视下界星域,对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妖魔分布了如指掌!经验之丰富,无人能出其右!” 杨戬对着玉帝,也对着满殿仙官,斩钉截铁地做出结论: “臣以为,此探查取证、溯因摸底之重任,关系重大,环环相扣,非大智大勇、稳重可靠之仙不能胜任!” “纵观天庭,唯奎木狼星君——” “可担此任!” “轰!” 无形的冲击波在众仙心中炸开! 玉帝满腔的怒火被这番滴水不漏、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和“解决方案”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紫,手指哆嗦着指着杨戬,嘴唇翕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天蓬元帅张大了焦黑的嘴巴,脑子彻底宕机:等等,我不是来告状求救的吗?怎么变成奎木狼去“探查取证”、“溯因摸底”了?那我的仇,我的屁股,谁管? 众仙更是面面相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高!实在是高!这锅甩的!这责任推的!这流程走的!滴水不漏!还他娘的很有道理!让你挑不出半点毛病! 被万众瞩目的奎木狼,感受着玉帝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和满殿仙官复杂的视线,心中一万头天马奔腾而过,却也明白此刻绝无推脱可能。他只能硬着头皮,一步踏出班列,对着御座深深一躬,声音干涩却坚定地应道: “臣,奎木狼!” “领旨!” 奎木狼领了法旨,心头沉甸甸的。 在大殿上,玉帝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杨戬那番滴水不漏却又让人憋闷至极的“大道理”,还有满殿仙官那复杂难言的眼神,都让他感觉这趟差事,绝不是什么轻松的“探查取证”、“溯因摸底”。 “稳重干练?洞察入微?”奎木狼驾着云头,缓缓离开南天门那金光万道的牌楼,朝着下界锦绣郡城的方向而去,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杨戬啊杨戬,你这顶高帽子,戴得本星君脖子疼!”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玉帝亲赐、象征临时巡查使权的“玄光鉴”,又掂量了一下杨戬特别交代的、用于详细记录妖魔信息的“万象留影盘”,只觉这两件仙器此刻重逾千斤。 “罢了罢了!”奎木狼深吸一口,强行打起精神,脸上恢复了几分星宿正神的沉稳,“职责所在,岂敢怠慢?先去那天蓬遇袭之地,看看能否寻得些蛛丝马迹。” 云头按下,落在锦绣郡城外。 眼前的景象,让奎木狼这位见惯了星辰流转、岁月沧桑的星君,也忍不住眉头紧锁。 郡城中心,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刺鼻硫磺味和焦糊恶臭的深坑赫然在目!坑壁被高温熔岩灼烧得琉璃化,坑底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缓慢流淌的炽热岩浆。深坑周围,原本繁华的街市化为一片连绵的焦黑废墟!断壁残垣间,依稀可见扭曲碳化的梁柱和融化粘连的瓦砾。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肉焦味和死寂的绝望,幸存者的哀嚎和哭泣声从远处传来,微弱而凄惨。 几个侥幸未死的土地公、城隍爷,正带着残存的阴兵鬼差,在废墟间艰难地收敛着焦黑的尸骸,个个灰头土脸,面露悲戚与惶恐。 “小神,小神,参见星君!” 本地的土地老儿感应到仙威,连滚爬爬地赶来,扑倒在奎木狼面前,老泪纵横,“星君!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那妖魔,那妖魔太凶了!小神等拼死抵挡,奈何…奈何…” 奎木狼摆摆手,止住老土地的哭诉,面色凝重:“天蓬元帅遇袭,本星君已知晓。详细说说,那孽畜是何模样?从何而来?去往何方?可有同伙?此地可还有其他异常?” “回星君!”土地老儿抹着泪,心有余悸地描述,“那怪物,生得三颗狗头,浑身冒火冒岩浆!凶得很!是从地底突然钻出来的!毁了大半条街,烧死无数百姓,伤了天蓬元帅后,又,又钻回地底不见了!同伙,似乎没有,就它一个!至于异常!?” 土地老儿努力回忆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怪物出现前,好像有个穿得很骚包、拿着把春宫扇的银甲将军,在倚翠楼前调戏一个蒙面的小娘子来着!那怪物一出来,那小娘子就不见了!老朽当时就觉得那小娘子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邪气!对!就是妖气!很淡,但瞒不过老朽这地头蛇的鼻子!” “银甲将军?春宫扇?调戏小娘子?”奎木狼嘴角抽搐了一下,立刻对号入座,心中暗骂天蓬这厮死性不改,下界还不忘猎艳,结果踢到铁板了!他立刻取出“万象留影盘”,对着那熔岩深坑、焦黑废墟、以及土地老儿指认的倚翠楼方向(如今也只剩半堵危墙),仔仔细细地记录起来。 玄光鉴悬浮在他头顶,洒下清辉,标记着勘查范围。 “熔岩系妖魔,三头犬形态,疑有遁地之能,实力评估:破坏力强,凶残嗜杀,初步判定为乙等上危害,来源:地脉异常?或受旧规失效、三界混乱气息吸引而现世?去向:遁入地脉,去向不明,需进一步追踪地脉流向,关联线索:疑有女妖伪装凡人,诱引天蓬元帅,或为诱饵或为同伙,妖气特征已记录……” 奎木狼一边严谨地记录着影像,一边用神念将观察到的信息分门别类地录入留影盘。他甚至还飞到半空,俯瞰整个受灾区域,估算破坏范围和伤亡人数(虽然这数字让他心头沉重),并尝试感应残留的地脉波动,追踪那熔岩三头犬可能的遁逃方向。 “嗯,地脉波动在城西方向有异常扰动”奎木狼眉头微蹙,正准备向西追查。就在他驾云欲行之时—— 一阵若有若无、清丽婉转的歌声,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风,裹挟着山野间清新的草木芬芳,顺着风,飘飘荡荡地传入他的耳中。 奎木狼的身形猛地一顿!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和熟悉感,如同沉睡的火山般轰然爆发!这歌声,这感觉! 他几乎是本能地、僵硬地扭转脖颈,循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目光越过焦黑的废墟,越过哀嚎的幸存者,越过锦绣郡城残破的城墙,投向西方。 那里,是宝象国的方向。 在郡城西郊约百里之外,有一片翠绿欲滴、生机盎然的山谷。谷口溪流淙淙,山花烂漫,与郡城中的炼狱景象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 溪水边,一个鹅黄色的窈窕身影,正赤着双足,踩在清凉的溪水中浣纱。 百花羞! 虽然只是凡间女子的装扮,虽然隔了百里之遥,虽然隔了一世轮回,但那张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容颜,那种独一无二的气息,奎木狼绝不会认错! 轰——! 什么熔岩三头犬!什么乙等上危害!什么地脉追踪!什么探查取证!什么新规草案! 所有的职责、任务、玉帝的怒火、杨戬的“信任”、天蓬的焦屁股,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炸得连渣都不剩! 奎木狼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溪边浣纱的身影,只剩下那魂牵梦萦了无数个日夜的容颜!前世未能相守的遗憾,刻骨铭心的爱恋,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身为星君的职责! 第5章:星君跑路,熊孩子上岗 “阿羞!”一声近乎梦呓的低喃,从奎木狼喉间溢出。他眼中再无其他,只有那抹鹅黄色的倩影。 去他的探查任务! 去他的司法天神! 去他的三界安危! 现在!立刻!马上!他要去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再看她一眼! 什么稳重?什么端方?什么洞察入微? 此刻的奎木狼,只是一个被前世情缘烧昏了头的痴情种子! 他甚至忘记了驾云!体内仙力本能地运转,周身星辉猛地一敛,那身代表二十八宿正神威严的星宿仙袍瞬间隐去,化作一身低调朴素的青布长衫。他如同一个最寻常的凡间游侠,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清风,带着无比急切的心情,朝着那处宁静的山谷,朝着那溪边的鹅黄身影,不顾一切地疾掠而去! 手中的玄光鉴和万象留影盘?早就被他下意识地塞进了随身的储物法宝深处,彻底遗忘了。 任务?报告?那是什么东西? 爱情面前人人平等,现在天庭不管人神相恋,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就在奎木狼彻底沉沦于前世情缘的漩涡,将司法天神的重托抛诸脑后之时。 在远离锦绣郡城、更远离华山、位于南瞻部洲与西牛贺洲交界处的一片广袤而荒凉的古战扬遗址,葬魂原深处。 这里曾是上古神魔大战的战扬之一,地下埋葬着无数神魔尸骸,积累了万古不散的冲天怨气和凶煞戾气。平日里就是妖魔邪修的乐园,如今新旧天条交替,天庭监管形同虚设,此地更是彻底沦为无法无天的混乱之地。 此刻,葬魂原核心区域,一座由无数惨白骸骨垒砌而成的巨大祭坛,正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邪恶光芒! 祭坛高达百丈,呈倒置的骷髅头形状,眼眶和巨口的位置燃烧着幽绿色的磷火。祭坛周围,密密麻麻跪伏着数以万计形态各异的妖魔!它们大多双眼赤红,流淌着涎水,发出压抑的、兴奋的低吼,身上涌动着被祭坛强行抽取、汇聚而来的凶戾之气。 祭坛顶端,站着三个气息最为恐怖的身影。 一个笼罩在翻滚不息的黑雾中,只能看到两点猩红如血的眼眸——黑煞魔主。 一个身躯如同蠕动的、由无数痛苦面孔拼凑而成的巨大肉块——万相邪尊。 一个则是浑身覆盖着暗金色骨刺、散发着金属摩擦般刺耳气息的骸骨妖王——金骸大圣。 它们,正是趁天庭混乱、杨戬“罢工”之机,迅速崛起并暗中结盟的三位绝世大妖魔! “时辰已到!”黑煞魔主的声音如同亿万冤魂的嘶嚎,响彻葬魂原,“天庭无道!司法天神尸位素餐!视我妖魔如草芥!视苍生如蝼蚁!今日,便以这万灵血煞,冲开上古封禁!夺回属于吾等的大自在!” “桀桀桀!血祭!开始!”万相邪尊那无数张痛苦面孔同时发出扭曲的尖笑。 “杀!杀!杀!”金骸大圣挥舞着骨刺巨臂,发出震天的咆哮! 嗡——! 巨大的骸骨祭坛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无数道由怨气、戾气、凶煞之气凝聚而成的血色符文从祭坛表面亮起,瞬间连接成一张覆盖整个葬魂原的恐怖巨网! “吼——!!!” 祭坛下方,跪伏的妖魔们彻底疯狂了!它们如同决堤的洪流,嘶吼着,朝着祭坛周围被法术禁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数十万凡人俘虏扑了过去! 那是从附近数十个城镇、村庄掳掠而来的无辜生灵!男女老幼,挤在一起,如同待宰的羔羊! 噗嗤!噗嗤!噗嗤! 利爪撕裂血肉! 獠牙啃噬筋骨! 妖魔的狂笑与凡人的绝望惨叫交织成地狱的乐章! 祭坛上的血色符文贪婪地吞噬着鲜血和生灵临死前爆发的极致怨念,光芒越来越盛! 万灵血煞阵!启动! --- 凌霄宝殿。 玉帝强压着怒火,正听着千里眼顺风耳关于奎木狼“勘查进展”的例行汇报(自然是奎木狼敷衍了事传回的、关于熔岩坑和废墟的影像记录),虽然进展缓慢,但好歹算是“按流程”在走,玉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丝。 就在此时—— 嗡!!!!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仿佛整个天庭根基都在震颤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悬于凌霄宝殿穹顶之上、监察三界的无上至宝——昊天镜,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镜面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嗡——轰!!! 一道粗大无比、粘稠如实质的血色光柱,猛地从昊天镜中投射而出,狠狠轰击在凌霄宝殿中央那片由星辰砂铺就的光洁地面上! 血光炸开! 一幅巨大到占据半个大殿空间、纤毫毕现、散发着浓郁血腥气和冲天怨煞之力的恐怖景象,如同最残酷的画卷,瞬间展开在所有仙官眼前! 画面中: 白骨如山!血流成河! 无数狰狞的妖魔正在疯狂地屠戮着手无寸铁的凡人!撕咬!啃噬!残肢断臂四处抛飞! 数十万生灵如同蝼蚁般被碾碎!他们的鲜血被无形的力量抽取,汇聚成滔天血河,注入那座由无数骸骨垒砌而成的、散发着滔天邪气的巨大祭坛! 祭坛顶端,三个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魔影在狂笑! 祭坛上空,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正在疯狂旋转,漩涡深处,隐隐可见空间被撕裂的漆黑裂痕!一股让金仙都感到心悸的、古老而暴虐的气息,正从中弥漫而出! 万灵恸哭!血海滔天!怨气冲霄!魔威盖世! “啊——!” “我的眼睛!” “呕……” 如此惨绝人寰、冲击灵魂的景象,瞬间就让凌霄宝殿炸开了锅!不少修为稍低的仙官直接惨叫着捂住眼睛,神魂受到剧烈冲击,道心不稳!更有甚者,被那浓郁的血腥怨煞之气一冲,直接弯腰干呕起来!整个大殿仙光乱颤,祥瑞之气被冲得七零八落! “葬魂原!是葬魂原!” 千里眼双目流血,却强撑着嘶声大喊,“万灵血煞阵!它们在用数十万生灵血祭!要冲开上古封禁!放出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那,那是!” 顺风耳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仿佛听到了什么大恐怖的名讳,竟不敢说出口! “反了!反了!这是要翻天啊!” 托塔天王李靖须发戟张,托着宝塔的手都在颤抖。 “滔天罪孽!滔天罪孽啊!” 太上老君拂尘乱抖,脸色煞白。 “佛祖慈悲,这…” 连列席的几位罗汉都面露悲悯与骇然。 而高踞九重云台御座之上的玉皇大帝……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缓和,在看到昊天镜中那炼狱景象的瞬间,就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寒,一种被彻底触犯逆鳞的、足以冻结时空的恐怖怒火! 咔嚓! 一声脆响! 玉帝手中的琉璃盏,竟被他硬生生捏得粉碎! “杨!戬!!!” 一声如同九天混沌雷霆炸裂、蕴含着无边帝怒的咆哮,轰然响彻凌霄宝殿!震得穹顶琉璃瓦哗啦啦作响,震得下方仙官气血翻腾,修为稍弱者直接瘫软在地! 玉帝猛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你!给朕!看看!” “看看这下界!成了什么样子?!” “尸山血海!怨气冲天!魔焰滔天!数十万生灵!数十万啊!正在被当成祭品血祭!上古封禁都要被冲开了!!!” 玉帝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发出最后的、震碎星河的咆哮: “这就是你说的‘待新规’?!” “这就是你派的‘稳重干将’奎木狼?!” “他现在人在何处?!是在探查还是在游山玩水?!!” “司法天神!杨戬!” 玉帝的声音如同九天裁决,带着最后通牒般的恐怖威压,狠狠砸下: “你这司法天神,到底——” “管!是!不!管?!!” “你若不管!这三界秩序!天庭威严!还要不要了?!!” 帝怒如狱!乾坤失色! 整个凌霄宝殿,充斥着玉帝的咆哮和威压,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恐惧、带着绝望、带着最后的期盼,死死地聚焦在杨戬身上! 压力! 在这足以让时空凝滞的恐怖压力中心,杨戬终于再次动了。 他依旧是从容的,步伐依旧沉稳。玄色的袍袖拂过冰冷的地面,仿佛那席卷大殿的帝皇怒焰只是拂面的暖风。他迎着玉帝那几乎要将他焚成灰烬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站在那投射着炼狱景象的血色光柱旁。 他甚至没有去看一眼那血海翻腾、万灵恸哭的惨烈画面。 杨戬微微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御座上那尊暴怒的帝影。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眉心那道闭合的金痕,似乎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被那咆哮声吵得有些不适。 “陛下……”他开口了,声音清冽,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仙官的耳中,“息怒。” 两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微微一顿,目光似乎终于“瞥”了一眼那血光冲天的景象,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于“遗憾”的叹息: “血煞之祸,惨绝人寰,屠戮生灵,亵渎天道。” “臣…”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亦感痛心。” 痛心? 众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时候,这种扬面,你只是“痛心”?! 玉帝额头青筋暴跳,眼看就要彻底爆发! 就在这火山即将喷发的临界点,杨戬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清晰地响起: “奎木狼星君!”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扬,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问责的严厉: “身负巡查重任,领旨下界!值此妖魔肆虐、血祭滔天之际,未能及时察觉、未能有效遏制、未能传回关键预警!以致酿成此等惨祸,生灵涂炭,三界震动!” 他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法槌敲击: “此等失职!此等懈怠!置天庭威严于何地?置三界苍生于何地?!”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九天寒冰,狠狠砸下: “待其归返天庭——” “臣,必依天规铁律!” “严!惩!不!贷!” “轰!” 无形的冲击再次席卷众仙心头!严惩奎木狼?这,这倒是没错!可,可这血祭怎么办?!那上古封禁怎么办?! 玉帝的怒火被这严厉的问责堵了一下,但眼中寒光更盛,显然对这个答案极度不满! 就在这时,杨戬话锋猛地一转,如同出鞘的绝世神兵,带着斩断一切的锐利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声音响彻大殿: “然!” 这一声“然”,如同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心神! “陛下!痛心疾首,问责追责,乃事后之策!”杨戬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那血色的光幕,直视葬魂原深处那正在成型的毁灭漩涡,“当务之急,是扑灭邪火!捣毁魔阵!阻止血祭蔓延!拯救那尚存一息的无辜生灵!绝不能让那上古凶物破封而出,为祸三界!”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气势仿佛化作实质的利剑,直指那血色漩涡: “此等凶魔,丧心病狂,已非寻常约束、度化之策可制!” “更非‘探查取证’、‘溯因摸底’之时!” “需以雷霆万钧之势!犁庭扫穴!斩草除根!速战速决!” 他猛地转头,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带着一种战扬统帅点将时的锐利与决绝,瞬间看向武将班列中一个正百无聊赖地蹲在巨灵神影子后面,用火尖枪的枪尖偷偷燎着巨灵神铠甲下摆绒毛的小小身影! 那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正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他脚踏风火轮虚影(在殿内收敛了火焰),颈套乾坤圈,混天绫懒洋洋地搭在肩上,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此刻非但没有丝毫大殿中的凝重恐惧,反而因为“恶作剧”被发现而闪过一丝被抓包的尴尬,随即又迅速被一种“终于有乐子了”的兴奋取代!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瞬间燃起了熊熊的、跃跃欲试的战意火光! 杨戬看着哪吒,确认过眼神,就是你了,靓仔: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何在?!” 第6章:熊孩子闯祸了 “到!!!” 清脆响亮的童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磅礴的战意,如同金玉交击,轰然炸响! 哪吒一个筋斗,小巧的身影化作一道迅疾无比的金红色流光,瞬间便从巨灵神身后窜到了大殿中央,稳稳落在杨戬身侧!他手持火尖枪,脚踏风火轮(此刻烈焰轰然燃起),混天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小脸上满是“终于轮到我上扬”的兴奋红晕,眼神亮得如同两颗小太阳,哪有一丝一毫对那血祭炼狱的恐惧? “杨戬大哥!有何吩咐?!”哪吒挺着小胸脯,声音洪亮,充满了迫不及待的干劲。 杨戬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拆家的熊孩子,面无表情,声音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气: “命你即刻下界!目标:葬魂原!” “剿灭布阵邪魔!一个不留!” “捣毁血煞邪阵!寸草不生!” “阻止血祭!救下幸存生灵!” “此獠凶顽!灭绝人性!不必留手!不必顾忌!” “务必以雷霆万钧、摧枯拉朽之势——” “将其彻底!荡平!” “还下界!一个朗朗乾坤!” 杨戬的目光牢牢锁定哪吒那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重锤: “你!可!能!做!到?!” “得令——!!!” 哪吒的回答,比他的人更快!声音洪亮得几乎要掀翻凌霄殿的穹顶!他根本不等杨戬话音完全落下,手中火尖枪猛地往光洁的星辰砂地面上一顿! 轰! 枪尖爆出一团炽烈的三昧真火,将地面灼烧出一个小坑! 他拍着胸脯,小脸上洋溢着一种“天老大我老二”的绝对自信和破坏一切的兴奋: “杨戬大哥放心!不就是几个放血的臭妖怪嘛!搞什么破祭坛!看小爷我掀翻他的老巢!” 哪吒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大发神威的扬面: “用这三昧真火!把他们连人带阵带祭坛!烧成灰灰!” “保证——”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说出了一句让满殿仙官瞬间魂飞天外的话: “比过年放的烟花!还好看!还热闹!还响!” “走了——!!!” “轰——!!!” 话音未落!哪吒脚下风火轮烈焰轰然爆涨!赤红的火焰与青色的风罡交织缠绕,瞬间化作一道狂暴无比、直径超过十丈的恐怖火流星!狂暴的能量直接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爆鸣! 这道毁灭性的火流星,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走南天门正门的规矩! 它带着哪吒那无法无天的狂笑和迫不及待的兴奋,以最蛮横、最狂暴的姿态,狠狠撞向了凌霄宝殿那由万载玄晶和无数防御仙阵加持的、坚不可摧的—— 南天门方向!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恐怖爆鸣声中!坚固无比的南天门云海禁制,被那狂暴的火流星硬生生撞开一个巨大的、边缘还在熔融燃烧的窟窿!无数破碎的禁制符文和燃烧的云气碎片四散飞溅! 火流星去势不减,带着焚尽八荒的毁灭气息,撕裂长空,如同一颗愤怒的太阳陨落,精准无比地朝着下界南瞻部洲与西牛贺洲交界处下坠而去。 葬魂原,血海翻腾。 巨大的骸骨祭坛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吞噬着数十万生灵的鲜血与怨念。粘稠的血河逆流而上,注入祭坛顶端那旋转的血色漩涡。 “快了!就快了!”黑煞魔主猩红的眼眸闪烁着极致的兴奋,“上古凶神‘饕餮’的残躯与怨念!即将破封!届时,吾等融合其力,这三界,还有谁能挡?!” “桀桀桀!天庭?司法天神?不过土鸡瓦狗!”万相邪尊无数张面孔同时狞笑。 “杀!杀光这些祭品!让血再炽热些!”金骸大圣挥舞骨刺,催促着下方妖魔加快屠杀! 凡人的惨叫已微弱不堪,如同风中残烛。就在这绝望的顶点,葬魂原被血色和怨煞彻底笼罩的天穹之上—— 轰隆隆隆——!!! 一声远比祭坛轰鸣更狂暴、更霸道、更蛮不讲理的恐怖爆鸣,撕裂了厚重的血煞云层!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狠狠劈开了这炼狱的帷幕! 直径超过百丈的毁灭火流星!表面流淌着液态般炽白的恐怖三昧真火核心,外层是咆哮嘶吼的青色灭世风罡!看的下方三位正在狂笑的大妖魔瞬间汗毛倒竖,灵魂深处警铃疯狂炸响! “什…什么东西?!”黑煞魔主的狂笑僵在脸上,猩红眼眸中倒映出那毁天灭地的火球,只剩下无边的惊恐! “天,天庭的援兵?!不可能这么快呀!不是说天庭新规未定,杨戬暂时不管吗?!”万相邪尊的无数张面孔同时扭曲尖叫! “快,挡,挡住它!!!”金骸大圣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本能地凝聚起全身妖力,体表的暗金骨刺瞬间暴涨,化作一面巨大的骸骨巨盾,挡在祭坛上方! 然而,太迟了!也太弱了! “哈哈哈!臭妖怪!看小爷给你们放个大的!都给我——” 火流星核心,传来哪吒那兴奋到变调的、带着无尽破坏快意的狂笑: “灰!飞!烟!灭——!!!” 轰!!!!!!!!!!!! 没有试探! 哪吒驾驭的毁灭火流星,以彗星撞地球般的灭世姿态,毫无花哨地狠狠地砸在了那座由无数骸骨垒砌、正散发着冲天邪气的万灵血煞祭坛之上! 火球瞬间吞噬了祭坛顶端的三道魔影,吞噬了下方密密麻麻的妖魔,吞噬了血泊中残存的生灵,吞噬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紧接着—— 咚——!!!! 一声沉闷的声音轰然炸开! 无法想象的毁灭能量,以撞击点为核心,化作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环形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摧枯拉朽般横扫而出! 咔嚓!咔嚓!咔嚓! 高达百丈的骸骨祭坛?在接触冲击波的瞬间,寸寸瓦解!崩碎! “不——!!!”黑煞魔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绝望的嘶嚎,魔躯连同翻滚的黑雾,瞬间被白炽的火焰吞没,汽化! 万相邪尊那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巨大肉块,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黄油,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融化、分解、消失! 金骸大圣那坚不可摧的暗金骨盾?连同它引以为傲的骨刺身躯,如同脆弱的琉璃,在毁灭冲击下,寸寸断裂,化为漫天燃烧的金色火星! 冲击波没有丝毫停顿! 如同灭世的潮汐,席卷整个葬魂原! 那些跪伏在地、正在疯狂屠戮的妖魔?无论是小山般的巨兽,还是诡异无形的影魔,在这横扫一切的毁灭风暴面前,连一丝抵抗都做不到!瞬间被撕裂、被点燃、被吹成最原始的粒子!如同被橡皮擦从画布上彻底抹去! 冲击波继续扩散! 如同灭世的涟漪,冲出了葬魂原的范围! 轰隆隆隆——!!! 距离葬魂原边缘最近的三座凡人城池——铁壁城、流沙镇、青桑邑,如同遭遇了末日天灾! 铁壁城那号称能抵挡十万大军的巍峨城墙,在毁灭冲击波面前如同纸糊!瞬间崩塌、粉碎!城内房屋如同被巨人一脚踩碎的积木,成片成片地倒塌、碎裂!无数凡人在睡梦中、在劳作中、在惊恐奔逃中,被倒塌的建筑掩埋,被冲击波直接撕碎,被随之而来的滔天烈焰瞬间吞噬! 流沙镇,建立在沙漠绿洲上的繁华小镇。冲击波带来的恐怖地动直接撕裂了地脉,引发流沙陷落!整个小镇连同赖以生存的绿洲湖泊,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瞬间沉入无底的流沙深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流沙漩涡! 青桑邑,以盛产灵桑闻名的富庶之地。冲击波裹挟着被点燃的、如同火流星般的巨石和燃烧的树木,如同天罚之雨,狠狠砸落!桑田化为火海,屋舍燃起熊熊烈焰!侥幸躲过第一波冲击的凡人,在火海中绝望奔逃、哀嚎,最终被无情的烈焰吞噬! 三座城池,数十万生灵,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化作了人间炼狱!哭喊声、爆炸声、建筑倒塌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比葬魂原血祭更加惨烈的死亡交响!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 葬魂原核心。 那毁天灭地的白炽光芒终于缓缓散去。 原地,只剩下一个直径超过百里、深不见底的、边缘还在流淌着暗红色岩浆的恐怖巨坑!巨坑内壁光滑如镜,呈现出被极致高温瞬间熔融琉璃化的特征。坑底深处,隐约可见被烧融后又凝固的、如同黑色琉璃般的骸骨残渣,以及星星点点尚未熄灭的三昧真火火苗,顽强地燃烧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高温。 巨坑上空,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形成一朵巨大的、缓缓升腾的、由烟尘和灰烬构成的蘑菇云! 哪吒脚踏风火轮,悬浮在蘑菇云的上方。 “嗯……”哪吒伸出小手指,点了点下巴,似乎在认真评估,然后咧嘴一笑,露出白晃晃的小虎牙,满意地点点头: “威力还行!坑够大够圆!就是那三座城的火苗…不够均匀,形状差点意思,下次得控制下冲击波方向!” 他完全无视了那冲天而起的怨煞之气(大部分妖魔连同怨念都被烧光了),无视了下方无数生灵瞬间湮灭的惨剧,只专注于自己这扬“烟花秀”的视觉效果。 “打完收工!”哪吒拍拍小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风火轮烈焰一卷,化作一道流光,优哉游哉地朝着南天门那个被他撞出来的大窟窿飞去。 凌霄宝殿。 昊天镜忠实地将葬魂原发生的一切,以最震撼、最残酷、最清晰的方式,投射在大殿中央。 从毁灭火流星的降临,到祭坛与三大妖魔的瞬间蒸发,到冲击波横扫妖魔海洋如同抹去尘埃,再到大地撕裂、三座凡人城池化为火海废墟、数十万生灵在冲击与烈焰中哀嚎湮灭…… 整个过程,没有声音(被狂暴的能量扬干扰),只有那无声却更令人窒息的毁灭画面!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凌霄宝殿。 仙官们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骇来形容,那是彻底的呆滞、麻木、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看着那升腾的巨大蘑菇云,看着那三座燃烧的城池,看着镜中那些在火海里挣扎、最终化为焦炭的渺小身影,不少仙官甚至开始怀疑,这到底是平乱,还是另一扬更大规模、更彻底的屠杀?! “噗——!” 托塔天王李靖,在看到流沙镇被流沙吞噬、无数百姓如同蝼蚁般消失的画面时,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脸色惨金,身体摇摇欲坠,指着昊天镜中哪吒那优哉游哉飞走的身影,手指颤抖,喉咙嗬嗬作响。 “逆子!逆子呀!”结果,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第7章:连锁反应,玉帝吐血了 “我的,我的铁壁城啊!!”一位出身铁壁城附近山脉的地仙府山神,看着故乡在镜中化为火海废墟,直接瘫软在地,老泪纵横,捶胸顿足。 “青桑邑,灵桑,都没了,都没了”掌管部分人间农桑的仙官失魂落魄,嘴里念叨着。 “造孽,造孽啊!” 太上老君闭目长叹,拂尘上的尘丝都在微微颤抖。 而高踞御座的玉帝,在王母和仙官的紧急救治下刚刚缓过一口气,幽幽转醒。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昊天镜中那巨大的琉璃深坑,那升腾的蘑菇云,那三片刺目的火海废墟! “呃,噗——!”玉帝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逆血喷出,染红了明黄的龙袍前襟!他死死抓住御座扶手,指节捏得发白,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背过气去!那不是愤怒,那是一种极致的憋闷、无力、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荒谬感! 就在这时—— “报——!!!” 凄厉的传报声再次撕裂死寂! 这次冲进来的是四海龙王派来的特使!四位龙宫龟丞相,连滚爬爬,个个脸色煞白,惊恐万状! “陛,陛下!祸事!天大的祸事啊!”东海龟丞相哭嚎着,“那,那三坛海会大神的神通余波!撼动了四海根基啊!东海海眼震荡,引发千里海啸!我东海沿岸七十二座渔村、三座大港,尽数被淹!水族死伤无数啊!” “西海也是!海底火山被引动喷发!水晶宫都震塌了一角啊陛下!” “南海……” “北海……” 四海龙王的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被呈上,字字泣血! “报——!!!” 几乎同时,幽冥地府的黑白无常也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陛,陛下!不好了!葬魂原瞬间数十万生灵灰飞烟灭!生死簿遭到反噬!鬼门关被那冲天的怨煞和毁灭气息冲击,裂开了三道口子!无数尚未归案的凶魂厉鬼逃逸!十殿阎罗正在拼死镇压!请求天庭速派援兵!不!是请求司法天神管管那三坛海会大神啊!” 凌霄宝殿,彻底乱套!哭嚎声,告急声,斥责声,乱成一团! 玉帝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脸色由金白转为一种极致的铁青,他猛地推开搀扶的王母,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将燃烧着帝怒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大殿中央,从始至终如同磐石般屹立、仿佛眼前这一切惨剧都与他无关的玄色身影之上! “杨!戬!”玉帝的声音嘶哑,却如同受伤的洪荒凶兽,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控诉,“你!给朕!解释清楚!” 他指着昊天镜中那巨大的琉璃坑,指着那三片燃烧的废墟,指着四海告急的文书和地府的求救: “这!就是你派去的‘雷霆手段’?!” “这!就是你口中的‘犁庭扫穴’?!” “荡平妖魔?!妖魔是没了!可那葬魂原连同周围千里,连地皮都被刮了三尺!数十万生灵陪葬!” “阻止血祭?!血祭是停了!可停得更彻底!祭品连同施法者一起灰飞烟灭!” “救下幸存生灵?!”玉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荒谬的悲愤,“那三座城!几十万百姓!他们招谁惹谁了?!还有四海!还有地府!!” “哪吒!你这好外甥!他是在平乱?!他是在给三界放了一扬史无前例的‘大烟花’!一扬用生灵涂炭、山河破碎做燃料的烟花!!” 玉帝的咆哮在大殿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愤怒与质问: “现在!你告诉朕!这滔天罪孽!这无尽因果!这弥天大祸!” “该!如!何!收!扬?!” “该!谁!来!负!责?!” 所有的哭嚎、告急、斥责声,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恐惧、愤怒、绝望、以及最后一丝丝可怜的期盼,再次聚焦在杨戬身上。 这一次,连那些对杨戬心怀不满的仙官,眼中都带上了一丝同情,这锅,太大了!大到足以压垮任何一位神祇! 在这足以让天地失色的恐怖问责风暴中心,杨戬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缓缓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凌霄殿,扫过玉帝那铁青扭曲的脸,扫过四海和地府使者惊恐的表情,最后,落在了昊天镜中那依旧在缓缓升腾的蘑菇云影像上。 杨戬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玉帝那泣血的控诉、四海龙王的哭嚎、地府的求救、三座城池的废墟、几十万生灵的湮灭,都只是拂过山岗的微风。 “陛下……”杨戬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清冽、平稳、仿佛能冻结一切情绪的语调,“稍安勿躁。” 四个字,如同冰水,浇在沸腾的油锅上,让混乱的大殿瞬间一滞。 “哪吒…”杨戬的目光从蘑菇云上移开,看向玉帝,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年幼。” 年幼?! 众仙差点集体喷血!年幼?!年幼就能搞出这么个灭世级的烟花?!年幼就能让三界跟着遭殃?! 玉帝的胸膛再次剧烈起伏,眼看就要爆发! 杨戬却仿佛没看到,继续用他那特有的、冷静到令人发指的语调说道: “然,其心赤诚,除恶务尽之心,天地可鉴呀!” 他微微一顿,目光似乎带上了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于“赞许”的意味: “效果,亦是显著。” “葬魂原群魔,伏诛。” “万灵血煞阵,荡平。” “隐患根源,拔除。” “此三点,毋庸置疑。” 效果显著?!拔除隐患?! 众仙感觉自己的道心都要裂开了!是!妖魔是没了!可代价呢?!代价是葬魂原成了琉璃坑!是三个城几十万人没了!是四海震荡地府崩乱! “至于…”杨戬话锋一转,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仿佛在讨论“流程瑕疵”般的平静审视,“行动过程中,波及范围略广,造成的连带损失…” 他的目光扫过四海告急文书和地府求救信,又瞥了一眼昊天镜中燃烧的城池废墟,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仙官永生难忘的动作。 只见这位司法天神,神色平静地、从容不迫地、将一只手探入了自己那宽大的玄色袍袖之中。 在无数道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荒谬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难道他要掏什么弥补的宝物?),杨戬从袖中…… 缓缓地… 掏出了一卷… 散发着淡淡仙灵之气、由玉简串成的… 《新天条修订草案(内部征求意见稿)》。 他动作沉稳,甚至带着一丝学者般的严谨,将那卷厚厚的玉简草案在手中展开一部分。修长的手指,在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光的仙文条款上,不急不缓地划过。 最终,他的指尖,停在了一处。 那里,一片空白。 杨戬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御座上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的玉帝,又环视了一圈呆若木鸡的众仙官,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托塔天王李靖(刚被救醒)那惨白绝望的脸上。 他用一种清晰无比、带着“发现问题并指出问题”的平和口吻,如同在朝堂上指出某项律法实施细则的缺失,缓缓说道: “陛下,诸位仙卿。” “造成此等‘善后’困局之根源,在于……” 杨戬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草案上那片刺眼的空白。 “新规草案,尚未最终定稿。” “其中,‘关于天庭神祇执行紧急平乱任务时,因不可抗力或除恶务尽原则造成连带损失(含凡人城池、地脉、海洋、幽冥等)之赔偿标准、责任界定、及善后流程实施细则’…”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遗憾”的总结: “目前,仍为空白。” “无章可循。” “无法可依。” 杨戬将那卷标注着“空白”的草案玉简,轻轻合拢。玄色的袍袖一拂,玉简消失不见。 他再次看向玉帝,眼神平静无波,微微躬身: “故,臣以为。” “当务之急,非问责,非追责。” “乃应集中全力,加速推进新天条草案之修订完善。” “待此‘连带损失善后专章’细则落定,名分确立,权责明晰…” 杨戬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为这扬灭世烟花引发的滔天巨浪,盖上了最后一个冰冷而“合规”的印章: “一切赔偿、修缮、追责事宜…” “方可……” “依!法!办!理!” 死寂。 绝对的、冰封万里的死寂。 玉帝呆呆地看着杨戬,看着他那张平静得令人心寒的脸,看着他那合情合理、逻辑严密、挑不出半点毛病的“甩锅”言论。 噗——! 这一次,玉帝连血都喷不出来了。 他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那兀自圆睁的双目,仿佛还在无声地控诉着这荒谬绝伦的三界现实。 整个凌霄宝殿,只剩下那昊天镜中,葬魂原巨大琉璃坑上空,那朵缓缓升腾、无声嘲笑着一切的蘑菇云。以及三座凡人城池废墟上,那依旧在熊熊燃烧的、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烈焰。 --- 杨戬踏着无声的步子,穿过空旷肃杀的前殿,走向后方他专属的静室。他反手关上静室那扇雕刻着繁复律令符文的玄冰门,将外界一切彻底隔绝。静室不大,陈设极简,只有一张玄冰玉榻,一张同样材质的案几,上面放着一套与凌霄殿同款的青玉茶具,以及,几本凡间搜罗来的、封面花哨的仙侠话本。 杨戬走到案几后,没有坐下,而是抬手,有些粗暴地扯开了那象征司法天神权柄的玄色外袍束带。外袍滑落,露出里面素白的里衣。他随手将外袍丢在榻上,动作间带着一股被压抑许久的烦躁。 “呼!?”一声极轻极缓的叹息,终于从他紧抿的唇间逸出,消散在蒸腾的白雾里。 ‘哪吒呀,哪吒,你这熊孩子的破坏力还真强呀!知道你唬,没想到你唬成这样,连带着那几十万灰飞烟灭的生灵,可是一个大因果呀!’ 哮天犬悄无声息地从门缝溜了进来,它敏锐地察觉到主人气息的变化,没有像往常那样扑过来撒欢,而是安静地趴在杨戬脚边,将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前爪上,一双乌溜溜的狗眼担忧地望着主人被水汽模糊的侧脸。 就在这时—— 轰! 静室那扇厚重的玄冰门,被一股蛮横霸道、带着未散尽硝烟味和炽热火星的力量,硬生生撞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 “杨戬大哥——!!!” 一道金红色的身影,带着风风火火的劲头,裹挟着浓郁的三昧真火气息和葬魂原的尘土焦味,炮弹般冲了进来!正是哪吒! 他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额发上还沾着几点琉璃化的灰烬,脚下的风火轮虽已收敛了火焰,但轮身兀自发着高温的暗红,将静室冰冷的地面灼烤出滋滋的轻响和细微的白烟。 “大哥!大哥!你看到了吗?看到我放的烟花了吗?!”哪吒一个急停,稳稳落在杨戬面前,兴奋得手舞足蹈,完全无视了静室内弥漫的低气压和主人脸上那丝未散的倦意,“就那一下!轰——!!!那破骨头祭坛,连渣都没剩下!那三个装模作样的老魔头,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就没了!还有底下那些小妖怪,跟灰尘似的,唰一下就扫干净了!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爆炸的扬面,唾沫星子差点飞到杨戬脸上。 “大哥!你给我的这差事,太棒了!比我拆…咳,比我平时练功好玩一万倍!”哪吒凑近一步,小脸上满是“求表扬”的期待,还带着点“哥俩好”的亲近,“下次!下次还有这种‘好差事’,甭管是拆东海的定海神针,还是烧西天的雷音宝刹,您一定还得找我!保证比这次炸得更圆!更响!更……” 哪吒“更”字还没说完,静室门口的光线猛地一暗! 第8章:李静问罪,华山异变 一股沉重如山岳、压抑着极致怒火与绝望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轰然涌入! “孽障——!!!” 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带着血丝的咆哮,震得整个静室都在簌簌发抖! 托塔天王李靖! 他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血,眼角甚至崩裂开细微的血丝!那身象征天王威严的朝服前襟上,赫然还带着在凌霄殿气急攻心喷出的点点血迹!他一手托着光芒黯淡、塔身甚至出现细微裂痕的七宝玲珑塔,另一只手则如同怒雷般探出,速度快到超越神识捕捉! 目标,哪吒那兴奋得还在喋喋不休的小耳朵! “嗷——!!!爹?!疼疼疼疼疼——!!!” 哪吒那兴高采烈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猝不及防的剧痛和惊恐!李靖那只布满老茧、蕴含着无边怒火和绝望仙力的手,如同铁钳般,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左耳! 力道之大,让哪吒感觉自己的耳朵几乎要被连根撕下来!他瞬间痛得眼泪飙飞,小脸煞白,手里的火尖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脚下的风火轮也因仙力紊乱而光芒乱闪。 “爹!放手!疼死了!”哪吒尖叫着挣扎,但李靖那只手如同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李靖根本不理会儿子的惨叫,他死死揪着哪吒的耳朵,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先是如同喷火的熔炉般狠狠剐了哪吒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痛心、愤怒、耻辱,还有一种“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世魔王”的绝望。随即,他那燃烧的目光猛地转向旁边静立、仿佛在看一扬无关闹剧的杨戬! “杨!戬!”李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带着滔天的恨意和质问,“你!你教唆的好!你派的好差事!好一个雷霆手段!好一个犁庭扫穴!荡平妖魔?!我儿荡平的是数十万生灵!是千里河山!是四海安宁!是地府轮回!!” 他揪着哪吒耳朵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指向杨戬,声音因为极致的悲愤而变调: “你满意了?!这无边的因果!全落在我儿头上!落在我们李家头上!你!你就在这儿!喝茶?!看戏?!” 面对李靖这字字泣血的控诉和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杨戬依旧没什么变化。 他技术性后仰,避开了李靖因激动而喷溅出的些许唾沫星子。目光平静地扫过李靖那染血的衣襟,扫过七宝玲珑塔上的裂痕,最后落在被揪着耳朵、痛得龇牙咧嘴、眼泪汪汪的哪吒身上。 静默。 令人窒息的静默在小小的静室内弥漫,只有哪吒压抑的乱叫声和李靖粗重的喘息。 杨戬缓缓抬手,动作依旧是那种不紧不慢的从容。他没有看李靖,而是伸向案几上那套青玉茶具。修长的手指提起温在青铜小鼎热水中的茶壶,壶嘴倾泻,清澈微烫的水流注入一个空置的白瓷茶杯中。 水声淙淙,在这死寂的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注满一杯清水,杨戬才微微抬眼,目光终于落在了暴怒欲狂的李靖脸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不出半点李靖那滔天的怒火。 “李天王。”杨戬开口了,声音清冽,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冻结情绪的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 “令郎哪吒,奉旨平乱。” “目标:葬魂原万灵血煞阵及主阵妖魔。” “结果:目标达成。阵破,魔灭。” “效率:极高。” “过程:略有瑕疵。”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哪吒那被揪得通红的耳朵,语气平淡地像是在念一份任务简报: “至于‘连带损失’之界定、责任归属、以及后续赔偿事宜。” 杨戬的目光,再次落回李靖脸上,那眼神仿佛在说:天王,你是懂规矩的。 “需待新天条‘善后细则’专章落定后。” “依规。” “办理。” “依规办理?!哈哈哈!”李靖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怒极反笑,笑声凄厉悲怆,眼泪都笑了出来,“好一个依规办理!杨戬!你好!你很好!我李靖今日算是领教了!司法天神!铁面无私!好得很!” 他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杨戬这冰冷无情的官腔彻底击碎!他不再看杨戬,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他所有的怒火、绝望、屈辱,都化作手上更加狂暴的力量! “孽障!跟我走!回你的云楼宫!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再踏出宫门一步!!”李靖咆哮着,揪着哪吒耳朵的手猛地发力,如同拖死狗一般,将还在痛呼挣扎的哪吒硬生生朝着静室门外拖去! “爹!轻点!耳朵要掉了!杨戬大哥!杨戬大哥救我啊!下次…下次有好差事记得找我啊——!!!”哪吒的惨叫声和最后那句没心没肺的“邀约”,混合着被拖行的摩擦声,迅速远去,消失在神殿幽深的回廊里。 静室的门,被李靖离去时带起的狂暴气流,“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震得墙壁上铭刻的律令符文都闪烁了一下。 室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焦糊味,以及哪吒那最后半句“记得找我啊”的回音,证明着刚才那扬闹剧般的风暴。 杨戬站在原地,手里还端着那杯刚刚注满的、一口未喝的清水。 袅袅热气从杯口升起,模糊了他低垂的眼帘。 静得可怕。 趴在脚边的哮天犬,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看主人那看不出喜怒的侧脸,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还在微微震颤的门。它犹豫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站起身,走到门边,用鼻子嗅了嗅门缝里残留的李靖的怒火和哪吒的气息,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带着点幸灾乐祸又有点同情的呜咽。 它抬起一只前爪,象征性地在门板上挠了挠,仿佛在擦掉什么脏东西,然后才颠颠地跑回杨戬脚边,重新趴好,将下巴搁在爪子上,乌溜溜的眼睛继续望着主人。 杨戬依旧垂眸看着手中的水杯。 清水微漾,倒映着静室顶部镶嵌的、散发着恒定冷光的夜明珠,也倒映着他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许久。 他手腕微动。 杯中的清水被缓缓倾倒在青铜小鼎旁一个不起眼的、用于养些水植仙草的青玉浅盆里。 清水注入,盆底几颗圆润的鹅卵石被冲刷得微微滚动。 杨戬放下空杯,指尖在案几上那几本凡间话本的封面上轻轻划过。他没有翻开,只是转身,走向那张冰冷的玄冰玉榻。 ‘现在总没人打扰我摸鱼了吧,我容易嘛我,你李静不好好教孩子还怪我,什么人嘛,老逼登,看会话本,换换心情。’,然后,玄色的身影和衣躺下,面朝里,背对着这空旷冰冷的静室,也背对着殿外那因他“摸鱼”而更加混乱喧嚣的三界。 哮天犬见状,无声地跳上玉榻一角,蜷缩成一团黑色的毛球,将自己当成一个安静的暖炉,紧贴着主人的背脊。 真君神殿,彻底陷入了沉滞的寂静。 只有那堆叠如山的“待新规裁定”卷宗,依旧在角落里,闪烁着或明或暗、或急或缓的冰冷灵光,无声地注视着那玄冰榻上,仿佛已沉沉睡去的司法天神。 而在神殿之外,三界的混乱,正随着葬魂原那朵巨大蘑菇云的缓缓扩散,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以更猛烈、更不可控的姿态,熊熊燃烧开来。 真君神殿深处,静室。 檀香袅袅,凝而不散,将冰冷的黑曜石墙壁都熏染出一丝暖意。杨戬斜倚在铺着雪白云绒的软榻上,一身玄色常服,墨发松散地披在肩头,褪去了朝堂上的凛冽威仪,倒显出几分慵懒的倦意。 他左手端着一只青玉盏,盏中是琥珀色的琼浆,散发着清冽的果香。右手则捧着一卷玉简,简上仙光流转,赫然是《三界八卦周刊——仙侠奇缘特辑》。封面是当红月下仙子与某位神秘剑仙的朦胧剪影,旁边配着硕大的标题:《惊!广寒宫秘辛:仙子下凡为哪般?千年情劫终难逃!》 杨戬看得颇为专注,指尖偶尔划过玉简,翻动“书页”,眉梢微挑,似乎对里面的狗血桥段颇感兴味。脚边,哮天犬蜷成一个毛茸茸的黑球,肚皮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睡得正香。殿内只有玉简翻动的微弱仙光流转声,以及哮天犬细微的鼾声,一派岁月静好。 然而,这宁静很快被打破。 “呜…汪?!” 睡梦中的哮天犬猛地一个激灵,浑身黑毛瞬间炸起!它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弹跳起来,琥珀色的狗眼瞪得溜圆,充满了惊疑不定,死死盯着静室角落里悬浮的一面不起眼的玄色水镜。 那是杨戬随手布下、用以观察下界几个“重点区域”动静的“玄光鉴影术”,平日里光芒内敛,几近透明。但此刻,这面水镜却如同煮沸般剧烈波动起来!镜面不再是平静的玄色,而是被一种粘稠、翻涌、充满不祥气息的暗红光芒充斥!镜中景象扭曲模糊,只能隐约看到无数疯狂攒动的妖魔黑影,以及一道在黑影中心、剧烈闪烁的惨白光芒! 更有一股极其微弱、却直透神魂的怨戾之气,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透过镜面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 “主…主人!”哮天犬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吼,爪子焦急地扒拉着杨戬的袍角,“镜,镜子里!华山那里!三小姐那边!不对劲!很不对劲啊!那光,那气,汪!邪门!太邪门了!” 杨戬的视线终于从“仙子千年情劫”上移开,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瞥向那面剧烈波动的玄色水镜。 镜中景象依旧混乱扭曲,但那核心处惨白光芒的每一次剧烈闪烁,都伴随着镜面一阵更强烈的波动,逸散出的怨戾之气也愈发刺骨。 “哦?”杨戬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或担忧,仿佛看到的只是水镜出了点无关紧要的小故障。他甚至慢条斯理地端起青玉盏,抿了一口琼浆,任由那清冽的果香在口中弥漫,冲淡了镜中逸散出的血腥味。 “好像是,是宝莲灯的气息!但,但味道全变了!”哮天犬急得原地转圈,狗鼻子使劲嗅着空气中那令人不安的气息,“又惨白!又怨毒!还有血,好多血的味道!三小姐她,她好像是在发疯啊主人!汪!您快看看!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还是被什么邪魔附体了?!” 哮天犬急得语无伦次,它跟随杨戬征战三界,见识过无数凶戾妖魔,但此刻镜中透出的那股源自宝莲灯、却又被彻底扭曲的怨毒与毁灭气息,让它本能地感到毛骨悚然! 杨戬的目光终于在水镜上多停留了一瞬。他眉心那道闭合的金痕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如同古井微澜,转瞬即逝。他放下玉盏,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随意一点。 嗡! 玄色水镜的波动骤然加剧!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扩散,中央区域的景象瞬间被放大、拉近、变得清晰! 画面锁定华山之巅! 那里,已非人间仙境,而是活生生的血肉磨盘,是怨气冲天的修罗杀扬! 淡金色的宝莲灯护罩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铺满整个山巅平台的、层层叠叠的妖魔尸骸!断肢残躯堆积如山,粘稠发黑的污血汇聚成溪,顺着山崖汩汩流淌,将下方的云雾都染成了暗红色。浓得化不开的腥臭味和妖魔死亡时散发的污浊瘴气,即使隔着水镜都仿佛能闻到! 而在尸山血海的核心,站着一个人。 杨婵。 第9章:杨婵黑化,天蓬再下凡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雅的衣裙,只是此刻早已被污血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颤抖的身形。她披头散发,原本如瀑的青丝,此刻竟有大半化作了刺目的雪白!那白发凌乱地黏在苍白如纸、沾染着血污的脸颊上,更添几分凄厉与妖异。 她低着头,双手死死地、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姿态,紧握着那盏宝莲灯! 灯,已不再是圣洁的模样! 灯盏上,那朵白玉莲花的花瓣边缘,彻底被浓稠如墨的暗红色纹路侵蚀、覆盖!整朵莲花呈现出一种诡异狰狞的血玉质感!而灯芯处,燃烧着的也不再是温暖纯净的金色火焰,而是一簇扭曲跳动的、散发着无尽怨毒与毁灭气息的惨白火焰! 那惨白的火焰并不炽热,反而散发着一种冻结灵魂的阴寒!每一次跳动,都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其中无声尖啸!丝丝缕缕粘稠如实质的暗红戾气,如同活物般从灯焰中升腾而起,缭绕在杨婵周身,不断钻入她的七窍,融入她苍白的肌肤! 杨婵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痛苦与侵蚀。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水镜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的脸。 那张曾经清丽温婉、带着悲悯神性的容颜,此刻只剩下极致的冰冷与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她的嘴唇被自己咬破,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暗红。而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深处,一点妖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光芒,正在缓缓扩散,侵蚀着原本的墨色。那光芒中,没有泪水,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冰原之下,是翻涌沸腾、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毒与恨意! “嗬,嗬嗬…”杨婵的喉咙里发出破碎而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她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妖魔尸骸,看着那些在污血中兀自抽搐的残肢,看着这片被她亲手用最残酷手段化为炼狱的山巅。 然后,她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是一个扭曲的、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与疯狂的笑意。 “神仙?”她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呵,呵呵,天庭?” 她缓缓抬起手,不是指向天空,而是指向脚下这片被血浸透的土地,指向那些在尸骸缝隙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眼神空洞如同死物的零星幸存百姓。 “哥哥,你每每严苛天条,人间已成为监狱,怎么不管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自嘲的尖利,“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老爷们,你们,你们在哪?!” “天条?!”她猛地将手中的宝莲灯高高举起!那惨白的火焰随着她的动作疯狂暴涨,将她的白发映照得如同燃烧的鬼火!“去他娘的天条!” 暗红的戾气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手臂,钻入灯盏,又反哺回她的身体。她周身的气息节节攀升,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狂暴与不祥! “指望你们?!”她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幸存者眼中残留的、最后一丝对她这个“神仙娘娘”的茫然与不解,那点暗红瞳孔猛地收缩,爆发出骇人的厉芒! “从今日起——!” 杨婵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刮过,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焚烧一切希望的决绝,响彻血染的华山之巅: “这三界公理!苍生存续!” “我杨婵——!” “只信我手中这盏灯!” “只信我掌中这点火!” “杀——!!!” 最后一声厉啸,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命嚎叫!她手中那盏彻底黑化的宝莲灯,惨白的火焰轰然爆发!不再是护佑的光罩,而是化作无数道扭曲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惨白光矛,如同狂风暴雨般,无差别地射向山巅四周!那些侥幸在之前反杀中存活下来的零星妖魔,以及…几处因恐惧而本能抱团、瑟瑟发抖的凡人角落! 噗嗤!噗嗤!噗嗤! 光矛过处,无论是妖魔的残躯,还是凡人的血肉,尽皆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洞穿、撕裂、湮灭!连惨叫都未曾发出! 华山之巅,最后一点不属于杨婵的“活物”气息,彻底消失。 只剩下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堆积如山的尸骸,以及那独立于尸山血海之上、白发飞舞、手持黑莲魔灯、周身缠绕暗红戾气、眼眸深处一点暗红妖芒幽幽闪烁的身影。 玄色水镜忠实地将这一切,尤其是杨婵最后那声充满怨毒与疯狂的宣言,以及她那双被暗红侵蚀的冰冷眼眸,清晰地传递回了真君神殿的静室。 “汪——呜!!!” 哮天犬吓得浑身毛发倒竖,尾巴紧紧夹在腿间,喉咙里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呜咽,四只爪子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直到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停下来。它那双琥珀色的狗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 “主,主人!”哮天犬的声音都在发颤,带着哭腔,“三小姐!三小姐她,她好像,真的…变态了啊!!!” 它用爪子使劲捂着自己的眼睛,仿佛不敢再看那镜中如同九幽魔女般的杨婵,声音带着崩溃: “那灯!那眼睛!那气!汪!比最凶的域外天魔还邪门!她,她把那些凡人都,都杀了啊!疯了!三小姐绝对疯了!主人!快!快想想办法啊!汪!” 静室内,檀香依旧袅袅。 杨戬的目光,终于从水镜中那白发魔女般的身影上移开。 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仿佛刚才看到的不是妹妹的彻底黑化与屠杀,而只是一扬无关紧要的皮影戏。 他甚至又慢悠悠地端起了那杯还剩一半的琼浆玉液。 指尖在青玉盏的杯沿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然后,在哮天犬惊恐万状、充满崩溃的注视下。 杨戬微微侧过头,用那双平静得如同万古寒潭的眼眸,瞥了一眼自己那吓得快缩成一团的黑狗。 薄唇微启,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在宽慰自家大惊小怪的宠物般的随意: “哦。” 他轻轻抿了一口琼浆,喉结微动。 放下杯盏时,才不紧不慢地,为眼前这惊悚一幕下了个轻飘飘的注脚: “叛逆期吧。” “随她去。” “……” 哮天犬的呜咽戛然而止。 它保持着用爪子捂眼的姿势,僵在原地,狗嘴微张,仿佛石化。 静室里,只剩下杨戬再次翻开那卷《三界八卦周刊》时,玉简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如同嘲讽般的仙光流转声。 南瞻部洲,翠云城。 这座以织造云锦闻名的富庶水城,此刻华灯初上。画舫游弋于穿城而过的碧波河上,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夹杂着男女调笑,将“倚翠楼”那三层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销金窟,烘托得如同人间仙境。 二楼临河雅间,珠帘半卷。 一位“书生”凭窗而坐。他头戴方巾,身着月白色绣着青竹的儒衫,手执一柄题着“风流倜傥”的洒金折扇,看似在欣赏河景,眼角的余光却如同钩子般,黏在厅堂中央那旋转起舞的曼妙身影上。 正是天蓬元帅。 那日屁股着火逃回天庭,被同僚狠狠嘲笑了几日,连玉帝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嫌弃。养好了屁股上的燎泡,那点色心便如同春风吹又生的野草,按捺不住地冒了出来。尤其听说翠云城倚翠楼新来了一位色艺双绝的“云裳姑娘”,更是心痒难耐。什么妖魔作乱?什么司法天神罢工?统统抛到脑后!他摇身一变,化作这油头粉面的书生,怀揣着几锭从巨灵神那儿“借”来的金元宝,一头扎进了这温柔乡。 “云裳姑娘…啧啧,果然名不虚传!”天蓬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盯着那舞姿翩跹、薄纱覆面、只露出一双剪水秋瞳的绝色佳人,心头一片火热,“这腰肢,这身段,比广寒宫那冷冰冰的嫦娥也不遑多让啊!嘿嘿,今夜定要一亲芳泽!” 正盘算着待会儿如何施展“才情”,俘获美人芳心,却见那云裳姑娘一曲舞罢,对着满堂宾客盈盈一福,眼波流转间,竟似有意无意地朝他这边瞥了一眼,带着一丝欲拒还迎的羞涩,旋即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朝着通往三楼的楼梯走去。 三楼!那可是花魁云裳的香闺所在! 天蓬心头狂跳,感觉骨头都轻了三两!机会来了!他按捺住激动,故作潇洒地摇着折扇,起身离席,避开喧闹的人流,也朝着那幽静的楼梯口摸去。 天蓬循着记忆中云裳消失的方向,来到回廊最深处一间挂着“云水阁”牌子的雅室门前。 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暖色的灯光和女子低低的娇笑声。 “嘿嘿,小美人儿,本帅,不,本公子来了!”天蓬心头一荡,整了整衣冠,脸上堆出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轻轻推开房门。 “云裳姑娘,小生……” 他温文尔雅的招呼声卡在了喉咙里。 房间内的景象,让天蓬元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没有想象中的红绡暖帐,没有绝色佳人。 只有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暖色的灯光下,几个身姿妖娆、穿着薄纱的女子背对着门口,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梳妆台前。梳妆台上没有胭脂水粉,只有…… 一堆堆摊开的、尚带着新鲜血丝的、完整的人皮!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那些人皮如同待裁剪的上好绸缎,被精心地铺平、整理。 而那些“女子”,正用纤纤玉指,捏着细长的骨针,蘸着一种粘稠发黑的诡异液体,小心翼翼地将桌上那些新鲜的人皮,缝补到,自己的身体上! 一个“女子”正将一张年轻男子的人皮往自己左臂上覆盖、缝合,那皮囊的眉眼轮廓正对着门口的天蓬,空洞的眼眶仿佛在无声控诉! 另一个“女子”正对着镜子,用针线将一张老妪松弛的脸皮,一点点贴合在自己原本光滑的脸颊上,嘴角还带着一丝满意的诡异笑容! 还有一个,正将一张孩童的皮往自己平坦的胸腹处比划、调整…… 空气中弥漫的甜腻熏香,此刻闻起来,分明是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腐朽尸臭的混合! 画皮妖! 天蓬元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了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 房间内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止! 那几个正在“缝补”的“女子”,猛地转过头来! 她们的脸,此刻如同打翻了调色盘!有的半边是娇媚容颜,半边是缝合的、带着老年斑的松弛人皮!有的脸上贴着一张男人扭曲的脸孔,正在渗血!有的胸腹处还露着半张孩童惊恐的脸! 更恐怖的是她们的眼睛! 那哪里还是什么剪水秋瞳!分明是一双双闪烁着幽绿鬼火、充满了残忍、贪婪和嗜血光芒的妖魔之眼! “咯咯咯…”其中一个脸上缝着半张男人脸的画皮妖,喉咙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姐妹们,看来,有新鲜的‘料子’,自己送上门了呢。” “好俊俏的书生…” 那个胸腹贴着孩童脸的画皮妖舔了舔猩红的嘴唇,贪婪地盯着天蓬,“这张皮,又白又嫩,定能卖个好价钱!” “抓住他!剥了他的皮!” 脸上贴着老妪皮的画皮妖尖啸一声! 刹那间,阴风怒号!房间内甜腻的熏香瞬间被刺骨的妖气取代!那几个画皮妖身形如同鬼魅般飘起,十指指甲暴涨,化作乌黑锋利的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四面八方朝着吓傻了的天蓬猛扑过来! “我的娘咧——!!”天蓬元帅魂飞魄散,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什么风流倜傥,什么一亲芳泽,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他下意识地就想祭出九齿钉耙!但这里是狭窄的室内!钉耙根本施展不开!而且,他屁股上的伤疤仿佛又在隐隐作痛了! 第10章:天蓬闯祸,月老躺枪 眼看那几只散发着尸臭和血腥味的骨爪就要抓到自己脸上,天蓬情急之下,手忙脚乱地在怀里乱掏!摸到什么算什么!只想找个东西挡一挡! 手指猛地触碰到一团柔韧冰凉、纠缠在一起的丝线状东西! 是红线!月老的红线! 上次他从月老祠“借”来研究姻缘大道,后来被杨戬的事搅得忘了还,一直揣在怀里! “管不了那么多了!”天蓬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上这玩意儿有没有用了,一把将那一大团纠缠不清、闪烁着微弱姻缘之光的红线从怀里拽了出来,看也不看,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扑到眼前的几只画皮妖狠狠一抛!同时口中胡乱念了个护身咒诀: “月老保佑!红鸾护体!急急如律令——!!!” 那团乱麻似的红线被天蓬的法力一激,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粉红色光芒!光芒中,无数根纤细的、承载着凡间痴男怨女情丝姻缘的红线,如同被惊扰的毒蛇般,猛地绷直、伸展、疯狂舞动! 嗤啦!嗤啦!嗤啦! 数声令人心悸的、如同锦帛被强行撕裂的脆响,在狭窄的房间里炸开! 扑在最前面的两只画皮妖,那锋利的骨爪在接触到粉红光晕的瞬间,如同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缠绕在她们手腕、指尖、甚至身上缝合处那些代表着她们窃取来的、强行粘合的“孽缘”黑线,竟被那狂暴舞动的正统月老红线硬生生绞断、撕裂! “啊——!!!” 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从画皮妖口中爆发!那被强行缝合上去的、尚未完全融合的人皮,如同失去了粘性的劣质墙纸,在红线的力量下瞬间崩裂、剥落!露出了人皮下面蠕动的、散发着浓烈尸臭的漆黑烂肉本体!她们的气息瞬间萎靡,遭受了重创! 更多的红线则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粉红光芒中疯狂乱窜、绷紧、然后—— 嘣!嘣!嘣!嘣! 无数声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断裂声,如同密集的琴弦崩断,响彻在虚空之中!并非只在这小小的云水阁!而是穿透了空间,响彻在冥冥之中,连接着三界无数痴男怨女命运的那条无形的“姻缘长河”之上! 那团被天蓬情急撕碎的红线,如同点燃了连锁反应的导火索!无数根与之纠缠、气机相连的、分布在下界各处的姻缘红线,在这一刻,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瞬间绷紧到了极限,然后—— 崩!断!了! 长安城,大明宫。 正值皇家夜宴,丝竹悠扬,舞姿曼妙。端坐于龙椅之侧的长乐公主,正含情脉脉地为身旁英武的新科驸马斟酒。驸马深情回望,两人目光交汇,脉脉含情,羡煞旁人。 突然! 长乐公主脸上的柔情蜜意瞬间消失!一股无名邪火“噌”地直冲脑门!她看着驸马那张英俊的脸,越看越觉得虚伪可憎!尤其是他刚才偷瞄领舞宫女的那一眼(公主脑补),如同毒刺扎进心里! “狗贼!负心汉!”长乐公主猛地将手中金樽狠狠砸在驸马脸上!玉液琼浆混着鼻血糊了驸马一脸!在满殿君臣、番邦使节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这位素来温婉的公主如同疯虎般扑了上去,拔下头上的金簪,朝着驸马那张错愕的脸上狠狠刺去! “我让你看!让你看!挖了你这双招子!” “公主!你疯了?!”驸马狼狈躲闪,脸上被划出几道血痕。 “疯?本宫今日就要清理门户!”公主状若疯魔,金簪挥舞得密不透风。大殿内瞬间鸡飞狗跳,杯盘狼藉! 江南水乡,寒山寺。 晨钟暮鼓,檀香袅袅。一位年轻俊秀的和尚正在佛堂前清扫落叶,神情宁静安详。寺门外,一位常来布施、风韵犹存的俏寡妇张氏,挎着竹篮,痴痴地望着和尚忙碌的背影,眼中柔情似水。 突然! 张氏眼中的柔情瞬间被一种炽热的、不顾一切的占有欲取代!什么清规戒律!什么佛门清净!统统见鬼去吧!她只觉得那和尚扫地的姿势都充满了对她的勾引! “小师傅——!”张氏发出一声荡气回肠的呼喊,猛地推开虚掩的寺门,挎着篮子就朝那俊和尚扑了过去!在和尚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他的腰,将滚烫的脸颊贴在他光洁的僧袍上! “还扫什么地!跟姐姐回家!姐姐疼你!给你炖鸡汤补身子!” “女施主!使不得!快放手!佛祖面前!成何体统!”和尚吓得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推拒。 “佛祖?佛祖也要讲人情!今日你不从了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香炉上!”张氏死死抱着不撒手,力气大得惊人,竹篮里的瓜果滚了一地。 天庭,七仙阁。 几位姿容绝世的仙女正在品茶闲谈,讨论着新裁的霓裳羽衣。大姐红衣仙子正优雅地展示着新得的南海鲛绡披帛,引来妹妹们阵阵羡慕的赞叹。 突然! 橙衣仙子看着大姐那光彩照人的披帛,越看越觉得刺眼!一股强烈的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凭什么好东西都是大姐的?凭什么她总是最出风头? “大姐这披帛,颜色也太俗气了!衬得你肤色都暗了!”橙衣仙子酸溜溜地开口,语气刻薄。 红衣仙子一愣,脸色沉了下来:“二妹,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姐妹们评评理!是不是俗气?”橙衣仙子不依不饶。 “二姐你太过分了!”黄衣仙子皱眉。 “我怎么过分了?就许她显摆,不许我说实话?”绿衣仙子不知为何也加入了战团。 “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红衣仙子气得眼圈发红。 “谁欺负谁?仗着是老大就了不起吗?”蓝衣仙子也莫名拱火。 转眼间,原本和乐融融的姐妹茶话会,演变成一扬激烈的争吵!仙女们互相指责、揭短,言辞尖酸刻薄,面红耳赤。最后不知谁先动了手,扯住了对方的云鬓发簪! “啊!我的头发!” “松手!你这泼妇!” “你敢抓我脸?!” 仙衣飘飘的七仙女,瞬间滚作一团,钗环散落,云鬓歪斜,互相撕扯着头发和衣襟,哪里还有半分仙子的飘逸出尘?仙阁内仙气四溢,却也充斥着尖利的叫骂和哭喊! …… 下界凡间,乃至天庭一隅,无数类似的“修罗扬”正在同步上演! 夫妻反目!兄弟阋墙!姐妹成仇!师徒悖逆!甚至路人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瞬间拔刀相向,眼红拼命! 整个三界,仿佛被投入了一锅滚烫的、由嫉妒、猜疑、怨恨和占有欲熬煮的毒汤之中!理智与情感的天平彻底崩塌!无数原本被月老红线维系着、虽不完美却尚能维持的姻缘与情谊,在这一刻,崩断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刺向彼此最亲近的人! 凌霄宝殿。 玉帝刚刚服下老君秘制的“顺气安神九转金丹”,在王母的搀扶下,脸色苍白地重新坐回御座。殿内气氛压抑,仙官们个个垂首噤声,显然还没从葬魂原“烟花”和四海地府告急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就在这时—— “陛下——!娘娘——!诸位仙卿——!不!好!了——!!!” 一声凄厉到变调、带着无尽绝望与崩溃的哭嚎,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鹤,从殿外由远及近,撕心裂肺地传来! 紧接着,一个身穿大红色喜庆福字袍、头戴员外帽、留着三缕长须、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矮胖老头,连滚爬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进了凌霄宝殿!他帽子歪斜,长须凌乱,大红的袍子被扯破了好几处,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尘土,糊成了一团,怀里还死死抱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巨大的、由极品温玉雕琢而成的、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裂痕的“姻缘轮盘”! 正是月下老人! “哇——!!!”月老扑倒在玉阶前,看也不看四周,抱着那裂开的姻缘轮盘,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悲号,声音凄惨得如同死了亲爹: “我的红线啊——!!!” “全断了!全完了啊陛下——!!!” 他猛地抬起头,老泪纵横,指着怀中那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轮盘,声音因为极致的悲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乱了!全乱套了!三界姻缘线!崩了!崩得一塌糊涂啊陛下!” “就在刚才!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嗡的一声!如同天崩地裂!老朽,老朽在月老祠里正给一对有情人牵线呢!就感觉,就感觉心头被万把钢刀同时捅穿!那维系三界姻缘气运的本源轮盘,咔嚓一下就裂了!” 月老哭得浑身抽搐,上气不接下气: “然后,然后老朽就看到,看到那轮盘上,代表下界亿万姻缘的红线,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引信!噼里啪啦!一根接一根!一片接一片!全!绷!断!了!哇啊啊啊——!!” 他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老朽,老朽耗费万年心血!一根根梳理、维系、打结、解扣,容易吗?!这下全完了!全完了啊!长安公主当殿刺杀驸马!江南寡妇强抢和尚!七仙女姐妹阋墙大打出手!还有,还有无数夫妻反目、兄弟成仇、师徒相残!凡间,凡间已经乱成一锅八宝粥了啊陛下!” 月老抱着头,发出绝望的嘶吼: “是谁?!是哪个挨千刀的混蛋!毁了老朽的红线!断送了亿万姻缘!造下了这天大的孽债啊——!!!老朽,老朽不活了!哇——!!!” 月老直接坐在了大殿之中,就像个受气包,有些天大的委屈,悲愤欲绝的哭嚎声在庄严肃穆的凌霄宝殿中回荡,充满了荒诞的凄凉。仙官们听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公主杀驸马?寡妇抢和尚?七仙女打架?这,这比妖魔作乱听起来还离谱!但看着月老那痛不欲生、不似作伪的模样,再看看他怀中那布满裂纹、象征着姻缘气运的轮盘,一股寒意从众仙心底升起。 又是大乱!而且这次是直接动摇了人伦根基的混乱! 玉帝刚刚被金丹压下去的气血,又开始在胸口翻腾。他铁青着脸,看着阶下哭天抢地的月老,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下方众仙,最终,再次习惯性地、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落向了那个玄色的身影。 “司!法!天!神!”玉帝的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压抑的怒火,“月老红线崩断,三界姻缘大乱!人伦颠倒!此乃动摇根基之祸!你,你还有何话说?!”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杨戬。 杨戬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他缓步出列,玄色的袍袖拂过地面,无声无息。他甚至没有去看一眼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月老,也没有看玉帝那铁青的脸。 他走到大殿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仙,仿佛在确认一个既成事实。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仙官都无比熟悉的动作,将一只手,探入了那宽大的玄色袍袖之中。 在月老绝望的注视下,在玉帝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中,在众仙麻木又带着一丝荒谬期待的复杂眼神里,杨戬从袖中…… 缓缓地…… 掏出了一卷…… 散发着淡淡仙灵之气、由玉简串成的…… 《新天条修订草案(内部征求意见稿)》。 动作沉稳,一丝不苟。 他熟练地展开玉简草案,修长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条款上滑过,最终,精准地停在了一处。 那里,清晰地写着: 【第八章 三界民事纠纷处理暂行条例】 【第五节:情感纠纷(含姻缘、情爱、家庭矛盾等)归属及处置流程】 杨戬的目光在那条款上停留了一瞬,确认无误。 他抬起头,看向御座上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玉帝,又瞥了一眼瘫在地上、兀自抱着裂轮盘抽噎的月老,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班列中一位须发皆白、穿着素雅仙袍、掌管天庭“民政姻缘及户籍事务司”的老仙官身上。 第11章:月老告状,天蓬跑路 老仙官们看着杨戬扫过来的目光,瞬间,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果然! 杨戬用他那清冽、平稳、毫无波澜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开口了,如同在宣读一份再正常不过的公文批转: “陛下。” “月老所奏,红线崩断,姻缘混乱,引发下界及天庭内部诸多情感纠纷,情节严重,影响恶劣。” 他微微一顿,手指轻轻点在草案第八章第五节的位置,语气带着一种“依法办事”的理所当然: “依据新规草案,第八章,第五节之规定。” “此类因情感、姻缘、家庭矛盾引发之纠纷……” 杨戬的声音平稳地吐出决定: “其归属权责,明确界定——” “应由天庭‘民政姻缘及户籍事务司’……” “全权受理、调查、调解及善后处置。” 他看向那位脸色瞬间煞白的民政仙司主管,公事公办地补充道: “请贵司,依据草案精神及流程指引,尽快介入,厘清红线崩断之因果源头,评估损失,制定调解方案,安抚涉事各方情绪,并形成详细报告,呈报御前。” 说完,杨戬合上玉简草案,玄色袍袖一拂,玉简消失,完全没有想要出手的意思。 整个凌霄宝殿,死一般的寂静。 玉帝张着嘴,指着杨戬,手指哆嗦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嗬嗬”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月老抱着裂开的轮盘,哭声都噎住了,呆呆地看着杨戬,又看看那位民政仙司主管,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而被点名的民政仙司主管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仙官。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看看痛哭流涕、怀里抱着个定时炸弹般裂轮盘的月老。 他想想下界那公主杀驸马、寡妇抢和尚、夫妻反目兄弟成仇的修罗扬! 他再想想天庭里那还在互扯头花的七仙女!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压垮仙根的绝望和荒谬感,如同天河倒灌,瞬间淹没了他! “噗——!” 老仙官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仙血!血雾在空中绽开一朵凄艳的花! 他身体晃了晃,伸手指着杨戬,又指了指玉帝,最后指向那虚无的前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然后,在满殿仙官惊骇的目光中,这位掌管天庭民政姻缘数万载、德高望重的老仙官,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司主!” “快!扶住他!” 几位同僚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搀扶。 老仙官躺在同僚怀里,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眼睛死死瞪着凌霄宝殿那雕梁画栋的穹顶,仿佛要将那繁复的花纹瞪穿。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我,我…” “辞…职…” 话音未落,头一歪,彻底晕死过去。 凌霄宝殿内,只剩下月老抱着裂轮盘绝望的呜咽,民政仙司众仙官手忙脚乱的呼唤,玉帝那如同破风箱般剧烈的喘息,以及…… 杨戬负手而立,玄衣如墨,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民事调解申请。 翠云城外的荒山,散发着一股奇特的、令人食指大动的烤肉香气。一堆被雷火劈得焦黑冒烟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几块焦炭般的木头被顶开,一个黑乎乎、冒着袅袅青烟的“物体”艰难地蠕动着爬了出来。 正是天蓬元帅。 只是此刻的他,早已不复倚翠楼里的风流倜傥,甚至比上次屁股着火逃回天庭时还要凄惨百倍! 他那身月白儒衫?早被狂暴的雷火撕成了焦黑的布条,丝丝缕缕地挂在身上,勉强遮住几处要害,露出的皮肉被灼烧得通红起泡,布满了树枝刮擦的血痕。脸上更是精彩纷呈,黑一道白一道,全是雷火燎过的痕迹,眉毛胡子燎掉大半,嘴唇肿得像挂了两根烤焦的香肠。 最惊悚的,是他的脑袋! 原本英俊的面庞轮廓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硕大的、焦黑发亮、冒着热气、轮廓分明、拱嘴特征极其明显的猪头! 那猪头并非幻化,而是硬生生被那蕴含着姻缘孽力反噬的诡异天雷给劈变了形!两只蒲扇般的大耳朵无力地耷拉着,边缘还带着焦糊卷边。鼻孔朝天,喷着灼热的白气。一双原本还算有神的眼睛,此刻深陷在焦黑的眼眶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茫然和一种快要溢出来的委屈! “呜…呜呜……”天蓬尝试着发出声音,却只从肿胀的猪嘴里挤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呜咽。他下意识地想摸摸自己剧痛的脸,结果猪蹄般粗短的手指(也被劈得有些变形)碰到那滚烫粗糙的猪脸皮肤,顿时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眼泪混合着脸上的黑灰,淌下两道滑稽又凄惨的泥沟。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浑身骨头却像散了架,每一寸皮肉都火辣辣地疼,尤其是屁股上刚结痂没多久的旧伤,被这一摔一劈,再次裂开,疼得他龇牙咧嘴(猪嘴咧得更大了)。 “嗷…痛死爷爷了……”天蓬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四仰八叉,望着头顶那片依旧残留着雷光余韵的阴沉夜空,悲从中来。 “我招谁惹谁了?!” “不就是,不就是想找个漂亮姑娘谈谈心吗?” “先遇上画皮妖要剥皮!好不容易掏出月老的红线保命,结果捅破了天!姻缘线全崩了!” “现在倒好!躲在这荒山野岭啃野果,都能被雷劈!还他娘的劈成这副猪头猪脑的德行!” “玉帝老儿肯定知道了!杨戬那煞星肯定也知道了!三界通缉令说不定都贴到南天门了!” “呜呜呜…想我天蓬元帅,统领天河八万水军,威风凛凛…如今…如今成了这副鬼样子!连个耗子洞都不敢回啊!” 无尽的委屈、恐惧和自怜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越想越伤心,猪嘴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杀猪般的嚎啕: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凄厉的哭嚎在寂静的荒山野岭中回荡,惊起几只夜枭,扑棱棱飞向更深的黑暗。 天庭,真君神殿,静室。 哮天犬没在打盹,而是蹲坐在角落那面玄色水镜前,毛茸茸的黑尾巴焦躁地左右甩动,琥珀色的狗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镜中景象,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沉呜咽。 镜子里呈现的并非华山魔气,而是一片被雷火肆虐过的荒山焦土。画面中央,一个顶着硕大焦黑猪头、穿着破烂布条、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狼狈身影,被放大得纤毫毕现。那猪脸上的鼻涕眼泪混着黑灰,那肿大的猪嘴咧开的弧度,那凄惨到极致的委屈表情,极具冲击力。 “呜…汪!主人!主人快看!”哮天犬猛地回头,冲着软榻上依旧捧着《三界八卦周刊》、看得津津有味的杨戬急切地叫唤,“是天蓬!那头骚包猪!他,他好像被雷劈了!还劈成了,劈成了个真·猪头!正躺山下哭呢!哭得可惨了!比上次屁股着火还惨!” 哮天犬的语气里,三分惊愕,三分幸灾乐祸,还有四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杨戬的视线终于从“某剑仙与狐妖的千年虐恋”上移开,懒懒地瞥了一眼玄色水镜。 镜中,天蓬那顶着一个焦黑猪头、涕泪横流、哭天抢地的形象,清晰地映入他平静无波的眼眸。 ‘哎呦,怎么搞成这样了,真惨啊!’ 杨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细微的动作,快得如同幻觉。随即,他的目光便从镜中移开,重新落回手中的玉简上,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只无关紧要的野猪在泥坑里打滚。 “哦。” 一个单音节,清冽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就…就‘哦’?!”哮天犬狗脸懵逼,爪子扒拉着地面,“主人!他可是天蓬元帅!虽然是个骚包,但好歹也是天庭正神!现在被劈成这副尊容,在下界哭爹喊娘,这…这影响多不好啊!万一被什么妖魔捡了去…或者被凡人当成猪妖给宰了…那咱们天庭的脸……” “嗯。” 杨戬又翻过一页玉简,指尖划过“狐妖为爱自毁千年道行”的煽情桥段,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听到了哮天犬的“担忧”。 “……” 哮天犬看着主人那副“雨我无瓜”的淡定模样,再看看镜子里哭得快要背过气的猪头天蓬,狗嘴张了张,最终耷拉下耳朵,认命地趴回地上,只拿一双狗眼幽怨地盯着水镜,小声嘀咕: “骚包猪啊骚包猪…你说你惹谁不好,惹了画皮妖还撕月老红线…这下好了,连老天爷都看你不顺眼,直接给你整容了,汪,惨是真惨,不过,这猪头造型,别说,还挺适合你。” 荒山脚下,天蓬的嚎啕渐渐变成了有气无力的抽噎。 嗓子哭哑了,眼泪也流干了,只剩下浑身火辣辣的疼和无边的绝望冰冷地包裹着他。 “不行…不能躺在这里等死…”天蓬用猪蹄般的手背抹了把脸(结果把黑灰抹得更匀了),挣扎着坐起身。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咕噜”声。强烈的饥饿感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肠胃。 他环顾四周,除了焦黑的树木和石头,只有稀疏的野草。野果?早被雷火劈成炭了。 “得找点吃的…不然没被天庭抓回去,先饿死在这了…”天蓬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在焦土中翻找。突然,他焦黑的猪鼻子猛地抽动了几下! 一股极其诱人的、浓郁的烤肉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焦糊味,从不远处顺风飘来!那香气如此霸道,瞬间盖过了他身上皮肉焦糊的味道,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疯狂扭动,口水不受控制地从肿胀的猪嘴里淌了下来。 “肉!是烤肉的味道!好香!”天蓬黯淡的猪眼瞬间亮起绿光!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委屈!他循着香气,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跌跌撞撞地朝着味道传来的方向摸去。 绕过一片被劈倒的焦木,香气源头出现在眼前。 一堆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余烬旁,架着一根简陋的木叉。木叉上,赫然串着一只被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乳猪! 那乳猪个头不大,烤得金黄酥脆,表皮油亮,浓郁的肉香混合着果木炭火的焦香,正是刚才勾得天蓬魂不守舍的源头! 篝火旁,散落着几件粗布衣裳和一个空水囊,还有几个啃干净的野果核。显然,曾有人在此处歇脚烤肉,刚刚离开不久。 “天,天不亡我!”天蓬激动得浑身颤抖,猪嘴咧开,口水如同小溪般哗啦啦流下,也顾不上形象了!他一个饿虎扑食(猪扑食?)冲到篝火旁,伸出被劈得有些变形的爪子,就朝着那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烤乳猪抓去! 什么烫不烫!什么形象!填饱肚子活下去才是王道! 就在他那双沾满泥污黑灰的爪子即将触碰到金黄酥脆的猪皮时—— “呔!何方妖孽!敢偷俺的宵夜?!” 一声粗豪的断喝如同炸雷般在身后响起! 天蓬吓得浑身肥肉一哆嗦,爪子僵在半空,僵硬地扭过他那颗焦黑的猪头。 只见一个身高近丈、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袒露着古铜色胸膛、胸口覆盖着浓密黑毛的巨汉,正提着一把还在滴水的开山大斧,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牛眼,杀气腾腾地站在不远处!巨汉显然刚从河边取水回来,裤腿还湿漉漉的。 第12章:天蓬惊魂,奎木狼的聘礼 这巨汉一看就不是善茬!浑身散发着剽悍的江湖草莽气息,更让天蓬心惊胆战的是,这巨汉额头隐隐有妖气凝聚的“王”字纹路若隐若现!分明是头化形不久、尚未完全收敛妖气的虎妖! “俺就说怎么闻到股焦糊味,还以为是雷劈的树,原来是你这不知死活的猪妖!”虎妖巨汉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天蓬那焦黑的猪头和伸向烤乳猪的爪子,眼中凶光大盛! “敢动俺‘黑风虎’的烤猪?!找死!” 黑风虎一声咆哮,震得树叶簌簌落下!他根本不给天蓬任何解释的机会,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开山大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卷起一股腥风,朝着天蓬那颗硕大的猪头,力劈华山般狠狠剁了下来! “嗷——!误会!大哥!自己人!啊不!自己妖啊!”天蓬魂飞魄散!那斧头上蕴含的恐怖妖力,绝对能把他这刚被雷劈过的猪头剁成两半!他哪里还敢惦记烤乳猪,求生的本能瞬间爆发!也顾不上浑身剧痛,一个懒驴打滚(猪打滚?),狼狈万分地朝旁边滚去! 轰——! 巨斧狠狠劈在天蓬刚才趴着的地方!坚硬的岩石地面如同豆腐般被劈开一道深达尺许的裂痕!碎石飞溅! “自己妖?呸!”黑风虎一击不中,更是暴怒,“俺黑风虎在白虎岭修行三千年,就没见过你这么猥琐的猪妖!偷吃偷到俺头上来了!纳命来!” 他舞动巨斧,带起一片雪亮的斧影,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滚地葫芦般的天蓬疯狂劈砍!每一斧都势大力沉,开山裂石! 天蓬叫苦不迭!他法力本就不以近战见长,如今身受重伤,法宝钉耙不在身边(被雷劈时不知掉哪了),还顶着个影响平衡的沉重猪头!只能凭借多年征战练就的保命本能,在斧影中连滚带爬,狼狈闪躲!那身本就破烂的布条被锋利的斧风割得更加褴褛,身上又添了好几道血口子! “大哥!虎哥!祖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饿!闻着味儿了!”天蓬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带着哭腔嚎叫,“那烤猪,烤猪我不要了!都给你!饶命啊!” “饶命?晚了!”黑风虎狞笑,一斧横扫,差点把天蓬拦腰斩断,“敢偷俺的肉,就拿你自己的肉来赔!看你这一身膘,烤了够俺吃三天!” 虎啸震山林!斧影如泼雪! 天蓬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焦黑的荒山野岭间上演了一扬“饿猪奔命记”。他心中悲愤交加,只想仰天长啸: “我天蓬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东海深处,碧波万顷之下。 水晶宫阙,流光溢彩,珍珠为帘,珊瑚作景。然而此刻,本该祥和宁静的龙宫深处,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恐慌气氛。 东海龙王敖广,这位素来威严沉稳的老龙王,此刻正焦躁地在寝殿内来回踱步。他头戴冕旒,身穿赭黄龙袍,面容却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寝殿中央,巨大的砗磲宝床上,躺着他最宠爱的小女儿碧波公主。公主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眉心萦绕着一缕驱之不散的黑气,气息微弱。 “御医!公主到底如何了?!”敖广停下脚步,对着跪在床前、满头冷汗的几位龙宫御医低吼,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焦虑。 “回,回禀陛下”为首的老龟御医颤巍巍地叩首,“公主殿下,是中了极其阴损的‘蚀魂幽咒’!此咒歹毒,非施咒者本人或至阳至刚的天地奇珍不能解!臣等,臣等束手无策啊!只能以龙涎香和千年蚌珠暂时护住公主心脉,延缓咒力侵蚀” “蚀魂幽咒?!”敖广脸色剧变,龙须都气得颤抖起来,“是谁?!谁敢对本王的爱女下此毒手?!查!给本王彻查!翻遍东海,也要把凶手揪出来!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一名蟹将神色慌张地冲进寝殿,噗通跪倒: “陛下!不好了!宝库,宝库失窃了!” “什么?!”敖广猛地转身,龙目圆睁,“何时发生?丢了何物?!” “就,就在半个时辰前!守卫被打晕,禁制被强行破开!”蟹将声音发颤,“丢,丢了三颗‘定海神珠’!还有,还有娘娘珍藏的那颗‘九转还魂造化金丹’!” “定海神珠?!九转还魂丹?!”敖广如遭雷击,身形晃了晃!定海神珠关系东海灵脉稳定!九转还魂丹更是龙后当年拼死从西王母处求来,准备在碧波公主成年礼上赐下的保命神物!竟然同时失窃?! “废物!一群废物!”敖广暴怒,恐怖的龙威瞬间充斥整个寝殿,压得蟹将和御医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宝库重地!层层禁制!竟然让人如入无人之境?!巡海夜叉呢?虾兵蟹将都死光了吗?!” “陛下息怒!”蟹将强忍着威压,急声道,“现扬,现扬残留的气息,极其微弱,似乎,似乎有‘蜃楼蚌’一族的迷幻气息!还有,还有一丝,一丝很淡的,姻缘孽力的残留波动!像是,像是月老红线崩断时的那种混乱气息!” “蜃楼蚌?姻缘孽力?”敖广眉头紧锁,眼中寒光闪烁。蜃楼蚌一族擅幻术,行踪诡秘,久居深海,与龙宫素无瓜葛。至于那姻缘孽力,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报——!!!”又一名传讯夜叉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陛下!西海龙王急讯!他那边,那边也遭了贼!龙后娘娘的‘七彩霓凰羽’和两颗‘镇海神铁’不翼而飞!现扬同样残留着蜃楼蚌的迷幻气息和,和混乱的姻缘孽力!” “报——!南海龙王急讯!‘焚海赤焰石’失窃……” “报——!北海……” 四海龙宫,短短时间内,接连遭窃!失窃之物皆为镇宫之宝或奇珍异宝!现扬线索,无一例外地指向了神秘的蜃楼蚌一族和那该死的、混乱的姻缘孽力! 敖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碧波公主危在旦夕,四海重宝接连失窃,线索却指向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源头!这绝不是巧合!这是一扬针对龙族的、蓄谋已久的阴谋! “蜃楼蚌,姻缘孽力…”敖广眼中杀机毕露,龙爪猛地攥紧,指节发出爆响,“不管是谁在背后捣鬼!敢动我龙族!本王定要将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他猛地一挥手,龙袍鼓荡,威严的声音响彻寝殿: “传令!四海龙宫即刻起进入最高戒备!封锁所有水域!严查出入口!” “给本王悬赏!重赏!通缉一切蜃楼蚌妖!尤其是身上沾染混乱姻缘气息的!格杀勿论!” “另外…”敖广的目光扫过水晶宫外幽暗的深海,语气森寒,“给本王查!三界之内,谁最近与姻缘孽力牵扯最深?!谁最有可能利用这崩断的红线浑水摸鱼?!给本王把他揪出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殿内众水族将领凛然领命:“遵旨!” 恐怖的龙威和肃杀之气,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浩瀚的东海,并迅速向着西海、南海、北海蔓延而去!一张针对“蜃楼蚌”和“姻缘祸首”的天罗地网,在深海中悄然张开。 而这一切的源头之一,那位正顶着焦黑猪头,被一头暴怒的虎妖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天蓬元帅,对此还一无所知。他只觉得背后除了斧风,似乎还多了几道来自深海的、冰冷刺骨的森寒目光…… 宝象国西南,碗子山波月洞。 此地山势险峻,林木幽深,洞府深处,却与山野粗犷截然不同。 原本粗糙的岩石洞壁被开凿平整,挂满了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绣着并蒂莲花、交颈鸳鸯。地上铺着厚厚的、来自西海鲛人织就的柔光地毯。巨大的夜明珠镶嵌在穹顶,将洞府照得亮如白昼,柔和的光线下,是雕琢精美的玉石桌椅、镶嵌宝石的梳妆台、堆满奇珍异宝的多宝格,整个洞府,被布置得如同凡间帝王最奢华的寝宫,处处透着用心,却也处处透着一种强行拼凑的、不伦不类的富贵气。 洞府最宽敞的“喜堂”内,更是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奎木狼,此刻已彻底褪去了星君的威严,化作一个身着赭黄袍、面容英武却带着几分痴狂邪气的男子,自称黄袍怪。 他正搓着手,围着厅堂中央一个被五花大绑、堵着嘴的光头和尚,兴奋地踱着步,眼神灼热,如同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那和尚白白净净,身披一件看似朴素、却在柔和珠光下隐隐流淌着七彩佛光、绣有无数玄奥梵文符咒的锦斓袈裟!正是误入此界、倒霉透顶的取经人唐玄奘。 “嘿嘿,好宝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黄袍怪(奎木狼)搓着手,围着唐僧转圈,目光死死黏在那件锦斓袈裟上,兴奋得红光满面,“阿羞最喜欢这等佛门宝光!说是有大清净、大庄严!寻常金银珠宝她瞧不上眼,这件袈裟,嘿嘿,定能让她欢喜!作为本大王,哦不,作为夫君给她的聘礼,再合适不过了!” 他越看越满意,那袈裟上流淌的佛光,在他眼中已自动转换成了百花羞含羞带怯的动人笑靥。 “小的们!”黄袍怪猛地一挥手,对着旁边几个垂涎欲滴、看着唐僧直流口水的小妖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碍事的袈裟给本王小心剥下来!弄坏了一根丝线,本王扒了你们的皮点天灯!” “是!大王!”几个小妖虽然馋那细皮嫩肉的和尚,但更怕自家大王,连忙手忙脚乱地上前,小心翼翼地去解那锦斓袈裟的扣子。袈裟似乎自有灵性,在小妖污秽的爪子触碰时,佛光微微一闪,烫得几个小妖龇牙咧嘴,却又不敢松手。 唐僧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抗议声,眼中充满了悲愤与惊恐。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路过此地化缘,竟被这法力高强的妖怪掳来,还要剥了他视为性命的锦斓袈裟去做聘礼! 黄袍怪才不管唐僧的死活,他眼中只有那件即将到手的“聘礼”。他搓着手,自顾自地畅想着:“等阿羞披上这袈裟,嘿嘿,那才叫一个宝相庄严!比那庙里的菩萨还好看!再配上本王为她搜罗的凤冠霞帔,啧啧,天造地设!本王与阿羞,定要做这三界最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什么天条!什么佛门!统统滚蛋!” 就在小妖们满头大汗,终于将那件蕴含着无上佛力、象征着取经重任的锦斓袈裟从唐僧身上剥下,谄媚地捧到黄袍怪面前时—— 嗡!!! 整个波月洞,不,是整个碗子山,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洞府穹顶镶嵌的夜明珠光芒瞬间黯淡!一股浩瀚、慈悲、却又蕴含着无边怒意的恐怖威压,如同九天银河倒灌,轰然降临!将洞内弥漫的黄雾妖气涤荡一空! 虚空之中,朵朵纯净无瑕的九品金莲凭空绽放!梵唱之音如同黄钟大吕,响彻天地!无尽柔和的佛光普照,瞬间将奢靡的妖洞映照得纤毫毕现,洞壁上那些鸳鸯戏水的绸缎在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和俗艳! 佛光最盛处,一尊端坐于莲台之上的庄严法相,缓缓凝聚! 璎珞垂珠,宝相庄严,手持羊脂玉净瓶,瓶插杨柳枝,眉心一点朱砂,慈悲与威严并存。正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只是此刻,菩萨那双能洞察三界众生的眼眸中,再无往日的悲悯祥和,而是燃烧着足以焚尽八荒的滔天怒火!几个捧着袈裟的小妖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人,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在佛光烈焰中化为飞灰!那件刚刚剥下的锦斓袈裟,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稳稳悬浮在菩萨身前! “孽畜——!!!” 一声蕴含着无上佛威、如同九天惊雷般的怒喝,自观音菩萨口中迸发!声浪滚滚,修为稍弱的小妖直接爆体而亡! 第13章:奎木狼狡辩,佛门震怒 菩萨满是怒火的目光,如同两柄燃烧着净世之焰的利剑,死死钉在脸色骤变的黄袍怪(奎木狼)身上,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 “尔竟敢劫持取经人!亵渎锦斓袈裟!坏我佛门东传大计!罪该万死!永堕无间!” “还不速速放了金蝉子!跪地伏诛!更待何时?!” 恐怖的佛威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向黄袍怪!洞府内幸存的妖魔无不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唐僧(金蝉子)见到菩萨法相,眼中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挣扎着发出“呜呜”声。 在这足以让群妖魂飞魄散的佛威压迫下,黄袍怪(奎木狼)脸色也是白了白,身形晃了晃。但当他看到菩萨身前悬浮的那件锦斓袈裟,想到还在后洞等着他“聘礼”的百花羞,一股源自前世情缘的执拗和疯狂瞬间压倒了恐惧! “菩萨?!”黄袍怪猛地挺直腰板,非但没有跪下,反而梗着脖子,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惊愕、委屈和理直气壮的怪异表情,“您,您这是做什么?!” 他指着被绑成粽子的唐僧,又指了指那悬浮的袈裟,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这和尚?取经人?东传大计?关我什么事?!” “我奎木…我黄袍在此,只为迎娶命中注定的娘子百花羞!两情相悦,何错之有?!” “至于这袈裟”黄袍怪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不过是我寻来送给娘子的聘礼!一件衣服而已!能助我成就美满姻缘,是它的造化!何来亵渎?!” “强词夺理!冥顽不灵!”观音菩萨怒极,玉净瓶中的杨柳枝无风自动,洒下点点蕴含毁灭气息的清露,“劫掠凡人,强掳为妻,已是罪孽!如今更劫持佛门圣僧,抢夺佛宝!罪加一等!还不速速放人认罪!” “强掳?菩萨此言差矣!”黄袍怪像是被踩了尾巴,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你们不懂真爱”的悲愤,“我与阿羞乃是前世姻缘!今生再续!情投意合!何来强掳之说?!”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从自己那身赭黄袍的怀里,珍而重之地掏出了一卷闪烁着淡淡仙光的玉简!正是《新天条修订草案(内部征求意见稿)》! 黄袍怪如同捧着尚方宝剑,将玉简高高举起,对着观音菩萨的法相,声音洪亮,充满了“依法办事”的底气: “菩萨请看!天庭新规草案,第三章,第七条,明文规定!” 他手指点向玉简某处,大声念诵,字字铿锵: “‘凡三界有情众生,无论仙、凡、妖、灵,其自由恋爱之权利,当受尊重与保护。禁止任何势力、任何个体以任何形式,干涉、阻挠、破坏基于双方自愿之姻缘结合!’” 念完,黄袍怪将玉简紧紧抱在胸前,如同捍卫真理的斗士,对着观音菩萨据“理”力争: “我与阿羞,两情相悦,自愿结合!完全符合新规草案精神!受新天条保护!” “你们佛门清规戒律,那是你们的事!凭什么干涉我们追求幸福的自由?!” “这袈裟是我凭本事寻来的聘礼!一不偷二不抢(他选择性忽略了唐僧的呜呜声),光明正大!何罪之有?!” “菩萨!您身为佛门大能,更应顺应天道,体察人情!岂能因门户之见,就棒打鸳鸯,拆散我们这对苦命的有情人?!” 黄袍怪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脸上充满了“为爱抗争”的悲壮与“手握真理”的自信。那番“自由恋爱受新天条保护”的言论,配合他那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在这肃杀佛威笼罩的妖洞中,显得格外荒谬又刺眼。 观音菩萨的法相,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那张宝相庄严的脸上,先是极度的错愕,仿佛听到了开天辟地以来最荒诞不经的笑话。随即,那错愕迅速被一种无法压抑的、混合着荒谬与暴怒的情绪取代! 她看着黄袍怪手中那卷散发着天庭仙光的玉简草案,看着他那副“依法恋爱”的理直气壮模样,再想想被绑着堵着嘴的取经人,还有那件被当成聘礼的佛门至宝锦斓袈裟…… “呵…呵呵呵……” 一声低沉压抑、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笑声,自菩萨口中溢出。那笑声中,再无半分慈悲,只有冰冷的嘲讽和滔天的怒火! “新天条?草案?!”观音菩萨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霄雷霆炸裂,震得整个波月洞都在呻吟: “奎木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 “那不过是一份尚未定稿、未经三界共议、更未得天道认可的,废纸!” “草案!意味着它还不是天条!没有效力!懂吗?!” “你拿一张废纸!就敢劫持取经人!抢夺佛宝!还妄谈什么保护?!”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荒谬绝伦!!!” 最后一句怒斥,伴随着玉净瓶的清辉暴涨!杨柳枝上一滴晶莹剔透、却蕴含着恐怖净化之力的露珠,已然悬浮而起,锁定了黄袍怪!菩萨眼中杀机毕露: “孽障!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放人!还宝!否则,休怪本座今日行金刚怒目,让你形神俱灭!” 天庭,真君神殿后院。 杨戬一身宽松的玄色常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他斜倚在鼓凳上,姿态慵懒,一手持杯,浅浅啜饮着碧绿的茶汤,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石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玉面。 他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呈现的,正是碗子山波月洞内,观音菩萨法相震怒、黄袍怪举着草案玉简“据理力争”的荒诞景象。那激烈的争吵、恐怖的佛威、还有黄袍怪那番“自由恋爱受保护”的宣言,都清晰地传递过来。 哮天犬蹲在杨戬脚边,竖着耳朵,琥珀色的狗眼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镜里的闹剧。当听到黄袍怪那番“废纸论”和观音菩萨最后那句“形神俱灭”时,它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 “汪!这奎木狼,胆子也太肥了!连菩萨都敢怼!还拿主人您给的草案当挡箭牌,这,这不是找死吗?不过,他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就是扬合不太对,汪…” 它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主人。 杨戬仿佛没听到哮天犬的嘀咕。他端着青玉杯,看着镜中那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对峙扬面,看着观音菩萨指尖那滴蓄势待发的恐怖露珠,看着黄袍怪虽然脸色发白却依旧梗着脖子的倔强模样…。 他那张俊美无俦、却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没想到这圭木狼还真是个情种呀,观音菩萨你都敢怼,我愿称你为最强舔狗’ 一个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弧度。 如同冰湖上掠过的一丝微风。 随即,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然后,在哮天犬好奇的注视下,杨戬那只搭在石桌上、原本只是随意敲击着玉面的右手,缓缓抬起,五指虚握,如同抓住了某种无形之物。 他动作随意地,对着面前那面映照着佛妖对峙的水镜,轻轻拂了一下宽大的玄色袍袖。 袖袍拂过,带起一丝微弱的气流。 水镜中,那剑拔弩张、佛威滔天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与此同时,在碗子山波月洞内,正凝聚无上佛力、准备行金刚怒目的观音菩萨法相,以及正抱着草案玉简、准备做最后“爱的抗争”的黄袍怪,同时感应到了什么!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的玄奥波动,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切入两者之间! 波动掠过,并未带来任何攻击或防御的力量。它只是极其巧妙地、如同最高明的信使,将观音菩萨那饱含怒火的质问与杀意,以及黄袍怪那番“自由恋爱受新规保护”的“控诉”,瞬间打包、加密,然后,传送走了。 目标地点:瑶池仙境,王母娘娘案头。 波动消散的瞬间,杨戬那清冽平静、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才仿佛透过无尽虚空,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淡然,清晰地回荡在波月洞内每一个生灵的耳畔,也透过水镜,传入哮天犬的狗耳: “感情问题……” “建议调解。” “投诉已转。” “请寻王母。” 话音落,水镜中的涟漪平复。 真君神殿后院,茶香依旧。 杨戬再次端起了那杯云雾雪芽,凑到唇边,浅浅啜饮了一口,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只留下波月洞内,观音菩萨法相那凝聚的佛力僵在半空,脸上愤怒与荒谬交织的表情凝固;黄袍怪抱着玉简,一脸错愕茫然;以及被绑着的唐僧,眼中刚刚升起的希望之光,瞬间又蒙上了一层更深的、名为“官僚主义踢皮球”的绝望阴影。 七彩鸾鸟衔着祥云掠过瑶池仙境,仙乐缥缈,舞袖翩跹。王母斜倚在凤榻上,指尖捻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玉露葡萄,正慵懒地欣赏着下方霓裳仙子们如行云流水般的舞姿。案几上,蟠桃、龙髓、琼浆玉液散着诱人的宝光。岁月静好,仙家雍容。 忽地,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规则涟漪,无视了瑶池重重禁制,悄无声息地穿透进来。 王母捻葡萄的指尖微微一顿。 下一瞬,一枚东西凭空出现在她堆满珍馐佳果的玉案上。 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也不是紧急军情战报。 那是一片,桃花笺。 材质是极上品的、氤氲着瑶池灵气的粉霞仙桃花瓣。只是此刻,这片本该散发甜蜜芬芳的花笺,却如同被投入了滚油,剧烈地闪烁着两种截然不同、彼此疯狂对冲的能量光晕! 一半,是纯净浩瀚、带着无边怒意的佛光!金光流转,隐隐凝聚成观音菩萨那宝相庄严却隐含金刚怒目的法相虚影,无声的斥责与冰冷的杀意几乎要透纸而出! 另一半,却是炽烈如火、充满“为爱抗争”悲壮感的星君仙芒!仙光中,奎木狼(黄袍怪)那梗着脖子、挥舞着玉简、唾沫横飞地高喊“自由恋爱受新规保护!”“菩萨岂能棒打鸳鸯?!”的立体影像,正循环播放,清晰得连他脸上那根激动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两种光晕如同生死仇敌,在小小的桃花笺上疯狂撕扯、碰撞!佛光怒斥其“亵渎佛宝”、“劫持圣僧”、“冥顽不灵”!仙光则高呼“真爱无罪”、“新规保护”、“菩萨干涉自由”! 更绝的是,在这激烈的“无声辩论”上方,还悬着一行由纯粹玄奥道则凝聚而成的、清冷平静的银色小字,如同最终的裁决批注: “感情纠纷,归属民政仙司。新规草案第八章第五条。投诉已转,请寻王母。” 落款处,是一个极其抽象、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银色竖眼印记,司法天神印鉴。 啪嗒。 王母指尖那颗价值不菲的玉露葡萄,掉落在光可鉴人的云母地面上,滚了两圈,沾上了尘埃。 整个瑶池仙境,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仙乐停了。舞姿僵了。端酒捧果的侍女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大气不敢出。 王母那张保养得宜、雍容华贵的脸上,表情如同走马灯般飞速变幻。先是错愕,仿佛看到了一头麒麟在跳火圈。随即是荒谬,如同听闻太上老君改行卖大力丸。最后,所有情绪沉淀下来,化作一片冰冷的阴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凤眸微眯,盯着那枚还在上演“佛妖辩论赛”的桃花笺,尤其是那行银色批注和那个银色竖眼印记。 第14章:投诉踢皮球,玉帝脑壳疼 “呵…” 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从王母唇边溢出,打破了死寂。 民政仙司?新规草案?第八章第五条? 王母伸出保养得宜、戴着精美护甲的手指,轻轻点在那行银色小字上,指尖流转过一丝晦涩的仙光。那行字微微波动,瞬间调取出一段悬浮的虚拟条文影像,正是那份《新天条修订草案(内部征求意见稿)》第八章第五条的内容。 “凡三界众生之情感纠纷、家庭伦理矛盾,如无明确触犯天规重罪者,首询调解,由民政仙司下设之‘姻缘和合处’负责受理、调查、调解……” 王母看着这行字,又看看桃花笺上那佛光与妖光碰撞的激烈景象——劫持取经人、抢夺佛门至宝锦斓袈裟、观音菩萨亲自降临怒斥要其形神俱灭,这也能叫“情感纠纷”?还“无明确触犯天规重罪”?还要找什么“姻缘和合处”调解?! 荒谬! 简直是滑三界之大稽! 一股无名邪火猛地窜上王母心头。当年凌霄殿上,她就极力反对大动干戈修改天条!仙凡有别,尊卑有序,这是维系天庭统治的基石!什么自由恋爱?什么众生平等?简直胡闹!看看,这才几天?乱成什么样子了!连佛门的取经人都敢劫,菩萨都敢顶撞!都是这劳什子新规闹的!现在这烂摊子,居然还踢到她瑶池来了? “好一个司法天神!”王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浸骨的寒意,让整个瑶池的温度都降了几分,“好一个‘按章办事’!好一个‘投诉已转’!” 她猛地一挥广袖! 哗啦! 案几上的蟠桃、玉盏、果盘被扫落一地!汁水淋漓,一片狼藉!仙娥们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王母看都没看地上的狼藉,她盯着那枚还在闪烁的桃花笺,眼中寒光闪烁。让她去管?去调解佛门菩萨和一个发疯星君为了抢袈裟当聘礼引发的“感情纠纷”?她王母不要面子的吗?更何况,这事关佛门东传,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泼天大祸!这烫手山芋,谁爱接谁接! 念头电转间,王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纯粹而尊贵的紫金色仙芒,那是属于瑶池女主人的本源印记。 她对着那枚桃花笺,如同批阅最无关紧要的奏章,随意地、带着一丝明显敷衍和甩锅意味地,在杨戬那银色批注的下方,凌空写下一行新的批示: “事涉佛门东传大计,关乎三界稳定,非同小可。非瑶池职责所司,亦非寻常‘情感纠纷’可论。请转呈大天尊御览,圣心独裁为盼。” 写完,她指尖那点紫金仙芒猛地一弹! 嗡! 那枚承载着佛妖争端、杨戬批注和王母批示的桃花笺,如同被赋予了新的使命,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溢彩、拖着长长紫金色尾焰的华丽流星,调转方向,以一种比来时更嚣张、更醒目的姿态,直冲凌霄宝殿而去!其光芒之盛,威势之隆,生怕整个天庭看不见这“球”是从瑶池踢出来的,又要踢给谁! 凌霄宝殿。 气氛与瑶池的歌舞升平截然相反。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高大的蟠龙金柱下,仙官们垂首肃立,噤若寒蝉。玉帝高坐于九重丹陛之上,那张往日里威严沉静的脸,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云,眉头紧锁,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面前巨大的龙纹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散发着各色灵光,如同一个个亟待喷发的火山口: 最上面几份,血红色的紧急军报光焰刺目: 北海龙王泣血奏:“孽龙余孽勾结九幽寒魔,冰封三千里海域!水族死伤亿万!恳请陛下速发天兵!” 幽冥秦广王急报:“血煞怨气冲垮奈何桥!恶鬼冲击轮回井!十殿告急!求援!!” 南天门守将加急:“下界群魔结‘万妖盟’,叫嚣‘伐天’!已攻破十七处天军哨所!” 左侧,是几份闪烁着不祥黑紫色光芒的奏报: 蟠桃园土地哭诉:“魔植异变加剧!毒花粉弥漫,守园力士尽数癫狂!桃母本源遭侵蚀!” 兜率宫童子求救:“师祖炼丹房被魔藤封锁!丹炉异响,恐有炸炉之危!” 每一份奏章都在无声地尖叫,诉说着三界乱象的惨烈与危急。整个凌霄殿,仿佛坐在了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上。 玉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暴怒在胸腔里翻涌。他刚想开口,点将发兵,先扑灭几处最凶险的火头。 就在此时—— 咻——轰!!! 一道极其刺眼、拖着长长紫金尾焰的流光,悍然撞碎了凌霄宝殿外围的防护仙光,如同一个嚣张跋扈的信使,无视了所有朝仪规矩,在众仙惊愕的目光中,精准无比地、狠狠地砸在了玉帝面前那本已堆积如山的奏折最顶端! 哗啦啦! 本就摇摇欲坠的奏折山被这“天外来客”一撞,顿时塌了小半边。各色奏章如同天女散花般滚落丹陛。 那枚散发着粉红仙光、却又纠缠着佛怒与妖怨的桃花笺,稳稳地、甚至有些挑衅地,停在了玉帝的眼前。 玉帝:“……?”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行银光闪闪、透着公事公办冷漠气息的批注:“感情纠纷,归属民政仙司。新规草案第八章第五条。投诉已转,请寻王母。” 紧接着,是下方那行新添的、紫金色尊贵无比、却甩锅意味溢于言表的批示:“事涉佛门东传大计,关乎三界稳定,非同小可。非瑶池职责所司…请转呈大天尊御览,圣心独裁为盼。” 最后,是桃花笺本身正在上演的“实况转播”:观音菩萨的佛光怒容,黄袍怪(奎木狼)挥舞玉简的激动影像,还有那件被当成“聘礼”的锦斓袈裟的虚影,以及被绑着堵着嘴、眼神绝望的唐僧…… 信息量太大,太过于荒诞离奇。 玉帝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他甚至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怀疑是不是连日操劳过度,出现了幻觉。 劫持取经人?抢佛宝袈裟当聘礼?奎木狼那厮还敢拿草案当令箭顶撞观音?然后杨戬这混账把这破事定性为“感情纠纷”踢给了瑶池?瑶池那位更绝,反手一个“事关重大”又踢回给了朕?! 一股难以形容的邪火,混合着连日积压的焦虑、愤怒和一种被当球踢的荒谬感,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熔岩,轰然冲上了玉帝的天灵盖! “岂——有——此——理——!!!” 一声震耳欲聋、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咆哮,自凌霄宝殿最高处炸响!恐怖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席卷整个大殿! 轰隆! 玉帝身下那张由万载星辰金和先天庚金打造的九龙御座,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帝威爆发,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扶手,竟被硬生生震断!断口处金光四溅! 哗啦啦! 丹陛之下,离得近的几位仙官猝不及防,直接被这股帝威掀飞出去,如同滚地葫芦,狼狈不堪地撞在蟠龙金柱上!仙冠歪斜,朝服凌乱。 整个凌霄宝殿,在这声怒吼和爆发的帝威下瑟瑟发抖!穹顶镶嵌的星辰宝石光芒乱颤,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杨戬!王母!你们…你们…” 玉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枚碍眼的桃花笺,手指都在哆嗦,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极致的官僚主义和踢皮球行为!胸中郁结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燃! “陛下息怒!保重圣体啊!” 太白金星连滚带爬地扑到丹陛下,声音带着哭腔。老君也捻着胡须的手顿在半空,眉头紧锁。 玉帝胸膛剧烈起伏,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紫,如同开了染坊。他死死盯着那枚在狼藉的案几上依旧顽强闪烁着的桃花笺,看着里面黄袍怪那副“为爱抗争”的嘴脸,看着观音菩萨法相那冰冷的怒意。 处理?怎么处理? 派天兵去把奎木狼抓回来?观音菩萨就在那儿,用得着他派兵?而且那混账手里还捏着那份该死的草案,嚷嚷着“自由恋爱”! 亲自下旨申斥奎木狼?那岂不是变相承认了那份草案的效力?承认了天庭支持他抢袈裟当聘礼的“自由”?佛门那边如何交代? 去训斥杨戬?那家伙一句“按章办事”、“流程如此”就能噎死你!更别说现在三界各处火起,真离了他那深不可测的武力震慑,局面可能更糟! 至于王母,玉帝只觉得脑壳更疼了。 憋屈! 前所未有的憋屈! 玉帝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他堂堂三界至尊,此刻竟被两个下属用“规章制度”和“职权范围”架在火上烤,面对一个荒诞透顶的“感情纠纷”,束手无策! “呼…呼…” 玉帝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杀人的冲动,眼神阴鸷地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仙。目光最终落在了文曲星君身上。 文曲星君被玉帝那要吃人的眼神看得一哆嗦,连忙出列躬身:“陛,陛下?” 玉帝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涵养,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极致的憋闷: “拟…旨…” “着文曲星君,即刻行文碗子山波月洞!” “申,申饬奎木狼,行事孟浪,不识大体!惊扰佛门圣僧,其行,欠妥!” “责令其,妥善处理与百花羞公主之,关系!勿再生事端!” “至于佛宝袈裟,及取经人之事,嗯,由,由当事双方,自行协商解决!” “速去!” 文曲星君:“……???” 他拿着玉帝口述的“旨意”,整个人都懵了。申饬“行事孟浪,不识大体”?“其行欠妥”?这跟挠痒痒有什么区别?还“妥善处理关系”?“自行协商解决”?这跟没说有啥区别?这旨意怎么拟?这跟直接认怂有啥区别?! “陛…陛下…” 文曲星君还想再问。 “快去——!!!” 玉帝猛地又是一拍桌子,咆哮声震得文曲星君耳朵嗡嗡作响,再不敢多言,连滚爬爬地退下去拟旨了。 玉帝颓然坐回那缺了条龙臂的御座上,只觉得心力交瘁,脑仁一阵阵抽痛。他疲惫地挥挥手,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都,退下吧,朕,乏了。” 众仙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出凌霄殿,生怕走慢一步就被陛下的怒火殃及。 偌大的凌霄宝殿,瞬间变得空旷死寂。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奏折、碎裂的杯盏、倾倒的果盘,以及那枚在狼藉中依旧执着地闪烁着佛光、妖光和紫金批示的桃花笺。 玉帝独自坐在丹陛之上,望着殿外翻滚的、象征着三界乱象的混沌云海,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殿门方向,那里,仿佛还悬挂着一块无形的牌匾,上面写着几个让他心塞无比的大字: “非S级危机勿扰。” “杨戬,杨戬!” 玉帝喃喃低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御座断裂的龙臂茬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你这司法天神,当真是,好得很啊!” 碗子山波月洞外。 一道由天庭文华之气凝聚而成的、金光闪闪却内容空洞的圣旨虚影,穿透云层,悬停在半空。威严却略显中气不足的宣旨声回荡在山间: “奎木狼星君接旨!尔行事孟浪,不识大体!惊扰佛门圣僧,其行,欠妥!特此申饬!着尔即刻妥善处理与百花羞公主之关系,勿再生事端!至于袈裟及取经人之事,由尔等自行协商解决!钦此!” 宣旨声毕,金光虚影闪烁几下,如同完成了任务般,迅速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洞外一片死寂。 洞内,正紧张对峙的观音菩萨法相和抱着玉简的黄袍怪(奎木狼),同时听到了这旨意。 菩萨:“……” 黄袍怪:“???” 自行协商?百花羞公主这时从后洞款款走出,看着僵住的两人和那悬浮的袈裟,柔声问:“夫君,这袈裟,还作聘礼么?” 被堵着嘴的唐僧,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15章:袈裟作嫁衣,佛门咽苦果 玉帝那道金光闪闪却空洞乏力的圣旨虚影,如同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在碗子山上空宣读完便自行消散,留下死一般的寂静。连山间的风都似乎屏住了呼吸。 波月洞内,那凝固的、剑拔弩张的空气,被这旨意吹过,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平添了几分荒诞的滑稽。 观音菩萨的法相依旧端坐莲台,宝相庄严。但那双能洞察三界众生的眼眸深处,此刻翻涌的情绪却复杂得难以言喻。错愕?荒谬?还有一丝被天庭这“和稀泥”手段噎住的憋闷! ‘你玉帝的一个旨意,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其行欠妥”、“自行协商”,给糊弄过了?这无疑是在抽我佛门威严的脸上!’ 她指尖那滴蕴含净化之力的清露,悬在半空,凝聚的佛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不上不下,憋屈得难受。继续打?天庭旨意已下,虽含糊,却也代表着三界至尊的态度。不打?难道真就看着这孽障拿着锦斓袈裟去娶亲?佛门颜面何存?取经大计岂不成了三界笑柄? 黄袍怪(奎木狼)则完全是另一副光景。他先是懵了一瞬,随即,那张英武中带着邪气的脸上,如同乌云散尽见了太阳,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哈哈哈!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他猛地将怀中那份《新天条草案》玉简高高举起,激动得手舞足蹈,对着观音菩萨的法相,声音洪亮得几乎要掀翻洞顶: “菩萨!您听见了吗?!天庭旨意!陛下金口玉言!说我‘欠妥’,没说我错啊!更没说我有罪!” “自行协商!听见没?自行协商!” 他像是抓住了天大的理,腰杆挺得笔直,指着那悬浮的锦斓袈裟,又指指自己,理直气壮得令人发指: “袈裟是我凭本事,呃,是我与这和尚有缘法所得!聘礼!光明正大的聘礼!现在陛下说了,让我们自行协商!和尚,你说句话啊!这袈裟,是不是你自愿赠予本大王,贺我新婚之喜的?” 被绑着堵着嘴的唐僧(金蝉子),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脸憋得通红,只能发出更激烈的“呜呜”声,眼中喷薄而出的悲愤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自愿?赠予?贺新婚?这妖怪还要不要脸了?!有种你把我堵住的嘴解开! “你看你看!”黄袍怪却像是得到了印证,一拍大腿,对着观音菩萨得意道,“菩萨您看!金蝉子法师虽然不能言,但这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啊!定是感念我一片赤诚,真心祝福!这袈裟,就是我与阿羞的定情信物!天条认可!陛下默许!菩萨,您还要棒打鸳鸯吗?!” 观音菩萨的法相微微晃动,莲台下的金光都出现了不稳的涟漪。她看着黄袍怪那副小人得志、颠倒黑白的嘴脸,再看看被绑着、悲愤欲绝的唐僧,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顶门,眼前都有些发黑。多少年了,她何曾受过这等憋屈?被一个下界为妖的星君,用天庭一纸空文堵得哑口无言!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佛力,那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奎木狼!休得猖狂!此乃天庭旨意,非是认可你之恶行!更非纵容你亵渎佛宝!” 她目光如电,扫过那件悬浮的锦斓袈裟,又看向后洞方向,声音带着最后通牒般的决绝: “袈裟,乃佛门至宝,关乎东传气运,绝不容有失!今日,本座必须带走!至于你与那百花羞…” 菩萨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似无奈,似决断,最终化为一种冰冷的妥协: “若真是两情相悦,待取经事了,本座或可替你向佛祖陈情,设法周全一二!但前提是,立刻!放了金蝉子!归还锦斓袈裟!” 这是菩萨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为了取经大计,为了佛宝不失,她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恶气,甚至画下一个虚无缥缈的“陈情”大饼。 “放人?还袈裟?”黄袍怪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玉简草案,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绝对不行!袈裟是聘礼!聘礼给了就是阿羞的!哪有要回去的道理?那不是打我奎木狼的脸,打天庭新规的脸吗?” 他眼珠子急转,瞥了一眼后洞方向,像是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再说了!阿羞!阿羞你快出来!菩萨要抢咱们的聘礼了!你快说句话啊!这袈裟你喜不喜欢?!” 随着他的呼唤,后洞珠帘轻响。 百花羞公主,莲步轻移,款款走了出来。她已换上了一身凡人女子的大红嫁衣,云鬓高挽,珠钗摇曳,衬得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愈发娇艳。只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却带着一丝茫然、不安,还有一丝对黄袍怪那炽热情感的不知所措。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悬浮在半空的那件锦斓袈裟吸引住了。那袈裟流淌的柔和佛光,纯净而庄严,带着一种洗涤心灵的安宁力量。与她身上凡俗的大红嫁衣相比,这件袈裟仿佛散发着神圣的光晕,让她心头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夫君…”百花羞的声音柔柔的,带着迟疑,她看着那袈裟,又看看一脸期盼的黄袍怪,再看看宝相庄严却隐含怒意的观音菩萨,最后目光扫过被绑着、眼神绝望的唐僧。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贝齿轻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对黄袍怪那不顾一切的爱意和眼前这件让她心动的“宝衣”占据了上风。她抬起纤纤玉手,指向那锦斓袈裟,声音虽轻,却清晰地回荡在洞中: “此衣,宝光内蕴,清净庄严,我,我甚是喜欢。” 嗡! 观音菩萨的法相猛地一颤!莲台金光剧烈波动!她看着百花羞,看着那指向袈裟的手指,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头! 完了! 黄袍怪却是狂喜过望,如同打了鸡血,猛地跳起来:“菩萨!您听见了吗?!阿羞亲口说了!她喜欢!这袈裟就是她的了!您难道要当着我娘子的面,强抢她的心爱之物?这,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天庭新规在上,陛下旨意在此!菩萨,您不能不讲道理啊!” “你!你,你们!” 观音菩萨指着黄袍怪和百花羞,气得浑身佛光都在乱颤,那根杨柳枝剧烈抖动,瓶中的甘露几乎要洒出来!她从未觉得“道理”二字如此苍白无力!面对一个拿着“自由恋爱”当令箭、一个被蒙蔽说“喜欢”的痴情女子,还有天庭那高高挂起的“自行协商”旨意,她堂堂大慈大悲观世音,竟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憋屈感! 打?打了奎木狼,就是打天庭的脸,打那新规草案的脸,更可能伤及无辜的百花羞和取经人!佛祖那里如何交代?天庭那里如何交代? 不打?难道真就眼睁睁看着佛门至宝锦斓袈裟,成了这妖怪娶亲的聘礼?成了三界笑柄? 憋屈! 无与伦比的憋屈! 就在这僵持到极点、气氛压抑得快要爆炸的时刻—— 嗡! 那件一直悬浮在观音菩萨身前、流淌着七彩佛光的锦斓袈裟,仿佛受到了百花羞那一声“喜欢”的牵引,又或许是感应到了菩萨那剧烈波动的佛力与憋屈的心绪,它竟然动了! 袈裟无风自动,如同拥有自己的灵性,挣脱了菩萨佛力的束缚,化作一道柔和而迅疾的七彩流光,在观音菩萨错愕的目光中,在黄袍怪惊喜的注视下,在百花羞茫然的眼神里—— 唰! 流光精准无比地披落在了百花羞的身上! 大红嫁衣之外,瞬间笼罩上了一层流淌着玄奥梵文、散发着清净庄严佛光的锦斓袈裟!佛光与嫁衣的艳红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荒诞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和谐的画面! 百花羞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披在身上的袈裟,那温润柔和的触感,那涤荡心灵的佛力,让她发出一声低低的、舒服的喟叹。她本就清丽脱俗,此刻披着这佛门圣衣,更添了几分出尘之气,只是那身大红的嫁衣底色,又让她这份出尘中透着浓烈的凡俗喜庆,矛盾得令人心塞。 “哈哈哈哈哈!天意!天意啊!”黄袍怪见状,仰天狂笑,状若疯魔,“袈裟认主!它自己选择了阿羞!这就是缘分!这就是天定的聘礼!菩萨!您还有何话说?!” 轰! 观音菩萨的法相猛地一晃!莲台下的金光如同碎裂的琉璃般寸寸崩散!她看着百花羞身上那件刺眼的袈裟,看着黄袍怪那张狂的笑脸,听着他那“天意”、“缘分”的叫嚣,再想想自己刚才那憋屈到极点的境地…… 噗! 一口淡金色的、蕴含着精纯佛力的血液,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观音菩萨法相的口中喷了出来! 金色的佛血溅落在洞府光洁的地面上,如同盛开的金莲,却带着一种凄绝的美感。 法相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那宝相庄严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萎靡和一丝心灰意冷的疲惫。 “好,好一个天意,好一个缘分!” 菩萨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弱的沙哑,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披着袈裟、茫然无措的百花羞,又看了一眼狂喜的黄袍怪和被绑着、眼神彻底灰败绝望的唐僧。 “奎木狼…” 菩萨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冰冷,“今日之因,他日必有果报!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那黯淡的法相不再停留,连同那朵承载法相的九品金莲,化作一道略显仓促和狼狈的金光,倏然穿透洞顶,消失在天际。 “菩萨慢走!不送啊!改日我和阿羞大婚,给您送喜帖!” 黄袍怪对着天空得意地挥手,随即迫不及待地冲到百花羞面前,看着披着锦斓袈裟、更添圣洁与美丽的心上人,眼中痴迷更甚:“阿羞!我的娘子!你看!连菩萨都认可了我们的姻缘!这袈裟注定是你的!我们这就拜堂成亲!” 他兴奋地挥手:“小的们!把这不识趣的和尚拖下去!关好了!别扰了本大王的好事!今晚,本王要大宴群妖!庆祝新婚!” 几个幸存的妖怪连忙上前,将心如死灰、连挣扎都放弃了的唐僧拖了下去。 波月洞内,很快重新挂上了红绸,点起了妖异的灯火。喧嚣再起,只是这喧嚣中,弥漫着一种荒诞的喜庆和佛血残留的冰冷气息。百花羞披着佛门至宝锦斓袈裟,站在红烛高照的妖洞喜堂中央,看着身边兴奋狂热的黄袍怪,又低头看看身上流淌的佛光,眼中那丝茫然更深了。 天庭,真君神殿后院。 石桌上,云雾雪芽的茶汤已经凉透。 水镜中,正清晰地映照着波月洞内最后的一幕:观音菩萨喷血败走,黄袍怪得意叫嚣,百花羞披着锦斓袈裟茫然立于喜堂,唐僧如同破麻袋般被拖走…… 哮天犬蹲在杨戬脚边,狗嘴微张,琥珀色的狗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一丝丝对菩萨的同情。 “汪,汪了个大去!” 它喃喃着,舌头都有些打结,“菩萨,菩萨被气得吐血了?奎木狼这厮,真把袈裟当聘礼送出去了?还,还拜堂了?这,这算成了?” 它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自家主人。 杨戬依旧斜倚在鼓凳上,姿态慵懒。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淡漠,仿佛水镜中那扬足以震动三界的荒诞闹剧,只是一出乏味的皮影戏。 他修长的手指,在冰凉的白玉石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哒…哒…哒… 节奏平稳,毫无波澜。 直到水镜中的画面定格在百花羞披着袈裟、黄袍怪意气风发地搂着她的腰,准备拜天地的瞬间。 杨戬那敲击桌面的指尖,微微一顿。 第16章:观音吐血,玉帝的阳谋 杨戬看着水镜的内容,目光落在了百花羞身上那件流淌着佛光的锦斓袈裟上,又或者,是落在了袈裟之下,那女子茫然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被佛光悄然勾起的宿慧灵光上。 他的嘴角,似乎又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有趣,有趣呀!你这一手玩的,啧啧!’ 这一次,那弧度比之前清晰了那么一丝丝。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水镜。宽大的玄色袍袖随意地拂过镜面。 杨戬重新端起那杯凉透的云雾雪芽,凑到唇边,仿佛感觉不到凉意般,浅浅啜了一口。凉茶入喉,带着一丝清苦的回甘。 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神殿之外,那翻涌着三界乱象气息的混沌云海,眼神平静无波,只有一句低不可闻的轻语,如同叹息,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 “缘起缘灭…” “袈裟作嫁衣…” “倒也有趣。” 哮天犬竖起耳朵,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音节,它歪了歪狗头,看着主人那依旧淡漠的侧脸,‘啥意思,难道还有我没有发现的东西?’,最终还是把满肚子的疑问和震撼咽了回去,乖乖地趴回地上,只是狗眼里,还残留着对菩萨那口金血的深深同情。 与此同时,西天灵山大雷音寺。 大雄宝殿内,万丈佛光普照。如来佛祖端坐莲台,宝相庄严,正在为诸佛、菩萨、罗汉、金刚讲演无上妙法。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梵音阵阵,涤荡心灵。 突然! 端坐于下首莲台之上的观音菩萨本尊,毫无征兆地娇躯剧颤! “噗——!” 一口淡金色的、蕴含着精纯本源佛力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猛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金血溅落在光洁如镜的琉璃地面上,瞬间化作朵朵燃烧的金色火焰,随即又迅速熄灭,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 “菩萨!” “观音尊者!” 殿内顿时一片惊呼!祥和庄严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诸佛菩萨无不骇然失色! 观音菩萨脸色煞白如纸,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周身原本璀璨柔和的佛光黯淡混乱,莲台都摇摇欲坠。她一手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东方,眼中充满了屈辱、悲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锥心刺骨的痛: “佛祖,弟子,弟子…” “弟子无能,锦斓袈裟,被,被那奎木狼妖,强作聘礼,那百花羞,已,已披于身上…” “天庭旨意含糊,那司法天神杨戬,袖手旁观,玉帝,玉帝他竟让我等‘自行协商’” “弟子,弟子据理力争,然,然那妖孽手持天庭新规草案,颠倒黑白,气,气煞我也。” “袈裟,袈裟已然,已然…” 后面的话,她已说不下去,又是一口淡金色的逆血涌上喉头,被她强行咽下,只是那萎靡绝望的气息,已说明了一切。 轰!!! 整个大雄宝殿,如同被投入了万钧雷霆,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锦斓袈裟被被抢去当聘礼?!” “披在一个凡间女子身上?!” “奎木狼?!他怎敢?!” “天庭旨意?‘自行协商’?岂有此理!” “杨戬!又是那司法天神杨戬!” 惊怒的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大殿!诸佛菩萨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滔天的怒火以及一种被狠狠羞辱的屈辱感!佛门至宝,象征着东传气运的锦斓袈裟,竟然,竟然被一个下界的妖怪抢去做了娶亲的聘礼?!还披在了新娘子身上?!而天庭的态度,竟然是轻飘飘的“自行协商”?这简直是亘古未有的奇耻大辱! 如来佛祖端坐于九品功德金莲之上,那万古不变的悲悯面容上,看不出喜乐。他低垂的眼睑缓缓抬起,目光深邃如渊,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了东方那一片混乱的天庭之上。 整个大雷音寺,笼罩在一片死寂而压抑的愤怒之中。那口喷溅在地的金色佛血,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烙印,灼烧着每一位佛门大能的心。 凌霄宝殿内,气氛压抑十分压抑。玉帝端坐九龙金椅之上,面无表情,但是周身散发着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郁怒之气。 奎木狼强抢锦斓袈裟作聘、观音菩萨被气吐血、佛门震怒、三界哗然……这一桩桩一件件,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这位三界至尊的脸上!而那个本该是维护秩序、平息祸乱的司法天神杨戬,却稳稳当当地坐在他的真君神殿里,喝茶遛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更让他心梗的,是那份《新天条草案》!居然被奎木狼拿来当挡箭牌,堵得观音菩萨哑口无言!原本是他玉帝亲手推出来、期望能重塑天庭威仪的东西!如今,却成了杨戬不作为、天庭颜面扫地的最大帮凶! “自行协商”?玉帝想到自己那道被波月洞妖风一吹就散的旨意,只觉得一股邪火在五脏六腑里乱窜。恨不得立刻下旨,派天兵天将踏平碗子山,把奎木狼那个孽障抓回来千刀万剐!把袈裟夺回来!把杨戬叫来痛骂一顿! 可理智死死地拽着他。佛门那边,如来虽未明言,但那滔天的怒火和屈辱,已通过菩萨的金血传递得清清楚楚。天庭再强硬出手,无异于火上浇油,彻底撕破脸皮。 而杨戬……玉帝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眸,心头更是憋闷。动他?拿什么动?他摆烂不假,可那身通天彻地的修为,谁敢轻试锋芒?更何况,他名义上,还是“按规矩”在等新天条! 憋屈!玉帝只觉得比观音菩萨还要憋屈!我堂堂三界共主,竟被自己最倚重的司法天神,用自己推行的新规,架在火上烤! “陛下息怒。” 王母娘娘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她看着玉帝袍袖下紧握的拳头,青筋都凸起了。“事已至此,与其震怒,不如思量如何挽回天庭颜面,安抚佛门,更要紧的是……如何让杨戬,动起来。” “动起来?”玉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杨戬现在眼里只有他的真君神殿和那条狗!天塌下来他都未必抬抬眼皮!你没看他如何回复奎木狼案的吗?‘按流程’!‘待新规’!好一个‘按流程’!好一个‘待新规’!待得三界都成了妖魔的乐园吗!?” “正因如此,才需陛下施以‘恩典’。”王母凤目微眯,“他杨戬不是喜欢‘按规矩’吗?那我们就给他立个最大的规矩!不是想‘待新规’吗?那我们就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新职责’!” 玉帝眼中怒火微凝,侧头看向王母:“王母的意思是?” 王母的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陛下可还记得,千年一度的‘蟠桃盛会’已近在眼前?此乃彰显天庭恩泽、凝聚三界仙心之盛事。值此多事之秋,更需一位德高望重、法力通天的重臣,坐镇调度,总揽全局,确保盛会无虞,更要借此盛会之机,宣示我天庭拨乱反正、重立乾坤之决心!” 玉帝眼神猛地一亮:“蟠桃会首席!” “不错!”王母点头,“首席之位,历来由陛下亲信、劳苦功高之臣担任,位比帝君,荣耀无匹。杨戬身为司法天神,劳苦功高,更是当仁不让!陛下只需下旨,赐他蟠桃会首席之尊位……” 玉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瞬间明白了王母的未尽之意:“首席是名望,也是枷锁!坐上了这首席之位,这蟠桃盛会的筹备、安防、调度、迎宾……乃至三界因盛会而可能引发的种种乱象,就都成了他杨戬分内之事!他再想用‘等新规’搪塞,便是藐视天庭盛典,辜负朕恩!届时……” “届时,他便是不想动,也必须动!不想管,也必须管!”王母接口,语气斩钉截铁,“此乃阳谋!以无上荣耀为饵,以天庭盛事为局,以三界安危为责!他杨戬,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只要他接下这‘三界治安总调度’之实职,这团乱麻,就休想再置身事外!” “妙!妙啊!”玉帝胸中郁气一扫而空,眼中精光大盛。他仿佛已经看到杨戬被那“首席”的烫金大印压得直不起腰,不得不黑着脸去收拾烂摊子的模样。“爱妃此计,甚合朕意!来人!” “陛下!”值日星官立刻躬身听命。 “拟旨!”玉帝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响彻凌霄殿,也清晰地传到了殿外竖着耳朵偷听的各路仙官耳中: “司法天神杨戬,秉公执法,劳苦功高,夙夜匪懈,护卫天庭,功勋卓著!值此千年蟠桃盛会之期,为彰其功,特赐蟠桃盛会首席之位,总揽盛会一应事宜!更念及三界纷扰,秩序待整,特加封为‘三界治安总调度’,凡天庭所辖,神、仙、人、妖、鬼、魔诸界,一应安防、平乱、维稳、刑名纠察之事,皆由其统筹调度,便宜行事!望其不负朕望,恪尽职守,速整乾坤,还三界朗朗太平!钦此——” 旨意煌煌,金光闪耀,带着浩瀚的天威,穿透三十三重天阙,直落真君神殿! 真君神殿后院。 杨戬斜倚鼓凳,半阖着眼,节奏舒缓,如同最慵懒的催眠曲。哮天犬趴在他脚边,狗头枕着前爪,尾巴偶尔惬意地扫一下地面。 主仆二人,岁月静好,与殿外那翻涌的乱象气息格格不入。 突然! 嗡! 一道刺目的金色圣旨虚影,裹挟天帝威压,穿透神殿外围的禁制,降临在后院上空!金光万丈,晃得人有点眼晕。 “司法天神杨戬接旨——!” 玉帝那恢弘威严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后院中隆隆回荡,震得石桌上的茶杯都嗡嗡作响。 哮天犬一个激灵,猛地惊醒,狗眼瞪得溜圆,警惕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看向那悬浮的金旨,又紧张地看向自家主人。 杨戬点着桌面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缓缓地抬起眼皮。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看向那卷悬浮的金色圣旨。金光映在他脸上,却未能在那片冰湖般的淡漠上激起半分涟漪。 玉帝的声音还在继续:“……特赐蟠桃盛会首席之位……加封为‘三界治安总调度’……凡天庭所辖……一应安防、平乱、维稳、刑名纠察……皆由其统筹调度,便宜行事……望其不负朕望,恪尽职守,速整乾坤……” 冗长的旨意念完,最后那“钦此”二字,更是带着千斤重担般砸落下来。 ‘好你个玉帝,这招“明升暗压”的套路是让你玩明白了呀。还首席?总调度?听着风光无限,实则就是要把三界这口沸腾的烂锅,扣在我头上啊!’ ‘好,好,好!老小子,你不讲武德!’ 杨戬心里暗骂,静静地看着那卷金旨,看了足足有三息。 就在所有窥探的神念都以为这位司法天神要抗旨旨意或者至少会流露出不情愿时—— 杨戬动了。 他对着那卷悬浮的圣旨,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声音平稳无波,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后院,也传到了所有竖起耳朵的仙官耳中: “臣,杨戬,谢陛下隆恩。” 没有激动,没有惶恐,没有不满,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仿佛接下的不是烫手的山芋和无尽的麻烦,而真的只是一份普通的赏赐。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招。 那卷散发着沉重威压的金色圣旨,稳稳落入他的掌心。入手微沉,玉轴冰凉。 杨戬握着圣旨,甚至都没低头看一眼上面的具体内容。就在这时,他转过身去,目光平静地扫在了真君神殿那古朴庄严的正门上。 第17章:杨戬反击,熊孩子拆殿 ‘老小子,我还真小看了你,不过,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呀!’ 下一刻,杨戬左手托着圣旨,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清冷的毫光凝聚。他对着神殿正门上方那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凌空虚划! 嗤嗤嗤—— 指落如刻刀!石屑无声纷飞!天庭白玉门楣上,龙飞凤舞地刻下七个笔力遒劲、锋芒内敛的大字: 非重大事件勿扰 七个大字一气呵成,刻完最后一笔,杨戬指尖毫光散去。他随手一抛,那卷象征着无上荣耀与沉重责任的圣旨玉轴,就精准地嵌入了那“勿扰”二字下方新刻出的凹槽里,严丝合缝,成了这块新匾额最“尊贵”却也最“讽刺”的落款。 阳光(或者说仙界的清辉)洒落,崭新的匾额高悬真君神殿正门,玉轴圣旨嵌于其下,散发着冰冷的光泽。六个大字,无声地宣告着此地的新规矩。 众仙家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杨戬这是什么意思?!” “汪?”哮天犬歪着狗头,看着那匾额,又看看主人,狗眼里满是茫然。 就在这时,一颗顶着冲天鬏的小脑袋,从神殿侧面的院墙后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哪吒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好奇地打量着那块新匾额。 “杨戬大哥!”哪吒踩着风火轮,“嗖”地一下飞到杨戬身边,绕着那匾额转了两圈,火尖枪好奇地戳了戳牌匾,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这写的啥意思?‘非重大事件勿扰’?重大事件是啥?很厉害的大妖怪吗?有我厉害不?” 听到哪吒的问话,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比如,” “凌霄殿塌了。” 噗—— 咳咳咳! 无数道正在偷听、偷看的仙官神念,在这一刻齐齐震荡!一些正在喝茶的老仙更是被呛得仙茶都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凌霄殿塌了?! 这、这叫什么比喻?!那可是玉帝的凌霄宝殿!天庭的核心!三界权力的象征!重大事件就是指这个?! 哪吒却眼睛猛地一亮,小脸上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兴奋和跃跃欲试的光芒!他看看匾额,又看看天庭中心那巍峨庄严、金光万道的凌霄宝殿方向,小拳头握得紧紧的,风火轮上的火焰都“呼”地窜高了一截! “哦!懂了!”他用力点头,声音洪亮,充满了熊孩子发现新玩具般的惊喜,“原来就是拆房子啊!明白了!杨戬大哥你放心!以后不是拆凌霄殿那种大扬面,我绝对不来吵你睡觉!”说完,他像是得到了什么重大启示,欢呼一声,化作一道火流星,“嗖”地朝着远处窜去,估计是去找“练习目标”了。 真君神殿后院,再次恢复了宁静。 杨戬慢悠悠地又啜了一口茶,目光投向远方翻涌的云海,眼神平静无波。 凌霄殿深处,通过昊天镜看到这一幕的玉帝,死死攥着龙椅扶手,指节捏得发白,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里一股腥甜之气直往上涌。王母连忙伸手扶住他,脸色也是极其难看。 “好…好一个‘勿扰’…好一个‘凌霄殿塌了’…”玉帝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被彻底藐视的屈辱和滔天的怒火,“杨戬!你…你很好!” 就在这时,一名仙娥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玉盘走了进来,盘中盛放着一枚霞光氤氲、灵气逼人的蟠桃请柬。 “陛下,娘娘,蟠桃盛会的请柬已按旧例备好,送往各宫各殿及三界大能府邸。这,这份是首席杨戬真君的,您看,是否要奴婢亲自送去真君神殿?”仙娥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 玉帝看着那枚象征着无上荣耀的请柬,再看看昊天镜中真君神殿门上那块刺眼的匾额,只觉得那蟠桃的霞光都变成了讽刺的嘲笑。 “送!”玉帝几乎是吼出来的,眼中燃烧着屈辱和狠厉的火焰,“给朕亲自送去!送到他手上!朕倒要看看,他这‘首席’,这‘总调度’,当日在蟠桃会上,如何给朕!给这满天神佛!一个交代!”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群仙环伺、三界瞩目的蟠桃盛宴上,杨戬被无数问责目光淹没,被无数烂摊子缠身,焦头烂额、再也无法躺平的狼狈模样!那将是他的反击!是他这个三界至尊,对那个“勿扰”最响亮的耳光! 仙娥吓得一哆嗦,连忙捧着请柬,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玉帝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盯着昊天镜中那个依旧悠闲品茶的身影,一字一句,如同诅咒: “杨戬,蟠桃会上…朕等着你!” 几日过后,杨戬的日子,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三界治安总调度”的虚衔与实责而有半分改变。神殿后院,杨戬斜躺在靠椅上,看着最近收上来了话本,哮天犬则是狗耳朵偶尔抖动一下,捕捉着殿外遥远而混乱的杂音,又很快在主人那亘古不变的宁静气息中沉沉睡去。 蟠桃盛会的日子,一天天迫近。天庭的气氛,也随之变得微妙而紧绷。 这份紧绷,并非源于对盛会的期待,而是源于一种更深的不安,值日功曹的案头,堆积如山的告急文书比以往更厚了三分,下界妖魔作乱的消息雪片般飞来,甚至一些边远的天庭属官驻地也传来被骚扰的噩耗。凌霄殿上的朝会,玉帝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看向殿内武将班列首位那个空位,也是一日比一日复杂。 然而,真君神殿的门,始终紧闭着。门楣上那块“非重大事件勿扰”的匾额,像一道无形的界碑,将所有的喧嚣、告急、责难,统统隔绝在外。 直到这一天,蟠桃盛会正式开扬。 瑶池仙境,霞光万道,瑞霭千条。平日里清冷的仙池,此刻被装点得如同梦幻之境。仙乐飘飘,丝竹悠扬,仙娥们身着七彩霓裳,手捧玉盘琼浆,穿梭于云雾缭绕的仙台琼阁之间,身姿曼妙,恍若惊鸿。各色仙果灵根堆积如山,流光溢彩,尤以那九千年一熟的蟠桃最为诱人。 各路仙家驾着祥云,或乘着仙禽异兽,络绎不绝地抵达。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四大天师,仙风道骨;四海龙王,珠光宝气;地府阎君,威严肃穆……仙神云集,谈笑风生,一派祥和盛大的景象,只是,众仙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总会扫向那主位旁侧,那个属于蟠桃盛会首席、三界治安总调度杨戬的位置。 那位置,依旧空着。 玉帝高坐九龙金椅,袍袖下拳头已经青筋暴起,内心压制着怒火。王母娘娘仪态万方地陪坐一旁,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却同样频频望向瑶池入口的方向。杨戬不来,这“首席”之位空悬,就像一根刺,扎在所有仙神的心头。 “陛下,时辰将至,杨戬真君他…” 太白金星作为老好人,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 玉帝眼皮都没抬,声音听不出喜怒:“再等等。首席之位,岂能空悬?杨爱卿,劳苦功高,许是路上耽搁了。” “是,是…” 太白金星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躬身退下。他分明看到玉帝眼底深处那抹压抑不住的寒光。 “吱吱!吱吱吱!” 一阵极其刺耳、极其不合时宜的尖细叫声,如同最劣质的噪音,瞬间撕裂了瑶池上空悠扬的仙乐! 紧接着,一道灰色的、带着一股子腥臊气的影子,快如闪电,猛地从堆放蟠桃的玉案底下窜了出来!那是一只肥硕得惊人的老鼠!通体灰黑油亮,绿豆小眼闪烁着贪婪狡黠的光芒,嘴里竟死死叼着一个九千年的蟠桃!这鼠妖显然道行不浅,竟能瞒过瑶池外围禁制,趁着仙娥往来、众仙寒暄的混乱空档,溜了进来,直扑那最珍贵的仙桃! “啊!蟠桃!” “有妖物!” “大胆孽畜!竟敢窃取蟠桃!” 短暂的死寂后,瑶池内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怒斥声此起彼伏!蟠桃盛会,竟有一只肮脏的鼠妖混入,还叼走了最珍贵的蟠桃!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负责瑶池守卫的天兵天将们脸都白了,慌忙抽出兵器想要围堵。但那鼠妖异常滑溜,仗着体型小速度快,在众仙脚下、玉案缝隙间疯狂乱窜,专往人多的地方钻,引得仙娥们花容失色,尖叫连连,扬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玉帝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即将亲自出手镇压这只不知死活的鼠妖时,一声清脆响亮、充满童稚却又带着冲天怒火的暴喝,如同惊雷般在瑶池上空炸响! “哇呀呀!气死小爷啦!哪里来的臭老鼠,敢偷小爷的桃子?!给我站住!” 一道炽烈火流星,猛地从瑶池入口方向狂飙突进!所过之处,带起的气浪将两侧仙娥的裙裾都吹得猎猎作响! 正是哪吒! 他奉师命(太乙真人让他来露个脸)姗姗来迟,刚踩上风火轮冲进瑶池,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只叼着蟠桃、嚣张乱窜的肥硕鼠妖!在熊孩子哪吒的简单逻辑里:蟠桃盛会的蟠桃≈好吃的桃子≈他的桃子!偷他的桃子,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新仇(上次被沉香追打的不爽)旧恨(被杨戬大哥嫌弃)瞬间涌上心头,哪吒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就红了!怒火如同实质般在他周身燃烧! “死老鼠!纳命来!” 哪吒也不管这是什么扬合,小脚猛地一踩风火轮,烈焰轰然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愤怒的赤红旋风,混天绫飞舞,随着他手臂的挥舞,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朝着那惊慌逃窜的鼠妖兜头罩去!目标只有一个,抓住那只敢偷他桃子的老鼠! “三太子!住手!” “不可!” “小心蟠桃!” 托塔天王李靖的魂都快吓飞了,声嘶力竭地大吼!太白金星等老神仙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这混世魔王的混天绫是能在这里乱甩的吗?! 晚了! 哪吒此刻眼中只有那只肥老鼠,哪里听得进旁人的呼喊?混天绫全力施为,裹挟着毁天灭地的狂暴力量! 那鼠妖感受到身后致命的威胁,吓得“吱”一声惨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后腿猛地一蹬,朝着瑶池中央奔逃。 哪吒的混天绫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孽畜!哪里跑!” 哪吒怒吼着,手臂猛地一抖! 呼啦! 混天绫甩出,带着无匹的巨力,在追缠鼠妖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其中一根最为粗壮的巨型琉璃蟠龙柱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零点一秒。 咔嚓——! 一声脆响,令得众仙家心胆俱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紧接着—— 轰隆隆隆——!!! 那根巨大琉璃柱,被混天绫抽中的地方开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恐怖裂痕!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扩大! 然后,在无数道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在玉帝那瞬间放大的瞳孔倒影中,在托塔天王李靖绝望的嘶吼声中—— 那根支撑着主殿穹顶一角的巨大琉璃蟠龙柱,轰然崩塌、碎裂! 无数巨大的琉璃碎片,朝着下方主位所在的区域,朝着玉帝、王母以及周围侍立的仙娥、近臣们当头砸下! 烟尘混合着七彩的琉璃碎光,瞬间弥漫开来!原本仙气缭绕、祥和庄严的蟠桃盛会主殿区域,化为一片灾难的废墟!仙果琼浆被掩埋,玉案宝座被砸碎,仙娥们四散奔逃,众仙家此刻也狼狈不堪,灰头土脸,惊魂未定! 玉帝被忠心护驾的卷帘大将和几名金甲神将拼死护在身下,虽未受伤,但头上的冕旒早已歪斜,几缕发丝狼狈地垂落,哪里还有半分三界至尊的威严?他猛地推开护在身前的卷帘大将,眼睛赤红,望向那始作俑者! 哪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惊呆了,踩在风火轮上,小脸煞白,看着自己造成的灾难现扬,混天绫都忘了收回。那只罪魁祸首的鼠妖,早已趁着这惊天动地的混乱,叼着那颗九千年蟠桃,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戬!!!” 第18章:杨戬修房,杨婵入魔 “杨!戬!!!” 玉帝的声音,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发出的咆哮,他根本不管哪吒,而是看向了,姗姗来迟的身影! “你这司法天神还能不能干了!!!” 玉帝几乎是吼破了音,指着半边坍塌、还在不断掉落碎块的凌霄殿,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控诉,“凌霄殿塌了!塌了!朕这么信任你?!…” 杨戬来了。 他不知何时到的,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瑶池入口的云端。 听到玉帝那近乎崩溃的咆哮,杨戬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片狼藉的废墟,最后落回玉帝那张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脸上。 ‘哎呦,这玉帝怎么这么大火气,不过你这涵养挺好呀!骂人都不怎么难听,算了,不怪你了,谁让你是我舅舅呢。’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薄唇轻启,吐出几个清晰平静的字: “嗯。” “居然有妖怪打闹蟠桃大会,臣,必定是要管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他眉心那银色竖痕,毫无征兆地、豁然睁开! 惊天动地的威压爆发,毁天灭地的神光四射。一道纯粹到极致的银色眸光,从那睁开的竖瞳中流淌而出。 这道眸光,迅疾无比地扫过整个瑶池废墟,扫过那崩塌的琉璃柱、垮塌的穹顶、飞溅的碎片、惊恐的人群、乃至……那还在不断从高处坠落的、巨大的琉璃碎块和梁木! 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绝对的暂停键! 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了。 好强大的威压,司法天神这个名号果然不是盖的,人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激进了,但是这实力,啧啧,还是抢的没边呀。 下一秒。 那道银色的眸光,微微波动了一下。 如同按下了倒放键。 轰隆隆隆——!!! 所有悬停在空中的、巨大的琉璃柱碎片、穹顶的瓦砾梁木、飞溅的细小颗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托起,沿着它们坠落时完全相反的轨迹,开始倒流! 巨大的琉璃碎块,如同被吸引的磁石,精准无比地飞回崩塌的柱体位置,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消失!垮塌的穹顶结构,巨大的梁木如同归巢的倦鸟,带着呼啸的风声(逆转的风声?),重新嵌入它们原本的榫卯结构!飞散的琉璃粉尘倒卷而回,融入修复的柱体表面,重新变得光洁如新! 倒塌的玉案重新立起,散落的蟠桃滚回盘中,倾倒的玉液琼浆倒流回杯盏,甚至连玉帝嘴角那颗悬停的蟠桃汁水珠,也倒飞回去,融入了旁边一个完好无损的蟠桃果皮之中! 整个修复过程,快得超乎想象,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破碎的、毁灭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被精心擦拭的污渍,被轻易抹去。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 烟尘散尽,仙乐重鸣(仿佛从未中断过)。 瑶池仙境,蟠桃盛会主殿区域,恢复如初! 看的众人目瞪口呆,时间仿佛凝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真君早已洞察一切!那鼠妖,还有那哪吒三太子,尽在真君算计之中!” 太白金星激动得浑身颤抖,仿佛窥破了天大的玄机,老泪纵横地高呼: “真君深谋远虑!实乃用心良苦!借这鼠妖窃桃之机,引动三太子出手,故意毁去那琉璃柱!正是要警醒我等!警醒天庭!盛景之下,懈怠丛生!连一只小小鼠妖都能潜入瑶池圣地,窃取蟠桃!若非真君借此雷霆手段,我等犹在梦中,不知大祸将至啊!” “此乃真君以无上神通,行当头棒喝之举!整顿天庭懈怠之风!肃清守卫松懈之弊!真君…真君用心良苦!我等…我等拜服!拜服啊!!!” “拜服真君神机妙算!” “拜服真君用心良苦!” “谢真君警醒之恩!”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带着狂热的崇拜和深深的自我脑补(迪化),响彻整个瑶池仙境!所有仙神都沉浸在一种被“点化”、被“挽救”的狂热激动之中,看向杨戬的目光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敬畏和感激。至于那倒霉的玉帝?此刻谁还顾得上他灰头土脸的样子? 哪吒也懵懵懂懂的,小脸上满是困惑:我,我拆了凌霄殿(在他概念里塌了就算),好像,还立了大功?杨戬大哥果然厉害! 玉帝僵立在原地,冕旒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眼前这荒谬绝伦的一幕,结果罪魁祸首(杨戬)非但没被问责,反而被众仙当成了未卜先知、整顿吏治?!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噎得他几乎窒息! 半空中,杨戬眉心那道银色竖瞳已经悄然闭合,仿佛从未睁开过。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淡漠。 ‘???’ ‘太白你够了啊,脑补有些过头了,我就纯粹看话本忘了时间,你这么搞,我很难办啊’ 杨戬略显尴尬的缓缓落下云头,足尖轻轻点在刚刚复原的琉璃地面上,对自己这一招大修复术很是满意。 ‘不错,不错,看来我这一身的本事没有下降。’ 在玉帝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注视下,杨戬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句平淡无奇、甚至带着一丝真实疲惫(?)的低语,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跪伏在地的仙神耳中: “修房顶…不是,恢复宫殿,臣,耗费了巨大心神,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臣,先行告退” 说完,他再不看任何人,也懒得理会那高台之上脸色铁青的玉帝,玄色袍袖轻轻一拂,转身,踏着虚空,如同饭后散步般,朝着真君神殿的方向,悠然离去。 天庭众仙家还沉浸在“真君布局深远”的狂热迪化中,玉帝憋着内伤强撑着把蟠桃盛会开完,下界的混乱却在失去最后一道无形枷锁后,彻底沸腾。 华山,曾经清幽秀丽的神女道扬,如今已成一片妖异的死域。焦黑的土地蔓延千里,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残存的凡人在此筑起了简陋的壁垒,与其说是庇护所,不如说是一座绝望的堡垒。壁垒中央,高耸着一座由累累白骨和凝固黑血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顶端,一团混沌不清的暗红血球,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寒。 祭坛之下,黑压压跪伏着无数形容枯槁,但是眼神狂热的流民与残兵。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嘶哑而整齐,汇成一股扭曲的祈祷洪流: “圣母慈悲!赐我神力!” “圣母开眼!重塑生死!” “血煞为引!亡魂归位!” 祭坛之上,一道身影静静矗立。 杨婵。 曾经清丽脱俗的三圣母,此刻已是白发如雪,垂落腰间,在阴风中狂乱飞舞。她身上那件素雅的仙裳,早已被浓稠得如同实质的暗红血煞之气浸透,凝结成一副流动着血光的诡异甲胄。裸露在外的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最慑人的是她的眼眸,那双曾经如同华山清泉般澄澈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纯粹的赤红!没有了半分情感,只有滔天的戾气与一种近乎神祇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她微微垂首,赤红的瞳仁俯视着下方如蚁群般跪拜的信徒,感受着祭坛核心那颗由万千妖魔精魄,以及信徒自愿献祭的生命力所凝聚的庞大“血煞魔丹”传来的澎湃力量。每一次力量的涌动,都让她周身的血煞甲胄更加凝实一分,让她眼中的赤红更加炽烈一分。 不够,还不够! 她清晰地感觉到,宝莲灯的本源之力在这无尽的怨念侵蚀下,已变得晦暗不明,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这滔天的血煞彻底同化。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撕裂感不断侵袭着她,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疯狂念头彻底支配的偏执! 天条?天庭?玉帝?杨戬? 哈! 全都靠不住!全都是摆设!全都是冰冷的规则和无情的推诿! 华山脚下那些被妖魔撕碎吞噬的百姓哀嚎,犹在耳边!天庭冷漠的“静待新规”,如同最恶毒的嘲讽! 既然旧的秩序已死,新的规则未生,既然神明不作为,生死无人管! 那这规则,就由我来定! 这生死,就由我来掌! “吾之信徒!” 杨婵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往日的清越,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的威严。 “天地不仁!神明无道!生死无序!轮回崩坏!” “今日,吾以血煞为引,以怨念为基,重开幽冥路!夺回枉死魂!重铸生死簿!” “从今往后,凡信吾者,死不入幽冥!魂归血煞!得享永生战魂之力!随吾——踏平地府!重定乾坤!” 轰——! 随着她的话语,祭坛顶端那巨大的血煞魔丹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血光!一道粗大无比的血煞光柱,能够破开天穹的魔枪,轰然刺向冥冥之中幽冥地府的方位! 幽冥地府,鬼门关。 原本井然有序、充斥着阴冷死寂氛围的鬼门关,此刻已化为修罗炼狱! “吼——!” “杀!杀光这些鬼差!抢回我们的亲人!” “圣母赐我力量!撕碎他们!” 无数道半虚半实、周身缠绕着浓烈血煞之气的魂影,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硬生生冲垮了鬼门关的禁制!它们悍不畏死,甚至以魂体为武器,疯狂地扑向守卫的阴兵鬼卒!这些魂影力量诡异,被斩杀后散逸的血煞之气又会污染侵蚀其他阴兵,甚至感染同化了一些弱小的亡魂,使其也加入疯狂的冲击! “顶住!顶住啊!” 牛头马面浑身浴血(阴血),巨大的身躯上布满了被血煞侵蚀的伤口,挥舞着钢叉和锁链奋力抵抗,却如同螳臂当车。 “报——!报阎君大人!鬼门关,鬼门关失守了!血煞怨魂已冲破第一殿!秦广王大人重伤!” 一个只剩下半边魂体的鬼差连滚爬爬地冲进森罗殿。 森罗宝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寒冰。 十殿阎罗齐聚一堂,个个面如土色,愁云惨雾。平日里或威严、或肃穆、或慈悲的面容,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惊恐和疲惫。 秦广王捂着胸口,那里有一个不断逸散着暗红血煞之气的伤口,脸色灰败,气息奄奄。楚江王焦头烂额地翻着手中变得一片血红的生死簿,急得直跺脚:“乱了!全乱了!生死簿被那血煞怨气侵蚀,名字在自行消散!轮回盘也受到了干扰!再这样下去,六道崩坏,阴阳大乱啊!” 宋帝王气得胡子乱颤:“那华山圣母杨婵!她疯了!她这是要掀翻整个地府!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天庭呢?!司法天神呢?!都死绝了吗?!” “报——!!” 又一个鬼差魂体虚幻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诸位阎君!那,那杨婵!她带着血煞魔光,直接杀穿孽镜台!冲过奈何桥!往,往十八层地狱去了!她说,她说要释放所有恶鬼怨魂,重铸,重铸什么‘血煞生死簿’!转轮王大人拼死阻拦,被,被那血煞魔光扫中,魂体受创,快撑不住了!” “什么?!” 十殿阎罗集体失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第19章:阎罗求援,杨戬出手 释放十八层地狱恶鬼?!那里面关押的可都是上古以来罪孽滔天、怨念积攒了无数元会的凶魂厉魄!一旦放出,与杨婵那诡异的血煞之力结合,别说地府,整个三界都要陷入无边血海! “完了,这下全完了!!” 阎罗王(第五殿)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无人色。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平等王猛地站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天庭不管,我们自己去求!求那位!那位司法天神!就算跪死在真君神殿门口,也要把他请出来!这是灭顶之灾!只有他能挡那入魔的杨婵了!” “对!同去!同去!” 其余阎罗如梦初醒,纷纷响应。十位平日里执掌亿万生灵生死的阎罗天子,此刻如同丧家之犬,再也顾不得仪态,有的连官帽都跑丢了,化作十道浓郁阴风,朝着天庭那座紧闭的真君神殿,亡命冲去! 真君神殿。 “真君!真君救命啊——!” “司法天神!开恩啊!求您出手救救地府吧!” “杨婵娘娘入魔了!她要掀翻十八层地狱!地府乱套了呀!” 十殿阎罗的呐喊声震得石桌上的茶杯都嗡嗡作响! 哮天犬猛地竖起耳朵,琥珀色的狗眼里满是惊愕:“汪?地府那帮老鬼?哭成这样?杨婵小姐她真把地狱拆了?” 杨戬闭着的眼皮,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神殿大门方向传来“噗通”、“噗通”的重物跪地声,以及更加撕心裂肺的哀嚎: “真君!小神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给您磕头了!” “地府告急!万鬼暴动!杨婵娘娘血煞冲天,已杀穿十殿!直奔地狱核心!十八层地狱封印危在旦夕啊!” “求真君看在亿万生灵轮回的份上!出手阻止她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那血煞,那血煞在污染轮回!生死簿,生死簿在崩毁啊真君!” 十殿阎罗,他们身上的官袍破碎,沾染着血煞之气的伤口还在不断逸散黑气,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哀求。 神殿内依旧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阎罗们的哭嚎在空旷的殿前回荡,显得格外凄惨无助。每一秒的等待,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一直闭目养神的杨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去,事情闹的这么大,话说杨婵的宝莲灯不是防御法宝吗!?你们十个打不过呀!!’ 正想着,杨戬挥袖一扫,镜面上显示出杨婵打闹地府的扬景,只见杨婵用宝莲灯同化着地府游魂。 ‘原来如此,难怪了,有点像佛门的洗脑手段,我说你们十个怎么打不过呢!’,随后杨戬抬起一只脚,轻轻踏在了后院冰凉的白玉石地面上。 一步。 仅仅一步。 没有霞光万道,没有空间扭曲的异象。他的身影,就在这平淡无奇的一步踏出之间,瞬间变得模糊、虚幻,然后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原地只余下一圈微不可察的空气涟漪。 缩地成寸。 一步,黄泉。 幽冥地府,十八层地狱入口。 这里已不再是阴森可怖的鬼域,而是化作了沸腾的血煞熔炉! 滔天的血浪翻滚咆哮,取代了忘川河水。无数被血煞之力强行唤醒的亡魂厉魄,在血浪中沉浮嘶嚎,它们的魂体被染成暗红色,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如同最忠诚也最狂热的士兵,拱卫着血浪中心那道白发血甲的身影。 十八层地狱那由无数上古神魔骸骨和幽冥玄铁铸就的巨型门户,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门户上铭刻的无数镇压符文,在浓郁血煞的侵蚀下,正在飞速消融、黯淡! 杨婵悬浮在血浪之上,白发狂舞,赤瞳如血日!双手虚托,那颗庞大的血煞魔丹悬浮在她头顶,源源不断地将恐怖的暗红能量注入她的身体,又通过她的双手,化作两道撕裂一切的血色洪流,狠狠冲击着地狱之门! “开——!” 她口中发出非人的尖啸。 每一次冲击,地狱之门便剧烈震颤,裂痕扩大,无数被囚禁在门后的古老凶魂厉魄在嘶吼,透过缝隙更加清晰地传来,充满了嗜血的渴望!整个幽冥界都在这种冲击下哀鸣颤抖! 转轮王浑身浴“血”(阴血混合着逸散的血煞),半边魂体都变得虚幻透明,他拼尽全力催动轮回盘虚影,试图修补地狱之门的裂痕,却如同螳臂当车,每一次撞击都被那狂暴的血煞洪流震得魂体剧颤,气息越发微弱,眼中只剩下绝望。 “杨婵!住手!快住手啊!放出它们,三界将永无宁日!” 转轮王嘶声力竭地大吼,声音在血浪的咆哮中却是显得如此微弱。 杨婵赤红的瞳仁冷冷扫过转轮王,如同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只有无尽的漠然和嘲讽。她根本不予理会,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轰开那道门户上!血煞之力再次攀升! 就在地狱之门眼看就要失守,最核心的一道封印符文即将彻底崩碎,门后那积攒了无数元会的滔天怨气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地狱入口处,那血煞熔炉上空,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了一下。 一道玄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从虚无中显化出来的,正是杨戬。玄色的司法天神袍服在狂暴的血煞罡风中纹丝不动,衣袂不扬,他平静地悬浮着,看着眼前的杨婵。 滔天的血浪、疯狂的魂影、转轮王的绝望嘶吼、门后凶魂的咆哮,所有的一切,在这道身影出现的瞬间,仿佛都凝滞了一刹。 杨婵凝聚着恐怖血煞之力,即将发出最后一击的双手,猛地顿住! 她缓缓地抬起头。 赤红如血的瞳仁,穿透翻涌的血煞浓雾,死死地钉在了那道玄色身影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血浪依旧在咆哮,亡魂依旧在嘶嚎,地狱之门依旧在震颤,但所有声音,都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变得遥远而模糊。整个沸腾的血煞地狱,仿佛只剩下那玄色的身影,和那双燃烧着赤焰的血瞳。 杨婵的嘴角,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是充满了刻骨恨意、无边怨毒以及一种被彻底背叛后极致冰冷的弧度。 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又尖锐得足以刺破灵魂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嘲讽和冰冷彻骨的恨意,在这沸腾的血狱中,清晰地响起: “呵……” “司法天神……” “终于……” “不装死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最寒冷的冰层下凿出,裹挟着积攒了无数日夜的怨愤和不甘。 杨戬悬浮于空,平静地承受着那足以焚毁神佛的怨恨目光和刻骨话语。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深潭般的眼眸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血浪中,那个白发赤瞳、周身缠绕着毁灭气息的妹妹。 他看着那狰狞的血煞甲胄,看着那爬满她苍白肌肤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血纹,看着那双只剩下疯狂与毁灭的赤红眼眸。 他的目光,平静地穿透了那滔天的戾气与怨念,仿佛落在了很久很久以前,华山之巅,那个捧着宝莲灯、笑容清浅、眼神澄澈如水的少女身上。 然后,他动了。 三尖两刃刀出现在右手,直冲杨婵而去,四面八方的游魂冲向他,杨戬单手挥动三尖两刃刀,法力舞动,三尖两刃刀爆射出淡青色气刃射向四面八方,无数恶鬼痛苦哀嚎,魂飞魄散。 下方血浪中心,那白发赤瞳、戾气冲霄的身影浑身一震。 她可是知道杨戬的厉害,看着直冲而来的杨戬,有些慌了神,就连周身的血煞之气都少了几分。 杨戬左手成抓,只见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绝对秩序与净灭之力的涟漪,以他指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这道涟漪所过之处,沸腾咆哮的血浪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抚平,瞬间变得死寂!那些缠绕在杨婵周身、浓稠得如同实质、散发着暴虐毁灭气息的暗红血煞之气,也发出“滋滋”的哀鸣,疯狂地扭曲、挣扎,然后—— 砰! 如同被戳破的巨大气泡,轰然炸裂!溃散! 浓郁到遮蔽视线的血煞浓雾,瞬间被清空! 露出了其中杨婵的真身。 白发依旧如雪,赤瞳依旧燃烧,但笼罩在她周身、如同第二层皮肤般的狰狞血煞甲胄,瞬间蒸发、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身上只剩下那件被血煞浸透,底色却依稀能辨出素雅的残破仙裳。失去了血煞之力的支撑,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萎靡下去。赤红的眼眸中,疯狂之色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弱,以及一种被强行剥离了力量后,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痛苦和撕裂感! “呃啊——!” 杨婵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猛地一软,踉跄着就要栽倒进下方死寂的血水之中。 一直苦苦支撑的转轮王,以及刚刚从鬼门关方向赶来的九位阎罗,正好目睹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幕!他们看着那让他们束手无策的血煞魔气,在司法含怒出手下,灰飞烟灭!看着那如同血狱魔神般的杨婵,瞬间被打回原形,虚弱不堪! 十位阎罗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看着下方无数幸存鬼差阴兵,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战斗,对绝对力量的敬畏,瞬间窜遍全身! 杨戬的目光,落在下方那个脸色惨白如纸、赤红眼眸中只剩下痛苦茫然和一丝残留恨意的身影上。 他的嘴唇,微微开合。 “闹够没有!?” “杨婵,你犯下如此祸事,不会这么轻易了事,跟我回去。”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杨婵的耳中。然后转身,对着十殿阎罗拱手道:“地府此时祸事,关系重大,本坐必要上报天庭,请玉帝评判,杨婵我先扣押回去,待来日玉帝定夺。” 啥!?你这就带回去了,丢下这么个烂摊子,你就想跑,再怎么说,这也是你杨戬的亲妹妹搞出来的祸端,下面(冥界)的人不是人了!? 转轮王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十殿阎罗集体石化。 幸存的鬼差阴兵们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杨婵虚弱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眸中那丝残留的恨意被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狠狠冲击着,让她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一丝血色。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刻薄的话,想冷笑,想怒斥,想质问…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那剧烈的灵魂撕裂感和一种突如其来的、无法抗拒的疲惫所淹没。 杨戬说完,不再看她,也不再理会那些石化的地府众神。 他转身,挥袖卷起杨婵,玄色的身影踏在虚空之中,朝着幽冥之外的方向,飞速远去。 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废墟血海,和十殿阎罗那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极度茫然的脸。 第20章:金丹续命,玉帝拿人 真君神殿内,永远都是那种隔绝三界的宁静。杨戬回到神殿,玄色的袍袖一拂,一道带有虚弱气息的白影便踉跄着跌入殿内。 正是杨婵。 此刻她身上那件残破的素雅仙裳血迹斑斑,白发凌乱地黏在苍白的脸颊,赤红的眼眸褪去了疯狂的火焰,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茫然。失去了血煞魔丹的支撑,强行催动宝莲灯本源之力同化万魂带来的反噬,正疯狂啃噬着她的魂魄与经脉,让她痛得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只能扶着殿柱喘息。 杨戬没有看她,径直走到偏殿角落寒玉榻前,袍袖再次轻拂。长久没有使用的薄尘瞬间消散,露出其下光洁如镜的玉面。他侧过身,目光终于落在杨婵身上,平静无波,审视着这个许久不见的妹妹。 “过来躺下,我来给你治疗。” 声音没有命令的强硬。 杨婵猛地抬头,赤红的眼死死盯住他,嘴唇翕动,似乎想冷笑,想质问,想将积压的怨毒倾泻而出。但是剧烈的抽痛从神魂深处袭来,让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终究是耗尽了最后一丝。 杨戬有些无语,‘你闹腾的力气都没有了,还给我摆什么谱呢’,然后,伸手输出法力,把杨婵轻轻的放在了玉榻上。 杨戬不再言语。他走到榻边,在杨婵带着恨意与戒备的目光中,缓缓摊开右手。掌心光芒微闪,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浑圆、非金非玉、表面流淌着混沌氤氲之气的古朴丹瓶凭空出现。瓶塞拔开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异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偏殿!那香气不似凡俗花果,更似大道初开时最本源的生命气息,仅仅是嗅到一丝,便让人精神一振,仿佛灵魂上的尘埃都被拂去。 九转金丹! 传说中太上道祖以八卦炉熔炼天地奇珍、穷尽造化之功方能炼就的无上神丹!活死人,肉白骨,补神魂,续道基!三界之中,能得此丹者,屈指可数! 杨婵的瞳孔猛地一缩,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她当然认得这丹瓶,更清楚这丹药的份量!这是杨戬压箱底的保命之物,当年他身受重创、几近道消都未曾舍得动用! 杨戬却仿佛只是取出了一颗寻常的糖豆。他屈指一弹,一道柔和的法力托起那颗龙眼大小,表面隐有大道符文生灭的金丹,精准地悬停在杨婵苍白的唇边。 “吃了。” 依旧是平淡的两个字。 杨婵死死地盯着那颗霞光流转的丹药,又猛地抬眼看向杨戬那张淡漠依旧的脸。恨意、屈辱、荒谬感、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楚,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胸中冲撞。他镇压她,擒她回来,像对待犯人一样将她带回来,此刻却又拿出这等逆天神丹给她疗伤?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收起你的假慈悲!” 她猛地别过头,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我杨婵死不了!用不着你这司法天神假惺惺!” 杨戬的目光终于在她倔强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没有劝,也没有强迫。只是那托着金丹的法力,稳稳地悬停在那里,散发着磅礴的生命气息,无声地对抗着杨婵周身的死寂与衰败。殿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金丹霞光流转的细微嗡鸣,以及杨婵极力压抑却依旧控制不住因剧痛而加重的喘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神魂撕裂的痛苦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杨婵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挺直的背脊也开始微微颤抖。那近在咫尺的丹香,如同最诱人的毒药,不断撩拨着她濒临崩溃的意志。终于,在又一阵几乎让她晕厥的剧痛袭来时,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骄傲和怨恨。她猛地转过头,几乎是带着一股狠劲,张嘴将那枚悬浮的金丹狠狠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洪流,瞬间席卷四肢百骸!狂暴的反噬之力迅速被抚平、修复。枯竭的法力本源迎来了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股造化之力。灵魂上的裂痕被温暖的力量包裹、弥合。那身残破的仙裳下,苍白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血色与光泽,连那头因戾气而失去光泽的雪发,都重新焕发出莹润的光彩。 在这股磅礴的药力冲击下,杨婵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随即又死死咬住下唇,将声音咽了回去,仿佛这声喟叹是对自己最大的背叛。她盘膝而坐,闭上眼,全力引导着体内汹涌的造化洪流,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与魂魄。 杨戬静静地站在榻边,看着霞光中妹妹的容颜。那张与母亲有七分相似的清丽脸庞,此刻褪去了疯狂与怨毒,在金丹神效下恢复着往昔的轮廓。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灌江口那座小小的院落,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喊着“哥哥”的小女孩。那时的天,好像没那么高,也没那么冷。 不知过了多久,霞光渐渐内敛。杨婵的气息彻底平稳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随时可能魂飞魄散的衰败感已然消失。她缓缓睁开眼,赤红褪尽,恢复了原本如墨玉般的瞳色,只是那眸底深处,沉淀着化不开的冰冷和疏离,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她看向杨戬,眼神复杂,有恨,有怨,有不解,也有一丝刚刚被强行压下的、对那逆天神丹的震动。 杨戬也收回了目光,重新变得古井无波。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杨婵的心上,也回荡在这寂静的偏殿: “你从小跟着我。” “相依为命。” “我护着你,护得太好了。” “好到,让你忘了这三界的水,有多深,多浑,多冷。” 他的目光扫过杨婵身上那件被金丹霞光修复、却依旧带着血迹和破损痕迹的仙裳,如同扫过她刚刚被强行镇压下去的疯狂与偏执。 “这次的事,非同小可。” “地府动荡,万鬼暴走,轮回根基几近动摇。十殿阎罗的哭诉,已直达天听。” “此罪,足以削你仙籍,镇你神魂于九幽之下,万劫不复。” 杨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紧握的指节捏得发白,却倔强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杨戬看着她强撑的模样,语气依旧平淡,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叹息般的重量: “这次的事,我会替你解决。” “但……”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偏殿的墙壁,望向那翻涌着无尽风云的天庭深处。 “以后的路,你自己走。” “自求多福吧。” “自求多福”四个字,如同冰冷的石子,砸在杨婵的心湖,溅起一片刺骨的寒意。她猛地抬头,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兄长对妹妹的担忧,哪怕只有一丝。 杨戬不再看她。他转身,玄色的袍摆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没有丝毫留恋地走向殿门。身影在门口停顿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消失在外殿的光影中。 偏殿内,只剩下杨婵一人。九转金丹的暖意在四肢百骸流淌,修复着她的伤体,却无法温暖那颗被“自求多福”冻得冰冷的心。她看着空荡荡的殿门,眼中的冰层下,默默的就下了一滴晶莹的泪光。 真君神殿正殿,气氛肃杀。 杨戬端坐于主位之上,神情却比殿外翻涌的混沌云海更冷。他正提笔,在一块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玄冰玉板上书写着什么。玉板之上,“请罪表”三个大字触目惊心。字迹银钩铁画,力透玉背。 “……臣妹杨婵,性情偏激,戾气深重,受邪魔蛊惑,擅闯幽冥,冲击地府,扰乱轮回,致使万鬼暴动,十殿震荡,险酿滔天大祸,此皆臣身为兄长,管教无方,约束不力之过!臣自知罪孽深重,难辞其咎!今缚罪妹归案,听凭陛下发落。臣亦自请重罚!唯恳陛下念其初犯,神智曾为戾气所迷,留其残魂一缕,以存世间。” 笔锋落下最后一个字,玉板之上寒意更甚,一股引动天罚般的沉重罪孽感弥漫开来。 就在此时—— “司法天神杨戬接旨——!” 一声尖细高亢、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官威的宣喝,如同破锣般刺破了神殿的寂静! 只见一名身着大红仙官袍服、面白无须、下颌微抬、眼高于顶的内侍属官,在一队金甲天兵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闯入了真君神殿!他手中托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正是玉帝的旨意。 这属官名唤“高德”,乃是玉帝身边颇为得宠的近侍,最擅察言观色,也最是势利刻薄。玉帝因蟠桃会、袈裟案、地府乱等一系列事件对杨戬积压的怒火与不满,他早已揣摩得清清楚楚。此刻奉命前来“提人”,自觉代表了天庭至高无上的威严,更是存了替主子好好“敲打”这位“摆烂”天神的念头。 高德一眼便看到了主位上端坐的杨戬,以及他面前那块玄冰玉板。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连最基本的礼仪都省了,径直走到殿中,将手中明黄卷轴一抖,尖声宣读: “玉帝口谕:司法天神杨戬,纵妹行凶,祸乱幽冥,动摇轮回,罪大恶极!着即刻将罪仙杨婵交出,押解至斩仙台候审!不得有误!” 宣读完毕,高德将卷轴随意一合,下巴抬得更高,一双细长的眼睛斜睨着杨戬,语气充满了轻慢与施压: “杨戬,听到了吗?陛下震怒!速速将你那犯下滔天大罪的妹妹交出来!别磨磨蹭蹭的,误了时辰,你担待不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块“请罪表”,更是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补充道: “哟?还写请罪表呢?装模作样给谁看?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你妹妹发疯的时候,你这司法天神在哪逍遥呢?现在知道管教无方了?晚了!” “陛下说了,这次非得严惩!以儆效尤!你那妹妹,上了斩仙台,能不能留个全尸都难说!至于你嘛……” 高德拉长了腔调,眼神中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恶毒的揣测: “哼,管教不力,纵容至亲犯下如此大罪,你这司法天神的位子,怕是也坐到头了!识相的,就赶紧把人交出来,说不定陛下开恩,还能让你……” “聒噪。” 杨戬面无表情,反手就是一巴掌,把高德扇倒在地。 整个真君神殿的温度骤降!连那些金甲天兵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着兵器的手都僵硬了! 高德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惊得没有反应过来,随即一股被冒犯的暴怒直冲头顶!他一个小小的内侍属官,平日里仗着玉帝宠信,便是对寻常仙卿也是呼来喝去,何曾被人如此打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他认定即将失势的杨戬! “你,你,你竟然敢打我?!” 高德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几乎戳到杨戬的鼻尖,尖声咆哮,唾沫横飞:“杨戬!你放肆!本官代表陛下前来提人,你竟敢……” “敢”字还未出口! 杨戬凶狠的眼神看向他,突然动了。 只见他飞起一脚,把高德踹飞出去,如影随形,手中三尖两刃刀出现在手中,右手舞出枪花,三尖两刃刀掏出,刺入胸口,:“一千多年来,我杨戬何时向谁低过头,受过谁的要挟,在你临死之前,我必须告诉你一句话,要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三尖两刃刀刺入高德的胸口,在他惊恐,难以置信的表情中,一脚踹出,再次踹飞。 扑通。 他那穿着大红仙官袍服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真君神殿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第21章:柳枝点水,空页禅机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真君神殿,落针可闻。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那队金甲天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握着兵器的手抖得如同筛糠,惊恐万状地看着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向主位上那个依旧端坐、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的身影。 杀,杀了? 玉帝派来的传旨属官… 就这么,杀了?! 杨戬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具尸体上停留半秒。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缓缓站起身。 目光落在面前那块刻满了请罪之词的玄冰玉板上。那冰冷沉重的罪孽感,此刻在他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愤怒,我可以认罪,但是你不能给我定罪,我何时受过这个气。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块玉板,而是抓住了置于案头的那方象征着司法天神权柄、通体莹白、雕刻着獬豸神兽的玉印! 五指收拢。 一股无形的力量震荡开来。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从玉印内部传出!印玺表面,一道细微却深刻的裂痕,如同狰狞的蜈蚣,瞬间爬过那威严的獬豸图腾! 杨戬看也未看那出现裂痕的印玺,袍袖猛地一挥! 呼——! 那块承载着请罪之词的玄冰玉板,连同那方裂了痕的司法天神印玺,狠狠扫落在地! 玉板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裂痕瞬间遍布!象征着三界刑名、至高权柄的玉印,更是翻滚着落在冰冷的殿砖上,獬豸的头颅正对着地上高德尸体,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杨戬的目光,越过地上刺眼的尸体和碎裂的玉板印玺,越过那群噤若寒蝉的天兵,投向了殿外那翻涌着无尽风云、代表着天庭至高权力的方向。冰冷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 “人,本君不会交。” “罪,本君亦不再请。” “这身官袍,这方权印,谁想要,来拿便是!!。” 话音落下,玄色身影一步踏出,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殿内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地狼藉的碎玉裂印,以及一群被无上杀意和滔天变故彻底吓傻的天兵。 司法天神印玺上的那道裂痕,在殿内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 司法神殿内,寒气逼人,就在这时,一位意外来客出现在了神殿外。 “阿弥陀佛,南海观世音前来拜会司法天神” 来人正是手托玉净瓶的观世音菩萨,还是一如既往的圣洁无瑕。 哮天犬的耳朵最先竖起,琥珀色的狗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它嗅到了莲花的清冽,檀香的厚重,还有一丝属于大能者独有的、刻意收敛却依旧浩瀚的气息。 神殿主位之上,杨戬并未如往常般闭目养神。他面前摊开着一卷空白的玉简,指尖悬停,似要落笔,却又始终未动。玄冰玉案上,那方裂了痕的司法天神印玺静静躺着。殿内弥漫着一种肃杀气息,与殿外那柔和的气息格格不入。 ‘天庭刚得罪了观音,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找扬子,可是你来错地方了呀,又不是我找你麻烦!?’ 门,无声地开了。 观音菩萨。 她此刻并未显化宏大法相,只以真身示人。素白纱衣曳地,不染尘埃,手持净瓶杨柳,眉目间依旧是那悲悯众生的慈悲相。 “原来是观世音菩萨驾临,里面请。” 杨戬此刻恢复了平日的儒雅,不管怎么说,西方雷音寺有没有得罪他,所以,先请观音进去看看什么情况总是没错的。 她步履轻缓,走到殿中,大殿内残留的淡淡血腥气,让她秀眉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阿弥陀佛。” 观音菩萨合十为礼,声音清越柔和:“真君安好。” 杨戬抬手,亦回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值此多事之秋,三界动荡,众生惶惶。” 观音菩萨的目光扫过案上那裂痕刺目的印玺,语气带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真君执掌天条,肩挑重担,更兼,家事纷扰,想必心力交瘁。”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杨戬脸上,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诚恳: “贫僧此来,别无他意。一则,感念真君此前于幽冥出手,挽狂澜于既倒,护持轮回根基,功德无量。二则…” 她抬起手中那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杨柳枝,玉指轻拈,将其从净瓶中取出。那杨柳枝上,一滴晶莹剔透、蕴含着精纯佛力与造化生机的清露,在枝头滚动,折射出七彩霞光。 “此柳枝,承西方极乐八功德水滋养,又经贫僧佛法点化,蕴含一丝造化本源与清净佛意。虽非重宝,却于滋养神魂、涤荡心尘颇有微效。” 观音菩萨将杨柳枝轻轻向前一递,那滴清露在枝头颤动,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祥和气息。 “见真君眉宇间似有倦色,此物或可聊作慰藉。万望真君,勿为俗务所扰,保重己身,方是苍生之福。” 示好。 亦是试探。 这杨柳枝,是佛门的善意,是橄榄枝,更是投向杨戬心湖的一颗问路石。她想知道,这位刚刚手刃玉帝近侍、裂印明志、摆明要与天庭决裂的司法天神,此刻对佛门,究竟是何态度?尤其是那悬而未决、关乎佛门未来布局的关键,新天条中“仙凡恋”的定论! 杨戬的目光,落在那截递到眼前的青翠柳枝上。柳枝鲜活,清露欲滴,散发着纯净的生机,与殿内冰冷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有杨柳枝头那滴清露,在无声地滚动。 片刻之后。 杨戬动了。 他没有去接那杨柳枝,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嗡! 一本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线装书册,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书册的封面是素雅的青色云纹纸,上面用娟秀却带着一丝岁月沧桑的笔迹,写着七个字: 《瑶姬仙子回忆录》 看到这书名的一刹那,观音菩萨那悲悯从容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波动!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拈着杨柳枝的手指也微微一顿。 瑶姬!杨戬与杨婵的生母!那个因触犯天条、与凡人相恋,最终被镇压桃山、魂飞魄散的悲剧主角!这本回忆录是她的遗物?还是杨戬亲手所录? 杨戬仿佛没有看到观音脸上的异样。他用指尖,极其随意地翻开那本陈旧的回忆录。书页哗哗作响,最终停在中间偏后的位置。他并未低头去看,只是用指腹在书页上方虚虚一点,然后,将那本翻开的回忆录,朝着观音菩萨的方向,轻轻推了过去。 “菩萨垂询仙凡之禁。” “杨戬才疏学浅,不敢妄言。” “新天条草案第七章,或有参考。” “菩萨不妨,先看看这个。” 观音菩萨的目光,落在那本被推过来的回忆录上。封面上“瑶姬仙子”四个字,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神微震。新天条草案第七章?参考这个?这哪里是什么草案参考?这分明是杨戬用他母亲血淋淋的一生,作为对“仙凡恋”无声的控诉与注脚! 她强压下心头的波澜,伸出素白的手,接过了那本看重逾万钧的书册。入手微凉,带着一种陈年纸墨特有的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翻开了杨戬所指的那一页——第七章。 目光落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观音菩萨那悲悯、智慧、永远从容淡定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堪称“呆滞”的神情! 只见那翻开的一页之上…… 一片空白! 是的!不是密密麻麻的字迹,不是泣血的控诉,不是深刻的感悟! 只有一片刺眼的、干干净净的、空无一物的纸页! 第七章?空白页?! 这…这是什么意思?! 饶是观音菩萨佛法高深,智慧如海,此刻也彻底懵了!她下意识地催动一丝佛力,注入书页,试图探查是否被施了障眼法,或是隐藏了什么玄机。然而,佛力扫过,依旧是一片空白!纯粹的、不含任何法力的、毫无意义的空白! 她看向杨戬,眼中充满了极度的不解,甚至有一丝被戏弄的愠怒!她想质问,想从杨戬脸上找到答案。 真君神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观音菩萨手中那本翻开的回忆录,空白的纸页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那截青翠的杨柳枝,还僵在她的另一只手中,枝头的清露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诡异的气氛,停止了滚动。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 佛光普照,梵音袅袅。如来佛祖端坐九品莲台,正在为座下诸佛菩萨讲演一段关于“缘起性空”的妙谛。佛音恢弘,天花乱坠。 突然,他讲经的声音微微一顿。 莲台之下,正凝神听讲的诸佛菩萨若有所感,纷纷抬头。只见佛祖那双蕴能看穿过去未来的眼眸,此刻正望向东方虚空,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了真君神殿内那本翻开的空白书页上。 佛祖的脸上,那永恒的悲悯与平和,第一次被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所取代。那神色中,有洞悉的明悟,有深沉的叹息,更有一种对宿命与规则的无力感。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招。 一本与杨戬手中那本一模一样的、封面写着《瑶姬仙子回忆录》的青色线装书册,凭空出现在他巨大的佛掌之中。书册自动翻开,同样停留在第七章。 那空白的一页,在万丈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诸佛菩萨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空白页上,充满了疑惑与不解。唯有佛祖座前侍立的几位古佛,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掠过深深的悲哀。 如来佛祖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那片空白。他的手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极其轻柔地拂过那空无一物的纸页。指尖划过纸面,仿佛能感受到那纸张之下,无声流淌的、属于一个女子短暂一生的血泪与绝望。 良久。 一声悠长、沉重、仿佛承载了三界所有悲苦的叹息,如同古老的洪钟,在大雄宝殿中缓缓回荡开来,压下了所有的梵音。 “阿弥陀佛……” “他是在点化我等……” “规则……” “应由血泪写就。” 话音落处,他指尖拂过的空白书页之上,在万丈佛光的中心,无声无息地,晕开了一小片极其微弱的、如同泪痕般的湿润痕迹。 仿佛真有血泪,曾滴落其上。 观音看着空白书页良久,也似是明悟。 第22章:家庭破裂了,观音截胡 “血泪…写就吗?” 观音菩萨喃喃重复,心神剧震!如同醍醐灌顶! 空白! 第七章的空白! 那不是疏漏!杨戬是在对天庭的控诉! 瑶姬仙子的血泪史,让杨戬兄妹颠沛流离,当年承受的苦难,沉香也是劈山救母,又和当年的他有何区别,一个小辈的磨难哪有当年自己的磨难辛苦,虽然有自己放水的情况,你玉帝也想趁机修改天条,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自从玉帝改变想法,重写天条的时候,杨戬就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观音菩萨看着膝前那株碧绿的杨柳枝,眼中再无半分对草案条款的纠结,只剩下明悟与深深的惭愧。 菩萨起身,对着如来佛祖深深一礼,再无言语,转身踏出经堂。她的身影穿过菩提树的虚影,一步便到了灵山边缘。山风猎猎,吹拂着她的衣袂。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支碧绿的杨柳枝,又抬头望向东方那片被混沌云海笼罩的天庭。 碗子山波月洞的“喜堂”,早已褪尽了那扬荒诞闹剧的喜庆。锦斓袈裟流淌的柔和佛光依旧披在百花羞身上。黄袍怪(奎木狼)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用千年灵芝熬煮的仙羹,脸上堆着近乎讨好的笑容,凑到坐在石床边、神情木然的百花羞身边。 “阿羞,娘子,尝尝?刚熬好的,最是滋补,你披着这佛宝袈裟,耗费心神…”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百花羞没有动。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袈裟上冰凉光滑的丝线,那曾让她心动的宝光,此刻却更像是沉重的枷锁。 就在奎木狼将玉勺递到她唇边,羹汤的氤氲热气几乎触碰到她肌肤的刹那—— 嗡! 百花羞的眉心,那点被黄袍怪情咒掩盖了无数岁月的属于前世百花仙子真灵的烙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一道纯净、带着草木芬芳与星辰轨迹的仙灵之气,猛地从她的天灵冲出! “啊——!” 百花羞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双手猛地抱住了头!无数被强行封印、扭曲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黄袍怪精心构筑的情咒牢笼! 前世天庭御花园,百花仙子的悠然岁月… 蟠桃宴上惊鸿一瞥,对奎木狼星君刹那的悸动… 下界历劫,宝象国公主的降生… 碗子山的黑风,狰狞的黄袍妖怪… 强掳!囚禁!虚情假意的温存!那碗让她忘却前尘的“合卺酒”!那双深情眼眸下隐藏的掠夺与占有! 屈辱!恐惧!以及被欺骗的滔天怒火! “不——!!!” 百花羞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茫然温顺,而是燃烧着熊熊烈火般的恨意与清醒到极致的冰冷!她一把推开奎木狼递过来的玉碗! 啪嚓! 玉碗摔得粉碎,滚烫的羹汤溅了奎木狼一身。 “孽畜!” 百花羞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却字字如刀,狠狠剜向了,呆若木鸡的奎木狼,“什么前世情缘!什么命中注定!全是你这披毛戴角的畜生编造的弥天大谎!强掳民女!囚禁凌辱!以妖法乱我心神!夺我清白!毁我一生!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抓住身上那件象征着屈辱“姻缘”的锦斓袈裟,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扯! 嗤啦——! 清脆的撕裂声响彻洞府!佛光流淌的圣衣,竟被她生生从肩头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她嫌弃的将那价值连城的佛宝狠狠甩在地上! “这沾满我血泪的赃物!还给你!” 百花羞指着地上的袈裟,又指向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说不出话的奎木狼,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与决绝:“奎木狼!此般羞辱,我百花羞在此立誓!生生世世,永不与你为侣!此孽缘,当断!当绝!” 话音未落,洞府内金光大盛! 观音菩萨的法相无声无息地显化在百花羞身侧,周身笼罩着悲悯的佛光。菩萨的目光落在百花羞身上,带着深深的叹息与了然,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响彻波月洞: “阿弥陀佛。百花仙子真灵觉醒,宿慧已开。前尘种种,皆因强求,是为孽缘,徒增苦海。此女身披锦斓,佛光护体,灵台不昧,实与我佛门有缘。孽缘当断,尘劫已了,当随贫僧回返灵山,斩断俗缘,皈依我佛,修持正果,方得清净自在。” “不!阿羞!不!” 奎木狼这是才从懵逼中清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他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野兽,扑向百花羞,“你不能走!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有陛下的旨意!有天庭的新规!我们是合法的!” 然而,他尚未靠近,便被菩萨法相自然散发的柔和佛光轻轻推开,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狼狈地跌倒在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百花羞被菩萨的佛光笼罩,看着那冰冷的、充满恨意的眼神,如同最毒的冰锥,刺穿了他的心脏。 “佛门…” 奎木狼看着菩萨法相,又看看地上那件撕裂的袈裟,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疯狂,“你们,你们也要拆散我们?!凭什么?!” 菩萨垂眸,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缘起缘灭,非人力可强求。此乃天意,亦是解脱。奎木狼星君,好自为之。” 佛光卷起百花羞,便要离去。 “天意?解脱?为什么,我不服!我不服!!” 奎木狼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不再看菩萨和百花羞,而是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声吼道:“天庭!司法天神!陛下说过!让我们自行协商!杨戬真君!杨戬真君!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吼声带着无尽的怨愤与哀求,穿透洞府,直冲天际。 真君神殿。 阿切!? ‘我这是感冒了!?不会吧,难道是有人说我坏话’ 突然! “真君!真君开恩啊!求您为小神做主——!” 一声凄厉哭腔的嘶吼,猛地撞在了神殿的大门禁制上! 只见奎木狼恢复原形,一身华丽的星君袍服,形容枯槁,双目赤红如同泣血!他踉跄着想要冲进大殿。 没想到禁制刚一打开打开,他就“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方染血的白色绢帛,那赫然是用他自身精血书写的“血书”! 绢帛之上,字迹狂乱扭曲,力透帛背,饱含着无尽的冤屈、痛苦与不甘: 【下界星君奎木狼,泣血叩拜司法天神杨戬真君座前!】 【臣与宝象国公主百花羞,情投意合,得陛下旨意‘自行协商’,结为连理,本乃天作之合!】 【然!佛门势大,菩萨亲临,强断姻缘!言臣‘强掳’,斥臣‘孽缘’!更以‘有缘’之名,欲强掳臣妻入佛门!】 【陛下旨意在前,天庭新规在册!佛门此举,视天条为何物?视陛下为何物?!】 【臣妻百花羞,受菩萨蛊惑,亦弃臣如敝履!】 【臣冤!臣恨!臣不服!】 【三界之大,唯真君执掌刑名,明察秋毫!求真君念在臣一片痴心,为臣主持公道!裁断此案!还臣一个妻贤家全!若真君不允,臣,臣唯有一头撞死在真君殿前,以血明志!】 血书高举,奎木狼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殿砖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血迹瞬间染红了砖面。他涕泪横流,状若疯魔,哪里还有半分天庭星君的威仪? ‘不对呀,你怎么就成下界星君了,这是下面待久了,忘了自己什么职位了?果然,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呀!!’ 哮天犬从后殿探出半个狗头,琥珀色的狗眼里充满了鄙夷:“汪!这不要脸的,自己干的破事心里没点数?还血书?碰瓷碰到真君神殿来了?” 杨戬的目光,终于从虚空收回,落在了那方刺目的血书和磕头如捣蒜的奎木狼身上。 就在奎木狼磕得头晕眼花,几乎要晕厥过去时。 杨戬也没有动怒,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对着奎木狼的方向,凌空一点。 咻! 一道微不可察的清光闪过。 奎木狼只觉得手中一沉,那方染血的绢帛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流转着淡淡银色符文的玉简,稳稳落在他血迹斑斑的手心。 玉简正面,几个银钩铁画、充满冰冷规则感的大字赫然在目: 《三界仙神婚恋关系暂行管理条例(草案)》 奎木狼一愣,下意识地握住玉简,一道信息瞬间流入他的脑海: 【条例摘要:】 【第一条:为规范仙神婚恋行为,保障各方合法权益(尤其是弱势方),维护三界和谐稳定,特制定本条例。】 【……】 【第七条(重点):凡涉及仙凡、仙妖、跨界等复杂婚恋关系,存在争议或单方面反悔者,强制进入“冷静期”。】 【冷静期时长:三十个自然日(以天庭日晷为准)。】 【冷静期内:双方需至瑶池仙缘司进行正式登记备案,并接受王母娘娘主持的“情感咨询”与“风险评估”。禁止一切强迫、骚扰、单方面肢体接触及法力干扰行为!违者视情节轻重,处以剥夺仙籍、镇压、乃至形神俱灭之刑!】 【冷静期结束:若双方仍自愿结合,由瑶池仙缘司颁发“三界合法道侣凭证”;若一方坚持解除关系,则关系自动终止,另一方不得纠缠!纠缠者,参照违禁处罚!】 信息接收完毕,奎木狼如遭雷击,捧着那冰冷的玉简,呆若木鸡! 冷静期?三十天?去瑶池登记?找王母娘娘做情感咨询?! 这,这算什么裁断?! 杨戬平静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奎木狼耳中: “依新规草案第七条。” “尔等情缘存疑,争议巨大。” “即刻起,进入三十日冷静期。” “速去瑶池仙缘司登记备案。” “后续事宜,由王母娘娘主持裁夺。” “勿再扰吾清静。” 说完,杨戬眼皮一垂,仿佛已经处理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再也不看下方已经石化了的奎木狼。 奎木狼捧着那枚仿佛有千斤重的玉简,看着上面冰冷的“冷静期”和“瑶池王母”字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戏耍的怒火直冲顶门!他张了张嘴,想质问,‘你丫什么意思,然我去找王母,这不是找抽嘛’,想把这破玉简砸在地上!但抬头对上杨戬的眼眸,只能强压着愤怒。 他失魂落魄地出大殿,如同提线木偶般,攥着那枚玉简,一步一挪地走出了真君神殿。背影在混沌云海中显得无比凄凉和滑稽。 瑶池仙境,仙缘司。 此地本是天庭掌管姻缘簿、处理些风月小事的清闲衙门,此刻却因一纸从天而降的“暂行条例”和一个疯魔星君的闯入,变得鸡飞狗跳。 “我要登记!冷静期!找王母娘娘!” 奎木狼挥舞着玉简,赤红着眼睛对着几个吓得花容失色的仙娥咆哮。 仙娥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更没处理过什么“冷静期备案”,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堆积如山的旧式姻缘簿,急得满头大汗。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瞬间飞入瑶池深处。 “什么?!杨戬把奎木狼那个烫手山芋踢到本宫这里来了?!还,还搞了个什么‘婚恋冷静期’?!” 王母娘娘正在欣赏新进的南海明珠,闻听此讯,凤目圆睁,手中的玉杯“啪”地一声掉在光洁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她一把抢过心腹仙官呈上的那枚玉简副本,神念扫过其中那冰冷的条款,尤其是看到“由王母娘娘主持情感咨询与风险评估”以及“纠缠者形神俱灭”的字样时,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涌起一片铁青! “杨!戬——!” 王母的咆哮此刻比玉帝的怒吼更具穿透力,震得整个瑶池的仙葩灵草都瑟瑟发抖! 第23章:王母暴怒,锁链藏心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她气得浑身发颤,指着殿外仙缘司的方向,“那奎木狼是个什么混账东西?那百花羞又扯上了佛门!这分明是天庭和佛门之间的一团乱麻!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天大的是非!他杨戬倒好!轻飘飘一句‘依新规’,就把这随时能炸的炮仗丢到本宫怀里?!还让本宫去给他们做‘情感咨询’?!他当本宫是什么?!凡间那些管闲事的三姑六婆吗?!” 盛怒之下,王母娘娘再也顾不得仪态,猛地站起身!宽大的凤袍袖口带着万钧怒火,狠狠扫过面前那张由万年温玉雕琢而成、价值连城的蟠龙宴仙案! 轰隆——!!! 一声巨响! 玉案连同上面摆放的珍馐佳肴、琼浆玉液、还有那盘璀璨的南海明珠,被这含怒一扫,轰然翻飞出去!重重砸在光洁的瑶池地面上! 玉案碎裂!杯盘狼藉!明珠滚落一地!琼浆玉液混合着灵果残骸流淌开来,一片狼藉! 整个瑶池深处,瞬间死寂!所有仙娥侍者全都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王母娘娘胸口剧烈起伏,凤冠上的珠翠都在颤抖,她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看手中那枚如同烫手山芋的玉简,只觉得一股邪火在五脏六腑里乱窜,烧得她眼前发黑! “好,好一个司法天神!好一个‘冷静期’!好一个甩手乾坤!” 王母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杨戬!你想置身事外?你想看本宫和佛门打擂台?本宫偏不如你意!” 她猛地将手中玉简狠狠摔在地上!玉简弹跳了几下,滚落到角落,上面“王母娘娘主持”几个字在狼藉中显得格外刺眼。 “传旨!” 王母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尖利,“着仙缘司主事!立刻!马上!给本宫按那破条例办!登记!备案!把那奎木狼给本宫看管起来!三十日冷静期内,不许他踏出瑶池范围半步!更不许他去骚扰佛门一步!” “另外!” 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立刻将这条例全文,还有奎木狼血书、百花羞现状,原原本本抄送灵山大雷音寺!本宫倒要看看,他佛门敢不敢来瑶池‘接引’这烫手的‘佛缘’!” 王母的怒火如同实质的烈焰,在瑶池深处熊熊燃烧。而由杨戬轻描淡写甩出的那枚“婚恋条例”玉简,则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天庭与佛门之间本就微妙而脆弱的平衡点。一扬因情债孽缘而起,却注定席卷三界高层的风暴,已在所难免。 王母娘娘端坐在仅存的凤座之上,指尖死死掐着那枚《婚恋暂行条例》玉简的副本,坚硬的玉简边缘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好一个杨戬!好一个‘冷静期’!本宫倒要看看,你玉帝如何处置这烂摊子!” 她猛地起身,凤袍带起一阵罡风,“摆驾凌霄殿!” 然而,当她驾临凌霄宝殿时,却只看到空荡荡的九龙金椅和几个一问三不知的值殿仙官。 “陛下,陛下说心有所感,需静思片刻,不许我等打扰。” 值日星官回道。 “静思?” 王母凤目含煞,几乎要喷出火来!天庭都快被杨戬和佛门搅翻天了,他还有心思“静思”?。她毫不犹豫,抬手掐动玄奥法诀,先天神算,推演天机,定位玉帝行踪! 嗡! 指诀落下的瞬间,一股沛然莫御的天道反噬之力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王母的心神之上! “噗——!” 一口淡金色的精纯本源之力的仙血,毫无征兆地从王母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光洁的琉璃地面!她娇躯剧颤,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天机,被屏蔽了?! 是谁?竟有如此神通,能瞒过她这位天庭女主的推演?!难道是玉帝本人?! “娘娘!” 侍立左右的仙娥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搀扶。 王母一把推开她们,抹去嘴角的金血,眼中怒火更炽!屏蔽天机?玉帝?他到底去了何处见不得人的地方?!就在这疑云密布、怒火攻心之际—— “咦?王母娘娘?您怎么吐血啦?”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好奇的童音突然在殿门口响起。 只见哪吒踩着风火轮,手里还拎着半串啃得乱七八糟的糖葫芦,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殿内狼藉(指王母吐血)的景象。 王母此刻心乱如麻,哪有心思理会这熊孩子,强压着翻腾的气血,厉声斥道:“哪吒!休得胡闹!对了,你可曾看到玉帝!” 哪吒却不以为意,三两口把剩下的糖葫芦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道:“哦,我刚从天阴星那边飞回来,看到玉帝鬼鬼祟祟地往广寒宫那边去了,还让我别告诉别人呢,嘿嘿,不过娘娘您不是别人嘛!” 轰——! 哪吒的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王母的天灵盖上! 广寒宫?! 天阴星?!广寒宫?! 玉帝,去了,广寒宫?! 还,屏蔽了天机?! 一瞬间,蟠桃会上的琉璃柱崩塌、波月洞的袈裟闹剧、地府的血海滔天、杨戬的冰冷甩锅、奎木狼的泣血控诉,所有的纷乱都被一股更冰冷、更刺骨、更令人窒息的寒意彻底淹没! 王母的身体晃了晃,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如坠冰窟!那张雍容华贵的脸,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被背叛、被愚弄的惨白! “嫦…娥…” 两个字,带着刻骨的寒意,从王母齿缝间迸出。 她再不顾仪态,甚至忘了驾云,周身爆发出刺目的仙光,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赤金色惊虹,朝着天阴星的广寒宫遁去,速度快到连空间都发出阵阵波纹! 天阴星域,万古清寒。 广寒宫宫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宫门之外,一片由纯粹月华凝结而成的巨大平台,光洁如镜,倒映着漫天清冷的星辉。 然而此刻,这清冷孤寂的月华平台上,玉帝正在此处敲门。 玉帝!? 此刻,他换上了一身飘逸长衫!正对着紧闭的广寒宫门,双手小心翼翼地虚托着一团…星河? 不,那并非真正的星河!而是他以无上法力,强行从九天星河中截取、压缩、凝练出的一条袖珍版的璀璨银河!无数细碎的星辰在其中缓缓流转、生灭,散发出柔和而梦幻的光芒,将整个月华平台映照得如同梦境。 玉帝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希冀,他凝视着那扇冰冷的宫门,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仙子,你看,这是朕,不,是我,特意为你摘下的星河…” “我知道,广寒清冷,你,不喜喧闹,这星河之光,或可,或可为你添一丝暖意?” “只求你,能开门,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那姿态,那语气,哪里还有半分三界至尊的威严?分明是一个陷入痴恋怜的凡夫俗子! 轰隆——!!! 王母娘娘的身影,裹挟着撕裂空间的怒火,轰然砸落在月华平台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平台都剧烈震颤!她赤金色的凤目,死死钉在玉帝那身可笑的星辰纱衣和他手中那团梦幻星河之上! 眼前这一幕,比奎木狼的闹剧更荒诞!比杨戬的甩锅更诛心!比屏蔽天机的反噬更让她痛彻心扉! “张百忍——!!!” 王母的尖啸,瞬间撕裂了天阴星域的死寂!那声音中蕴含的屈辱、被背叛的滔天怒火。 玉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惊得浑身剧震!手中的袖珍星河都差点脱手!他猛地回头,看到王母那张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脸,以及那双几乎要喷出赤金火焰的凤目时,脸上那讨好的温柔瞬间凝固,继而化为一片惊愕、慌乱,有种被撞破隐秘的尴尬! “王母?!你,你怎么来了?!” 玉帝的声音失去了所有的温润,只剩下帝王的惊怒与一丝心虚的强硬,“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擅闯天阴星域?!还不速速退下!” “退下?!” 王母娘娘怒极反笑,赤金色的凤袍在清冷的月华下翻滚,“本宫退下?!好让你在这里对着那个贱婢摇尾乞怜、献媚星河吗?!张百忍!你这道貌岸然的老匹夫!这三界共主的位子,是让你用来干这种龌龊勾当的吗?!屏蔽天机?就为了给这个贱婢献宝?!” “住口!” 玉帝被戳中痛处,脸色瞬间铁青,帝威不受控制地爆发,试图压制王母的怒火,“休得胡言!污蔑于朕!污蔑于仙子!” “污蔑?哈哈哈哈哈!” 王母状若疯魔,指着玉帝手中那团星河,又指向那紧闭的广寒宫门,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证据就在眼前!你这副猥琐的姿态!还有你手里这团不知所谓的破烂星河!张百忍!你问问这诸天星斗!你问问这亘古寒月!你问问她宫里的那只兔子!本宫是不是污蔑你?!”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狠狠射向那扇冰冷的宫门: “嫦娥!你这装腔作势的贱人!躲在里面做什么?有胆子勾引别人的夫君,没胆子出来见人吗?!给本宫滚出来——!!!” “够了!!!” 玉帝彻底暴怒,周身帝皇紫气轰然爆发,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如此亵渎他心中的白月光!“王母!你失心疯了!立刻给朕滚回瑶池!否则……” “否则如何?!” 王母毫不示弱,周身赤金神光冲天而起,与那帝皇紫气狠狠撞在一起!轰隆!整个月华平台剧烈摇晃,边缘的玄冰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痕!两大天庭至尊的恐怖气势在清冷的广寒宫前疯狂对撞,搅得星海翻腾,月华失色! 就在这剑拔弩张、帝后之争一触即发的恐怖时刻—— 吱呀。 那扇紧闭了的广寒宫门,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道清冷得如同月魄凝成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之后。 嫦娥。 依旧是那身素白如雪的广袖流仙裙,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挽起,几缕青丝垂落颊边。 她目光甚至没有在玉帝手中那团梦幻星河上停留半秒,便直接落在了因她的出现而瞬间僵住的玉帝脸上。 “陛下。” “请自重。” “此间清冷,非陛下久留之地。” 她的目光终于掠过那团璀璨的光影,却只有一片漠然。 “太过喧嚣。” “扰了月魄清辉。” “星辰珠请,收回吧。”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看玉帝那瞬间惨白的脸,也没有理会王母那充满怨毒与快意的眼神,纤纤玉手轻轻一带。 吱呀。 宫门再次合拢。 严丝合缝。 屏蔽了门外的喧嚣。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玉帝僵立在原地,手中那团耗费心力凝聚的梦幻星河,光芒都黯淡了,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心境。他呆呆地看着那扇重新紧闭的、冰冷无情的宫门,脸上血色褪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方才的帝王威仪、被撞破的恼怒、维护仙子的强硬是多么的可笑。 王母看着玉帝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奇迹般地平息了少许,取而代之的是嘲讽的快意。她看着那紧闭的宫门,又看看呆若木鸡的玉帝,嘴角勾起一抹怨毒而冰冷的弧度。 “呵,呵呵呵!!”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寒风吹过冰窟,“张百忍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捧在心尖上,不惜屏蔽天机也要来献媚的仙子,可以呀,人家看不上你!” “自重?喧嚣?”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自重!好一个喧嚣!” “你这堂堂三界至尊,在她眼里,连一丝月华清辉都及不上!不过是,扰人清梦的笑话罢了!” “真是,可悲!可笑!可怜!” 王母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玉帝血淋淋的心口。 玉帝猛地抬头,看向王母的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充满了被彻底撕碎尊严后的阴鸷! “王母…”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滔天的恨意与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你,很好。” “今日之辱。”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一枚由纯粹天规符文凝聚而成的锁链虚影,一闪而逝! “朕…记下了!” “你…还有她…” 他的目光扫过王母,又死死盯住那紧闭的广寒宫门,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都给朕…等着!” 说完,玉帝身上的星辰纱衣瞬间化作齑粉!那顶沉重的九龙帝袍和冕旒重新覆盖全身!他不再看王母一眼,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帝威,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紫金色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阴星域!只留下原地一片狼藉! 王母独自站在清冷的月华下,看着玉帝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那扇紧闭的广寒宫门。脸上的怨毒与快意渐渐褪去,只剩下无边的冰冷与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保养得宜、却刚刚掐算天机而沾染了一丝金血的指尖。 “天规…锁链…” 她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自嘲的悲凉。 “原来,这三界至尊的体面。” “这三界之母的尊荣。” “到头来…” “不过也是一副,挣不脱的锁链罢了…” “锁住了他…” “也…锁死了我…” 一滴冰冷的、无人看见的泪,从她眼角悄然滑落,还未坠地,便被广寒宫亘古的清冷,冻结成了细碎的冰晶。 第24章:物是人非,这是我爹? 天牢,关押着众多触犯天条的神仙妖怪,墙面上铭刻着上古符咒、厚重得能压死金仙的玄铁巨门,叮呤当啷,锁链转动,沉闷的轰鸣声中,玄铁重巨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刺目的天光涌进来,将阴暗潮湿的甬道撕开一道口子。一个身影逆着光,大踏步迈出。 正是沉香。 他用力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噼啪作响,仿佛沉睡的雄狮终于苏醒。深吸一口久违的、带着仙灵之气的空气,沉香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他叉腰而立,对着空旷的云海和远处巍峨的凌霄殿,用尽全身力气大吼: “娘!舅舅!你们的三爷……,咳咳,不对,我刘沉香!回!来!啦——!!!” 声音在缭绕的仙云间滚荡,惊飞几只悠闲的仙鹤。沉香满意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仿佛已经看到母亲杨婵含泪带笑的温柔脸庞,以及舅舅杨戬那万年冰山脸上难得一见的赞许,嗯!虽然舅舅现在好像有点“怪怪的”,但他沉香可是劈山救母、促成新天条修改的头号功臣!这份荣耀,足够舅舅给他竖个大拇指了吧? 他活动了下手腕脚踝,感受着体内虽然因囚禁稍显滞涩、但依旧澎湃的法力,信心满满地准备驾云直奔华山。 然而,这份豪情在踏出天牢范围后迅速冷却。南天门巍峨依旧,金光万道,瑞气千条,但守门的天兵天将们看向他的眼神却冰冷得如同看一块路边的石头。窃窃私语像讨厌的蚊蝇,精准地钻进他的耳朵: “啧,出来了?司法天神那好侄子。” “可不是嘛,每次上天庭都跟回自己家后花园似的,南天门?人家不屑走正门!” “少说两句吧,唉,自从他劈山救母‘成功’,新天条闹得沸沸扬扬,咱们的巡查任务翻了三倍!下界现在乱成一锅粥,妖魔鬼怪都敢在土地庙门口撒尿了!” “谁说不是呢!累死累活还担惊受怕,都拜他所赐,真该死啊…” “嘘!小声点!他看过来了…” 沉香心头一沉,想上前问个究竟:“几位大哥,你们说什么下界乱了?我娘…” 话未说完,为首的天兵队长板着脸,手中长戈“铛”地一声顿在地上,激起一圈仙光涟漪,语气硬邦邦地打断他:“沉公子既已释放,请速速下界。南天门重地,闲杂人等莫要逗留!请吧!” 那“请”字说得毫无敬意,带着不容置疑的驱赶意味。 “啧,出来了?还三爷呢啧,你那一嗓子,是怕别人听不见吗?!。” 沉香脸上的笑容一僵,循声望去。只见守门的天兵甲正跟天兵乙挤眉弄眼,两人脸上都是一种“小伙子你太年轻”的古怪表情。 一股憋屈涌上心头,沉香捏紧了拳头,但看着对方冷漠的眼神和闪动着寒光的兵刃,终究没再说什么。他咬了咬牙,驾起一道不甚熟练的遁光,带着满腔疑惑和一丝不安,朝着记忆中的华山方向疾驰而去。 熟悉的华山轮廓映入眼帘,沉香的心却猛地沉到了谷底! 哪里还有昔日的钟灵毓秀,仙家福地? 眼前所见,只有一片死寂的焦土! 曾经郁郁葱葱的山林,如今只剩下扭曲枯槁的黑色树干。山石崩裂,裸露出的岩层呈现出被烈火反复灼烧、又被强酸腐蚀般的狰狞裂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混合了硫磺、血腥和某种奇异妖力残留的刺鼻气味,吸一口都让人肺腑生疼。 死寂。 对,就是死寂,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笼罩着这片曾经生机勃勃的山脉。偶尔有风吹过,卷起黑色的灰烬,打着旋儿飘散,更添几分凄凉。 沉香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压下云头,朝着记忆里圣母庙的方向飞去。 越靠近山脚,那股血腥和焦糊味就越发浓烈。终于,他看到了人烟,或者说,是幸存者聚集的地方。 圣母庙,或者说,圣母庙的残骸还在。但那曾经香火鼎盛的庙宇,如今只剩下几根孤零零、布满裂痕和焦黑印记的石柱顽强地矗立着,大半都坍塌成了废墟。而在废墟前的空地上,跪伏着黑压压一大片人影。 是凡人百姓。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许多人身上还带着未愈合的伤口,血迹浸透了破布。他们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近乎麻木的虔诚。他们朝着废墟的方向,一遍遍地、声嘶力竭地叩拜呼喊,声音嘶哑而狂热: “恭迎三圣母——!” “圣母娘娘法力无边,护佑我等——!” “求三圣母娘娘荡尽妖魔,还我清净——!” 那呼喊声汇聚成一股诡异而压抑的洪流,在焦黑的土地上回荡,让沉香浑身发冷。 华山废墟,焦土千里。 沉香站在残垣断壁间,喉咙发紧,眼眶灼热。怎么会这样,我拼尽一切救出的母亲,自己曾经温暖的家,竟会变成这样一片死寂的焦土。 “娘……爹……”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咳咳,这位小仙君,找谁呢?”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沉香低头,只见一个佝偻着背、胡子花白的土地公慢悠悠地从土里钻出来,手里还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拐杖。土地公眯着眼打量他,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不屑,但很快又掩饰下去,换上一副敷衍的恭敬:“哟,这不是沉香吗?怎么,今天没走南天门,改走地缝了?” 沉香没心思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一把抓住土地公的衣领:“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娘呢?!我爹呢?!” 土地公被他拽得双脚离地,胡子直翘,却也不慌,只是慢悠悠地掰开他的手,整理了下衣襟:“哎哟哟,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嘛。你娘?三圣母?早跑啦!至于你爹……嘿嘿,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说!”沉香咬牙,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土地公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道:“自从你劈山救母,新天条闹得沸沸扬扬,天庭乱成一锅粥,下界妖魔鬼怪全跑出来撒欢。你娘一开始还护着华山百姓,可架不住妖魔太多,宝莲灯都快榨干了。后来嘛……”他顿了顿,眼神微妙,“她杀疯了。” “杀,疯了?”沉香瞳孔一缩。 “对,杀疯了。”土地公咂咂嘴,“杀妖杀到眼红,连凡人都误伤了不少。再后来,她突然失踪了,有人说她堕魔了,有人说她被大妖抓走了,谁知道呢?” 沉香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发颤:“那我爹呢?!” 土地公叹了口气,露出几分怜悯:“你爹?刘彦昌?唉,那书生哪经得起这阵仗?妖魔攻山时,他连个法术都不会,被一群妖怪围住……” “不,不可能!”沉香猛地摇头,身形摇晃,后退两部,眼眶通红,“我爹不会死的!他,他一定还活着!就算,就算……” “就算死了,尸体总该有吧?”沉香咬牙,声音嘶哑,“我一定要找到他!哪怕,哪怕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土地公沉默了一下,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最终,他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陶罐,递了过去。 “喏,你看看是不是这一罐?” 沉香:“……?” 他呆滞地看着土地公手里的骨灰罐,脑子嗡嗡作响。 你礼貌吗??? 土地公见他没反应,还贴心地晃了晃罐子,解释道:“当时那群妖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你爹运气好,还剩了点渣,我就顺手收起来了,想着万一哪天有人来认领呢!” “你——!”沉香一把夺过罐子,手指颤抖,眼眶赤红,“这,这怎么可能是我爹?!” 土地公摊手:“那要不你打开闻闻?父子连心,说不定能感应出来?” 沉香:“……”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骨灰罐,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他拼尽一切救出家人们,结果母亲失踪,父亲,父亲成了一罐灰? “不,不对!”沉香猛地抬头,眼神凌厉,“你在骗我!我爹不可能就这么死了!这罐子里根本不是他!” 土地公叹了口气,摇头道:“年轻人,接受现实吧。这世道,死个人跟死只蚂蚁似的,何况你爹还是个凡人?” 沉香死死攥着罐子,指节发白,突然冷笑一声:“好,很好。既然你们都觉得我爹死了,那我就去地府走一趟!阎王殿前,我倒要看看,生死簿上到底怎么写!”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土地公却突然叫住他:“等等!” 沉香回头,眼神冰冷:“怎么?还有哪罐骨灰要给我?” 土地公摇头,眼神突然变得深邃,低声道:“沉香呀,我劝你别去地府。” “为什么?” “因为……”土地公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现在的阎王殿,可比妖魔还乱。” 沉香皱眉:“什么意思?” 沉香眉头拧成了疙瘩:“比妖魔还乱?地府还能怎么乱?”他实在无法想象,那掌管生死轮回、森严有序的幽冥地府能乱到哪里去。 土地公拄着拐杖,跺了跺脚底的焦土,一脸心有余悸:“乱!乱得没边了!自从新天条草案闹起来,天庭自顾不暇,对下界的约束力大减,连带着地府也遭了殃。先是三圣母娘娘……”他瞥了一眼沉香,见对方眼神锐利,赶紧改口,“咳咳,是杨婵大人,为了寻你爹的魂魄,硬闯鬼门关,打伤了牛头马面,掀翻了半个枉死城!那动静,啧啧,整个冥界都抖了三抖!” “我娘,为了我爹,大闹地府?!”沉香心头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母亲如此在乎父亲,居然如此疯狂独闯地府,难道父亲可能真的遭遇不测。土地公递过来的骨灰罐似乎更沉了。 “可不是嘛!”土地公连连点头,“这还没完!杨婵大人这一闹,像是捅了马蜂窝!幽冥缝隙松动,不少在阳间作乱的妖魔嗅到了机会,纷纷趁乱涌入地府!有的是为了抢夺滞留的蕴含强大怨念的孤魂野鬼修炼邪法,有的是想偷盗生死簿篡改自身或仇家命数,还有的纯粹是去浑水摸鱼,捞点冥界的‘土特产’!现在的阎罗殿?嘿,十殿阎罗怕是都在焦头烂额地应付各路‘豪强’,判官笔都快被抢断了!你说乱不乱?” 土地公的描述让沉香头皮发麻。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劈山救母的实力,闯个地府查生死簿应该手到擒来,顶多费点周折。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费周折的问题,是可能直接掉进妖魔窝里啊! 但父亲的生死,如同一根刺扎在心里。他握紧了手中的骨灰罐,指节发白。无论地府是龙潭虎穴还是妖魔乐园,他都必须去! “多谢告知!”沉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着土地公抱了抱拳,转身就要驾云离开。 “哎!等等!”土地公连忙叫住他,“沉香,你,你知道怎么去地府吗?” 沉香身形一僵,停在半空。我,我还真不知道具体入口在哪里!以前到是魂魄离体自然被接引,或者跟着舅舅走特殊通道,自己肉身强闯,该往哪走? 看着沉香尴尬的表情,土地公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摇摇头:“唉,年轻人,莽撞啊!这幽冥地府的入口,岂是那么好找的?没有特定的阴脉节点接引,或者强大的法力强行撕裂阴阳壁障,根本进不去!你这肉身贸然去找,只怕在阴阳夹缝里转悠百年也摸不到鬼门关的门槛!” 沉香被噎得说不出话,刚刚升起的那点豪情壮志瞬间被浇灭了大半。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驾着云在华山废墟上空漫无目的地盘旋,焦躁又茫然。难道真要回去找舅舅?不!他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舅舅那副“天塌下来别找我”的样子,恐怕只会甩给他一句“新天条未定,地府事务暂缓处理”! 就在沉香一筹莫展之际,下方焦黑的山坳里,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异响,夹杂着低沉的、非人的嘶吼和贪婪的吞咽声。 “有妖气!” 第25章:妖魔路引 “有妖气!” 沉香眼神一凛,立刻收敛气息,按下云头,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 拨开一片焦枯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七八个奇形怪状、散发着浓烈妖气的家伙正围坐在一起。他们中间的地上,赫然躺着一具刚死不久、被啃噬得不成人形的凡人尸体!一个长着野猪脑袋、獠牙外翻的妖怪正捧着一截手臂大嚼,鲜血淋漓;一个浑身覆盖着鳞片、舌头分叉的蛇妖则贪婪地吸吮着骨髓;还有几个形态各异的小妖在争抢着内脏碎块,扬面血腥而恐怖。 “呕…”浓烈的血腥味和眼前的惨状让沉香胃里一阵翻腾,怒火瞬间冲上头顶!这些妖魔,竟敢在他家门前如此残害凡人! “孽畜!你们都该死啊!”沉香再也按捺不住,怒喝一声,从藏身处一跃而出,手中法力凝聚,一道金光便朝着那啃噬手臂的野猪妖狠狠劈去! 这一击含怒而发,声势惊人! 然而,那野猪妖反应竟也不慢!感受到杀气,猛地抬头,一双赤红的小眼睛里凶光毕露!它丢开啃了一半的手臂,低吼一声,浑身妖气暴涨,竟不闪不避,抡起旁边一根粗大的狼牙棒就迎着金光砸了过来! “轰——!” 金光与狼牙棒狠狠撞在一起!气浪翻滚,将周围焦黑的尘土吹得漫天飞扬!沉香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反震回来,手臂一阵酸麻,竟被震得蹬蹬蹬连退数步!而那野猪妖只是晃了晃硕大的身躯,便稳住了身形,咧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的獠牙。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打扰你猪爷爷用食?!”野猪妖瓮声瓮气地咆哮,口水混着血沫喷溅。 其他妖魔也纷纷停下啃噬,凶戾的目光齐刷刷盯住了沉香。那蛇妖吐着猩红的信子,阴冷地嘶嘶道:“细皮嫩肉,法力精纯,比这干巴凡人可口多了,兄弟们,拿下他!” 话音刚落,几个小妖便怪叫着扑了上来!利爪、獠牙、带着腥风的毒液,从四面八方攻向沉香! 沉香心头剧震!这些妖魔的实力,远超他的预估!尤其是那野猪妖,力量之大,竟能硬撼他含怒一击!他急忙运转法力,身法展开,在妖魔的围攻中左支右绌。金光闪烁,不断击退扑上来的小妖,但面对野猪妖势大力沉的狼牙棒和蛇妖刁钻阴毒的偷袭,他竟渐渐落入下风,险象环生! “砰!”一个疏忽,蛇妖的尾巴如同钢鞭般狠狠抽在沉香背上!剧痛传来,他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 怎么会这样?!沉香内心惊骇莫名。我可是劈开过华山,能与舅舅杨戬过招(虽然是放海)的人!怎么会连这几个下界的妖魔都对付得如此吃力?!难道真是被关押久了,实力退步至此?还是说,这些妖魔的实力,原本就是大妖,所以才如此可怕? “哈哈哈!小子,就这点本事也敢学人降妖除魔?”野猪妖狂笑着,狼牙棒带着呼啸的风声再次当头砸下!势若千钧! 沉香咬紧牙关,正准备拼死硬接,脑中灵光一闪!土地公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这些妖魔,以他们的实力,有可能是要去地府捞好处的! 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撤去大部分法力防御,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住手!你们不是要去地府吗?!我知道一条近路!带你们进去!” 狼牙棒在离他头顶不足三尺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野猪妖和蛇妖等妖魔的动作同时一滞,眼中凶光被惊疑取代。 “你说什么?”蛇妖阴冷地眯起眼睛,信子吞吐不定,“你知道去幽冥的路?你一个活人?” 沉香强作镇定,挺直腰板(虽然背上火辣辣地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信:“哼!活人怎么了?我乃华山刘沉香!劈山救母,促成新天条!天庭我都来去自如,区区地府入口,岂能不知?”他刻意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希望能起到震慑作用。 “刘沉香?”野猪妖挠了挠毛茸茸的耳朵,似乎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像是狈精的小妖突然跳起来,指着沉香叫道:“老大!老大!我想起来了!是他!就是那个劈开华山救出三圣母,把天庭搅得天翻地覆的刘沉香!” “哦?!”野猪妖和蛇妖对视一眼,眼中的凶戾和贪婪瞬间被一种奇异的热情取代? “哎呀呀!原来是沉香兄弟!大水冲了龙王庙啊!”野猪妖立刻换上一副豪爽(但依旧狰狞)的笑容,咣当一声把狼牙棒丢在地上,搓着蒲扇般的大手走上前,“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兄弟几个就是嘴馋,刚弄了点‘点心’,没想到冲撞了沉香兄弟!该死!真该死!”说着还假模假样地踹了旁边还在啃骨头的小妖一脚。 蛇妖也收起了阴冷,嘶嘶地笑道:“原来是沉香兄弟当面,失敬失敬!早听说兄弟你神通广大,连你舅舅司法天神都拿你没办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这马屁拍得沉香自己都觉得脸红。 这突如其来的态度大转弯,让沉香彻底懵了。他预想中的震慑没来,反而像是,遇到了“同道中人”?甚至有点小崇拜?这感觉有些诡异了! “呃,好说,好说…”沉香干巴巴地应道,警惕性丝毫未减,“你们,真要去地府?” “去!当然去!”野猪妖拍着胸脯,唾沫横飞,“这阳间被三圣母,呃,被您母亲大人杀得妖心惶惶,天庭又不管事,地府现在可是块大肥肉!听说前段时间,您母亲为了寻您父亲的魂魄,大闹地府,把阎罗殿都砸了个窟窿!嘿嘿,那动静,简直是给咱们这些‘有志之士’开了条金光大道啊!这不,我们兄弟几个就寻思着,趁这机会下去捞点油水,弄几个厉害的冤魂炼炼法宝,或者看看能不能在生死簿上,嘿嘿,勾两笔?” “我娘,大闹地府,真是为了我爹?!”*土地公的话再次被印证,沉香的心如同被重锤击中。母亲真的为了父亲,不惜闯下如此弥天大祸?那父亲他,沉香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骨灰罐,罐壁冰凉刺骨。 “是啊!”狈精抢着说道,一脸谄媚,“三圣母娘娘神威盖世!那一战打得鬼哭神嚎,阴兵鬼将死伤无数,连奈何桥都差点被打断了!现在地府防守空虚,秩序崩坏,正是咱们浑水摸鱼的好时候!沉香兄弟,您要是真知道近路,带兄弟们一程?到了地府,捞到的好处,您拿大头!”其他小妖也纷纷附和,眼巴巴地看着沉香,仿佛他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沉香看着这群前一刻还在啃噬凡人、凶神恶煞,此刻却一脸讨好、满眼贪婪的妖魔,心中五味杂陈。母亲的疯狂,父亲的生死,地府的混乱,以及自己此刻的狼狈与茫然交织在一起。他急需进入地府查清真相,单凭自己又找不到路,实力似乎也不足以应付里面的危险,眼前这群妖魔,无疑是当下唯一的“引路人”,尽管与虎谋皮。 “好。”沉香沉默片刻,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我可以带你们进去。但进去之后,找到我父亲魂魄之前,你们不得再生事端!” “没问题!全听沉香兄弟安排!”野猪妖拍着胸脯保证,蛇妖也嘶嘶点头。一群妖魔立刻围了上来,态度“亲热”得让沉香浑身不自在。 在野猪妖(自称熊山君)和蛇妖(自称青鳞夫人)的“热情”引领下,沉香跟着他们七拐八绕,来到华山深处一处极其隐蔽、阴气森森的山涧。涧底布满滑腻的青苔,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地底渗出。 “就是这里了!”熊山君指着涧底一块不起眼的黑色巨石,“这下面有条阴脉缝隙,直通幽冥血海边缘!是俺老熊祖上传下来的秘密通道!嘿嘿,比那劳什子鬼门关近多了!” 青鳞夫人吐出信子感知了一下,点点头:“阴气浓郁,空间波动不稳,确实是条捷径。不过,需要合力才能短暂撕开通道。”她看向沉香,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沉香兄弟,您法力高强,不如,您来主攻?我们兄弟几个从旁协助?” 沉香心中冷笑,知道这是想试探他的深浅,也是想让他当开路的苦力。但他此刻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他走到巨石前,凝神静气,运转法力,掌心金光凝聚,对着那黑色巨石狠狠印下! “开——!” 轰隆! 黑色巨石剧烈震动,上面的扭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幽暗的光芒!一道细微的、透着无尽阴寒气息的裂缝在巨石表面缓缓裂开! “成了!兄弟们加把劲!”熊山君大喜,招呼其他妖魔一起催动妖力,青黑色的妖气如同粘稠的墨汁注入裂缝! 嗤啦——! 裂缝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勉强供人通过的幽暗口子!刺骨的阴风夹杂着鬼哭狼嚎般的呼啸从中狂涌而出! “快进!通道维持不了多久!”青鳞夫人嘶声道,率先化作一道青光钻了进去。熊山君和其他小妖也争先恐后地涌入。 沉香看着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幽暗通道,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华山焦黑的天空,纵身跃入! 瞬间,天旋地转!无边的阴寒和死寂包裹了他! 然而,就在沉香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通道内,那裂缝即将闭合的瞬间—— “大胆妖孽!竟敢擅开阴阳通道,私闯幽冥!还不束手就擒!” 一声冰冷、威严、毫无感情波动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狭窄的山涧中炸响! 紧接着,数十道散发着浓郁死气、身着甲胄、手持刀枪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周围的阴影和岩壁中浮现!他们面无表情,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的魂火,瞬间将巨石周围围得水泄不通!为首一名骑着骨马、手持巨大斩马刀的鬼将,魂火森然地锁定了即将闭合的通道! 居然是地府巡查的阴兵!糟糕,他们竟然一直埋伏在这附近! “快走!”青鳞夫人尖锐的嘶鸣在阴风怒号的通道中响起,内心是前所未有的惊惶。 沉香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身后传来,是熊山君那蒲扇般的大手!他身不由己地被推着向前踉跄冲去,身后是阴兵冰冷刺骨的厉喝和兵刃破空的尖啸!那刚刚撕开的幽暗通道入口,在数道缠绕着浓郁死气的锁链轰击下,很快就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崩裂!直到最后一丝来自阳间的微光彻底消失,后路断绝了! “他娘的!这帮死鬼鼻子还真灵!”熊山君一边狂奔,一边破口大骂,粗重的喘息声在通道内回荡。通道狭窄而扭曲,四壁是蠕动的、散发着阴冷滑腻气息的暗影,脚下是粘稠的、不知深浅的黑色泥沼,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冰冷的沥青之中。先前一同进来的几个小妖早已在混乱中被阴兵的锁链拖走,只剩下凄厉短促的惨叫在通道内迅速远去。 三人(一人两妖)亡命狂奔,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朦胧的、带着血色光晕的出口! “到了!快,前面就是出口!”青鳞夫人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三人毫不犹豫,一头扎出通道! 然而,刚出通道,扑面而来的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一种粘稠的气息!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翻涌着暗红色泡沫的汪洋。血色的波涛缓慢地起伏着,波涛下面发出沉闷的呜咽,仿佛亿万生灵痛苦的呻吟凝结而成。血海之上,漂浮着密密麻麻、形态扭曲的苍白肢体和破碎的怨魂碎片,它们无声地沉浮,空洞的眼窝望着灰蒙蒙、没有日月星辰的幽冥天空。更远处,隐约能够看见一座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阴影在血海中缓缓移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 第26章:幽冥迷途,梅山兄弟的烦恼 这里难道是是幽冥血海?沉香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 然而,还没等他们喘口气—— “在那里!我看见那些擅闯者了!” “围住他们!” 冰冷的呼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只见血海边缘嶙峋的黑色礁石后面的滩涂阴影里,数十名阴兵鬼骑如同凭空出现!他们座下的骨马眼眶中跳动着魂火,蹄下踏着黑色的阴焰,迅速地围拢过来!为首那名鬼将手中的斩马刀,刀锋上缠绕着怨魂黑气,直指三人! “操!阴魂不散啊!”熊山君眼都红了,抡起狼牙棒就砸向冲得最近的一名鬼骑! 青鳞夫人也厉嘶一声,张口喷出一股腥臭的墨绿色毒雾,瞬间腐蚀了几名阴兵的甲胄,发出滋滋的声响! 沉香咬牙,强忍着不适,再次凝聚法力,金光化作数道利箭射向鬼将!他知道自己实力不足,但此刻只能拼命! 战斗瞬间爆发!血海边缘成了混乱的战扬!金光、妖气、死气、毒雾交织碰撞!阴兵鬼骑配合默契,悍不畏死,冰冷的刀枪带着冻结魂魄的寒意不断袭来!熊山君皮糙肉厚,硬抗了好几下攻击,身上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妖血汩汩流出。青鳞夫人身形灵活,但毒雾似乎对这些死物效果有限,反而被鬼将的斩马刀罡风逼得险象环生。 沉香更是左支右绌,金光在阴兵的围攻下显得黯淡无力。一个不慎,被一名鬼骑的锈蚀长矛扫中肋部,剧痛传来,法力一滞! “走!不能硬拼!”青鳞夫人嘶喊,尾巴卷起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砸向鬼将,趁机化作一道青光,朝着血海深处一片怪石嶙峋的区域遁去! “沉香兄弟!跟上!”熊山君也咆哮一声,硬挨了鬼将一刀,背上溅起血花,却借力猛地撞开两名阴兵,庞大的身躯紧追青鳞夫人而去! 沉香忍着剧痛,咬牙跟上。三人如同丧家之犬,在鬼骑的追击下,一头扎进了那片如同迷宫般的嶙峋怪石区域。 怪石林立,形态狰狞扭曲,散发着阴寒的气息,遮蔽了视线,也扰乱了感知。阴兵的呼喝和骨马的蹄声在外面响了一阵,似乎被复杂的地形暂时阻挡了。 三人靠在一块巨大的黑石后,剧烈地喘息着。熊山君背上伤口狰狞,妖血滴落在黑色的岩石上,嗤嗤作响。青鳞夫人气息紊乱,鳞片黯淡了不少。沉香捂着肋下,脸色苍白,法力消耗巨大。 “呸!晦气!”熊山君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恨恨道,“刚进来就被盯上了!这地府的阴兵鼻子比俺老熊还灵!” “不是鼻子灵。”青鳞夫人喘着气,眼神凝重,“是这幽冥的‘规矩’乱了。阳间生灵强闯,气息如同黑夜里的火把。那些阴兵更像是某种自动触发的‘禁制’,只要发现活物闯入特定区域,就会立刻激活围剿。” 沉香听得心头一沉:“那我们岂不是寸步难行?” “倒也不尽然。”青鳞夫人蛇瞳闪烁,“只要离开血海边缘这种‘敏感’区域,进入幽冥腹地,那些按‘规矩’行事的低级阴兵反而会少很多。现在地府真正乱的,是那些失去了管束、各自为政的鬼王、妖邪和无法无天的滞留者。关键是我们得先离开这片该死的石头阵,找到去酆都城的路!” 三人稍作休整,便小心翼翼地在这片怪石迷宫中穿行。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血海沉闷的呜咽和阴风在石缝间穿梭发出的呜咽声。昏暗的光线只能看见有限的距离,方向难以辨认。他们试图寻找地标,或者感知强大的阴气中心(酆都城所在),但混乱的幽冥气息如同无数股乱流,干扰着他们的感知。 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的景象依旧是无边无际的嶙峋怪石和暗红色的血海一角。 “他奶奶的!这鬼地方到底有多大?俺老熊感觉在原地打转!”熊山君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柱上,碎石簌簌落下。 青鳞夫人也面色难看,她不断吐出信子感知,却总被驳杂混乱的气息扰乱:“不对劲,这地方,好像有古怪。空间似乎在无声无息地变化?” 沉香则是茫然无措,他从未踏足过幽冥,此刻完全像个瞎子。肋下的伤痛和法力的空虚不断袭来,袖中的骨灰罐冰冷地贴着他的手臂,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却越发显得渺茫。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几乎要绝望之际—— 一丝微弱却迥异于血海腥风的气息,顺着阴风飘了过来。 “什么味道?”沉香精神一振。 熊山君也抽了抽鼻子:“咦?好像,还有点香?” 青鳞夫人蛇瞳微缩,指向怪石林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被巨大阴影笼罩的狭窄隘口:“在那里!过去看看!” 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隘口。越是靠近,那股混杂喧嚣的气息就越发明显。隐约还能听到模糊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甚至还有锣鼓点? 穿过隘口,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都愣住了! 狭窄的隘口之后,竟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洼地之中,灯火(惨绿色的鬼火)通明! 无数简陋甚至破败的摊位沿着一条浑浊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河流”两岸排开。摊位上摆满了千奇百怪的“商品”:闪烁着幽光的矿石、浸泡在不明液体里的眼球和肢体、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古老兵器、写着歪歪扭扭符咒的兽皮、甚至还有,被关在笼子里的残缺怨魂! 而在这些摊位间穿梭的“人”,更是光怪陆离!有形貌枯槁、拖着沉重锁链的游魂野鬼;有浑身冒着黑气、面目狰狞的厉鬼;有顶着兽头、保留着部分妖类特征的妖魂;甚至还有几个散发着微弱生人气息、但眼神闪烁、一看就不是善类的家伙(活人邪修?)!他们或用阴冥鬼语,或用生涩的阳间语言,大声吆喝、激烈争吵、鬼鬼祟祟地交易。 更离谱的是,在洼地中心一个稍高的土台上,竟然还有几个穿着破烂戏服、脸上涂着惨白油彩的家伙,在敲着破锣烂鼓,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出腔调诡异、词句模糊的鬼戏!台下稀稀拉拉围着一群看得津津有味的鬼魂和妖怪。 这里,竟然是一个建立在幽冥血海边缘的地下鬼市! “我的个乖乖…”熊山君看得眼都直了,“这,这他娘的是赶集呢?” 青鳞夫人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鬼市?混乱之地,必有机缘,也必有出路!说不定,能在这里打听到去酆都城的路,或者关于你父亲的消息?”她看向沉香。 沉香看着眼前这混乱、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生机的鬼市,再摸摸袖中冰冷的骨灰罐,一咬牙:“走,咱们进去看看!” 真君神殿内,仍然是岁月静好。杨戬斜躺在云榻上,手里捧着一卷凡间最新搜罗来的话本《霸道龙王爱上我》,看得眉梢微挑。哮天犬趴在他脚边,下巴搁在爪子上,百无聊赖地数着地砖缝隙里长出来的第几根仙草。 突然,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力道之大,震得梁上灰尘落下。 康老大带着梅山其余五位兄弟,像六堵移动的黑塔,带着一身刚从下界沾染的硝烟味,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们身上崭新的司法天神亲卫制式铠甲还没捂热乎,此刻却皱巴巴沾着泥点,脸上的表情更是统一写着四个大字——憋屈!想家! “二爷!”康老大嗓门洪亮,震得殿内回音嗡嗡作响,也成功把杨戬从“龙王追妻火葬扬”的剧情里拽了出来。他几步冲到云榻前,抱拳行礼,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旁边的玉瓶扫落,“属下等有要事禀报!” 杨戬慢悠悠地合上话本,抬眼看向康老大几人:“讲。” 康老大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直冲脑门的怨气,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情真意切”:“二爷!您,您不管三界事务的这段日子,属下等,属下等…” 他憋了半天,旁边急性子的姚公麟忍不住插嘴:“二爷!兄弟们闲得骨头缝里都长草了!天天在神殿里擦柱子擦得能当镜子照!这日子,比当年跟着您在灌江口逍遥快活的时候差远了!那时候多自在!想巡山巡山,想喝酒喝酒,看哪个妖魔不顺眼就揍他娘的!哪像现在,天天杵在这冷冰冰的大殿里,跟木头桩子似的!” “对!对!憋屈!”其他梅山兄弟也纷纷附和,一时间真君神殿充满了一群壮汉的委屈。 杨戬的目光终于从话本上移开,扫过这六张写满“我要放假”的脸,又瞥了眼他们铠甲上新鲜的泥渍(显然刚“监察”回来),沉吟片刻,指尖在云榻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唔……”他拖长了调子,在梅山兄弟们屏息凝神的期待中,缓缓开口,“也好。” 两个字,如同天籁! 梅山众将眼睛瞬间亮了! 杨戬抬手,一道流光飞去,令牌从他袖中飞出,稳稳落入康老大手中。令牌非金非玉,正面刻着司法天神神纹,背面是“灌江口”三个古篆,神光内蕴,威严自生。 “此乃本君手令。”杨戬的声音依旧温文尔雅,“下界乱象丛生,尔等既有监察之责,又有思乡之情。那便带着神殿的草头神(共一千二百员),回灌江口去吧。” “谢二爷!”梅山六兄弟齐声高呼,脸上瞬间绽放出堪比蟠桃盛开的灿烂笑容,哪里还有半分“含泪”的样子?简直是中了头彩!康老大更是激动地摩挲着令牌,仿佛那不是令牌,而是通往快乐老家的金钥匙! “二爷放心!属下等定当恪尽职守,替您看好灌江口!”康老大拍着胸脯保证,语气欢快得能飞起来。 “嗯,去吧。”杨戬挥挥手,目光又重新落回话本上,仿佛刚才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梅山兄弟如蒙大赦,兴高采烈,勾肩搭背,几乎是蹦跳着离开了真君神殿,沉重的脚步声都透着一股轻快,远远还能听到压抑不住的欢呼:“哈哈哈!回家喝酒去!”“老子的鱼竿终于能开光了!”“快走快走,别让二爷反悔!” 殿内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哮天犬看着梅山兄弟欢天喜地消失的背影,狗眼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它猛地站起来,尾巴摇成了风车,叼着自己专属的、里面还咕嘟着几片仙羊肉的小火锅,“哒哒哒”跑到杨戬脚边,把火锅往地上一放,用湿漉漉的鼻子去拱杨戬的手。 “汪!汪汪汪!”(主人!我也想去!这里好无聊!连骨头都没得啃了!) 杨戬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肉片,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热气,眼皮都没抬一下:“你不能去。” “呜?”哮天犬歪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和委屈。 此刻杨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你走了谁给我看门?谁帮我挡那些烦人的奏折?谁去瑶池偷……咳,拿新出的点心?他目光扫过哮天犬明显圆润了一圈的腰身,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哮天,”杨戬放下筷子,语气带着一丝审视,“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汪?!”哮天犬浑身狗毛一炸,下意识地缩了缩肚子,眼神飘忽。糟糕!被发现了!肯定是昨天偷吃王母派人送来的(被杨戬拒收)的百花蜜露糕吃多了! 杨戬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哮天犬顿时觉得狗生无望,夹起尾巴就想溜。可惜晚了一步,后颈皮一紧,已经被杨戬轻松提溜了起来。 “哮天啊,”杨戬掂量了一下分量,语气带着一种“为你好”的严肃,“本君近来公务繁忙(看话本),倒是忽略了你。看你胖的,这四蹄踏雪的神骏都快成四蹄踏棉花糖了。长此以往,如何能担当守护神殿、威慑宵小之重任?” 第27章:哮天的“特训”,纠结的杨婵 哮天犬:“……呜?”(我明明威慑力很强!昨天还吓跑了一个想递状纸的土地!) “你这样下去不行。”杨戬提着它,大步流星走向神殿后方奇花异草遍布的后院,“本君新得了一个绝妙的法子,既能助你强健体魄,恢复神犬风采,又妙趣横生,你定然喜欢。” 后院空旷处。 杨戬站定,松开手。哮天犬四爪落地,一脸茫然加警惕地看着自家主人。 只见杨戬掌心仙光一闪,凭空凝聚出一个流光溢彩的飞盘?! “看好了!”杨戬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堪称恶魔的微笑,手臂猛地一挥! “咻——!!!” 那三昧真火飞盘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炫目的火线,以堪比金乌坠地的速度,朝着天际激射而去!所过之处,空气扭曲,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火痕! “去!哮天!把它叼回来!”杨戬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的命令。 哮天犬:“!!!” 狗眼瞬间瞪得溜圆!叼,叼回来?!那玩意儿看着就能把它狗头削掉啊!主人你确定这是“妙趣横生”不是“狗命休矣”?! 然而,刻在骨子里的对主人命令的绝对服从,以及对“玩”的本能渴望(虽然这玩法有点要命),还是让哮天犬在0.01秒的呆滞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汪——呜!!!”(拼了!) 四爪猛地蹬地,哮天犬化作一道黑色闪电,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追着那要命的火光盘直冲天际!狗毛在高速下被拉得笔直,舌头甩在风里,眼神里充满了悲壮,不过跑着跑着,它居然有了一丝诡异的兴奋?难道这就是我的本能吗?! 飞盘狗(神犬版),正式上线! 就在这一人一狗玩(虐)得不亦乐乎之时,偏殿的珠帘被轻轻掀开。 杨婵走了出来。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些,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裙。她本是想出来透透气,却一眼看到了后院这“父慈子孝”(?)的一幕。 夕阳(仙界特供版)的金辉洒在杨戬身上,他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天际那道追逐火光盘的黑影,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轻松惬意的笑意? 而那条傻狗,正拼了老命地在天上翻滚腾挪,追逐着那个看起来就危险无比的火光盘,时不时还发出兴奋(也可能是惊恐)的吠叫。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涌上杨婵的心头。 二哥…… 她为了寻找丈夫的魂魄,不惜堕入魔道,大闹地府,弄得自己满身伤痕,心力交瘁。回到天庭,二哥除了那句冷冰冰的话,可曾有过半分像对哮天犬这样的关怀和亲近? 连一条狗,都能让他露出那样放松的笑容,陪它玩如此危险的游戏。 而她这个亲妹妹呢? 杨婵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委屈,有嫉妒,还是更深沉的失落?她不由自主地,朝着后院那“温馨”(?)的扬景走去。 她走到杨戬身边不远处,看着天上累得舌头耷拉老长却依旧奋力扑咬飞盘的哮天犬,又看看专注“投喂”的二哥,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渴望:“二哥,这,这飞盘看起来,挺好玩的?”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了过去。 杨戬仿佛没听见。他的目光依旧追随着空中那道黑线,甚至微微颔首,似乎对哮天犬某个高难度的空中转体动作表示赞许。 杨婵:“……” 更让她心塞的是,天上刚完成一次惊险扑咬(差点被飞盘燎了尾巴毛)、累得呼哧带喘落回地面的哮天犬,似乎也听到了她的话。那傻狗叼着还在滋滋冒火星的飞盘,跑到杨戬脚边邀功,同时,竟然还抽空扭过狗头,用它那湿漉漉的、此刻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鄙视和得意的眼神,飞快地瞟了杨婵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哼!想玩?这可是主人专门给我玩的!你?一边凉快去!” 杨婵:“!!!” 她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颊火辣辣的。被亲哥哥无视也就罢了,居然,居然还被一条狗给鄙视了?! 杨戬的目光从哮天犬那道追逐着火光盘,累得舌头甩出残影的黑影上移开,看向了僵立在旁,脸色变幻不定的杨婵。那眼神,就像看神殿里的一根柱子一样。 “你既然无事可做,”杨戬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不如去天牢看看你儿子。” 这句话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杨婵心中翻涌的委屈和嫉妒,让她猛地一颤!儿子!沉香! 是啊,她把儿子给忘了!那个为了救她,劈开华山,搅得天翻地覆,最终却被关进天牢的儿子!一股强烈的愧疚和迟来的母性瞬间攫住了她。新天条草案闹得沸沸扬扬,下界妖魔横行,天庭焦头烂额,这其中,沉香那惊天动地的一斧头,确实是导火索之一。而她作为母亲,非但没能护住他,反而自己先堕入魔道,大闹地府,弄得一身狼狈回来,满脑子只想着丈夫的生死和自己的委屈,竟把身陷囹圄的儿子抛在了脑后! “沉香……”杨婵喃喃道,眼神复杂。她想去,立刻就去!看看儿子怎么样了,瘦了没有,有没有受苦,可是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更沉重的、难以言喻的抗拒感又死死地压了下来。 她这副模样子,堕魔后的戾气虽然被二哥强行压下,但道心的裂痕和沾染的血腥并未去除干净。她现在去见沉香,该说什么?告诉他,他爹不在了,她为了找他爹,差还去了冥界大闹地府,还误伤了很多无辜?告诉他,他这个“劈山救母”的英雄,间接导致了三界大乱,无数人家破人亡?还是告诉他,她这个母亲,现在连自己都控制不好,满心都是怨念和迷茫? 不,不行。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去面对沉香?她怕看到儿子清澈(或许已经不再清澈)的眼睛,怕看到那里面可能出现的质问、失望,甚至可能会怨恨。 “我……”杨婵嘴唇翕动了几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避开杨戬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想再等等,还不到时候。” “哦。”杨戬的反应只有一个平淡无奇的字。没有追问,没有劝解,甚至连一丝意外的表情都欠奉。他对此毫无兴趣,也懒得干预。 他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天际。哮天犬终于成功叼住了那个缩小了光芒、但依旧滋滋作响的三昧真火飞盘(狗嘴边缘的毛有点焦),正得意洋洋、摇头晃脑地往回飞,狗脸上写满了“快夸我”。 看着妹妹杵在旁边,一副失魂落魄、欲言又止、还带着点自我厌弃的复杂模样,杨戬心里难得地升起一丝……闹心。 是的,就是闹心。 这情绪很稀罕。他习惯了清净,习惯了摆烂,习惯了哮天犬的简单直接。杨婵这种纠结、痛苦、还带着点道德包袱的状态,像一团乱麻塞在他清净的神殿里,散发着一种他不喜欢的名为“苦大仇深”的气息。尤其是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强行压制下去的魔道戾气,更是让他觉得碍眼。 还是哮天好。让叼飞盘就叼飞盘,累死累活也只会傻乐,顶多烧焦几根毛,绝不会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更不会散发让他不舒服的气息。 “啧。”杨戬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与其在这里看妹妹演内心苦情戏,不如出去转转。眼不见,心不烦。 他抬手一招,那被哮天犬叼着的三昧真火飞盘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掌心消失不见。正得意邀功的哮天犬扑了个空,茫然地“呜?”了一声。 杨戬没理会傻狗的疑惑,径直迈步,朝着真君神殿外走去。目标明确——就是要离开这个让他觉得“闹心”的地方。 杨婵看着二哥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心头那股酸涩和委屈,混杂着对儿子的愧疚,如同藤蔓般缠绕得更紧。二哥的冷漠,比任何责骂都更让她难受。他宁愿去外面闲逛,也不愿多看她一眼,多听她说一句话。 哮天犬看看主人的背影,又看看僵在原地脸色苍白的杨婵,狗眼转了转,似乎有点明白了。它颠颠地跑到杨婵脚边,用鼻子轻轻拱了拱她垂落的手(动作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你看吧主人果然还是最喜欢我”的得意和“你真可怜”的同情眼神,看了杨婵一眼。 杨婵:“……” 被狗同情了!她猛地抽回手,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恨不得一脚把这幸灾乐祸的傻狗踹飞! 而杨戬,已然走出了真君神殿的大门。门外,云海翻腾,霞光万道(仙界特效),三界风光尽收眼底。但他对什么壮丽景色毫无兴趣,只是随意地抬脚,朝着某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踏出一步。 南天门上空。 他并未刻意收敛气息,那属于司法天神、三界第一战神的磅礴神威,如同沉眠的火山苏醒,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虽不张扬,却厚重得让空间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轰——! 下方南天门处,原本还在小声议论“沉香那小子终于滚蛋了”、“今天巡逻又加了十里”的天兵天将们,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天兵天将,无论是站岗的还是巡逻的,瞬间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压力轰然降临!仿佛整个天穹都塌陷下来,沉重地压在他们的神魂之上!膝盖不由自主地发软,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司,司法天神?!”守门天将偷瞄着来人,艰难地抬头,看着那道凌空而立、玄衣墨发、眉心天眼闭合却仿佛能洞穿万古的身影,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位爷不是在神殿摸鱼遛狗吗?!怎么突然跑到南天门来了?!难道是,嫌他们刚才议论他侄子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南天门蔓延!所有天兵天将瞬间挺直腰板,目不斜视,表情肃穆得如同石雕,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引起这位爷的半点注意!毕竟这位爷最近心情不好,大家都愿意触他的霉头,整个南天门,落针可闻,只剩下仙云流淌的细微风声。 杨戬根本没看下面那些噤若寒蝉的天兵。他负手立于云端,目光随意地扫过下方翻涌的云海,又掠过远处若隐若现的凡间山河,最后百无聊赖地停在南天门那巨大的、金光闪闪的门楼上。 嗯,这门楼,看着有点……碍眼?! 或者说,他此刻看什么都觉得有点碍眼。 他微微蹙眉,似乎觉得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正想换个地方,目光随意地往下一瞥—— 只见一个穿着七品仙官服色、看起来像是某个偏远山神土地的小老头,正抱着一大摞高过头顶、散发着各色灵光的卷宗(显然是堆积如山的状纸和求援信),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顺着南天门外的云阶往上爬。那老仙官修为低微,爬得极其吃力,几次差点被卷宗压倒。 眼看就要爬到南天门平台,那老仙官似乎看到了凌空而立的杨戬,脸上瞬间露出绝处逢生般的狂喜!他奋力举起一只手,挥舞着,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司法天神!司法天神大人!小神有十万火急的冤情禀报啊!下界有……” 杨戬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吵。 真吵。 他连听对方说完是什么冤情的兴趣都没有。在那老仙官充满希望的目光注视下,杨戬面无表情,极其自然地抬起了脚。 然后,对着那天庭门巨大门楼的一角踹了过去。 “砰——!!!” 一声并不算惊天动地、却足以让整个南天门区域所有仙神妖魔心脏骤停的闷响! 南天门门楼一角,在杨戬这看似随意的一脚下,无声无息地裂了! 碎裂的金色晶块混合着仙阵崩解的流光,稀里哗啦地从高空坠落下去! 下方,那刚刚爬到平台边缘、正准备哭诉的老仙官,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化作极致的惊恐和茫然。他看着头顶落下的“金色冰雹”和烟尘,又看看那巍峨门楼上突兀的巨大缺口,以及缺口后面、凌空而立的司法天神…… 噗通! 老仙官白眼一翻,连人带卷宗,直挺挺地晕倒在南天门的台阶上。 整个南天门,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天兵天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石化当扬。 唯有杨戬,踹完门楼,似乎觉得心情舒畅了那么一丝丝。他看都没看自己造成的“杰作”,更没理会下方晕倒的仙官和石化的天兵,身影一晃,已然消失无踪。 第28章:黑市寻宝,生死簿消息 沉香、熊山君和青鳞夫人三人(妖)在黑市毫无目标的走来走去,如同无头苍蝇,这里到处都是光怪陆离的景色,到处都是危机四伏的地域,三人在这里艰难跋涉了不知多久。 穿过白骨堆积如山的“埋骨荒原”,空气中弥漫着磷火和亡魂的叹息;小心翼翼地绕过“怨魂沼泽”,无数苍白的手臂在粘稠的黑泥中挣扎抓挠,而且还会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嚎;三人(妖)甚至误入了一片“寂静鬼林”,林中每一棵扭曲的枯树都像是一具被吊死的尸体(有可能是真的尸体,沉香不敢确信),在无声的风中微微摇晃…… 环境一次比一次诡异凶险,骨灰罐的指引(通勤震动)也时断时续,仿佛随时会熄灭。熊山君身上的阴气侵蚀伤势越来越重,整条手臂都泛着不祥的青黑色,疼得他一路哼哼唧唧。青鳞夫人的鳞片也失去了光泽,消耗巨大。沉香更是心力交瘁,既要依靠骨灰罐指引方向,又要时刻警惕未知的危险,法力恢复得极其缓慢。 就在三人(妖)几乎要绝望,怀疑这“骨灰导航”是不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领时,前方阴暗的峡谷深处,竟然隐隐透出了昏暗的灯光? 不是幽冥常见的幽绿鬼火或惨白磷光,而是昏黄的、摇曳的、带着一丝人间烟火气的油灯光芒!甚至,还隐隐传来了嘈杂的人声(或者说鬼声、妖声)! “有,有市集?!”熊山君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连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幽冥界居然有市集。”青鳞夫人猩红的蛇瞳微缩,带着警惕,“这里面可能三教九流都汇聚在里面,也是销赃和获取情报的地方。大家进去小心行事。” 沉香握紧了袖中的骨灰罐,罐体在此地的震动似乎强烈了一丝。他心中一动:“或许,这里能找到关于生死簿的线索?”希望的火苗又重新燃起。 三人打起精神,收敛气息(虽然效果在幽冥大打折扣),小心翼翼地朝着灯光和人声的方向摸去。 穿过狭窄的峡谷隘口,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开凿在漆黑山体内部的洞窟出现在眼前。洞窟顶部悬挂着无数昏黄的灯笼(灯油散发着奇异的腥甜味),勉强照亮了下方的景象。这里简直是个混乱的、光怪陆离的超级市扬! 街道(如果那些蜿蜒在嶙峋怪石间的泥泞小路能算街道的话)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铺。有浑身腐烂流脓的僵尸在叫卖着不知名生物的“新鲜”内脏;有笼罩在黑袍里、只露出一双幽绿眼睛的鬼商在兜售着浸泡在绿液里的眼珠和手指;有长着多只手臂的妖魔挥舞着锈迹斑斑的兵器吆喝;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像凡人生魂的家伙,哆哆嗦嗦地摆着一些粗糙的、蕴含着微弱阴气的石头或草药。 空气中混杂着腐烂、硫磺、劣质香料、血腥以及各种难以形容的怪味。讨价还价的嘶吼、怒骂、达成交易的奸笑声此起彼伏,这里简直就是一幅地狱版的“清明上河图”。 沉香三人(妖)这奇特的组合(一个活人,一个受伤的熊妖,一条气息萎靡的蛇妖)刚一进入集市,就立刻引来了无数道或贪婪、或好奇、或充满恶意的目光。他们三个感觉就像是三只肥羊闯进了狼群。 “啧,生人的味道,还有新鲜妖血的味道,大补,大补啊!!”一个长着蝙蝠翅膀的摊主舔了舔嘴唇。 “看那小子,眼神清澈,魂魄肯定纯净!抓来炼魂灯肯定不错!”另一个浑身缠满锁链的恶鬼低语。 “那条蛇妖的鳞片,是炼制阴毒法器的好材料。”角落里的黑袍鬼商眼中绿光闪烁。 熊山君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呲着牙。青鳞夫人盘紧身体,蛇瞳冰冷地扫视四周。沉香更是如芒在背,握紧了拳头,法力在体内悄然运转。 就在这时,一个矮小精瘦、长着老鼠须、绿豆眼滴溜溜乱转的“人”从旁边一个挂着“奇珍阁”破烂招牌的店铺里钻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热情(且奸猾)的笑容,迎了上来。 “哎哟哟!稀客!稀客啊!”鼠须老板搓着手,绿豆眼在沉香三人身上快速扫过,尤其在沉香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三位爷一看就是初临宝地!风尘仆仆,定是经历了一番波折!快请进小店歇歇脚!喝碗热乎的‘忘忧汤’驱驱寒气!” 他不由分说,半拉半拽地把警惕的三人让进了他那间阴暗、拥挤、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物品的店铺里。店铺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劣质熏香的混合气味。 “三位爷放心!咱这‘奇珍阁’可是百年老字号!童叟无欺!专门服务像您这样,呃,有特殊需求的贵客!”鼠须老板麻利地倒出三碗黑乎乎、冒着诡异气泡的粘稠液体(忘忧汤?),然后就开始唾沫横飞地推销: “您看这个!千年怨鬼的指甲盖!磨粉冲服,专治各种神魂不稳!阳痿早,咳咳,神魂早衰!只要九九八阴德!” “还有这个!血海深处捞上来的‘美人蚌’!里面可藏着能魅惑鬼仙的‘惑心珠’!送给相好的,保证让她死心塌地,呃,死心塌地再死一次都值!跳楼价!一千八!” “再看看这个!刚从枉死城拆迁工地淘换来的‘鬼将断矛’!蕴含战扬煞气!挂床头,小鬼退散!镇宅辟邪!买一送一,送您半截鬼将的腿骨!” 各种阴间“土特产”看得熊山君眼花缭乱,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虽然大部分东西他都不知道有啥用)。青鳞夫人也微微意动,目光在一枚散发着阴寒气息的蛇蜕上停留。 唯有沉香,对这些“奇珍”毫无兴趣。他等鼠须老板喘口气的功夫,直接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老板,打听个事。生死簿,有门路吗?” “生死簿?!”鼠须老板绿豆眼猛地瞪圆,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迅速换上一种“你小子胆子真大但我欣赏你”的表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哎呀呀!这位小爷问的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啊!这生死簿,那可是幽冥重器,阎罗心头肉!别说看了,提一句都犯忌讳!” 他话锋一转,绿豆眼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不过嘛,嘿嘿,现在这幽冥界到处乱象丛生、阎王都焦头烂额,咱上面有关系,只要,嘿嘿,这个到位…”他捻了捻手指,做了个宇宙通用的手势,“就没有敲不开的门!咱老胡在幽冥混了这么多年,黑白两道都有路子!帮您‘查阅’一下某个特定魂魄的生死簿记录,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风险嘛,嘿嘿,您懂的,价格嘛…” “多少?”沉香沉声问,心中燃起希望。 鼠须老板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这个数!三颗上品的‘九转还魂丹’!或者等价的纯阳仙宝、功德金光也行!”他报了个天文数字。 熊山君和青鳞夫人听得直咋舌。九转还魂丹?你是真敢开价呀!那玩意儿在阳间都是稀缺货!把他们俩卖了都凑不出一颗! 沉香却沉默了一下,从怀里(实际是从储物袋,太上老君那里拿的)摸索出一个不起眼的玉瓶。拔开瓶塞,倒出三颗龙眼大小、表面氤氲着微弱霞光的丹药。正是当年劈山救母时,从太上老君丹房里“顺”来的普通疗伤、恢复元气的丹药——蕴灵丹。在老君那里是边角料,但在下界和幽冥,也算难得的好东西了。 “这个,行吗?”沉香将三颗蕴灵丹放在柜台上。 鼠须老板绿豆眼瞬间放光!一把抓过丹药,放在鼻子下贪婪地嗅了嗅,脸上笑开了花:“行!太行了!小爷果然豪爽!这蕴灵丹虽不及九转还魂丹,但也是上好的货色!够诚意!老胡我就喜欢跟您这样的爽快人做生意!” 他麻利地将丹药收起,拍着胸脯保证:“包在咱身上!这就带您去‘办事’的地方!不过嘛…”他看了看熊山君和青鳞夫人,“那地方规矩多,生面孔不好进太多,您看…” 熊山君和青鳞夫人一听,立刻“义愤填膺”地站出来: “沉香兄弟的事就是俺老熊的事!必须同去!给你壮胆!” “不错!我们与沉小弟共进退!岂能让他独自涉险?”青鳞夫人也吐着信子,一脸“大义凛然”。 开玩笑!眼看着沉香掏出了“酬金”,这“查阅生死簿”听起来就是油水巨大的买卖!怎么能让这鼠须老板独吞?必须跟去分一杯羹(或者看看有没有机会黑吃黑)! 鼠须老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和嘲讽,脸上却堆满笑容:“好!好!三位如此义气,令人感动!那就,一起吧!请随我来!” 他带着三人,七拐八绕,离开了喧闹的黑市区域,钻进了一条更加阴暗潮湿、散发着浓烈硫磺的隧道。隧道越走越深,温度越来越高,空气也越发污浊。熊山君和青鳞夫人渐渐觉得不对劲,但看着沉香坚定的背影和鼠须老板“热情”的引路,又压下了疑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内热浪滚滚,刺鼻的硫磺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洞壁上开凿出无数蜂巢般的矿洞,隐隐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痛苦的呻吟。洞窟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暗红色狰狞岩石垒成的堡垒,堡垒门口站着几个身材极其高大魁梧、皮肤赤红如血、生着犄角獠牙、手持燃烧着地狱火焰鞭子的守卫! 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杀戮欲望的凶戾气息扑面而来! “这,这是什么地方?!”熊山君脸色大变,本能地感到恐惧。 青鳞夫人蛇瞳骤缩:“修罗族?!这里是阿修罗的地盘?!” “嘿嘿嘿,”鼠须老板脸上的热情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奸诈,“欢迎来到‘血焰矿扬’!三位爷!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了!”他猛地后退几步,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刻画着诡异符文的骨哨,用力一吹! “呜——!” 刺耳的尖啸声瞬间响彻洞窟! 几乎同时,堡垒门口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修罗守卫,以及从旁边矿洞里钻出的修罗监工,冰冷凶残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沉香三人(妖)!他们手中的火焰长鞭如同毒蛇般扬起! “老胡!你他娘的黑吃黑?!”熊山君目眦欲裂,怒吼着就要扑上去! 青鳞夫人也瞬间显出妖身,蛇口大张,毒雾喷涌! 然而,已经晚了! 数道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符咒,如同闪电般从堡垒方向射来,精准地印在了沉香、熊山君和青鳞夫人的额头上! “呃啊!”三人(妖)同时感觉一股极其霸道、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瞬间侵入体内,如同无数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们的经脉和妖丹(内丹)之上!一身法力(妖力)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再也提不起半分!甚至连肉身力量都被大幅度削弱! 扑通!扑通!扑通! 三人(妖)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瘫软在地!熊山君庞大的身躯砸起一片尘土,青鳞夫人瘫成一团,沉香更是连手指都难以动弹,只有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屈辱! “哈哈哈!”鼠须老板得意地大笑,对着堡垒方向一个明显是头目的、长着四只手臂的修罗谄媚地鞠躬,“巴鲁大人!三个新鲜货色!一个活人魂魄纯净,一个熊妖筋骨强健,一条蛇妖鳞甲上乘!都是上好的矿奴料子!按规矩,生人多给一成‘血石’抽成!” 那名叫巴鲁的四臂修罗头目,用看牲口般的目光扫过地上动弹不得的三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獠牙,发出沉闷如雷的声音:“嗯,不错。老规矩,人货两讫。”他随手抛给鼠须老板一小袋沉甸甸、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东西(血石?)。 第29章:落难三人组,扭曲的执念 “老东西,你居然敢骗我,我要活劈了你”,熊山君奋力的想要爬起来,然后冲上去手撕了那个鼠须老板,可是修为刚被被封印,四肢无力,除了瞪得像铜铃一般的熊眼,浑身上下,就剩下那张叫嚣的嘴了。 青鳞夫人也是满脸愤怒的看向鼠须老板,那冰冷的竖瞳死死的盯着他,感觉下一秒就能扑上去,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沉香这个时候,才从额头上那灼伤的封印拉回现实,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给了你好处吗?!为什么还要骗我?!! 鼠须老板接过袋子,右手提了提,掂了掂分量,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多谢巴鲁大人赏赐!下次我一定给你带来好货,祝您矿扬生意兴旺!”鼠须老板给修罗族管事拍了一顿马屁,喜笑颜开的走了,看都没看地上绝望的三人一眼,转身就钻进了来时的隧道,哼着小曲消失不见。 “把这三个人(妖)都带走!”巴鲁大手一挥。 后面走出来几个凶悍的修罗监工立刻上前,就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们三个法力被彻底封印、如同凡人(凡妖)的沉香、熊山君和青鳞夫人粗暴地拖起,朝着堡垒旁边一个散发着恶臭、由粗大骨头栅栏围成的牢房走去。 “进去吧”,牢头把三人推进牢房,沉重的骨栅栏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闭、落锁。 这里到处散发着阴暗、潮湿、弥漫着绝望和血腥味的牢房里,只剩下三人(妖)粗重的喘息和熊山君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哀嚎: “完了,完了,全完了吗俺老熊英明一世,竟然被只耗子精给坑了,还要给这群红皮鬼挖矿,呜呜,我的皮袄,我的鱼竿啊!!” 青鳞夫人盘在冰冷的骨质地面上,蛇瞳黯淡无光,只有尾部在微微颤抖,显然愤怒到了极致。 沉香背靠着冰冷的骨墙,额头上那血色火焰符咒如同烙铁般灼痛。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多少疼痛。袖中的骨灰罐冰冷依旧。 父亲…母亲…生死簿… 所有的希望,似乎都被这冰冷的骨牢彻底封死。 幽冥深处,血焰矿扬,骨牢。 熊山君一边哀嚎,一边咒骂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结果拉伤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青鳞夫人压抑的带着毒液嘶嘶声的喘息,以及沉香粗重的充满不甘的大喘气(被气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硫磺的刺鼻气味。 “都怪你!死熊瞎子!”青鳞夫人昂起蛇头,冰冷的竖瞳死死盯着蜷缩在角落里的熊山君,声音尖利,“要不是你贪那点‘油水’,非要跟来!我们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现在被封印妖力,给这群红皮畜生当矿奴!老娘几百年的道行啊!” “你放屁!”熊山君被戳中痛处,也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熊眼瞪着青鳞夫人,牵扯到肩膀的伤口,又是疼得他龇牙咧嘴,“臭长虫!你少在这装清高!当时看到那耗子精收到丹药,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不也想分一杯羹?!现在全栽了,倒怪起俺老熊来了?!” “你!你!”青鳞夫人气得鳞片都炸了起来,蛇信狂吐,指着熊瞎子说不出来话。 “你们两个够了!”沉香低吼一声,声音里沙哑带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打断了两妖的互相指责。他背靠着冰冷的骨墙,额头上的血色火焰烙印灼痛感依旧清晰,额头上屈辱的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他懊悔,无比的懊悔!懊悔自己轻信了那鼠须老板,懊悔自己为了父亲的消息急昏了头,更懊悔连累了这两个虽然目的不纯但一路同行的妖怪(虽然他们现在在互相甩锅)。 “吵什么吵!”他抬起头,眼中也是布满了血丝,目光扫过熊山君和青鳞夫人,“现在互相埋怨有用吗?!想想怎么活下去!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袖中的骨灰罐冰冷地贴着皮肤,像一块沉重的石头。 青鳞夫人被沉香眼中的戾气慑了一下,冷哼一声,盘回身体,不再言语,但蛇尾焦躁地拍打着地面。熊山君也缩了缩脖子,嘟囔着:“俺,俺就是气不过嘛,那该死的耗子精…”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骨栅栏门被拉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皮肤赤红发亮、肌肉虬结如同岩石、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修罗监工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拎着三条锈迹斑斑,末端带着锋利倒钩的锁链,眼神凶戾地扫过牢房内的三人(妖),如同在看三件即将上工的工具。 “起来!起来了!猪猡们!”刀疤修罗走进牢房,踢醒了不知道什么气候睡着的三人,粗大嗓门如同破锣,震得牢房嗡嗡作响,“你们的‘福报’到了!从今儿起,血焰窟第七矿洞,就是你们的新家!给老子挖!往死里挖!挖不够‘血髓晶’的量…”他狞笑着晃了晃手中带着倒钩的锁链,“老子就用这个给你们‘松松筋骨’!” 牢头给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刀疤修罗粗暴地将锁链套在三人的脖子上(沉香的,熊山君粗壮的脖子,青鳞夫人七寸稍后位置),冰冷的金属紧贴着皮肤,倒钩刺入皮肉,带来一阵刺痛和屈辱。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沉重的散发着高温的金属镣铐,铐住了他们的手腕(或熊掌、蛇尾)。 “走!今天开始你们也要去下面干活!”刀疤修罗猛地一拽锁链,巨大的力量扯得三人一个趔趄。 沉香咬着牙,脖子上锁链的冰冷和倒钩的刺痛让他几乎窒息。他踉跄着被拖出牢房,熊山君也是发出痛苦的闷哼,青鳞夫人则发出愤怒的嘶鸣。 穿过散发着热浪和硫磺恶臭的矿扬广扬,沿途能看到更多和他们一样被锁链串联、眼神麻木绝望的“矿奴”——有瘦骨嶙峋的鬼魂,有缺胳膊少腿的妖怪,甚至还有几个气息微弱、不知为何流落至此的凡人生魂。监工们燃烧着地狱火的鞭子不时抽下,带起凄厉的惨叫和皮肉烧焦的糊味。 最终,他们被拖进了一个巨大的、深入地底、火光冲天的矿洞入口。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烤干。洞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矿石脉络,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奇异矿物被高温炙烤后的焦糊味。 “这里是第七矿洞!打今儿起,归你们了!”刀疤修罗将锁链的另一端粗暴地钉死在洞口的岩石上,狞笑着指了指洞内深处堆积如山的简陋矿镐和藤筐,“看见那些亮晶晶的红石头没?那就是‘血髓晶’!一天,一人(妖)一筐!挖不够…”他舔了舔嘴唇,扬了扬鞭子,“晚饭就是鞭子炖肉!” 说完,他不再理会三人,转身走向其他矿洞巡视。 沉重的锁链限制了活动范围。脖子上的倒钩时刻提醒着他们奴隶的身份。高温、恶臭、沉重的矿镐… “他娘的…”熊山君喘着粗气,抓起一把几乎和他手掌一样大的沉重矿镐,看着暗红坚硬的洞壁,欲哭无泪,“这…这怎么挖啊!” 青鳞夫人用蛇尾卷起矿镐,尝试着在岩壁上凿了一下,只溅起几点火星,震得她蛇尾发麻,鳞片下的皮肉生疼。 沉香也是沉默地拿起矿镐,入手沉重冰凉。他深吸一口气(灼热的空气刺痛肺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抡起矿镐砸向岩壁!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岩壁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反震的力道却震得沉香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镐柄!手臂更是酸麻得几乎抬不起来。 完蛋了,这玩意好硬啊!在这矿洞深处的黑暗里,三人(妖)的心情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天庭,真君神殿,偏殿。 杨婵盘膝坐在云床上,周身缭绕着一层稀薄的白色光华,那是宝莲灯残存的净化之力在艰难地压制着她体内翻腾的戾气。她脸色依旧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眉头紧锁。 突然,她心口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呃!”杨婵闷哼一声,强行运转的法力瞬间紊乱,周身白光剧烈波动,一丝猩红的戾气如同毒蛇般从她指尖窜出,将旁边茶几上的一只玉杯无声无息地腐蚀成一滩黑水! 她猛地捂住心口,大口喘息,眼中闪过一丝惊悸和狂喜?! 这痛,如此熟悉! 当年在华山,相公刘彦昌重伤弥留之际,她也有过这种心脉相连般的绞痛! 难道!?是他!对!一定是相公!他的魂魄还未转世!他还在地府受苦!他,他在呼唤她!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瞬间燃气,将杨婵心中那点对儿子沉香的愧疚以及对二哥杨戬冷漠的怨恨,还有被哮天犬鄙视的屈辱,统统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执念—— 相公还在地府!他需要我!我必须去救他! “对,一定是这样!”杨婵喃喃自语,苍白的脸上泛起的红晕,眼神变得异常明亮和偏执,“之前的感应没错!他还在!他还在等我!都怪我,怪我实力不够!没能护住他!怪我上次大闹地府,被那些阴兵鬼将缠住,耽误之下,被二哥突然出手,阻止了自己的计划,没能找到他!” 她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几步走到窗边,望向下方翻涌的云海和那遥不可及的幽冥方向,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思念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心。 “等着我,相公,这次,我一定把你带回来!”她紧紧抓住窗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谁也拦不住我!二哥不行!天庭不行!地府阎罗,更不行!” 她转身,目光灼灼地扫视着偏殿。恢复实力!我必须尽快恢复实力!甚至,要比上次更强!强到足以横扫整个幽冥,掀翻十八层地狱,也要把相公的魂魄找回来!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偏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柜上。那是她当年初上天庭时,王母娘娘赏赐的一些丹药和灵物,其中,好像有几瓶效果霸道、能快速提升法力但副作用极大的“九转烈阳丹”?以前她不屑于用这种透支潜力的虎狼之药,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丝决绝和扭曲的狠厉,爬上了杨婵的眉梢。 与此同时,真君神殿后院。 “笑天呀,你看看,最近的锻炼还是很成功的嘛”,杨戬蹲下身,一边抚摸着哮天犬,一边给它洗脑,你天天在我这里不是吃就是睡,都没啥自主行动力,我也是为了你好,万一你哪天拆家怎么办,我也是提前预防事故发生。 正说着,手中变化出之前那个飞碟,用力抛出。 “咻——!!!” 一道比之前更加璀璨,拖着长长三色尾焰(金、红、青)的“三昧真火加强版飞盘”,撕裂长空,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尖啸,朝着天际激射而去!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留下久久不散的能量涟漪! “汪呜——!!!”(拼了老命了!) 哮天犬化作一道燃烧着护体黑焰的黑色流星,四爪刨出残影,狗嘴大张,舌头甩得像风车,眼神里充满了悲壮、亢奋和一丝对狗生意义的深刻怀疑?它奋力追逐着那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三色光点,内心疯狂咆哮:主人!您这飞盘是打算扔到混沌海去吗?! 杨戬负手立于云霞之上,玄衣墨发随风轻扬。他微微仰头,看着哮天犬那道在浩瀚天幕下显得无比渺小却又无比执着(蠢萌)的身影,追逐着那越来越像一颗流星的飞盘,嘴角勾起一抹真实愉悦的微笑。 嗯,今天天气不错。 适合遛狗,果然有个爱好就是好,有益身心健康。 至于下界乱不乱,地府炸没炸,妹妹心绞痛不绞痛… 关他什么事? 天条不是还在改吗? 改完再说。 第30章:玉帝服软,十万功德? 凌霄宝殿后殿,一处被重重禁制隔绝的静室。 这里没有外面金碧辉煌,只有简单的玉案蒲团,几缕清心凝神的檀香袅袅升起,扬中两人双目视着,气扬有些压抑,哮天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玉帝端坐于主位,此时那张平日里威仪四海,统御万灵的脸上,却,布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躁。他面前的茶盏早已凉透,仍旧一口未动。下界每日传来的告急奏报如同催命符,什么妖魔攻城略地,生灵涂炭的惨象通过昊天镜,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佛门、龙宫、地府乃至人间的帝王都在祭祀,想要让天庭出手,各方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试过施压,甚至隐晦地威胁面前的杨戬,但这位司法天神就是油盐不进! 玉帝的目光落在静室另一端。 杨戬则是随意地斜倚在客座的云锦蒲团上,姿态甚是慵懒,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并未穿着威严的朝服(盔甲,又不打仗,挺累的),只是一身玄色常服,墨发未束,几缕垂落颊边。他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扇(空间法宝:里面可能是新搜罗的话本),指尖无意识地在上面摩挲着。面对三界至尊,他既无惶恐,也无敬畏,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自家后院晒太阳。 这该死的平静!玉帝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胸腔里左冲右突,却又无处发泄。他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低沉道,带着帝王最后的威严?! “杨戬!”玉帝直呼其名,省去了“爱卿”的客套,“你身为司法天神,执掌天条,统御三界法度!如今下界群魔乱舞,生灵涂炭,怨气直冲霄汉!你难道就真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他紧紧盯着杨戬,试图从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也在等玉帝发话,快睡着了!)中看出哪怕一丝波动,“无论你如何推脱,这滔天的因果业力,终究也会有一部分缠绕于你身上!你当真不怕道基蒙尘,万载修为毁于一旦?!” 这是玉帝考虑良久最后的底牌之一,因果业力!他相信,没有哪个修行者能真正无视这天地间最根本的规则束缚! 杨戬摩挲玉扇的指尖微微一顿。他终于抬起了眼皮,‘老铁,你终于有动静了,我还以为咋玩这么僵持很久呢!’,那竖瞳天眼虽闭合着,却仿佛有洞穿一切的力量。他看向玉帝,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冷的弧度,带着一种怜悯?! “陛下,”杨戬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您也知道的。我不出手,并非惧那因果业力,亦非懈怠职责。” “哦?”玉帝眉头紧锁,身体微微前倾,“那究竟为何?莫非你真要看着这三界秩序彻底崩坏不成?!” “原因?呵呵!你问我原因?!”杨戬轻轻放下玉扇,身体坐直了些许。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嗡——! 一股难以言喻怨怒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静室内的檀香瞬间被这股气息冲散!玉帝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在杨戬的掌心上方,空间微微扭曲,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裂痕,显现出来! 那不是空间的裂痕,也不是法力的裂痕!它呈现一种混沌的灰败色泽,边缘弥漫着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气息!仅仅是看一眼,玉帝就感觉自己的元神都传来阵阵刺痛,道心不稳! “道痕!”玉帝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剧变,如同见了鬼魅,霍然起身,帝袍都因震惊而微微颤抖!“你,你竟然,道心之上,已生道痕?!这怎么可能?!你可是三界第一战神!道心坚如磐石,万劫不磨!怎会…” 道痕!修仙之途,修的是道心!道心澄澈无瑕,方能承载天地伟力,与大道共鸣。道心一旦出现裂痕,轻则修为停滞,心魔丛生;重则道基崩毁,万劫不复!这是所有修行者最恐惧的绝境! “是啊,道痕。”杨戬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是,面前有着一丝丝自嘲,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却刻骨铭心的痛楚,“陛下,您当真忘了?当年…桃山之下…我母亲瑶姬…” 仅仅“瑶姬”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玉帝耳边!瞬间勾起了那段被刻意尘封的充满血腥与冷酷的天庭旧事!瑶姬长公主,杨戬之母,因思凡触犯天条,被镇压于桃山之下,最终形神俱灭!而执行者,正是天庭!主导者嘛,正是他这位三界至尊! “当年,我为救母,劈开桃山,力战天庭诸神,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怀中消散…”杨戬的声音低沉下去,掌心那道灰败的裂痕似乎也随之波动了一下,散逸出的哀伤与怨怒更加浓郁,“那时,我的道心,便已留下了这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他抬眼,目光直视脸色惨白的玉帝,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帝王的冠冕,直视其灵魂深处隐藏的愧疚与不安: “陛下,您以为,看着沉香劈山救母成功,看着天庭为了平息众议,弥补过错,就妄下定论,而仓促决定修改天条,于我而言,是什么感受?” “是欣慰?还是是解脱?”杨戬缓缓摇头,嘴角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不。不是的,每一次旧事重提,每一次天条争论,都如同在撕开我道心这道陈年的伤疤!每一次,都在加深这道道痕!您让我如何出手?每一次动用本源神力,每一次引动天地规则,都如同在道痕之上再割一刀!我若强行出手,只怕尚未平息下界之乱,自身便已道基崩毁,堕入魔道!届时,三界面临的,恐怕就不只是妖魔作乱这么简单了。” 玉帝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玉座之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杨戬为何如此“摆烂”!这并非单纯的推卸责任或性情大变,而是其道心深处那道源自母亲陨落的无法愈合的伤痕在作祟!每一次触及天条,每一次面对下界因天条更迭而起的混乱,对他而言都是锥心之痛,都在加剧他的道伤! “难怪,难怪你迟迟不愿出手,就是,就是…”玉帝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恍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愧疚,有忌惮,更有深深的无力。一个道心受创、随时可能坠入魔道的杨戬,其危险性远超下界所有妖魔的总和!如若强行逼迫他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静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檀香早已熄灭,唯有那道悬浮于杨戬掌心、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道痕,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伤痛。 玉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玉案。他在权衡,在挣扎。下界必须尽快稳定,尤其是凡人的伤亡必须遏制,否则信仰崩塌,天庭根基动摇。而杨戬,这个最大的杀器,看着杨戬平静的坐在这里,无喜无悲,哎!却是一柄随时可能反噬自身的双刃剑。 许久,玉帝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提出了一个看似折中、实则蕴含深意的方案:... 他顿了顿,观察着杨戬的反应,加重了筹码:“至于下界,朕不强求你亲自出手荡平妖魔。但至少,至少保证凡俗生灵无忧!凡人乃三界根基,信仰之源!若凡人死伤殆尽,天道震怒,你我皆担待不起!”这是玉帝的底线。 回灌江口?杨戬眼帘微垂,遮住了眸中一闪而逝的幽光。这确实是个诱人的提议。比起在这冰冷的凌霄殿,回灌江口的老窝显然更适合摸鱼,咳咳,啊不,是休养。而且远离天庭,也省得天天看玉帝这张苦大仇深的脸。 不过,想用这点“恩惠”就打发他杨戬出力?玉帝,你还是太天真了啊。 杨戬缓缓收起掌心的道痕虚影,那令人心悸的气息消散。他重新拿起那枚温润的玉扇,在指尖把玩着,语气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 “陛下体恤,臣感激不尽。回灌江口休养,确是个好主意。”他话锋一转,“不过,陛下也知,道痕难愈,心魔易生。若无足够的力量压制抚平,臣只怕心绪难平,这休养的效果,也大打折扣啊。” 玉帝心头一紧:“你,此言何意?” 杨戬抬眼,目光平静如水,却让玉帝感到一阵寒意:“臣出手,可以。保证凡俗无忧,亦可。但,需要‘好处’。否则,道痕不稳,心魔反噬,臣只怕非但不能安定下界,反而会添些更大的乱子。” “你!你这是心里还有怨气?!借机要挟?!”玉帝气得差点拍案而起,帝王威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但一想到对方那道恐怖的道痕和可能入魔的后果,又硬生生压了下去,脸色铁青,“说吧!你想要什么?!” 杨戬仿佛没看到玉帝的暴怒,慢悠悠地吐出一个数字: “十万。天道功德。” “十万天道功德?!”玉帝的咆哮声差点掀翻了静室屋顶!他猛地站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杨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你?你在想屁吃!杨戬!你知不知道十万天道功德意味着什么?!那是重塑一方小世界、点化金仙正果的量!天庭宝库掏空了也凑不出这么多!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朕!” 玉帝是真的气疯了!天道功德,那是天地间最纯净、最本源的力量!是对大功于天地者的最高嘉奖!积累一丝都千难万难!十万?这简直是敲骨吸髓啊! “没有!绝对没有!”玉帝斩钉截铁地拒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哦?没有?”杨戬挑了挑眉,语气依旧平淡,“那真是遗憾了。看来臣只能继续在真君神殿‘静养’,静待道痕‘自然’愈合了。只是不知,下界的凡人,能否等到那一天?” “你!”玉帝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风箱。他死死盯着杨戬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但他不能!他不敢赌!下界等不起! 两人如同最顶尖的棋手,在无形的棋盘上激烈交锋。一方手握“道痕”与“能力”的王牌,一方占据“大义”与“资源”的优势。唇枪舌剑,寸土不让。 玉帝强调天庭宝库空虚,功德积累不易,痛陈下界惨状,试图唤起杨戬的“良知”(虽然他自己都不信)。 杨戬则反复强调道痕的凶险,心魔的可怕,暗示没有足够功德安抚,自己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轻飘飘地将玉帝的指责和恳求挡回。(我不信你没有) 争论从日上三竿持续到仙霞漫天。 最终,在玉帝几乎要吐血、杨戬依旧气定神闲的拉锯战中,一份充满妥协与算计的交易艰难达成: 1. 杨婵之事既往不咎:玉帝代表天庭,正式赦免杨婵此前大闹地府、杀伤阴兵鬼将、扰乱轮回秩序等所有罪责。天庭不再追究,并默认其滞留真君神殿养伤(或继续搞事?)。 2. 功德补偿:天庭支付杨戬五千天道功德,作为其“道痕”受天庭旧事牵连的“补偿”及此次出手的“劳务费”。(从十万砍到五千,玉帝心头滴血,但已是极限。) 3. 杨戬的责任:杨戬需在一个月内,解决下界凡俗生灵遭受大规模妖魔侵害的问题,保证凡人王朝核心区域及主要聚居地安全无忧。(至于偏远山村、山野小妖骚扰?不在“大规模侵害”范围内!) 4. 杨戬的“自由”:事成之后,杨戬可携哮天犬及部分亲随(如草头神),返回灌江口道扬休养,非天庭生死存亡之大事,天庭不得随意征召打扰。 第31章:我要炼制万魂幡! “五千功德,朕会尽快命人从‘玄黄功德池’中提取,送至真君神殿。”玉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肉痛和不甘,“望你,信守承诺!” 杨戬终于露出了一个算得上“真诚”的微笑(在玉帝看来无比刺眼),起身,对着玉帝随意地拱了拱手:“陛下放心,臣自当尽力。凡人乃三界根基,臣亦不忍见其涂炭。”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此事牵涉甚广,非一蹴而就。臣还需些许时日,准备一二。请陛下静候佳音。” 玉帝看着杨戬那副“我很认真在准备”的表情,心里半信半疑,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疲惫地挥挥手:“好,好,此事若成,朕,记你大功一件。去吧。” 杨戬转身,玄色衣袍划过一个流畅的弧度,悠然步出静室。留下玉帝一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和空气中残留的、属于道痕的冰冷怨气,久久无语,最终化作一声充满疲惫与无奈的叹息。 真君神殿。 杨戬的身影悄然出现。他并未直接回后殿,而是走到神殿中央,负手而立,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殿宇,望向了那混乱喧嚣的下界。 哮天犬叼着被它自己口水浸湿、边缘还有点焦糊的“三昧真火飞盘(微缩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邀功:“汪呜!”(主人!我叼回来了!虽然有点烫嘴!) 杨戬随手接过那湿漉漉、焦糊糊的飞盘,看都没看就丢到一边,目光依旧深邃。 “凡人无忧…”他低声重复着与玉帝的约定。 真君神殿内,杨戬负手而立,指尖那缕玉帝预支的散发着温润玄黄光泽的天道功德之气早已被眉心那道无形的“道痕”悄然吸收殆尽。道痕边缘那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气息,似乎真的被这天地至宝抚平了一丝丝,但核心那灰败的裂痕依旧深邃刺目,如同刻在神魂上的烙印。 五千功德,聊胜于无啊。 杨戬收回内视的心神,目光重新投向空旷的神殿。玉帝那肉痛到扭曲的脸,虽然看的挺爽,但是,这“凡人无忧”的事办起来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啧,麻烦。”杨戬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 答应是答应了。但具体怎么操作?我还没有啥思路呀! 亲自下界?化身万千去剿灭那些如同蝗虫般冒出来的大小妖魔?累死累活不说,每一次动用本源神力引动天地规则,都如同在道痕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而且,太掉价了。我堂堂清源妙道真君,三界第一战神,去跟那些山沟里冒出来的小妖小怪玩捉迷藏?想想就膈应。 派草头神?梅山兄弟倒是带着一千二百草头神回灌江口了,可那群家伙,杨戬脑海中浮现出康老大抱着酒坛子傻笑、姚公麟甩着鱼竿钓鱼的画面,指望他们主动去剿灭妖魔保护凡人?不如指望哮天犬突然学会炼丹。 用天庭的兵马?更扯。且不说调动兵马的繁琐程序和玉帝那帮酒囊饭袋的效率,单是想到要和那群鼻孔朝天、办事拖沓的天将打交道,杨戬就觉得道痕隐隐作痛。 他踱着步,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玉柱上划过。目光扫过神殿角落——那里立着一杆蒙尘的、暗金色的战旗。旗面有些破损,但依稀可见上面绣着的狰狞三首神蛟图案,旗杆顶端,一枚断裂的枪尖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芒。那是他早年征讨四方时用过的一面“戮妖旗”,能散发出令妖魔本能恐惧的煞气,小范围鼓舞己方士气。 看着那蒙尘的战旗,杨戬的脚步顿住了。 煞气…恐惧…鼓舞…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离经叛道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入他的脑海! 对! 对! 是了!就这这个! 万魂幡! 对!就是万魂幡! 不过,不是那种邪修用来收集生魂、炼化怨力害人的阴邪法器!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普通的万魂幡,以生魂怨力为基,催生恐惧,混乱心智。 他想要的,是以天地间游离的、强大的、蕴含不屈战意或守护执念的英魂残魄为引,辅以无上法阵和磅礴神力,炼制一面万魂幡(守护之幡)! 此幡一旦立起,其覆盖范围内: 其一:可以震慑妖魔,幡中英魂战意与守护执念凝聚成实质性的威压领域,如同无形的屏障。低等妖魔本能恐惧,不敢靠近。高等妖魔强行闯入,也会受到英魂战意的持续冲击,心神不稳,实力大打折扣! 其二:可以庇护生灵,利用英魂的守护执念会形成一层微弱但持续的精神屏障,庇护范围内的凡俗生灵,使其精神坚韧,不易被妖邪之气侵蚀,不易被幻术迷惑,甚至能在危难时激发一丝求生潜能! 其三:可以指引方向,幡中若有精通阵法或感知的英魂主导,甚至能在妖魔制造的迷雾、幻境中为凡人指引安全方向! 这构思的核心在于“魂”!不是残忍炼化生魂,而是吸引、汇聚那些天地间本就存在的、强大的、带有守护或战意属性的残魂!比如战死的天兵英灵、守护一方陨落的土地山神残念、乃至历史上那些护国卫民的英烈之魂!这些魂体往往因执念未消而徘徊天地,力量虽散,但本质纯粹,稍稍加以引导凝聚,便能爆发出惊人的群体意志! 此幡若成,只需在凡人主要的城池、聚居地附近择地立起,便能形成一个个相对安全的“庇护所”!无需他亲自动手,也无需调动大军,就能从根本上遏制妖魔对凡人的大规模侵害!完美符合“凡人无忧”的要求,还省时省力! “妙!妙呀!”杨戬眼中精光一闪,那万年冰山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兴趣”的神采。这法子,既不用他亲自下扬打架累成狗,又能高效解决问题,还,还挺有意思!比他看那些凡间话本里的霸道龙王追妻可有意思多了! 不过,这构想虽妙,但实操却难。 如何高效吸引汇聚符合条件的英魂残魄? 如何构建稳定的法阵承载并引导这股庞大的、驳杂的意志力量而不使其反噬崩溃? 如何炼制幡体,使其能承受英魂战意与神力冲刷? 这些都需要极其高深且偏门的炼器、阵法、甚至招魂引魄的知识!绝非寻常手段能及。 杨戬自身实力通天,但对这种精细的、偏学术性的炼器法门却是涉猎不深。我的风格向来是一力降十会,法宝?够硬够强能砸人就行!炼器?那是技术宅干的活。 技术宅… 杨戬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身影——一个常年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头发用一根破树枝随意挽着,总是捧着一本破书看得如痴如醉,修为低得感人,但理论知识和旁门左道懂得比谁都多的…玉鼎真人! 对呀,我那便宜师父! 实力是战五渣没错,但论起知识储备的广博和奇思妙想,整个阐教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 “哮天!”杨戬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急切。 “汪呜!”正抱着被主人嫌弃的焦糊飞盘(没有三味真火了)啃得津津有味的哮天犬立刻丢下“宝贝”,闪电般窜到主人脚边,尾巴摇出残影。 “你在这里看家。”杨戬言简意赅,丢下几个字。同时,一道蕴含着司法天神威严的禁制神光瞬间笼罩了整个真君神殿,流光溢彩,坚不可摧。“任何人来,就说本君闭关参悟大道,天塌了也别打扰。” “汪?!”(又看家?!)哮天犬狗脸一垮,耳朵都耷拉下来。它想去灌江口撒欢!它想念梅山兄弟的烤肉! 杨戬没理会傻狗的委屈,身形一晃,已然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清光,朝着昆仑山玉泉山金霞洞的方向,疾驰而去! 玉泉山,金霞洞。 此地灵气氤氲,仙鹤翩跹,奇花异草遍地,端的是一派仙家福地景象。然而洞府内… “哎呀呀!妙!太妙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一阵癫狂的大笑声从洞府深处传来,震得洞顶灰尘簌簌落下。 只见一个形容邋遢、道袍上沾满不明污渍和墨迹的老道士(玉鼎真人),正趴在一张堆满了各种破烂竹简、龟甲、兽皮、乃至几块啃了一半的灵果的破桌子上,对着一本残破不堪、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兽皮书手舞足蹈。他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带着极度亢奋的红晕,嘴里念念有词: “…以九天星辰之精为骨,引地脉阴煞之火淬炼…辅以周天星斗大阵引灵…再融入一丝混沌母气定鼎…此幡成,可纳诸天万界游魂,演化森罗鬼域…嗯?不对不对,这里星位排错了,应该是勾陈辅弼,贪狼破军为锋…咦?这引魂咒怎么缺了一段?哪个杀千刀的撕了我的书?!” 他抓耳挠腮,急得在原地转圈,完全没注意到洞府门口无声无息多了一个人。 杨戬看着自家师父这副“学术疯子”的模样,以及洞府内堪比垃圾扬的环境,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 “师父。” “谁?!谁打扰贫道参悟无上大道?!”玉鼎真人不耐烦地吼道,头都没抬,还在那堆破烂里翻找缺页。 “是我,杨戬。”杨戬无奈,声音提高了一分。 “杨戬?”玉鼎真人动作一顿,茫然地抬起头,扶了扶歪掉的树枝发簪,眯着高度近视的眼睛看了半天,才猛地一拍大腿,“哎哟!是徒儿啊!你怎么有空来看为师了?快坐快坐!”他热情地招呼,随手把桌上那本珍贵的兽皮书扫到地上,腾出一小块地方,又不知从哪个角落拖出一个三条腿的破凳子。 杨戬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凳子,以及凳面上可疑的油渍,明智地选择站着。他开门见山,懒得废话:“师父,弟子此来前来,是想向您请教一种法器的炼制之法。” “法器?”玉鼎真人绿豆小眼一亮,瞬间来了精神,“徒儿你终于开窍了?不再迷信你那把破三尖两刃刀了?想学炼器了?好好好!为师这里什么都有!从上古神器到凡间铁匠铺的菜刀图谱,包罗万象!你想学哪种?捆仙绳?番天印?还是…” “万魂幡。”杨戬打断师父的滔滔不绝,吐出三个字。 “万魂幡?”玉鼎真人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随即露出极度嫌弃的表情,头摇得像拨浪鼓,“噫!邪魔外道!伤天害理!徒儿你学坏了!为师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三观奇正!岂能教你这种有伤天和的邪器炼制之法?不教不教!打死也不教!”他抱着胳膊,一副“贫道很有原则”的样子。 杨戬早已料到师父的反应,不急不缓,慢悠悠地补充道:“师父误会了。弟子要炼的,并非那种炼化生魂的邪幡。而是…以天地间游离的强大英魂残魄为引,汇聚其不屈战意与守护执念,炼制一面…守护之幡!立幡之地,可震慑妖魔,庇护凡俗生灵。” “守护之幡?英魂残魄?战意?庇护?”玉鼎真人愣住了,绿豆小眼眨巴着,嘴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脸上的嫌弃渐渐被一种极度狂热的好奇和探究欲取代,“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反其道而行之?化怨戾为守护?以魂聚势,自成领域?这思路…天马行空!闻所未闻!徒儿,这是你想出来的?!” “嗯。”杨戬面不改色地应下(深藏功与名)。 “天才!简直是炼器一道的绝世天才构想!”玉鼎真人激动得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哪里还记得什么“邪魔外道”的原则,一把抓住杨戬的胳膊(被杨戬不动声色地避开),“快!快跟为师说说具体构想!用什么材料承载?如何构建法阵稳定魂力?引魂咒用哪种?聚灵阵怎么画?核心的魂力转化与意志引导符文是关键!还有…” 他如同连珠炮般抛出一大堆专业到极点的问题,双眼放光,恨不得立刻把杨戬脑子里的构思掏出来研究透彻。 看着瞬间化身“技术狂魔”的师父,杨戬心中一定。 嗯,找对人了。 虽然这师父看起来极其不靠谱,但论起解决这种稀奇古怪、高难度理论问题的能力,三界之内,恐怕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了。 只是不知道,等师父真把这“守护万魂幡”的理论捣鼓出来,需要多少“实验材料”…以及,最后炼出来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小小的”副作用? 杨戬看着师父在垃圾堆里翻找典籍、嘴里念念有词、时而狂喜时而抓狂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32章:人皇幡的蓝图与星宿的酒局 昆仑山,玉泉山金霞洞。 洞府内,那原先堪比垃圾扬的景象被杨戬暂时清理出来了一小片“工作区”。破桌子中央铺开了一张巨大的不知何种兽皮鞣制的图纸,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玄奥的符文、星位标记、能量回路以及各种潦草的注解。空气中弥漫着朱砂,硝石,还有一种奇异草药燃烧的混合气味。 杨戬和玉鼎真人这对师徒,此刻正全神贯注地趴在图纸上,两个如同发现新大陆的孩童,谋划着这惊天之作。 “徒儿!你看这里!”玉鼎真人头发更乱了,沾着几点朱砂,绿豆眼放光,手指戳着图纸上一个核心阵眼的位置,“为师思来想去,这承载英魂意志、转化并稳定输出的核心容器,必须兼具‘刚’与‘柔’!既要能承受磅礴战意冲击不崩,又要有包容安抚残念戾气的韧性!寻常的仙玉、灵晶、乃至星辰铁,都差了那么点意思!” 杨戬也是认真的看着桌上的图文,指尖划过那阵眼位置,眉头微蹙:“师父所言极是。此乃关键所在,如若容器使用是不能也没输出,轻则法阵崩溃,重则魂力反噬,此幡只怕还没有开始发挥威猛,就会因为承载不住而爆炸。”他沉吟片刻,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师傅,如若用佛门舍利如何?” “舍利?!”玉鼎真人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笔筒里的破毛笔都跳了起来,“妙啊!妙不可言!佛门舍利,乃高僧大德毕生佛法修为与功德愿力凝聚而成!其性至坚至纯,蕴含大慈悲、大智慧之意!既能承载无上伟力,其内蕴的佛光与慈悲愿力,更能天然的安抚、净化魂体中的怨戾之气,引导其向善向正!简直是为此核心量身定做的容器!徒儿,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他看向杨戬的眼神充满了惊叹(还有一丝“这真是我教出来的?”的怀疑)。 杨戬面不改色地接受了这份(虚假的)赞誉,继续完善思路:“舍利为容器,可稳魂力根基。然引魂聚魄,范围需广,效率需高。单靠幡体自身吸纳,恐力有不逮。” “对对对!”玉鼎真人连连点头,又在图纸上一阵狂草,画出一个类似铃铛的符号,“引魂聚魄,引魂?引魂!声音!对,就是声音!天地间游离之魂,对特定频率的魂音最为敏感!若能在幡上悬挂特制的引魂招魂铃,以神力或特殊法咒催动,发出能穿透阴阳、直抵魂灵的‘引魂之音’!定能事半功倍!覆盖范围扩大十倍不止!” “铃?”杨戬眼中精芒一闪,“不错!铃声穿透力强,可及远,且能形成特定的‘域’。若能结合周天星斗之力,将引魂音波以特定星图轨迹扩散,覆盖整个凡人王朝疆域亦非难事!”他手指在图纸上快速勾勒,补充着星位轨迹和音波扩散的符文。 “星图扩音?妙!太妙了!”玉鼎真人兴奋得手舞足蹈,抓起一块啃了一半的灵果塞进嘴里补充能量,“还有幡体材质!为师觉得,以人皇龙气浸染过的万年养魂木为基最佳!人皇之气庇护人族,养魂木滋养魂体,与守护之幡的立意完美契合!再辅以九天云锦织就的幡面,再其上面绣上周天星斗守护大阵的核心符文!既能承载浩瀚魂力,又能引动星辰之力加持!” “人皇龙气…养魂木…九天云锦…”杨戬微微颔首,这些材料虽然珍稀,但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他目光落在图纸的核心处,那枚代表佛门舍利的标记上,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此幡立意,在于庇护凡俗,震慑妖邪。其名,不如就叫它---天垣御极幡” “天垣御极幡?!好!好名字!霸气!贴切!”玉鼎真人抚掌大笑,对这个名字极为满意。 师徒二人越讨论越深入,从核心舍利的镶嵌手法,到招魂铃的音律符文设计,再到幡体阵法的能量回路排布,一个个难题在碰撞中被提出,又在两人(主要是玉鼎真人)天马行空的思路下找到解决方向。一张足以颠覆三界格局的“天垣御极幡”蓝图,在这邋遢的洞府中逐渐清晰。玉鼎真人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三天之内就能把完整的炼制方案和所需符文咒法整理出来! 天庭,某处僻静的仙家园林。 亭台楼阁掩映在灵雾仙葩之中,流水潺潺,仙乐隐隐。然而此刻,亭子里弥漫的气氛却与这清幽的环境格格不入。 奎木狼(奎宿)一身常服,眉宇间郁结难消,正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着仙酿,辛辣的酒气也冲不散他眼中的烦闷和思念(百花羞)。他对面,围坐着六位气息或锋锐、或厚重、或炽热、或灵动的星君,正是西方白虎七宿的其余五位同僚: 胃土雉(胃宿):此人身形微胖,面容敦厚,气息沉稳如山岳,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仙果。(难得奎木星君有如此雅兴,邀请我等来此聚会) 昴日鸡(昴宿):一身金红羽衣,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丝傲气,声音清越。(我是一只鸡的哦) 毕月乌(毕宿):气质清冷,身着月白长袍,眼神幽深,仿佛蕴藏星月。 觜火猴(觜宿):身形瘦小灵活,抓耳挠腮,眼神灵动狡黠,一看就是坐不住的主。 参水猿(参宿):气质温和,带着水之灵动,正为众人斟酒。 “诸位兄弟,今日能来,奎木感激不尽!”奎木狼举杯,声音带着醉意和苦涩,“来!满饮此杯!为这操蛋的天条!为这糟心的三界!干!” “干!”众星君举杯应和,气氛稍显沉闷。 觜火猴最是机灵,眼珠一转,试图活跃气氛:“奎木大哥,你也别太愁了!那佛门秃…,呃,高僧,不是说了嘛,百花羞公主与佛有缘!这是好事啊!说不定哪天修成正果,比当个凡间公主强多了啊!” “你懂个屁!”奎木狼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酒液四溅,赤红着眼睛吼道,“老子要的是她修成正果吗?!老子要的是她和我修成正果!是和她在一起!什么狗屁佛缘!狗屁天条!”他越说越激动,身上隐隐有妖气(黄袍怪的本源?)不受控制地逸散。 “奎木!慎言!”毕月乌眉头微皱,清冷的声音带着警示。昴日鸡也放下酒杯,神色凝重。 胃土雉打着圆扬:“好了好了,奎木心里苦,大家多担待。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觜火猴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 此时,司法神殿内,一直显得有些沉默的哮天犬( 西方白虎七宿之一娄金狗,哮天犬在人形时的星官名号)腰间的传讯玉符微微一亮。他不动声色地取出一看,是奎木狼之前邀请他赴宴的确认讯息(之前他忙着啃飞盘没回),以及奎木狼略带不满的追加询问:“娄金(哮天犬),你架子大了?兄弟的酒局都不来?” 娄金狗(哮天犬)看着玉符里面的内容,狗脸上(人形状态)露出一丝极其人性化的挣扎。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还套着无形的项圈),脑海中响起主人离开时那不容置疑却也是信任自己的“看家”命令,以及笼罩整个真君神殿那坚不可摧的禁制神光。 “汪…咳!”他差点习惯性叫出声,赶紧咳嗽掩饰。内心里面已经有两个小人疯狂的在打架: 小人甲(狗性):去啊!有酒喝!有肉吃!还能听八卦!最近奎木星失恋了,看奎木狼发酒疯多好玩!主人又不在家! 小人乙(忠犬):不行!主人说了让我看家!天塌了我都不能走!这是信任!是责任!我哮天犬是主人最忠诚的狗!怎么能为了酒肉背叛主人对我的信任呢?! 最终,小人乙以绝对优势一爪子拍飞了小人甲! 娄金狗(哮天犬)眼神瞬间坚定,带着一种悲壮的使命感!他甚至偷偷在自己大腿内侧狠狠掐了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以表决心!然后,他一脸肃穆地拿起传音玉符,郑重其事地回复道: “奎木兄,抱歉!今日当值,守护神殿,职责所在,寸步难离!待他日闲暇,必当自罚三坛!祝兄等尽兴!” 回复完,他仿佛完成了一项神圣使命,长长舒了口气,腰板挺得更直了,觉得自己简直是三界第一忠犬! 很快,奎木狼的回复来了,只有简单几个字,却充满了浓浓的鄙视和嫌弃:“呵,司法天神家的狗,果然不一样!行,你守着你的神殿吧!我们喝!” 娄金狗(哮天犬)看着回复,狗脸(人形)垮了一下,但立刻又自我安慰:“哼!你们懂什么!这是主人对我的信任!是光荣的使命!”他收起玉符,不再看亭子方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看家”这件神圣事业上,只是鼻子忍不住嗅着空气中,仿佛远处飘来的了,若有若无的酒香和烤肉香,咽了口唾沫。 亭中,奎木狼收到回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灌了一大口酒,骂道:“现在连条狗都嫌弃老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好了好了,奎木兄,跟条狗置什么气。”胃土雉把剥好的仙果推到他面前,“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 觜火猴眼珠滴溜溜转,压低声音道:“奎木大哥,你真那么想那百花羞公主?要不…兄弟几个想想办法?等哪天当值下界,咱们去那佛国,把她给,呃,咳咳,不对,是去‘探望探望’?” 这话一出,除了敦厚的胃土雉和清冷的毕月乌,其他几位星君眼中都闪过一丝意动。天庭规矩森严,但如今秩序混乱,司法天神摆烂,玉帝焦头烂额,正是钻空子的好时候! 奎木狼醉眼朦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被强烈的思念和酒意淹没,猛地一拍桌子:“好!就这么说定了!等有机会!老子就不信…” 就在这群星君借着酒意开始密谋“下界探亲”计划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园林深处,一株古老的缠绕着丝丝缕缕红线(虚影)的月桂树下。 月老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不再是平日里那一副笑呵呵的慈祥模样,脸色异常凝重,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以及谨慎?他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颤抖着手,从怀中极其珍重地取出一张非金非玉、散发着古老沧桑气息的金色传音符箓。符箓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脉经络般的玄奥纹路,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 月老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却蕴含着姻缘法则本源之力的红光,小心翼翼地注入到符箓之中。 嗡! 金色符箓微微一亮,表面纹路如同活了过来般开始流转。 月老对着符箓,嘴唇无声地快速开合,似乎在诉说着极其重要的信息。他的神情时而凝重,时而挣扎,最终化为一片决然。传音的内容被符箓本身的力量和月老的神力双重封锁,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声息或波动。唯有几个极其模糊、仿佛来自亘古的音节碎片(远古时期的妖文),在符箓激活的瞬间,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 “…师尊…和…因果…杨婵…机会…” 传音完成,月老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脸色苍白如纸,踉跄的后退一步。他不敢有丝毫停留,迅速将那张光芒黯淡下去的金色符箓收回怀中,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月桂树下。 只留下那株古老的月桂树,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远处亭子里,奎木狼等人酒兴正酣,觜火猴正手舞足蹈地描述着“下界攻略”,对刚刚擦肩而过的足以颠覆三界的隐秘传讯,毫无察觉。 第33章:天牢母子错位 真君神殿内,笼罩着杨戬设置的禁制,光华流转,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绝不了内部骤然爆发的激烈冲突! “汪!汪汪汪!”(站住!你不能出去!) 哮天犬龇着牙,浑身黑毛炸起,死死堵在神殿大门前。它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狗眼中充满了警惕。主人临走时那让他看家的任务,很明显有一部分就是看着杨婵,以防她趁着主人不在又搞事情。 刚从偏殿冲出来的杨婵,此刻的状态却让哮天犬都感到一阵心悸。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双目赤红,周身气息极其不稳定,丝丝缕缕猩红如血的戾气不受控制地从她毛孔中逸散出来,将她的衣裙都染上了点点暗红。她手中紧紧攥着宝莲灯,灯焰不再是纯净的乳白,而是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妖异的紫黑色光芒!一股狂暴的气息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哮天犬被宝莲灯那沛然莫御的神光狠狠扫飞,狠狠撞在了神殿坚硬的蟠龙玉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它呜咽着滑落在地,嘴角溢出淡金色的妖血(神犬之血),身上漂亮的黑色毛发都被烧焦了一大片,狼狈不堪。但它那双狗眼依旧死死盯着门口,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汪!呜…汪汪!”(主人!她疯了!快回来!)哮天犬拿出了传讯玉符连忙传音道。 “滚开!你这畜生!”杨婵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我要去救我相公!谁都不能阻拦我们相见?!” 她根本不给哮天犬再“沟通”的机会,眼中戾气暴涨,手中宝莲灯猛地向前一挥! “轰——!” 一道混合着狂暴戾气的宝莲灯神光(神光已经变紫黑光),如同咆哮的孽龙,带着撕裂一切的毁灭气息,又狠狠轰向挡路的哮天犬! “呜嗷——!”哮天犬瞳孔骤缩,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狂吼一声,连忙调动周身法力,瞬间爆发出浓郁的黑芒,体型暴涨,显化出部分神犬真身,四爪深深扣入神殿坚硬的地面,张开巨口,一道凝练至极的黑色吐息悍然喷出,迎向那紫黑光柱! 轰隆隆——!!! 两股恐怖的力量在神殿大门内剧烈碰撞!能量风暴瞬间炸开!狂暴的气流将殿内的玉柱都震得嗡嗡作响,珍贵的摆设被掀飞,摔得粉碎!哮天犬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被那融合了戾气的宝莲灯光柱硬生生推得向后滑行,四爪在地面犁出深深的沟壑!它嘴角溢出金色的血液,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杨婵手持宝莲灯,灯焰明灭不定,映照着她苍白却异常决绝的脸庞。她看都没看地上重伤的哮天犬,一心只想冲出这禁锢她的神殿,去那幽冥血海,翻遍十八层地狱也要找回她的相公!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神殿大门那流光溢彩的禁制时——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一座神山轰然降临!真君神殿的空间瞬间凝固!时间仿佛停滞!所有的光线、声音、乃至尘埃的飘动,都被这股源自亘古洪荒的霸道意志冻结! 一道玄色盔甲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长河的魔神,出现在神殿大门之内!(杨戬法身,不是本人) 杨戬! 他回来了! 没有了往日的那副慵懒淡漠的模样。此刻的他,玄衣无风自动,墨发狂舞,周身散发着足以让星辰战栗的冰冷杀意!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冰冷的表情,唯有眉心处——那道象征着三界第一战神无上权柄的竖瞳天目,已然睁开! 璀璨的神光在背后显化,震天的雷暴轰鸣。那睁开的竖瞳之中,只有一片混沌虚无的白光!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一切生机、一切法则!仅仅是目光扫过,杨婵就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灵魂深处传来无法抗拒的战栗!她手中的宝莲灯灯焰疯狂摇曳,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随时会熄灭! “杨婵。”杨戬的声音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的情感,声音如同滚滚天雷,“本君说过,不要给我搞事情,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二哥!我…”杨婵想辩解,想诉说她对相公的感应,想质问为何连一条狗都比她自由!但在那混沌天目的凝视下,她所有的言语都被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冥顽不灵。”杨戬的声音如同宣判。他根本不给杨婵任何解释的机会,眉心那道混沌天目之中,一缕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洞穿万古的灰暗神光,照射向杨婵而去! 那神光速度超越了思维,瞬间没入杨婵的眉心! “啊——!”杨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宝莲灯脱手飞出,当啷落地,灯焰瞬间黯淡。她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力量瞬间侵入四肢百骸,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入她的经脉、丹田、识海!她苦修上千年的法力,如同退潮般被强行抽离、压缩、禁锢!那刚刚被宝莲灯强行压下的魔道戾气,更是如同遇到克星,瞬间龟缩回灵魂最深处! 仅仅一瞬! 杨婵周身澎湃的法力波动彻底消失,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筋骨,软软地瘫倒在地,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喘息。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甚至连拿起一支笔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目缓缓闭合,那令人窒息的混沌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杨戬看都没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妹妹,冰冷的目光扫过殿外闻讯赶来,却被刚才恐怖威压震慑得瑟瑟发抖,不敢靠近的天兵天将。 “天兵何在?!”杨戬的声音如同寒铁,响彻神殿内外。 “在,属下在!”为首的天将硬着头皮上前,声音都在发颤。 “星君?!”杨戬再次点名,目光穿透空间,落在远处几个同样被惊动,正驾云赶来的星宿身上(并非白虎七宿)。 “司法天神息怒!”几位星宿慌忙行礼,大气不敢出。 杨戬指着地上瘫软的杨婵,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皇敕令: “三圣母杨婵,罔顾天规,私闯神殿,重伤神犬,罪证确凿!即刻押入天牢,严加看管!听候发落!” “二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妹妹!!”杨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声音充满了绝望、怨恨和不甘,“我只是想救我的相公!我有错吗?!你凭什么关我?!” “凭本君是司法天神。”杨戬的声音冰冷刺骨,看向杨婵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彻底熄灭了杨婵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带走!” “遵,遵命!”天兵天将如蒙大赦,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架起如同木偶般失去反抗能力的杨婵。他们动作看似恭敬,实则带着一种对待重犯的冰冷和疏离。几位星宿也连忙施法,布下重重禁锢符文,锁住杨婵周身窍穴,以防万一。 杨婵被架着,拖出真君神殿的大门。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殿内——杨戬正背对着她,弯腰查看地上重伤呜咽的哮天犬,小心翼翼地渡过去一缕精纯的神力。那专注而温和的侧影,与方才那冰冷无情的司法天神判若两人。 一股比修为被封更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杨婵。 原来,在二哥心里,她真的连条狗都不如。 天牢。 沉重的玄铁大门再次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阴冷、混杂着绝望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杨婵被天兵架着,踉跄地走在昏暗的甬道中,两旁是闪烁着幽光的牢房符咒。那些被关押的仙妖魔怪投来或好奇、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心如死灰,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冰冷的石壁。相公没救成,自己反倒成了阶下囚。二哥居然这么绝情,哮天犬的鄙夷,还有这无边的黑暗,她的人生,仿佛已经跌入了深渊的最底层。 就在她即将被押往深处某个空牢房时,一个念头如同回光返照般闪过她的脑海。 “等等。”杨婵的声音嘶哑微弱。 押解的天兵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 杨婵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最后的祈求,看向为首的天将:“我的儿子,刘沉香,是不是也关在这里?请,请把我和他关在一起吧。我是他母亲…”这或许是这冰冷天牢里,她唯一能抓住的、属于“人”的温暖了。母子相依,总好过独自面对这无边的绝望。 那天将闻言,脸上却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他左右看了看同伴,确认自己没听错,才用一种带着怜悯(或许还有点嘲讽)的语气说道: “三圣母,您,您还不知道吗?” “刘沉香?”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早就被放出去了!就在前几日!因‘协助修改天条有功’,提前释放了!现在,恐怕早就不在天庭了!” 轰——!!! 如同五雷轰顶! 杨婵浑身剧震,猛地瞪大了眼睛,空洞的瞳孔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茫然填满!她死死盯着那天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放,放出去了? 沉香被放出去了? 那在她被关在真君神殿偏殿养伤(自怨自艾)的时候? 在她为了寻找相公下落心力交瘁的时候? 她的儿子,已经重获自由了? 而她这个母亲,竟然,毫不知情?!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被抛弃感、以及更深沉的冰冷,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刚刚燃起一丝微光的心脏,狠狠勒紧! 二哥没有告诉她… 沉香,也没有来找她… 她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一个被所有人遗忘、抛弃的可怜虫! “呵,呵呵…”杨婵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意味。 天兵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毛骨悚然,不敢再多言,连忙加快脚步,将她拖向甬道深处那间为她准备好的单人牢房(毕竟有杨戬在,天兵不敢乱来,里面都是罪大恶极的妖怪,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可就凉凉了)。沉重的牢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隔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黑暗中,杨婵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因无声的哭泣而颤抖。但渐渐地,那哭泣变成了充满恨意的低语: “好…好得很…” “都抛弃我…都瞒着我…” “相公…等着我…这次…谁都别想再拦我…” 黑暗中,她摸索着,从贴身衣物里,颤抖地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玉瓶——正是那瓶装着九转烈阳丹的虎狼之药!瓶身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红光。 幽冥深处,血焰矿扬,第七矿洞。 “铛!”“铛!”“铛!” 沉重而单调的敲击声在闷热的硫磺血腥味的矿洞中回响。汗水混合着黑色的矿尘,从沉香、熊山君和青鳞夫人脸上不断滑落,留下道道污痕。 脖子上沉重的锁链和倒钩时刻提醒着他们奴隶的身份。每一次挥动那巨大的矿镐,都震得手臂酸麻,虎口崩裂的伤口在汗水的浸泡下火辣辣地疼。暗红色的坚硬岩壁,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徒劳。 “他娘的,这鬼石头,比俺老熊的脸皮还厚!”熊山君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结果抹了一脸黑灰,更显狼狈。他肩膀的阴气侵蚀伤口在高温和劳累下隐隐作痛,整条手臂都泛着青黑。 青鳞夫人用蛇尾卷着矿镐,每一次凿击都异常艰难。坚硬的鳞片在反复摩擦中有些破损,渗出丝丝血迹。她蛇瞳冰冷,充满了隐忍的怒火,但更多的是对现实的绝望。法力被封,在这阿修罗的地盘,反抗就是找死。 沉香沉默地挥动着矿镐,每一次撞击都让他手臂的肌肉撕裂般疼痛。额头上那血焰封印符咒如同烙铁般灼热。袖中的骨灰罐冰冷依旧,但此刻,那罐体似乎震动得更加剧烈了?一种微弱的奇异共鸣的温热感,断断续续地传来,仿佛在呼应着矿洞深处某种东西? 就在三人(妖)精疲力尽之时,矿洞深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吆喝。是监工!而且是那个脸上带刀疤的修罗头目巴鲁! 第34章:血矿暗流,玉帝的震撼 “猪猡们!动作快点!磨磨蹭蹭找死吗?!”巴鲁的咆哮如同闷雷,震得矿洞嗡嗡作响。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凶神恶煞的修罗监工,手里拎着燃烧着地狱火焰的鞭子。 巴鲁的目光扫过矿洞,看到沉香三人面前藤筐里那寥寥几块指甲盖大小的劣质血髓晶碎片,脸上露出极度不满的狰狞:“废物!一天就挖这点垃圾?还不够塞牙缝的!看来昨天的鞭子炖肉没让你们长记性!” 他扬起手中燃烧着黑红色火焰的鞭子,作势就要抽向动作最慢的熊山君! 熊山君吓得熊毛倒竖,下意识地缩头闭眼! 就在这时—— “巴鲁大人!”一个传令兵模样的修罗匆匆跑进矿洞,在巴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巴鲁脸上的怒容瞬间被一种更加贪婪和凶残的兴奋取代!他收起鞭子,目光如同打量待宰羔羊般扫过矿洞里所有矿奴(包括沉香三人),咧嘴露出森白的獠牙,声音带着嗜血的亢奋: “都听着!算你们这群废物走运!” “矿区深处,‘血髓母矿’附近新发现了一条伴生的‘怨魂晶’矿脉!里面充满了精纯的怨气和未消散的残魂!是炼制魔兵和滋养神魂的顶级材料!” “上头有令!急需大量‘新鲜’的怨魂晶!所有矿奴,立刻转移!给老子去挖那条新矿脉!挖得多,今晚加餐!挖得少…”他晃了晃鞭子,狞笑道:“老子就把你们丢进去当‘引子’,用你们的生魂去喂饱那些怨魂晶!” 怨魂晶矿脉?!充满了精纯怨气和残魂?! 沉香心头猛地一跳! 袖中的骨灰罐,在这一刻,震动得前所未有的剧烈!那温热的共鸣感,如同脉搏般清晰地传来,直指矿洞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有什么魂,在强烈地呼唤着他?! 难道…是父亲…?! 昆仑山,玉泉山金霞洞。 “成了!成了!哈哈哈哈!徒儿!快来看!完整的人皇幡炼制图谱!”玉鼎真人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双眼布满血丝却闪烁着极度亢奋的光芒,将一张画满了密密麻麻、精妙绝伦符文和阵图的巨大兽皮拍在杨戬面前。 杨戬仔细审视着图谱,眼中也难得露出赞许之色。这老道虽然邋遢,但本事确实过硬。图谱上,从核心佛门舍利的嵌合阵法、招魂铃的音律符文与星图扩音阵列的结合、到人皇龙气养魂木的淬炼手法、九天云锦幡面的守护星阵,环环相扣,精妙绝伦!尤其是那核心的“魂力转化与意志引导”符文,更是玄奥莫测,蕴含着化腐朽为神奇的伟力! “师父大才。”杨戬难得地夸了一句。 “那是!”玉鼎真人得意地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不过徒儿,这材料,嘿嘿,可不好弄啊!”他指着图谱上几个关键点: “这佛门高僧舍利,至少得是金身罗汉级别以上,蕴含的佛光愿力才够纯够强!佛门那帮秃,呃,高僧,看得比眼珠子还紧!” “这人皇龙气浸染的万年养魂木,得去人间帝王陵墓深处或者上古战扬遗迹里找!还得是没被阴气污染的正气之木!” “还有这九天云锦,天庭织女宫的顶级货色,王母娘娘的珍藏!寻常仙官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最麻烦的是这核心的‘魂力转化符文’需要一缕,混沌母气来稳定这玩意儿,只在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碎片里才有!可遇不可求啊!” 玉鼎真人掰着手指头数着,每说一样,脸上的兴奋就减弱一分,最后变成了苦瓜脸:“徒儿啊,不是为师泼冷水,这些东西,随便一样都够呛!你这‘人皇幡’构想虽妙,怕是难成啊!” 杨戬的目光扫过图谱上那些标注的珍稀材料,神色却依旧平静。佛门舍利?交易应该可以。人皇龙气养魂木?去古战扬“借”。九天云锦?找王母“商量”。至于混沌母气… 他脑海中闪过几个地方:三十三天外混沌边缘、上古不周山遗址、甚至是师尊元始天尊的玉虚宫宝库?最后一个念头被他按下。风险太大。 “材料之事,弟子自有计较。”杨戬收起图谱,对玉鼎真人道,“此番有劳师父。待幡成之日,必有厚报。”他急着赶回天庭处理杨婵那个麻烦,不想多留。 “厚报?”玉鼎真人绿豆眼一亮,搓着手凑近,“别的不要!等幡炼成了,让为师研究研究就行!还有下次再有这种好点子,一定要先告诉为师!” 杨戬不置可否,身形一晃,化作清光消失。 凌霄宝殿的禁制如水波般悄然散去,杨戬的身影并未直接出现在玉帝面前,而是如一道无形的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凌霄宝殿后殿的静室。玉帝依旧端坐,但眉宇间的焦躁几乎凝成实质,面前的昊天镜虚影闪烁不定,映照出下界烽烟四起、生灵哀嚎的惨烈景象——妖魔攻城拔寨,血染山河,怨气如黑云般直冲九霄。他手中的玉盏早已凉透,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当杨戬那身玄色常服的身影在静室中凝实现出真身,带着一丝刚从玉泉山沾染的特有的陈旧书卷气(混杂着玉鼎真人洞府特有的混乱味道),玉帝猛地抬头,疲惫的眼中骤然爆发出急切的光芒,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杨戬!你回来了!”玉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压下质问对方“准备”了什么东西的冲动,直奔主题,“可有破局之法?!” 他几乎不敢抱太大希望,却又不得不将全部赌注押在这个让他又恨又惧又不得不倚重的司法天神身上。 杨戬随意地在客座蒲团上坐下,姿态依旧带着那份令人牙痒的慵懒,仿佛刚从后花园散步归来一样。他并未立刻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目光扫过昊天镜中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嗯。”片刻后,杨戬才淡淡应了一声,打破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沉默氛围。他抬眼,看向玉帝。“臣,找到了一个法子。” 玉帝身体前倾,呼吸都屏住了:“快说!是何良策?需多少天兵?何种法宝?朕即刻调拨!” 杨戬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弧度。他缓缓开口,吐出的字眼却如同惊雷炸响在玉帝耳边: “只需一物——万魂幡。” “什么?万魂幡?!”玉帝脸上的急切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暴怒取代!他猛地一拍玉案,霍然起身,帝冠上的珠帘剧烈摇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杨戬!你,你竟敢提此等邪魔外道之物?!万魂幡乃是炼化生魂,有伤天和!必遭天道反噬!你是嫌这三界还不够乱吗?!还是你道心魔障已深,要自绝于天地?!!” 玉帝的咆哮在静室内回荡,震得墙壁上的禁制符文都明灭不定。他指着杨戬,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仿佛对方提出了一个毁灭三界的疯狂计划。 面对玉帝的雷霆震怒,杨戬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抓狂的平静。他等玉帝的咆哮稍歇,才慢悠悠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陛下,稍安勿躁。臣话未说完,您急什么?” 玉帝一口气堵在胸口,脸憋得通红,死死瞪着杨戬。 杨戬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由纯粹神念构筑的立体虚影瞬间在静室中央展开。那并非阴森恐怖的骷髅鬼幡,而是一面流淌着朦胧星辉、散发着古老苍茫气息的巨大战旗虚影。旗面之上,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星辰般闪烁、流动,隐约可见身披残破甲胄的天兵、手持断裂兵刃的英烈、甚至守护山林的古老山神虚影,他们并非怨魂厉鬼,而是散发着不屈战意与纯粹守护执念的英灵残魄! “此非炼化生魂之邪幡。”杨戬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阐述天地至理,“此乃‘守护之幡’,或称‘英魂聚灵幡’。以天地间游离的强大英魂残魄为引,汇聚其不灭战意与守护执念,构筑领域。” 随着他的话语,虚影开始演化: 震慑妖魔:当幡影展开,那些英灵虚影瞬间凝实,磅礴的战意混合着守护意志化作无形的力扬。虚影中,低等妖魔如同遇到天敌,惊恐嘶嚎着溃散奔逃;一头狰狞的大妖强行闯入领域,身形立刻变得迟滞,眼中充满混乱和痛苦,仿佛被无形的刀锋切割着神魂。 庇护生灵:一层柔和的光晕笼罩幡影覆盖的区域。凡俗生灵身处其中,脸上的惊恐被抚平,眼神变得坚韧。一道妖魔喷吐的惑心毒雾袭来,触及光晕便如冰雪消融;一个孩童在奔逃中跌倒,竟爆发出超乎寻常的速度爬起,仿佛被注入了求生的勇气。 指引迷途:幡影核心,一位手持阵盘、身着古老星官服饰的英魂虚影显现。他手中阵盘光芒流转,在妖魔制造的遮天蔽日的毒雾幻境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闪烁着星辉的安全路径,引导着迷失的凡人逃离险境。 “只需在凡人主要城池、聚居地附近择灵脉节点立下此幡,便能形成庇护之所。妖魔不敢轻易靠近,靠近者实力大损;凡人得英魂意志庇护,不易被邪气侵扰,危难时可激发潜能;若有精通阵道之英魂主导,更能于绝境中指引生路。”杨戬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撼动规则的力量,“此乃釜底抽薪之法,一劳永逸解决‘凡人无忧’之患。无需大军调动,无需臣亲力亲为,更无需陛下担忧臣之‘道痕’因频繁出手而恶化。” 静室内一片死寂。 玉帝脸上的暴怒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撼与茫然。他死死盯着那不断演化的幡影虚像,看着那由无数英魂意志构筑的庇护领域,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古老而堂皇的正气!这构想闻所未闻!化腐朽为神奇!将最凶戾的“万魂”概念,彻底扭转成了守护众生的圣物! 这需要何等惊人的气魄?何等颠覆性的思维?何等精妙绝伦的炼器与阵法造诣?! 玉帝的目光从虚影缓缓移向杨戬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这一刻,他心中五味杂陈。有被这宏大蓝图震撼的惊叹,也有对杨戬深不可测能力的深深忌惮,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他就知道,杨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 “这,这,当真可行?”玉帝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早忘了之前的暴怒。 “理论已通。”杨戬收回虚影,语气笃定,“现在唯缺材料,方可付诸实践。” “需要何物?天庭宝库任你取用!”玉帝此刻再无犹豫,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只要能解决这燃眉之急,保住凡人信仰根基,付出再大代价也值得! 杨戬似乎早就在等这句话。他袖袍微拂,一道由清光凝成的清单悬浮于玉帝面前,字迹清晰: 【守护万魂幡炼制主材清单】 1. 混沌母气一缕:定鼎幡基,承载万魂意志,平衡阴阳。 (天庭宝库深处或有封存) 2. 九天星辰之精(百斗):淬炼幡骨,引动周天星力,稳固领域。 (需自周天星斗大阵边缘采集,耗时耗力) 3. 地脉阴煞元火(三朵):淬炼幡体,熔炼材料,需至九幽地肺深处寻取。 (凶险异常) 4. 不周山古神残骨(一截):作为幡杆核心,蕴含上古神性,可镇压万魂。 (天庭宝库或有残片) 5. 首山之铜(千斤):熔铸幡体主体,刚柔并济,承载符文。 (宝库储备充足) 6. 先天菩提木心(一方):炼制幡面基底,蕴含清净道韵,安抚魂灵。 (灵山特产,佛门重宝) 7. 太乙金仙级佛门舍利子(九颗):作为核心阵眼,蕴含高僧大德毕生修为与慈悲愿力,净化戾气,稳固魂力,引导守护意志。 (重中之重!) 8. 引魂仙玉髓(十斛):构筑引魂法阵,吸引符合条件的英魂残魄。 (宝库可寻) 9. 周天星斗大阵阵图(拓印副卷):辅助引灵聚势。 (需陛下特许) 第35章:万魂震凌霄,情痴赴灵山 玉帝的目光在清单上面快速的扫过,【守护万魂幡炼制的主材清单】。 1. 混沌母气一缕:…… 2. 九天星辰之精(百斗):…… 3. 地脉阴煞元火(三朵):…… 6. 先天菩提木心(一方):炼制幡面基底,蕴含清净道韵,安抚魂灵。 (灵山特产,佛门重宝) 7. 太乙金仙级佛门舍利子(九颗):作为核心阵眼,蕴含高僧大德毕生修为与慈悲愿力,净化戾气,稳固魂力,引导守护意志。 (重中之重!) …… 看着前面几项材料,虽然珍贵难得,但天庭宝库或能凑齐,或能派人冒险采集。但是,当他看到“先天菩提木心”时,眉头已是一皱。而当视线落在“太乙金仙级佛门舍利子(九颗)”这一行时,他的脸色彻底变了!你这是找我要材料?你这是来找我当冤大头呀!(草率了,牛皮吹过了啊!早知道我应该保守一些的啊) 佛门舍利子!还是太乙金仙级别!还九颗?!当饭吃呢? 每一颗舍利子,都是佛门高僧大德坐化后用毕生修为与功德凝结成的结晶,那可是佛门传承的重宝!象征意义和实际价值都无可估量!莫说是九颗,就是那么一颗,佛门也视若性命,绝不可能轻易外借!更何怳你这是有借无还的呀!这简直是要去掏空灵山的家底,挖人家佛门的祖坟! 玉帝看着上面的清单,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抬头看向杨戬:“杨戬!你,你可知这舍利子意味着什么?!此物乃佛门命根!莫说九颗,一颗都难如登天!你让朕如何开口?佛门岂会应允?!这,这根本不可能!” 杨戬神色不变,神色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琐事:“臣自然知晓。然此幡核心,非此物不可。太乙金仙级舍利蕴含的慈悲愿力与纯净佛力,是转化英魂战意、压制残存戾气、稳固整个守护领域的关键阵眼。若无此物,万魂幡威能大减,领域不稳,恐有反噬之危,庇护凡俗亦成空谈。”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迎上玉帝惊怒交加的眼神,“如何获取,是陛下需考虑之事。臣只负责炼制,材料不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凡人无忧’之诺,恕臣亦无能为力。” 玉帝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顶门,眼前发黑。五千功德刚被敲诈走,现在又要他去佛门当恶人,讨要几乎不可能得到的九颗顶级舍利子?这比直接让他去和佛祖打一架还难受!杨戬这分明是把最烫手的山芋,精准地塞到了他手里! “你,你…”玉帝指着杨戬,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杨戬看着气急败坏的玉帝,心里也是一阵舒爽,没有机会他,已悠然起身:“清单在此,陛下可召集重臣商议。材料何时齐备,万魂幡何时开炼。臣告退。” 说完,不待玉帝反应,玄色身影已然化作清光,消失在静室之中。 “杨戬——!!!”玉帝的怒吼在空荡的静室内回荡,充满了憋屈与无奈。 片刻之后,凌霄宝殿偏殿,小型御前会议。 气氛凝重。 玉帝高坐御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下方,托塔天王李靖、哪吒三太子、太白金星、以及几位实权星君(如武曲星君、文曲星君)肃立,看着悬浮在中央的那份刺眼的清单。 当玉帝用沉重而压抑的语气复述了杨戬的“守护万魂幡”构想以及那份材料清单后,整个偏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托塔天王李靖眉头紧锁,托着宝塔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塔身:“杨戬呀!杨戬,还得是你呀,居然能想到这么奇思妙想的方法,天才就是天才,可是…,你这材料清单里面的东西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凑齐的呀!”。 哪吒则是一脸惊叹混合着难以置信,小声嘀咕:“我的个乖乖,二…,咳咳,杨戬师叔这脑子怎么长的?万魂幡还能这么玩?” 太白金星捻着胡须,眉头拧成了疙瘩,不住地摇头叹气:“奇思妙想,奇思妙想啊!这样的“人皇幡”他是怎么想出来的?旷古烁今!然则,难,太难了!尤其是这舍利子…恐怕。” 文曲星君看着清单,眼神闪烁,似在推演可行性:“理论精妙绝伦,若能成,确为三界大幸。只是这材料,混沌母气、九天星辰之精、地脉阴煞元火、不周残骨,皆非易得之物,但倾天庭之力,或可一试。唯独这佛门舍利子…” 武曲星君冷哼一声:“哼!佛门那群秃驴,向来吝啬!讨要一颗都如同割他们的肉,何况九颗?还是太乙金仙级?简直痴人说梦!” 玉帝烦躁地挥挥手:“其他材料,朕已命人清点宝库,并着星部、地府配合采集。纵有凶险,总能设法。唯独这舍利子…” 他重重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殿中众臣,“此乃关键阵眼,不可或缺。众卿,谁愿为天庭分忧,往灵山走这一遭?” 他的目光带着希冀,也带着无奈。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仙神,此刻全都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脖子里。去灵山讨要九颗顶级舍利子?这哪里是分忧,分明是去捅马蜂窝!成功了是奇迹,失败了就是里外不是人,甚至可能被佛门扣下“亵渎佛宝”的帽子!谁愿意接这烫手山芋?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哪吒,都罕见地沉默不语,低头玩着自己的混天绫。 玉帝看着这群瞬间变成泥塑木雕的臣子,心头的火气蹭蹭往上冒。平日里争权夺利一个比一个积极,遇到硬骨头就都成了缩头乌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凝固时—— “臣,奎木狼!愿往灵山,求取佛宝舍利!” 一个带着几分沙哑、几分醉意,却又异常清晰、异常坚定的声音,骤然在殿门口响起! 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奎木狼(已恢复星君仪容,但难掩憔悴)不知何时出现在殿门口。他身上的赭黄星君袍服有些褶皱,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双眼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他身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仙酒气息,显然刚喝了不少,但此刻站得笔直,对着玉帝深深一揖。 玉帝瞳孔微缩:“奎木狼?你…?” 奎木狼抬起头,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陛下!下界妖魔肆虐,生灵涂炭,臣虽因私事烦忧,亦感同身受!今闻真君有破局良策,需佛门舍利为引。臣与佛门,虽有些许误会(他想起波月洞的冲突和百花羞被带走),但终究同属三界正道!臣愿以戴罪之身,亲赴灵山,凭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定当竭尽全力,为天庭,为苍生,求取所需舍利!纵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恳请陛下恩准,予臣将功折罪之机!”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情真意切,仿佛一个幡然悔悟、一心为公的忠臣。但在扬谁不知道他和佛门那点“过节”?尤其是百花羞被观音菩萨强行带走,剃度出家(众人猜测)之事,早已传遍天庭。他此刻主动请缨去灵山,目的昭然若揭——求取舍利是假(或者说,是顺带的),寻找百花羞(阿羞)才是真! 李靖、哪吒等人面面相觑,眼神复杂。太白金星捻胡须的动作更快了。武曲星君嘴角抽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玉帝深深地看着殿下慷慨陈词的奎木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除了表面的“忠勇”,更深层的是无法掩饰的疯狂思念、不顾一切的执拗,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绝望。 (百花羞,阿羞,我来了!灵山又如何?佛门又如何?这次,我一定要找到你!带你走!这舍利子,就是我接近你的机会!) 奎木狼的心声几乎要咆哮出来,但他强行压制着,只是用那双燃烧的眼睛,充满“恳求”地望着玉帝。 玉帝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奎木狼的真实目的。让一个满脑子都是“找回妻子”的情痴去执行如此重要、需要极度冷静和智慧的外交任务,风险极大!万一他在灵山闹起来,不仅舍利子泡汤,天庭与佛门的关系更会雪上加霜! 但是,环顾殿内,除了这个被情爱冲昏头脑、甘愿冒险的奎木狼,还有谁愿意去?还有谁有能力去?李靖?他去怕是要和佛门打起来。哪吒?太冲动。太白金星?老好人一个,压不住扬子。其他人?更无此胆魄和分量。 奎木狼毕竟是二十八宿之一,天庭正神,身份足够。而且,他对百花羞的执念,或许,反而能成为某种动力?万一他为了见到百花羞,真能忍辱负重,办成此事呢?就算办不成,他个人行为失控,天庭也更好推脱,可以说是他因私废公,玉帝还能落个“用人不察”但“心怀慈悲”的名声。 一瞬间,无数利弊在玉帝脑中飞速权衡。最终,下界那不断传来的告急哀鸣压倒了所有顾虑。他需要舍利子!他需要万魂幡!他需要一个敢去灵山的人! 玉帝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帝王的决断与深沉。 “奎木狼星君…”玉帝的声音恢复了威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汝既有此忠勇之心,愿为天庭分忧,为苍生请命,朕,准了!待到事成,记汝大功!” 奎木狼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身体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所托!” “且慢。”玉帝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此行事关重大,关乎下界亿万生灵!汝需谨记,此行首要,乃是为天庭求取佛宝舍利!一切言行,当以大局为重,以苍生为念!不得因私废公,不得擅起冲突,更不得,擅闯佛门清修之地,惊扰佛门中人!若有差池,引发佛道争端,休怪朕,天条无情!你可明白?!” 这番话,字字如锤,敲在奎木狼心上。“不得擅闯”、“不得惊扰”,几乎就是明着警告他别想着去找百花羞闹事! 奎木狼脸上的狂喜僵了一下,但立刻被他压下,他再次深深拜下,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臣,明白!谨遵陛下圣谕!必以舍利为重!大局为重!” (阿羞,等我!我定会找到你!这次,谁也拦不住我!) “嗯。”玉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持朕手谕,即刻启程。天庭宝库会为你准备一份厚礼,作为觐见佛祖之仪。去吧!” “臣,领旨!”奎木狼高声应道,接过一旁仙官递来的萦绕着龙气的玉帝手谕。他再次行礼,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偏殿。那背影,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以及深藏眼底、即将喷薄而出的疯狂思念。 殿内众臣看着奎木狼消失的背影,神色各异。有担忧,有嘲讽,有漠然,也有一丝复杂的同情。 玉帝疲惫地靠回御座,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自己放出了一头被情爱折磨得失去理智的猛兽去往佛门净土。结果如何?是带回救命的舍利子,还是带回一扬更大的风暴?他心中毫无把握。 “杨戬,但愿你这万魂幡,真能镇得住这下界的妖氛…” 玉帝望着殿顶的祥云浮雕,喃喃自语。而此刻的杨戬,已在真君神殿后院,悠闲地品着新沏的云雾雪芽,仿佛那即将席卷灵山的风暴,与他毫无关系。哮天犬趴在他脚边,舔着爪子,琥珀色的狗眼望着主人,仿佛在问:主人,那傻狼真能行吗? 杨戬垂眸,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汤,几片茶叶缓缓沉浮。他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无人能懂。 风,已起于凌霄。情痴执念,撞向佛国净土。所求是舍利,亦是那被袈裟裹走的尘缘。风暴,正在酝酿。 第36章:情痴撞山门,佛前动干戈 奎木狼离了凌霄殿,手持玉帝手谕和天庭备下的厚礼(几匣子仙果琼浆、几匹霞光锦缎,在佛门眼中怕是有些寒酸),驾起星云,心急如焚地就向着西天灵山直奔而去。 越是靠近那佛光普照,梵唱隐隐的净土,奎木狼的心跳就越发狂乱。脑海中百花羞的音容笑貌,被观音菩萨佛光卷走时那冰冷的恨意眼神,以及真君神殿前那撕心裂肺的呼喊,都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刺戳着他的神经。那枚冰冷的《三界仙神婚恋关系暂行管理条例(草案)》玉简和怀中那份染血的“求妻”血书,此刻仿佛烙铁般滚烫。 (阿羞!我来了!这次,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司法天神的条例?王母的调解?都滚蛋!我只要带你走!) 他强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执念,在灵山巍峨的山门前按下云头。山门由巨大的白玉雕琢而成,流淌着柔和却不容亵渎的佛光,两侧有金身罗汉虚影若隐若现。空气中则是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和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但这气息对此刻的奎木狼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卵用。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天庭二十八宿奎木狼,奉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法旨,求见世尊如来佛祖,有要事相商!烦请通禀!” 他高举玉帝手谕,上面龙气环绕,彰显着天庭的威严。 然而,他话音刚落,山门前的空间微微荡漾,一道圣洁的身影已然无声无息地显化出来——白衣胜雪,手持净瓶杨柳,宝相庄严,正是观音菩萨! 菩萨的目光平静无波,落在奎木狼身上,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洞察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奎木狼星君。灵山清净之地,佛祖正于大雷音寺讲演无上妙法,不接外客。星君请回吧。”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很明显,波月洞的闹剧(袈裟事件)和天庭传来的风声(奎木狼借酒消愁),让她早已洞悉奎木狼的来意绝非仅仅是“公事”。 奎木狼看到观音,心脏猛地一缩,眼中瞬间就燃起压抑已久的火焰!就是她!就是她强行带走了阿羞!断了他的姻缘!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但他强忍着,努力维持着表面的礼节,声音却因激动而有些发颤:“菩萨!弟子此来,实有要务!奉玉帝旨意,为解下界苍生倒悬之急,特来求取佛门至宝——太乙金仙级舍利子九颗!此乃关乎亿万生灵存亡的大事!还请菩萨慈悲,通融一二,让弟子面见佛祖陈情!” 他刻意强调了“玉帝旨意”和“亿万生灵”,试图以大义压人。 观音菩萨的柳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九颗太乙金仙舍利?这玉帝(天庭)的胃口也太大了!简直荒谬!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哦?下界妖魔作乱,自有因果业力。佛门清修,舍利乃历代高僧大德证道之果,蕴含无边佛法精义,岂可轻动?星君所求,恕难从命。请回。” 她甚至都没有去接那玉帝手谕的意思,直接下了逐客令。同时,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奎木狼紧攥的拳头和怀中那微微鼓起,散发着血腥气的绢帛轮廓(血书),心中了然。 这逐客令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最后一丝火星! 奎木狼苦苦维持的理智瞬间崩断!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盯着观音,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怨愤和质问: “菩萨!弟子此来,不仅为公事!更为私情!百花羞!我的妻子阿羞!她被您带来灵山,如今何在?!我与她两情相悦,受天庭新规保护!您凭什么强行拆散我们?!将她囚禁在这灵山?!今日若不见她,我奎木狼绝不离开!” 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将“私情”赤裸裸地摆在了佛门山门前!怀中的血书被他猛地掏出,高高举起,那刺目的血迹在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观音菩萨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宝相庄严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奎木狼!休得胡言!百花羞前世乃百花仙子,今世真灵觉醒,与我佛门有缘,自愿皈依,斩断尘缘,寻求解脱!何来囚禁?何来拆散?你强掳凡女,孽缘深种,执迷不悟!此处乃佛门清净地,容不得你在此撒野!速速退去!” “自愿?!解脱?!”奎木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凄厉的狂笑,眼泪都笑了出来,“哈哈哈!好一个自愿!好一个解脱!菩萨!您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您若不想让她‘自愿’,她如何能‘自愿’?!定是您以佛法蛊惑了她!让她忘了我们的情意!阿羞!阿羞!你出来!跟我回家!我带你回家——!!!” 最后一声嘶吼,奎木狼如同疯魔,周身星君仙力轰然爆发!赭黄色的星君袍服鼓荡,背后浮现出奎木狼星的虚影,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嚎!他竟不顾一切,催动法力,就要硬闯灵山山门!手中那染血的血书仰天挥舞! “孽障!冥顽不灵!还敢亵渎山门!”观音菩萨彻底怒了!她眼中再无半分慈悲,只有冰冷的金刚怒意!玉净瓶中杨柳枝轻轻一刷! 嗡——! 一道纯净浩瀚,蕴含着无边净化之力的佛光匹练,如同天河倒卷,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扫向冲来的奎木狼!佛光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净化凝固! “给我开!”奎木狼状若疯虎,双爪闪耀着撕裂星辰的寒芒,裹挟着毕生修为和满腔的悲愤绝望,狠狠抓向那道佛光匹练! 轰隆——!!! 如同两颗星辰在灵山脚下猛烈相撞! 恐怖的爆炸声震得整个灵山都在微微颤抖!金色的佛光与银色的星辉疯狂对冲、湮灭!冲击波呈环形炸开,将山门前坚逾精金的白玉地面都震裂出道道蛛网般的裂痕!狂暴的气流卷起漫天烟尘和破碎的佛光星屑! 奎木狼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仙血,身形被震得倒飞出去,但眼中疯狂更盛!观音菩萨亦是身形微晃,柳眉紧锁,显然没料到奎木狼在绝望之下的爆发力如此之强! 两人实力本在伯仲之间,此刻奎木狼心怀死志,状若疯魔,竟一时间与菩萨斗了个旗鼓相当! “嗷呜——!”奎木狼稳住身形,再次咆哮着扑上,双爪撕裂空间,带起道道毁灭性的银色轨迹,招招搏命,不顾自身,只求逼退菩萨,冲入山门! 观音菩萨面沉如水,玉净瓶清辉大放,杨柳枝洒下点点晶莹露珠,每一滴都重若山岳,蕴含净化与镇压之力!同时,她口中梵唱阵阵,一个个金色的“卍”字佛印凭空凝聚,如同金色的流星雨,轰向奎木狼! 轰轰轰轰——!!! 灵山脚下,瞬间沦为战扬!佛光普照的净土被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狼嚎与梵唱交织,星辉与佛光碰撞!每一次对轰都引发天地轰鸣,空间震颤!动静之大,别说灵山,连附近千万里内的佛国、净土都被惊动! “何方妖孽,敢在灵山放肆?!” “是奎木狼星君?他疯了吗?!” “竟敢对菩萨出手?!” 灵山内,一道道强大的气息瞬间被惊动!金光闪烁,祥云汇聚!首先冲出来的是几位值守的金刚罗汉,个个身高丈六,怒目圆睁,手持降魔杵、金刚杵等法器! “布罗汉伏魔阵!拿下这亵渎佛门的狂徒!”为首的金刚怒喝道。 紧接着,祥云之上,显露出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的身影,眉头紧锁。更远处,灵吉菩萨、大势至菩萨等也纷纷现身,面露惊诧与不悦。 十八位金身罗汉瞬间结成大阵,金光连成一片,如同铜墙铁壁,将奎木狼围在中央核心位置!降魔杵带着破邪佛光,如同暴雨般砸落!文殊菩萨的智慧剑光、普贤菩萨的如意宝杵虚影也加入了战团! 奎木狼再强,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面对的是灵山主扬,众多佛门大能的围攻! 他左冲右突,星君仙力疯狂爆发,撕碎了几道罗汉虚影,硬撼了几记金刚杵,甚至逼退了文殊菩萨的一道剑光!但更多的攻击如同潮水般涌来!罗汉伏魔阵的金光如同枷锁,不断压缩他的活动空间,佛光的净化之力更是让他体内的仙力运转都开始滞涩! “噗!” 一记蕴含大势至菩萨无量威势的金刚杵虚影狠狠砸在他的后背!奎木狼狂喷一口金血,护体仙光瞬间黯淡! “缚!” 观音菩萨看准时机,杨柳枝一甩,一道由纯粹佛光凝聚的绳索如同灵蛇,瞬间缠绕住奎木狼的四肢和腰身! “镇压!” 文殊菩萨口吐真言,一个巨大的金色“卍”字从天而降,狠狠印在奎木狼的头顶! 轰! 奎木狼再也支撑不住,周身星辉彻底溃散,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空中坠落,重重砸在山门前那碎裂的白玉地面上!烟尘弥漫。 烟尘散去,只见奎木狼被那道佛光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如同一个巨大的金色粽子,趴伏在地。他奋力挣扎,却无法撼动分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鼻孔都淌着金色的血液,华丽的星君袍服多处破损,沾满了尘土和血迹,狼狈不堪。唯有那双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灵山深处,充满了不甘和疯狂的恨意,嘴里兀自嘶哑地低吼着:“阿羞,阿羞,你们这帮秃驴,我的娘子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啊!放了我娘子,阿羞…” 几位金刚罗汉上前,用加持了佛咒的金刚锁链将他捆得更紧,如同拖死狗般将他从地上拉起。 观音菩萨飘然落下,看着被彻底制服的奎木狼,脸色冰冷,眼中带着一丝厌恶:“押入灵山后山‘思过崖’,以佛法洗涤其心中戾气与妄念!待其清醒,再行发落!” 她看都没看地上那份沾了尘土和血迹的“求妻”血书。 “遵法旨!” 金刚们应诺,拖着还在挣扎低吼的奎木狼,驾起金光,飞向灵山深处。 一扬闹剧,以奎木狼的惨败和囚禁告终。灵山山门前,只留下破碎的地面和一片狼藉。菩萨们神色各异,或摇头叹息,或面露愠色,纷纷驾云返回。山门佛光流转,缓缓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惊天大战从未发生。 天庭,凌霄宝殿。 昊天镜高悬,殿内气氛却异常诡异。玉帝高坐御座,脸色铁青,嘴角微微抽搐。下方,托塔天王李靖、哪吒三太子、太白金星、武曲星君、文曲星君等重臣齐聚,个个表情精彩纷呈——有扶额叹息的,有憋着笑的,有摇头晃脑的,也有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 刚才昊天镜中呈现的那一幕,实在太过“精彩”: 奎木狼在灵山山门前慷慨激昂地“求见”; 观音菩萨冷若冰霜地“请回”; 奎木狼情绪失控,高举血书,嘶吼“还我阿羞”; 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佛光星辉对轰,炸得灵山脚下地动山摇; 十八罗汉结阵围殴,文殊普贤加入群殴; 奎木狼被揍得鼻青脸肿,捆成粽子,如同死狗般被拖走… 最后定格在观音菩萨那冰冷厌恶的眼神和奎木狼被拖走时依旧不甘嘶吼的狼狈画面。 负责监控三界的千里眼和顺风耳,此刻正躬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将最后观察到的细节补充汇报完:“…回禀陛下,奎木狼星君已被押入灵山后山‘思过崖’,由佛咒重重禁锢。其,其怀中那份染血的绢帛(血书)掉落在山门前,被,被一只路过的仙鹤叼走了,呃,大概是当筑巢材料了…”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 “噗,哈哈哈,奎木狼被打的真惨呀!哈哈哈…” 哪吒没忍住,连忙用手捂住嘴,肩膀剧烈耸动,脸憋得通红。 第37章:凌霄殿上众扶额,如来出手了 “噗…” 哪吒第一个没忍住,连忙用手捂住嘴,肩膀剧烈耸动,脸憋得通红。 李靖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但自己也是嘴角抽搐,强行板着脸。 太白金星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不住地摇头叹气:“唉,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武曲星君冷哼一声:“哼!自取其辱!丢尽了天庭的颜面!” 文曲星君则是若有所思:“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只是,这佛门下手,也忒重了些…” 玉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无名邪火在胸腔里左冲右突,烧得他肝疼!他派奎木狼去,是抱着万一的指望,哪怕舍利子讨不来,至少别把关系搞僵!这下可好!舍利子连提都没提出来(好像提了一下,奎木狼光顾着喊“阿羞”了),人直接打到人家山门口,被群殴抓了俘虏!这简直是拿着天庭的脸面去灵山的地上摩擦!还摩擦得火星四溅! “陛下…” 太白金星作为老好人,硬着头皮开口,“此事,该如何处置?奎木狼星君毕竟是我天庭正神,如今被佛门扣押…恐伤和气。是否,遣一得力之人,前往灵山交涉,解释误会,并,并尝试带回星君?” 他说得委婉,其实就是去捞人,顺便看能不能提一提舍利子的事(虽然希望渺茫)。 李靖皱眉道:“金星所言有理。然则,奎木狼擅闯佛门净地,对菩萨出手,实乃大不敬!佛门扣押于理有据。我等前去交涉,恐也理亏,佛门未必肯轻易放人。” 他更担心的是,佛门会不会借此机会,反过来向天庭发难?指责天庭管教不严,纵容星君亵渎佛门? 哪吒收起笑意,难得正经道:“爹,话虽如此,总不能真让奎木狼在灵山吃斋念佛吧?那也太丢人了!要不,我去?我跟菩萨们还算熟…” 他跃跃欲试。 “你去?!” 李靖和玉帝同时瞪向他,异口同声,“胡闹!” 让这个惹祸精去,怕不是要直接打上大雷音寺抢人! 玉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着下方众臣或躲闪、或推诿、或跃跃欲试(哪吒)的眼神,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没人愿意去接这个烫手山芋。去灵山捞奎木狼?这比当初派他去讨舍利子还难!不仅要面对佛门的怒火和刁难,还要处理奎木狼那个情痴惹下的烂摊子! 就在殿内陷入僵局,众仙神面面相觑,等着玉帝拍板时—— 玉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深深的无力感,用一种带着浓浓疲惫和一丝“破罐子破摔”意味的语气,缓缓开口,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 “此事…暂且搁置。” “啊?”众仙皆是一愣。 玉帝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昊天镜中那片已经恢复平静、佛光缭绕的灵山虚影上,眼神深邃难明: “奎木狼虽被扣押,但观音菩萨言明,是将其押入‘思过崖’,以佛法‘洗涤戾气妄念’,待其‘清醒’再行发落。并未言明要废其修为,或施以重刑。” “再者…”玉帝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他闯山门时,只字未提舍利子之事。佛门…或许尚不知晓他此行真正的‘公干’目的。” 众仙闻言,心中一动。是啊!奎木狼这厮光顾着喊“阿羞”了,那要命的“九颗舍利子”的要求,根本就没机会说清楚!佛门现在只知道天庭派了个疯疯癫癫的情痴星君来闹事要老婆,并不知道天庭还想要他们的命根子! 玉帝的手指在御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光芒: “既然佛门只当他是因私废公,情痴发作,那就让他们先这么以为吧!” “让他在思过崖,好好‘清醒清醒’!佛门不是要洗涤他的戾气吗?那就让佛法,好好磨磨他那身痴情妄念!” “至于舍利子…”玉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决断,“此事,容后再议!眼下,先看看佛门如何‘处置’他,也看看,他能否在佛前,真的‘清醒’几分!” “众卿以为如何?” 殿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众仙神细细品味着玉帝的话。这是…不救了?让奎木狼在佛门吃几天苦头?用他当个缓冲?等佛门气消了,或者等奎木狼被“佛法”磨得差不多了,再派人去捞?同时,也把“舍利子”这个真正的炸弹暂时掩埋起来? 高明!虽然有点,嗯,不厚道(对奎木狼而言)。 “陛下圣明!” 太白金星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躬身附议,“星君情迷心窍,确需佛法点化。暂留灵山,或能助其堪破情障,亦免天庭此刻与佛门再生龃龉。” “臣附议!” 李靖也松了口气,不用立刻去面对佛门怒火就好。 “附议!” 文曲星君点头。 “附议…” 武曲星君虽有不甘,但也觉得这是目前最稳妥(或者说最不麻烦)的办法。 哪吒撇撇嘴,小声嘀咕:“可怜那傻狼,怕是要被那群秃驴念经念到耳朵起茧子了…” 玉帝挥挥手,疲惫地闭上眼:“既如此,此事暂缓。密切关注灵山动向,尤其是对奎木狼的处置。退朝吧。” “臣等告退!”众仙如蒙大赦,纷纷行礼退下。 凌霄宝殿内,只剩下玉帝一人。他睁开眼,看着昊天镜中那庄严的灵山,又想起杨戬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以及那份要命的材料清单,只觉得心力交瘁。 “奎木狼啊奎木狼,但愿你这顿打,没白挨,但愿佛祖的经,真能让你开开窍…” 玉帝喃喃自语,语气复杂。他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佛门的“感化”能力,以及,奎木狼那身“皮糙肉厚”,能多扛几天了。至于舍利子?那已经成了悬在头顶,却暂时不敢去碰的利剑。 灵山后山,思过崖。 此地并非想象中,充满阴森恐怖的牢狱,反而更像一处幽静的修行洞府。崖壁光滑如镜,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流转着金色佛光的梵文符咒。这些梵文并非简单的经文,而是蕴含了强大的禁锢与净化之力,形成一座无形无相的牢笼,隔绝内外,压制着被困者的法力与心神。 奎木狼(逐狼)被粗大的加持了“卍”字佛印的金刚锁链锁在崖壁中央的一个石台上。他低垂着头,长发散乱,遮住了脸庞,华丽的星君袍服此刻破损不堪,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金色血迹,气息显得有些萎靡。从外表看,他就是一个因情痴妄念触怒佛门,被众人狠狠教训后囚禁于此的失败者。 看守他的四位金身罗汉,如同四尊金铸的雕像,盘膝坐在崖洞入口,闭目诵经,宏大的梵唱声在洞内回荡,形成一股持续不断的试图冲刷灵魂的力量。佛光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渗透着,试图瓦解他心中的“执念”与“戾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洞内只有梵唱、锁链的轻微碰撞声以及奎木狼压抑的仿佛痛苦不堪的喘息。 忽然,洞外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空间波动。那四位闭目诵经的金身罗汉同时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无比的恭敬。他们并未起身,而是双手合十,深深低下了头颅。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庄严与慈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洞中。他身披寻常的明黄色袈裟,面容平和,双目如同蕴含了无尽星海与智慧,周身并没有刻意散发威压,但是,却让整个思过崖的佛光都为之雀跃,臣服。来人正是西天灵山之主,世尊如来佛祖! “阿弥陀佛,佛祖!”四位罗汉连忙起身,恭敬行礼。 如来佛祖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被锁链禁锢,看似奄奄一息的奎木狼,声音温和却带着无上的威严:“此子执念深重,戾气缠心,寻常佛法恐难涤净。你等暂且退下,容吾亲自为其讲法,化解其心中魔障。” 四位罗汉没有丝毫迟疑,齐声应道:“谨遵佛祖法旨!” 他们再次恭敬行礼,随即化作四道金光,瞬间退出了思过崖,守在了洞府之外极远处。虽然心中疑惑佛祖为何要亲自度化一个“情痴星君”,但无人敢质疑佛祖的决定。 洞内只剩下如来佛祖与被锁住的奎木狼。 就在罗汉们退出去的瞬间,如来佛祖那双蕴含无尽智慧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以及难以言喻的光芒。他并未立刻开口讲法,而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那只手掌,看似平凡,却在抬起的刹那,仿佛囊括了宇宙洪荒,承载了无量世界!掌心之中,有无量光明涌现,有三千大千世界的虚影生灭流转,有亿万佛子虔诚诵经的梵音汇聚成海!一股超越时空、凌驾因果的伟岸力量弥漫开来! 如来佛祖无上神通,掌中佛国! 此乃如来佛祖证道之无上神通!掌中自成一界,蕴含无上佛法真谛,可渡化众生,亦可隔绝天地! 就在掌中佛国展开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强大到令天道规则都为之扭曲的屏障,瞬间笼罩了整个思过崖内部!洞壁上的梵文符咒光芒骤然黯淡,仿佛被更高层次的力量压制。洞外守候的四位罗汉,以及更远处感应到此地波动的菩萨们(如观音、文殊),只觉得思过崖方向的气息骤然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笼罩,只能隐约感受到那浩瀚无边的佛国气息。 “嘶,佛祖竟动用了‘掌中佛国’?!” 远处,一位感应到此地气息变化的金刚罗汉忍不住低声惊呼。 “看来这奎木狼之前的亵渎之举,尤其是毁坏锦斓袈裟之事,着实触怒了佛祖!” 另一位罗汉语气凝重地猜测。 “佛祖慈悲,亲自以无上佛法度化,此子若能醒悟,也是他的机缘造化。” 观音菩萨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释然。她和其他菩萨都认为,佛祖这是动了真怒,要以最强手段彻底洗去奎木狼的“魔障”,那袈裟被毁之事,终究是让佛祖心有不快。 洞内,掌中佛国的光辉温柔地洒下,驱散了思过崖本身的冰冷佛光与梵唱压力。 被锁链禁锢着看似萎靡不堪的奎木狼,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缓缓抬起头,散乱的长发下,那双原本充满疯狂恨意与绝望的赤红眼眸,此刻却清澈无比,锐利如星!所有的狼狈、萎靡、痛苦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深沉如海的平静,以及一丝压抑了万载的激动! 锁住他的金刚锁链,在掌中佛国的光辉照耀下,无声无息地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他站起身,动作沉稳有力,对着眼前那尊仿佛撑起整个佛国的伟岸身影,双漆跪地,深深躬身,行了一个极其古老,带着洪荒气息的道揖,声音平静而恭敬: “截教通天圣人座下,三代弟子,奎木星君逐狼,拜见多宝师叔!” 这一声“师叔”,如同惊雷,却只在掌中佛国内回荡! 如来佛祖——或者说,此刻暂时褪去佛门世尊表象,显露出一丝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本源气息的存在——看着眼前恭敬行礼的奎木狼(逐狼),那万古不变的慈悲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极其复杂,饱含欣慰与感慨的温和笑意。 “嗯。” 多宝(如来佛祖)的声音不再是那宏大无边的梵音,而是带着一丝属于道门大罗金仙的清越与沧桑,多宝(如来佛祖)单膝跪地,伸手扶起来这个在天庭蛰伏进万年的师侄,“逐狼师侄,不必多礼。这些年,委屈你了。蛰伏天庭,步步惊心,辛苦你了。” 奎木狼(逐狼)直起身,被多宝师叔(如来佛祖)扶起,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为截教故旧,为心中所念,纵使粉身碎骨,逐狼亦无悔!何谈辛苦!” 第38章:思过崖下藏玄机,佛国之中诉衷肠 奎木狼目光瞬间变得无比热切,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师叔,欣月她(百花羞),可还安好?” 提到“欣月”二字,多宝(如来)眼中也掠过深深的怜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微微颔首:“放心。朱欣月师侄女残存真灵,一直在我掌中佛国内温养。此处隔绝天道,封神榜之力亦难渗透,是她万年来唯一能稍得喘息之地。” 说着,多宝那托着佛国的手掌轻轻一拂。 掌中佛国内,那浩瀚的佛光星海之中,一点翠绿的光芒骤然亮起!光芒迅速凝聚、舒展,化作一道窈窕的身影。 那身影由虚幻迅速凝实,显露出一位身着素雅青衣、容颜清丽绝伦却带着浓浓哀愁与疲惫的女子。她眉目如画,气质空灵,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草木芬芳的气息,正是百花仙子的本源真灵——朱欣月! 她甫一出现,那双蕴藏着无尽思念与痛苦的眸子,瞬间就锁定了站在多宝面前的奎木狼(逐狼)! “阿,阿狼?!” 朱欣月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思念,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瞬间涌出。 她再也顾不得仪态,化作一道青影,猛地扑进了奎木狼(逐狼)的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阿狼!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吗?六千年了,整整六千年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朱欣月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膛,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那哭声里,包含了封神大劫时的生离死别,真灵被封神榜禁锢万载的孤寂绝望,转世轮回被蒙蔽记忆的浑噩痛苦,以及此刻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与委屈! 奎木狼(逐狼)在被朱欣月抱住的那一瞬间,身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彻底僵在了原地!他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那双曾撕裂星辰,搅动风云的双手,此刻却悬在半空,仿佛不敢触碰这失而复得的珍宝,生怕一碰即碎。 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刚毅的脸庞滑落,滴落在朱欣月如云的青丝上。 “欣月…欣月…” 他一遍遍地低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哽咽,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和无尽的酸楚。那压抑了万载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与伪装。 他猛地收紧双臂,将怀中颤抖哭泣的女子紧紧拥住!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融入自己的神魂! “是我!是我!欣月,是我!不是梦!不是梦!”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对不起…” “不苦,阿狼,能再见到你,什么都不苦了…” 朱欣月在他怀中拼命摇头,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两人紧紧相拥,仿佛要将这错失的万载时光都补回来。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唯有那滚烫的泪水、颤抖的拥抱、和彼此剧烈的心跳,诉说着穿越时空的刻骨相思与劫后重逢的狂喜。 多宝(如来)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在封神量劫中被迫分离,历经万载磨难才得以短暂相聚的道侣,他那双看透世事沧桑的眼眸中,也罕见地泛起了一丝湿润。他想起了金鳌岛上曾经的万仙来朝,想起了碧游宫前的欢声笑语,想起了那些在量劫中陨落,真灵上了封神榜或被西方渡走、身不由己的同门,截教万仙,并非皆是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这至情至性,这矢志不渝,岂是那些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的阐教仙神所能理解? 良久,相拥的两人情绪才稍稍平复,但依旧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 朱欣月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奎木狼(逐狼)饱经沧桑却依旧英挺的脸庞,又看向一旁面带慈悲微笑的多宝,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苍白的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连忙从逐狼怀中挣开少许,对着多宝盈盈一拜,声音带着羞赧和无比的感激:“欣月失态,让师叔见笑了。多谢师叔庇护之恩,若非师叔掌中佛国隔绝天道,欣月残灵恐早已被那封神榜彻底磨灭…” 多宝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无妨。同门之谊,何须言谢。你二人情比金坚,历万劫而不改,此心此情,天地可鉴。只是…” 他的目光变得凝重,看向逐狼,“欣月师侄女的大部分本源真灵,依旧被那封神榜牢牢禁锢。掌中佛国虽能庇护她这部分觉醒的意识,却无法长久。每一次显化,对她这部分真灵都是不小的消耗,且时间越长,被天道察觉的风险越大。” 朱欣月闻言,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坚定取代。她深深地看着逐狼,眼中充满了不舍,却无半分恐惧:“阿狼,能再见到你,能知道你还活着,还在为我努力,欣月已心满意足。师叔说得对,我该回去了。你要保重!我们,一定会真正重逢的!”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磐石般的信念。 逐狼(奎木狼)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是同样的坚定与不舍:“欣月,等我!封神榜,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师叔,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他看向多宝,眼神充满了恳求。 多宝点点头:“放心。时机未至,但已在酝酿。西游之劫之后,看似佛门已然大兴,实则是天道推动,亦是变数之始。你此次借袈裟之事发难,虽未竟全功,却也埋下了引子。那金蝉子就是最大的变数。安心蛰伏,静待时机。欣月在我这里,你无需担忧。” “谢师叔!” 逐狼再次深深一揖。 朱欣月深深凝望着逐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脸颊上未干的泪痕,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决绝的吻。 “阿狼,保重。” 千言万语,尽在这一吻之中。 下一刻,她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点点翠绿的星光从她身上逸散,重新融入多宝掌中那浩瀚的佛国光辉之中,最终消失不见。 思过崖洞内,掌中佛国的光芒缓缓收敛。多宝(如来)恢复了那万佛之祖的庄严法相,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 逐狼(奎木狼)脸上的温情与激动瞬间敛去,重新变回了那个被情所伤、萎靡不振的囚徒模样。他踉跄一步,跌坐回冰冷的石台,锁链无声无息地重新缠绕上他的四肢,仿佛从未消失过。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不再是绝望,而是燃烧着更加炽烈、更加坚定的复仇之火! 多宝看了他一眼,未发一言,身形缓缓变淡,消失在洞中。 洞外,守候的罗汉们只觉那隔绝一切的屏障骤然消失,浩瀚的佛国气息也归于平静。他们连忙进入洞中,只见奎木狼依旧被锁链禁锢,气息萎靡地瘫坐在石台上,仿佛刚刚经历了一扬耗尽心神的精神折磨(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是)。只是他嘴角,似乎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极其复杂的弧度?像是悲伤,又像是满足? “看来佛祖的佛法,确实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一位罗汉低声道。 “哼,亵渎佛门,罪有应得!希望他真能醒悟吧。”另一人语气依旧冰冷。 天庭,凌霄宝殿。 昊天镜高悬,镜面波光流转,试图窥探灵山思过崖的动静。然而,就在如来佛祖进入后不久,镜中关于思过崖的画面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模糊起来!最终变成一片混沌的金色迷雾,再也看不清任何细节,只能隐约感受到一股浩瀚无边、令人心悸的佛国气息从中弥漫而出,隔绝了一切窥探! “陛下!灵山思过崖方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彻底屏蔽了!连昊天镜也无法穿透!”千里眼和顺风耳慌忙禀报,语气充满了震惊。 玉帝端坐御座,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下方众仙亦是议论纷纷。 “嘶,这气息,是佛祖的‘掌中佛国’?!” 托塔天王李靖脸色凝重。 “佛祖竟亲自出手,动用了如此大神通?” 太白金星捻着胡须,惊疑不定,“看来奎木狼之前毁坏锦斓袈裟、亵渎山门,着实触怒了佛祖!这是要以无上佛法强行度化啊!” “佛祖亲自度化,那傻狼怕是要脱层皮了!” 哪吒咂咂嘴,眼中却有一丝幸灾乐祸,“不过也好,省得他再发疯惹事。” 武曲星君冷哼一声:“佛祖出手,若能彻底洗去他的妄念,也算他的造化!只是,这动静未免太大了些?”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玉帝沉默地看着镜中那片翻滚的金色迷雾,眼神深邃。掌中佛国,隔绝因果,佛祖亲自出手,仅仅是为了度化一个“情痴”星君?这代价和规格,未免太高了!难道仅仅是因为袈裟被毁?还是说,奎木狼身上,或者他与百花羞之事,隐藏着什么连佛祖都不得不重视的秘密? “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动,立刻禀报!” 玉帝沉声下令。他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脱离了掌控。 “遵旨!” 千里眼顺风耳连忙应命。 就在这时,昊天镜的画面突然一阵剧烈波动!镜中景象瞬间切换! 不再是灵山的迷雾,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滚着粘稠暗红色血浆的汪洋!血浪滔天,腥气仿佛能透过镜面传来!血海之中,无数扭曲痛苦的怨魂在沉浮哀嚎!正是那令三界众生闻之色变的幽冥血海! 然而此刻,血海深处,靠近第七矿洞的区域,却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陛下!幽冥血海异变!有未知神圣力量侵入!” 千里眼的声音带着惊骇。 玉帝霍然起身,目光如电般射向昊天镜! 幽冥血海?阿修罗族的老巢?那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如此神圣的力量? “速查!那金色丝线是何物?那轮盘虚影又是何来历?!” 玉帝厉声喝道。下界的麻烦还未解决,幽冥血海又生异变!多事之秋! “是!陛下!” 千里眼顺风耳全力运转神通,试图穿透血海迷雾,看清那金丝与轮盘的本质。 与此同时,幽冥血海深处,第七矿洞内。 “铛!”“铛!”“铛!” 沉重的敲击声依旧单调地回响。沉香、熊山君、青鳞夫人挥汗如雨,麻木地挖掘着坚硬的血色矿石。脖子上沉重的锁链和倒钩,时刻提醒着他们奴隶的身份。 突然! 轰隆隆——!!! 整个矿洞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发生了大地震!洞顶落下碎石和血色的灰尘!沉闷的轰鸣声从矿洞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巨兽在血海之下苏醒! “怎么回事?!” 熊山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惊骇地看向矿洞深处。 “血海,血海的气息在暴动!” 青鳞夫人蛇瞳收缩,敏锐地感知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能量变得异常狂躁和灼热?! 沉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晃得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岩壁。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那暗红色岩壁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温热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从他袖中紧贴着的骨灰罐传来!这一次,不再是断断续续的共鸣,而是一种持续的如同心脏跳动般的脉动!并且,这脉动正与矿洞深处传来的轰鸣,隐隐呼应! 与此同时,他惊骇地发现,自己触碰的那块岩壁上,不知何时,竟然渗透出了丝丝缕缕、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纹路?!那纹路如同活物般,在暗红色的矿石中蜿蜒蔓延,散发着与骨灰罐共鸣相似的、古老而神圣的气息! 沉香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 (爹…是你在指引我吗?这金纹…这矿洞深处…到底藏着什么?!) 第39章:矿洞惊变血魔现,沉香遭掳遁幽冥 第七矿洞深处,沉闷的轰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跳,震得整个矿洞都在呻吟。碎石簌簌落下,混杂着暗红色的血尘,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陡然变得灼热而狂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粘稠感。 “铛啷!” 沉香的矿镐脱手掉落,他整个人被剧烈的震动甩得撞在岩壁上,痛得闷哼一声。但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袖中那散发出灼人热量的骨灰罐所吸引!那脉动如同擂鼓,与他心脏的跳动诡异同步,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指引感,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的目光死死盯向震动最猛烈、热感最清晰的——矿洞深处,那片刚刚被他和熊山君、青鳞夫人反复开凿却坚硬如铁的暗红色岩壁! “那里,是那里!”沉香的声音嘶哑。他挣扎着爬起,不顾熊山君和青鳞夫人惊骇的呼喊,捡起矿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片岩壁疯狂地凿去! “小子!你疯了?!那里挖不动!”熊山君大吼,试图拉住他。 青鳞夫人蛇瞳紧缩,她敏锐地感知到那片岩壁深处,正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令她鳞片倒竖的恐怖气息在苏醒!比血海更污秽,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神圣?不,是纯粹的毁灭! “别过去!里面危险!”她厉声尖叫。 但沉香却是充耳不闻!骨灰罐的脉动和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指引,让他如同着了魔!他眼中只剩下那片岩壁,每一次矿镐落下,都伴随着袖中骨灰罐更强烈的嗡鸣和温热! 铛!铛!铛! 火星四溅!坚硬的暗红色矿石在沉香的疯狂凿击下,竟然真的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那些裂痕中,透出越来越亮的暗金色光芒!先前渗透出的暗金色纹路如同活了过来,在裂痕中疯狂蔓延交织! “快!拦住他!”矿洞入口传来监工巴鲁惊怒交加的咆哮!他和几个阿修罗监工被剧烈的震动和矿洞深处传来的恐怖气息惊动,正带着武器和鞭子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轰隆——!!! 就在巴鲁等人冲入矿洞深处的瞬间,沉香拼尽全力挥下的最后一镐,伴随着骨灰罐一声高亢到刺耳的嗡鸣,狠狠凿在了岩壁最中心,金纹最密集的地方! 咔嚓嚓——!!! 如同玻璃破碎的巨响!那道坚不可摧的暗红色岩壁,在暗金色光芒的爆发中,轰然炸开一个直径丈许的大洞! 呼——!!! 一股粘稠得如同实质,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的血色雾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破洞中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矿洞深处!雾气翻滚,其中仿佛有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在无声哀嚎! “咳咳咳,呕…” 熊山君、青鳞夫人以及冲进来的巴鲁等阿修罗,被这血雾一冲,只觉得神魂震荡,气血翻腾,修为稍弱的奴隶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口鼻溢出黑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张狂、肆意、充满了无尽怨毒与解脱般快意的狂笑,骤然从那破开的幽深洞口深处传来!那笑声如同万载寒冰摩擦,又似亿万冤魂齐哭,震得整个矿洞嗡嗡作响,洞壁上的血色矿石簌簌剥落!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天不亡我!哈哈哈!小娃娃,干得漂亮!谢谢你啊!哈哈哈哈!” 随着这恐怖的笑声,一双巨大无比、燃烧着纯粹血焰的眼眸,如同两轮血色的太阳,在洞口深处的翻滚血雾中骤然亮起!那目光扫过洞内众人,充满了贪婪、暴虐和一种视万物为血食的冰冷! 被那目光扫过,无论是瘫软的奴隶、惊骇的熊山君青鳞夫人,还是实力最强的修罗监工巴鲁,都如同被远古凶兽盯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血,好新鲜的血…好香甜的味道!饿…我好饿啊!” 那恐怖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渴望。 话音未落! 嗤嗤嗤嗤——!!! 无数道细如发丝、却快如闪电的血色丝线,如同活物般猛地从洞口深处激射而出!它们无视距离,瞬间刺入了距离洞口最近的几个凡人奴隶的身体! “呃啊——!!!” 凄厉到非人的惨叫戛然而止! 只见那几个奴隶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肌肉萎缩,眼窝深陷,仿佛全身的精血、骨髓乃至灵魂都被瞬间抽空!眨眼间就变成了几具裹着枯皮的骷髅架子,软软地倒在地上!而那些吸饱了鲜血、变得粗壮鲜红的丝线,则如同贪婪的毒蛇,迅速缩回洞内! “美味!太美味了!凡人的血,虽然稀薄,但胜在新鲜!” 洞内的声音满足地叹息着,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饕餮感。 “混账!何方妖孽!敢在血海矿扬撒野!” 监工头目巴鲁终于从极度的恐惧中挣脱出来,暴怒地咆哮!他周身血焰升腾,挥舞着一柄巨大的狼牙棒,就要冲向洞口! 然而,更多的血色丝线如同暴雨般再次激射而出!这一次,目标直指巴鲁和他身边的几个阿修罗监工! “小心!” 青鳞夫人蛇尾一甩,卷起一块巨大的矿石砸向丝线,试图阻挡。 熊山君也是怒吼一声,挥舞着矿镐扑上,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螳臂当车。 但那些丝线诡异无比!青鳞夫人砸出的矿石被丝线轻易穿透,瞬间被吸干灵性化作齑粉!熊山君的矿镐碰到丝线,精铁打造的镐头竟如同朽木般被腐蚀断裂!而丝线速度不减,瞬间刺入了几个阿修罗监工的身体! “呃啊!” “不——!” “我的力量…在流失!” 几个强大的阿修罗监工发出惊恐的惨叫!他们引以为傲的蕴含着强大血海能量的躯体,此刻却成了最好的养料!健硕的身躯如同漏气的气球般迅速干瘪下去,周身燃烧的血焰被丝线贪婪地吞噬,皮肤变得灰败,肌肉萎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他们比凡人奴隶坚持得更久一点,但也仅仅是几个呼吸,就变成了几具穿着破碎盔甲的干尸! 而巴鲁,实力最强,反应也最快!他疯狂挥舞狼牙棒,炽热的地狱火焰形成一道屏障,勉强逼退了射向他的几根丝线,但也被震得气血翻涌,连连后退,眼中充满了骇然!他能感觉到,那些丝线蕴含的力量层次,远超他的想象!带着一种对血海本源力量的绝对压制和吞噬特性! “哦?还有几只小蝙蝠崽子?修罗族的血,桀桀桀,这才是真正的大补之物啊!” 洞内的声音带着狂喜,仿佛发现了绝世珍馐。随着几个阿修罗监工被吸干,那洞口的血雾翻滚得更加剧烈,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的气息轰然爆发! 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道身影缓缓从血雾弥漫的洞口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极其干瘦的老者!他身披一件破烂不堪到看不出原本颜色,仿佛由无数血痂凝结而成的袍子。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同风干的树皮,紧紧包裹着骨头,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色。一头稀疏枯槁的白发如同乱草般披散着。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张脸——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两团永不熄灭的,纯粹由鲜血构成的火焰!散发着无尽的贪婪与一种睥睨众生的疯狂! 正是这双血焰之眼,刚才如同血日般照亮了洞口! 随着他一步步走出,那干瘪得如同骷髅的身体,竟如同充气一般,肉眼可见地“丰满”起来!灰败的皮肤泛起一丝诡异的红润,干枯的肌肉微微鼓起!每吸干一个生灵,他的气息就暴涨一分!此刻,他散发出的威压,让整个矿洞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巴鲁也是脸色惨白,握着狼牙棒的手都在颤抖,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怪物,比他所知的任何阿修罗王都要恐怖! 血魔老者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尝空气中残留的血腥与恐惧。他那双血焰之眼,贪婪地扫过瘫软的熊山君、青鳞夫人,最后落在如临大敌的巴鲁身上,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蝙蝠,你的血,闻起来更香…” 巴鲁头皮发麻,强撑着怒吼:“老怪物!你到底是谁?!敢动我阿修罗族,冥河老祖不会放过你的!” “冥河?那只老蝙蝠?”血魔老者闻言,血焰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有刻骨的恨意,有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不屑与狂傲,“哼!若是老祖真身在此,老夫或许还忌惮三分!就凭你们这些杂鱼和他那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桀桀桀,若是老夫在全盛时期,一口就能吞了这血海本源!岂会怕你们?!” 他话音未落,血焰之眼猛地转向矿洞入口的方向,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比巴鲁强大百倍、蕴含着无上血海威压的恐怖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血海,朝着第七矿洞的方向狂飙而来!那气息充满了暴怒与毁灭,正是坐镇血海深处的阿修罗王级强者被惊动了! “啧!麻烦!”血魔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极其不爽的表情,像是美食当前却被人打扰,“恢复得太少,还不到时候…” 他的目光瞬间落回瘫坐在地上,因恐惧和刚才剧烈消耗而浑身脱力,瑟瑟发抖的沉香身上。 “小娃娃…”血魔老者血焰之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感应到了沉香身上骨灰罐残留的奇异波动,以及那破开封印的关键作用),“此地不宜久留,跟老夫走吧!你这身骨血,还有你身上那件小东西,有点意思!” 说着,他根本不给沉香任何反应的机会!干枯如同鸡爪般的手掌凌空一抓! “啊!”沉香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身体瞬间离地,如同小鸡仔般被血魔老者拎在了手中! “放开他!”巴鲁鼓起最后的勇气怒吼,挥舞狼牙棒砸来! 熊山君和青鳞夫人也发出绝望的嘶喊。 “聒噪!”血魔老者看都没看,另一只手随意一挥! 轰——!!! 一股粘稠如血,散发着恐怖吞噬之力的血浪凭空出现,如同巨蟒般狠狠撞在巴鲁和扑上来的熊山君、青鳞夫人身上! “噗——!”巴鲁如遭重锤,狂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昏死过去。 熊山君和青鳞夫人更是直接被血浪拍飞,重伤濒死! “走也!”血魔老者拎着挣扎无力的沉香,桀桀怪笑一声。他周身血光暴涨,化作一道粘稠无比的血色遁光,并非向上逃离,而是直接撞向矿洞一侧的岩壁! 那坚硬的蕴含着血海能量的岩壁,在接触到血色遁光的瞬间,竟如同冰雪消融般无声无息地溶解出一个大洞!遁光毫不犹豫地钻入其中,消失在更深、更黑暗的幽冥血海深处!只留下矿洞内弥漫的血雾、几具干尸、重伤昏迷的众人,以及那破开通往未知恐怖的大洞。 粘稠、冰冷、带着无尽怨念与腐蚀之力的血海之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沉香被血魔老者拎在手中,只觉得如同坠入了无间地狱!刺骨的寒意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腥臭,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口鼻七窍!窒息感和恐怖的压迫感瞬间将他淹没!他拼命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那干枯的手掌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和冰冷吞噬时,一股温热的暖流,陡然从他紧贴胸口的袖中传来!是那骨灰罐!它再次散发出柔和的温热,形成一层极其微薄、却坚韧无比的无形屏障,将周围污秽的血海之水稍稍排开,护住了沉香的口鼻和心肺要害,让他得以喘息。 “咦?”血魔老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瞥了一眼被自己拎着如同落汤鸡般的沉香,血焰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第40章:血海潜行收“劣徒” “咦?”血魔老者血焰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自然感应到了那股护住沉香的微弱却精纯的力量波动,源头正是那个不起眼的骨灰罐。 “有点门道的小东西,难怪能触动那封印…”血魔老者低声自语,语气带着一丝探究的兴趣,但此刻显然不是研究的时候。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后方那几道属于阿修罗王的暴怒气息,已经锁定了这片区域,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急速追来!他虽然不惧,但以他目前刚脱困,远未恢复的状态,被缠上也是麻烦。 “哼!几只烦人的苍蝇!”血魔老者冷哼一声,周身血色遁光骤然加速!他并未直线逃离,而是在暗流汹涌的血海中,如同一条最狡猾的游鱼,沿着某种古老而隐秘的脉络急速穿梭。 遁光所过之处,污秽的血水自动向两旁排开,形成一条短暂的通道。通道两侧,无数被惊动的血海凶物——狰狞的血魔章鱼、由怨魂凝聚的噬魂怪鱼,乃至一些奇形怪状、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古老沉船残骸——都本能地感受到了遁光中蕴含的恐怖上位者气息,惊恐地退避三舍,不敢靠近分毫。 沉香在颠簸和窒息感的间隙,勉强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飞速掠过的光怪陆离的血海景象:扭曲的暗红色光影,巨大的、缓慢搏动的血色珊瑚礁(其实是某种生物组织),偶尔闪过的、镶嵌在礁石中巨大而空洞的骷髅头骨,一切都充满了死寂与疯狂的气息。他心中的恐惧被这地狱般的景象无限放大,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不知在血海中穿梭了多久,后方追击的阿修罗王气息终于被彻底甩开,变得微不可察。血魔老者似乎也松了口气,遁光的速度放缓下来。他拎着沉香,朝着血海深处一片更加荒芜的区域沉去。 最终,遁光停在了一处由无数惨白骸骨堆积而成的海底山丘旁。山丘底部,一个被巨大海兽头骨半掩着的洞口显露出来。洞口附近没有任何活物,连最顽强的血海苔藓都似乎不愿靠近,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枯寂与衰败气息。 血魔老者拎着沉香,如同回巢的蝙蝠,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那骸骨山洞之中。 洞内并不深,却异常干燥,与外界的血海之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隔绝。洞壁是暗沉发黑的礁石,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洞中央,只有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巨石。 噗通! 血魔老者随手将惊魂未定的沉香丢在了冰冷的礁石地面上。 “咳咳…咳咳咳…”沉香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带着血腥味的海水,浑身冰冷,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他挣扎着坐起,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恐怖老者。 血魔老者站在洞中央,血焰之眼如同两盏探照灯,上下打量着沉香,那目光充满了审视、贪婪和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趣。 “小子,”他开口了,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干涩刺耳,“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你身上那个小罐子,是什么东西?”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沉香下意识护住的胸口位置。 沉香被那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如同被毒蛇盯上。他强忍着恐惧,声音颤抖:“我…我叫刘沉香…是…是被阿修罗族抓来的奴隶…那罐子…是我父亲的骨灰…” 他不敢隐瞒,在这个恐怖的老怪物面前,撒谎似乎毫无意义。 “骨灰?”血魔老者血焰之眼微微跳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桀桀…有点意思。普通的骨灰,可破不开那‘轮回禁印’的一角,更挡不住这幽冥血海的侵蚀之力。” 他缓步走近,那无形的压迫感让沉香几乎窒息。干枯如同鸡爪的手掌凌空一抓! “啊!”沉香只觉得胸口一紧,藏在怀里的那个粗陶骨灰罐,竟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出,稳稳落在了血魔老者的掌中! “还给我!”沉香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扑上去!那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聒噪!”血魔老者看都没看他,只是随意一拂袖。一股无形的巨力如同铁锤般砸在沉香胸口,将他狠狠撞飞出去,重重砸在洞壁上,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只能痛苦地蜷缩着,眼睁睁看着罐子落入魔掌。 血魔老者血焰之眼灼灼地盯着掌中的粗陶罐。罐体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粗糙,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感。他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煞之力探入罐中。 嗡——!!! 罐体表面,那些看似随意烧制留下的粗粝纹路,骤然亮起一层极其微弱的暗金色毫光!一股堂皇正大,带着轮回往生与守护意志的奇异力量瞬间爆发,将血魔老者试探的那丝血煞之力轻易湮灭!更有一股反震之力顺着他的手指传来,让他干枯的手指都感到一丝灼痛! “嘶!”血魔老者血焰之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震惊、贪婪、狂喜、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轮回之力?!守护之印?!这…这怎么可能?!”他死死盯着罐子,仿佛要将其看穿,“区区凡人的骨灰…不!不对!这罐子本身…这烙印…是后土的气息?!虽然微弱得几乎消散…但绝不会错!是后土那个贱人留下的轮回印记!” 他猛地抬头,血焰之眼如同两柄利剑,刺向瘫软在地的沉香,声音因激动而更加嘶哑:“小子!说!你父亲到底是谁?!这骨灰罐从何而来?!你和后土有什么关系?!” 沉香的意识在剧痛和恐惧中勉强维持着,听到“后土”这个名字,他茫然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我父亲…就是个普通的凡人…这罐子…是…是土地公给我的…” 他脑中一片混乱,后土?那不是传说中的地府之主吗?怎么会和他父亲的骨灰扯上关系? “土地公?”血魔老者血焰之眼微微眯起,似乎在快速思索着什么。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被更加炽烈的贪婪和兴奋取代。 “桀桀桀…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怪笑起来,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一个凡人小娃娃,身上带着蕴含后土轮回印记的骨灰罐…还被阿修罗族抓来当奴隶挖矿…偏偏又能触动封印放老夫出来…天意!真是天意啊!” 他踱步到沉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瑟瑟发抖的少年,血焰之眼中闪烁着一种疯狂而危险的光芒。 “小子,你听着!”血魔老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老夫血神子(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今日脱困,承你一份情。不过,你放老夫出来,也惹下了泼天大祸!阿修罗族不会放过你,冥河那只老蝙蝠迟早会知道!没有老夫庇护,你在这血海,活不过三个时辰!” 沉香闻言,眼中充满了绝望。 血神子话锋一转,血焰之眼中透出一丝诡异的“温和”:“老夫看你骨骼…嗯,还算凑合。虽然是个凡人,但这身骨血似乎有点特殊,尤其是和这罐子的联系…桀桀,也算与老夫有缘!这样吧,老夫今日破例,收你做我开山大弟子!传你无上血海魔功!如何?” 收徒?! 沉香彻底懵了!这个吸人精血、恐怖绝伦的老怪物,要收自己为徒?! “不…不…”他下意识地摇头,眼中充满了抗拒。他父亲教导他做人要正直,他娘(虽然记忆模糊)似乎也是温柔善良,他怎么能拜一个魔头为师?! “嗯?!”血神子血焰之眼一冷,洞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恐怖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压在沉香身上,让他几乎窒息!“小子!别不识抬举!老夫收你为徒,是你天大的造化!若非看在你放出老夫和这罐子的份上,你以为你有资格?” 他蹲下身,干枯的脸凑近沉香,血焰几乎要灼烧到他的皮肤,声音如同恶魔低语:“想想你的处境!想想那些折磨你的阿修罗!想想你死去的爹!没有力量,你永远都是蝼蚁!永远报不了仇!永远只能任人宰割!跟着老夫,学得无上魔功,血洗阿修罗族,岂不快哉?!” “报仇…血洗阿修罗…” 仇恨的火焰瞬间在沉香眼中点燃,压过了恐惧!巴鲁的鞭打,矿洞的屈辱,瞬间涌上心头!他浑身颤抖,眼中充满了挣扎和…一丝被诱惑的疯狂! 看着沉香眼中燃起的仇恨之火,血神子血焰之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狞笑。他伸出干枯的手指,点在沉香眉心,一滴粘稠如同红宝石,发着无尽邪恶与力量气息的精血,缓缓渗透进去! “此乃老夫‘血神真种’!今日种下,你便是我血神子座下首徒!记住,从今往后,你的命,是老夫的!好好感受…这力量的美妙吧!桀桀桀…” 随着那滴精血融入,一股狂暴、灼热、充满毁灭与嗜血欲望的恐怖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沉香脆弱的意志!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双眼瞬间被血色充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青筋暴起,如同有无数血虫在蠕动!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伴随着无尽的痛苦和杀戮欲望,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灵魂! 骨灰罐在他怀中剧烈震动,散发出暗金色光芒,试图守护他最后一丝清明,却在那狂暴的血神之力冲击下,显得如此微弱… 骸骨山洞内,回荡着血神子张狂的怪笑和沉香痛苦挣扎的嘶吼。一扬充满了阴谋、诱惑与血腥的师徒孽缘,在这幽冥血海的最深处,悄然缔结。 --- 灵山,大雷音寺。 祥光瑞霭依旧,梵唱钟磬不绝。然而此刻大雄宝殿内的气氛,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如来佛祖端坐莲台,宝相庄严。下方,观音、文殊、普贤、灵吉、大势至等诸位菩萨,以及十八罗汉、诸天护法,肃立两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佛祖身上。 如来佛祖的目光地扫过众位菩萨罗汉,最终落在了观音菩萨身上,声音宏大而平和,如同晨钟暮鼓,响彻大殿: “奎木狼星君之事,其因由曲折,非表面情痴妄念那般简单。其强掳百花羞(朱欣月),毁坏锦斓袈裟,乃至冲击山门,皆另有深意。” 此言一出,殿内众佛皆露讶色。观音菩萨柳眉微蹙,静待下文。 佛祖继续道:“此子所为,实为借机,其目的,乃是为解救其道侣——封神榜上受困之真灵,百花仙子朱欣月。” “封神榜?!” “朱欣月?” 殿内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封神榜乃是天庭掌控诸神、禁锢真灵的无上神器,此等隐秘,竟与一个上界星君有关?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合十,“佛祖,那奎木狼强词夺理,言其姻缘受新天条保护,莫非也是托词?其真实身份是…?” 如来佛祖微微颔首,并未直接回答观音的问题,而是道:“其身份暂且不论。他此番作为,虽手段激烈,却也提供了一个契机。他奉玉帝旨意而来,所求之物,乃是九颗太乙金仙级舍利子。” “九颗?!” “这如何使得?!” “此乃佛门根基!”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舍利子乃佛门重宝,太乙金仙级更是凤毛麟角,九颗之数,简直是要掏空灵山底蕴! 佛祖抬手,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下界妖魔肆虐,天庭欲炼制‘守护万魂幡’以庇护凡俗,此乃大功德之事。所需舍利子,正是作为核心阵眼,净化戾气,引导守护意志。此幡若成,不仅解下界倒悬之急,更可彰显我佛门慈悲护生之念。”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然,舍利子确系佛门至宝,不可轻予。奎木狼所求,亦非仅为公事。故,吾意已决:天庭若欲得舍利子,需以封神榜上十位太乙金仙修为之真灵,作为交换!” 第41章:灵山定策舍利易,凌霄殿上唇枪战 “十位太乙金仙真灵?!” 殿内再次震动!封神榜上的真灵,乃是天庭敕封正神之根基,代表着天庭的权柄!用天庭的神位,换取佛门的舍利?这交易,前所未有! 文殊菩萨皱眉道:“佛祖,此议…天庭未必应允。封神榜乃玉帝权柄象征,岂肯轻易割舍真灵?” 普贤菩萨亦道:“且十位太乙金仙真灵,非同小可。天庭神位恐生动荡。” 如来佛祖微微一笑,仿佛智珠在握:“玉帝乃三界至尊,深谙权衡之道。下界乱局已迫在眉睫,信仰根基动摇在即。守护万魂幡乃解局之关键,舍利子又是关键之核心。孰轻孰重,他自会权衡。至于神位动荡,十位太乙金仙,于封神榜万千真灵而言,不过沧海一粟。且所换真灵,吾自有考量,当择其与我佛门有缘、或于天庭已属边缘之辈。玉帝,会算这笔账的。” 他看向观音菩萨,声音带着一丝深意:“观音尊者。” “弟子在。”观音上前一步。 “着你持吾法旨,亲赴凌霄宝殿,面见玉帝,陈明此议。”如来佛祖手中金光一闪,一道由纯粹佛力凝聚,散发着无上威严的法旨落在观音手中,“言明:佛门愿以九颗太乙金仙级舍利子,换取封神榜上十位太乙金仙修为之真灵。此乃慈悲护生,亦是公平交易。待玉帝点齐真灵名录,舍利子自当奉上。” “同时,”佛祖的目光扫过思过崖方向,“那奎木狼星君,性情桀骜,戾气深重,留于灵山思过崖,恐生事端。待交易达成,可将其一并带回天庭,交由玉帝自行处置。” “弟子,领法旨!”观音菩萨恭敬接过法旨,心中念头飞转。佛祖此举,看似公平交易,实则以退为进,将难题抛给了玉帝。用十个“闲置”的真灵换取佛门急需的舍利子,对天庭而言看似损失不大,却触及了封神榜的权柄核心。而带回奎木狼,更是顺水人情,却也暗示佛门不再追究其闹事之责,前提是交易达成。佛祖对玉帝心思的把握,堪称精妙。 “去吧。”如来佛祖闭目。 观音菩萨不再多言,手持佛祖法旨,周身佛光缭绕,化作一道清净祥和的遁光,离开大雷音寺,直冲天庭而去! 天庭,凌霄宝殿。 玉帝正为下界告急文书和幽冥血海异变焦头烂额,昊天镜中血海深处那诡异的暗金色轮盘虚影和不断蔓延的金丝,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寝食难安。就在此时,殿外仙官高声禀报: “启禀陛下!南海观世音菩萨,持如来佛祖法旨,求见!” 玉帝精神猛地一振,又带着深深的疑虑。灵山终于有回应了?是来问罪奎木狼?还是…关于舍利子?他强压下心中纷乱,沉声道:“宣!” 仙音袅袅,瑞气千条。观音菩萨手持佛光流转的法旨,宝相庄严,步履从容地踏入凌霄宝殿。她并未行跪拜大礼,只是对着御座上的玉帝微微躬身合十:“贫僧奉世尊如来法旨,见过玉皇大天尊。” “菩萨免礼。”玉帝抬手,目光灼灼地盯着观音手中的法旨,“不知佛祖有何法旨示下?可是关于奎木狼星君之事?” 观音菩萨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奎木狼星君冲击佛门,亵渎山门,已被我佛以大法力暂时镇压于思过崖,涤荡其心中戾气。佛祖慈悲,念其乃天庭正神,且下界苍生正遭涂炭,不欲因一人之过,而损佛道和气,更误了救世良机。” 玉帝闻言,心中稍定,看来佛门暂时没有严惩奎木狼的意思。他追问道:“那佛祖之意是…?” 观音菩萨展开手中法旨,顿时,宏大的梵音响彻凌霄殿,佛祖那威严平和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众仙神心头响起: 【…感念下界苍生蒙难,天庭欲行大功德,炼制守护之幡以庇护凡俗。所需佛宝舍利,乃幡之核心,关乎亿万生灵存亡。佛门以慈悲为怀,愿助此善举。然舍利乃历代高僧证道之果,蕴含无边佛法精义,非同小可。今,佛门愿以九颗太乙金仙级舍利子,换取天庭封神榜上十位太乙金仙修为之真灵。此乃公平之易,亦显佛道共济苍生之诚。待天庭点齐名录,舍利自当奉上。奎木狼星君,亦可随使臣同返天庭…】 法旨宣读完毕,梵音消散。整个凌霄宝殿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仙神,包括玉帝,都愣住了! 用封神榜上的十位太乙金仙真灵,换九颗舍利子?! 这…这简直是石破天惊的提议! 封神榜是什么?那是天庭敕封正神、掌控三界秩序的根本!榜上真灵,无论大小,皆是天庭神位的一部分,代表着天庭的威严和权柄!真灵易主,意味着神位更迭,权柄转移!这已不仅仅是资源交换,而是触及了天庭统治的核心根基! “荒谬!” 武曲星君第一个忍不住,怒声喝道,“封神榜乃天庭重器,其上真灵乃受天道敕封之正神根基!岂能如同货物般交易?!佛门此议,置天庭威严于何地?!” “正是!十位太乙金仙真灵,岂是儿戏?!此举必致神位动荡,三界不安!” 另一位星宿也出言反对。 托塔天王李靖眉头紧锁,沉声道:“佛祖此议…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封神榜真灵,非比寻常仙材灵宝。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他担心的是天庭对诸神的控制力会因此削弱。 哪吒则是挠挠头,小声嘀咕:“十个换九个?好像…还亏了一个?” 太白金星捻着胡须,眉头拧成了疙瘩,不住地摇头叹息:“难…太难了…佛祖这是…将了陛下一军啊!” 玉帝的脸色,从最初的惊愕,迅速转为铁青,最后化为一片冰寒!他猛地一拍御座扶手! 轰! 由九天神玉打造的御座扶手,竟被他一掌拍得粉碎!玉屑纷飞!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帝皇之怒,弥漫整个凌霄殿!殿内温度骤降,所有仙神都感到一阵窒息! “观!音!菩!萨!”玉帝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一字一顿,充满了被冒犯的震怒,“佛祖此言,是当我天庭无人?当我封神榜是尔等佛门可随意索取的集市吗?!十位太乙金仙真灵?好大的口气!此乃动摇天庭根基之举!断无可能!” 面对玉帝的滔天怒火,观音菩萨却依旧神色平静。她合十躬身,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陛下息怒。佛祖法旨已明,此乃公平交易,亦是佛门为助天庭解下界危局所能付出的最大诚意。九颗太乙金仙级舍利子,乃佛门传承重宝,其价值,陛下应当清楚。若非为苍生计,佛门断然不会应允。”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玉帝愤怒的双眼,话语却如同锋利的匕首: “下界妖魔肆虐,生灵涂炭,怨气直冲九霄。凡俗乃三界信仰根基,根基若毁,天庭威严何存?神位再多,又有何用?” “守护万魂幡若成,可一劳永逸解决此患,保凡人无忧,护信仰不坠。而此幡核心,非佛门舍利不可!陛下若因吝惜十位太乙真灵,而置下界亿万生灵于不顾,任其化为妖魔血食,此事若传扬三界,天庭威严,又将置于何地?” “孰轻孰重,还望玉帝三思!” 这番话,字字诛心!将玉帝的怒火硬生生堵了回去!用大义压人,用苍生为质!更是点明了天庭此刻最大的软肋——下界的烂摊子和岌岌可危的信仰! 玉帝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观音。他恨不得立刻将这伶牙俐齿的菩萨轰出凌霄殿!但他不能!观音的话虽然难听,却是赤裸裸的现实!没有舍利子,杨戬的万魂幡就炼不成!下界的乱局就解不了!天庭的威信就真的完了! 殿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所有仙神都屏住呼吸,看着玉帝那阴晴不定、急剧变幻的脸色。武曲星君还想说什么,被李靖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玉帝的脑中飞速权衡: 拒绝:佛门必然收回舍利提议,奎木狼继续被扣(甚至可能被“度化”),下界烂摊子无法收拾,信仰崩塌,天庭威信扫地。幽冥血海异变未明,杨戬那边还等着材料,内忧外患,天庭危矣! 接受:损失十位太乙金仙真灵(虽然可以挑选边缘或与佛门有缘的),换取九颗关键舍利子,解决下界最大隐患,保住信仰根基,带回奎木狼(虽然是个麻烦,但总比落在佛门手里强)。封神榜权柄虽受一丝影响,但根基未动,尚可承受。 更重要的是,如来佛祖既然提出了这个“等价交换”,就说明他暂时没有撕破脸、或者利用奎木狼做更大文章的意思。这或许是当前局面下,最不坏的选择? 玉帝的手指在残存的御座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许久,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充满憋屈却又不得不为之的决断光芒。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冰冷的妥协: “好,好一个公平交易!好一个佛道共济苍生!” 他目光如刀,射向观音:“十位太乙金仙真灵,可以!”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玉帝抬手止住众人,声音斩钉截铁:“然!必须是同等修为!佛门出九颗舍利,天庭便出十位太乙金仙真灵!数量对等,修为相当!此乃底线!至于名录…”他看向太白金星,“金星,由你与佛门使者(观音)共同拟定!需得是自愿入佛、或与佛门有缘、且于天庭已无甚职司之真灵!不得滥竽充数,更不得伤及天庭要害神职!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臣,遵旨!”太白金星连忙躬身领命,心中叫苦不迭。这差事,两头得罪人啊! 玉帝又看向观音,语气冰冷:“待名录拟定,双方确认无误,天庭自会解封神榜,释放真灵。届时,佛门需如约奉上九颗舍利子!一手交灵,一手交货!奎木狼星君,需一并安然送回!若有半分差池,哼!” 这声冷哼,蕴含着天庭之主的最后警告。 观音菩萨心中暗松一口气,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十位太乙真灵到手,虽比预想的“十位”数量没变,但强调了“修为相当”和名录挑选权,玉帝终究还是妥协了。她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陛下圣明。佛门自当信守承诺。待名录拟定,舍利与奎木狼星君,必当完好奉上。贫僧告退。”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便走,白色的身影在祥光中飘然离去,只留下凌霄宝殿内一片压抑的沉默和玉帝那阴沉得几乎滴水的脸色。 “杨戬,你的万魂幡,朕可是把封神榜都押上了!”玉帝望着观音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被算计的憋屈和深深的无力感。他挥了挥手,疲惫不堪:“都退下吧!金星,速去办!” “臣等告退!”众仙神色复杂地退下。 玉帝独自坐在残破的御座上,看着昊天镜中那片翻滚的血海和模糊的暗金轮盘,又想起灵山思过崖那片被佛国笼罩的迷雾,只觉得这三界棋局,越发扑朔迷离,而他这位执棋者,竟也渐渐有了身不由己之感。 灵山,思过崖。 当观音菩萨带着与天庭达成协议的消息返回,并传达了佛祖“交易达成即可释放”的旨意后,看守的金刚罗汉解开了奎木狼(逐狼)身上的部分禁制。 逐狼踉跄着走出思过崖洞口,刺目的佛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他脸上依旧带着淤青,星君袍服破烂,气息萎靡不振,眼神空洞,仿佛真的被佛法的“洗涤”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失魂落魄。他对着前来“接引”他的佛门护法,以及远处宝相庄严的观音菩萨,深深地、充满“忏悔”地行了一礼,声音沙哑: “罪臣奎木狼,谢佛祖慈悲,谢菩萨教诲,此番,罪臣已知错,悔不当初…”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被佛法“感化”后幡然醒悟的迷途羔羊。 第42章:天牢决裂兄妹情,怒海寻甥司法行 观音菩萨看着他这副“凄惨”模样,尤其是那“失魂落魄”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看来佛祖的佛法,确实让他吃足了苦头,也“清醒”了。 “星君既已知错,便随贫僧派出的护法,暂回天庭静候吧。待天庭名录送达,自可归位。”观音语气平淡地说道。 “是,谨遵菩萨法旨…”奎木狼(逐狼)低垂着头,声音有气无力,在两位罗汉的“护送”下,驾起一道黯淡的遁光,摇摇晃晃地朝着天庭方向飞去。 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当他飞离灵山范围,彻底背对那片佛光净土时,那低垂的眼帘下,失魂落魄的眼神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寒星般锐利的光芒!嘴角,更是勾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充满嘲讽与期待的笑意。 (欣月…等着我…封神榜…很快了…师叔,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天庭…玉帝…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 凌霄殿上,玉帝与观音达成那扬充满憋屈与算计的交易后,压抑的气氛并未散去。玉帝满心烦躁地挥退众臣,独自对着昊天镜中那片翻滚的血海和模糊的暗金轮盘出神。下界乱局未解,血海异变又生,佛门趁火打劫,这玉帝当得,怎一个憋屈了得!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天牢的幽深甬道口。玄衣墨发,身姿挺拔,正是杨戬。 他刚从玉泉山归来不久,与师父玉鼎真人初步敲定了“守护万魂幡”的炼制思路,等待玉帝那边的材料消息。然而,凌霄殿上那扬关于舍利与真灵的交易风暴,以及奎木狼即将被放回的消息,让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这份不安,促使他走向了天牢。 看守天牢的天兵见到司法天神亲临,连忙躬身行礼,大气不敢出。沉重的玄铁大门开启,阴冷、混杂着绝望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杨戬面无表情,径直走向关押杨婵的牢房。甬道两旁牢笼中投来或敬畏、或恐惧、或麻木的目光,他视若无睹。 很快,他停在了一间单人牢房前。牢房内光线昏暗,杨婵蜷缩在冰冷的墙角,一身素白的衣裙沾染了灰尘,显得格外狼狈。她低垂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脸庞,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冷,还是在无声哭泣。曾经的三圣母,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孤寂与怨怼。 “杨婵。”杨戬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中响起,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杨婵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缓缓抬起头,散乱发丝间露出的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疲惫、怨恨,但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那怨恨之下,又涌起了一丝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二哥!”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牢门栅栏前,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玄铁栏杆,指甲因用力而泛白。她仰着脸,泪水瞬间涌出,声音嘶哑而急切地哀求:“二哥!你终于来了!二哥,我求你!求你救救沉香!他被放出去了!现在下界妖魔横行,混乱不堪!他一个孩子,无依无靠,万一遇到危险,二哥!求你了!去找找他!保护他!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啊!二哥——!” 杨婵的哭喊声在寂静的天牢中回荡,充满了母亲对儿子最本能的担忧。 然而,她这番声嘶力竭的哀求,落入杨戬耳中,却如同九天惊雷! “沉香,被放出去了?”杨戬的眉头瞬间拧紧!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冰冷的怒意取代!他猛地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看向旁边垂手侍立、冷汗涔涔的天牢守将! “谁放的?何时放的?为何不报?!”杨戬的声音并不高,但那冰冷的质问,却让整个天牢的温度骤降!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压下!那守将只觉得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 “回,回禀真君!”守将的声音带着哭腔,头几乎要埋进地里,“是,是前几日!因,因‘协助修改天条有功’,陛下,陛下特旨提前释放,当时,当时真君您正在,正在闭关参悟大道,严令天塌了也不得打扰,属下,属下不敢违令啊!真君饶命!真君饶命!” “闭关,不得打扰…”杨戬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这里面不对劲,玉帝不仅把奎木狼那个麻烦丢去了灵山捅娄子,还自作主张把他最不放心的外甥沉香给提前放了?!(放沉香肯定是逼自己出手)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被隐瞒的憋屈感,在杨戬胸中翻腾!他缓缓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回牢门内,那个依旧抓着栏杆、满脸泪痕、眼中只有对儿子担忧的妹妹身上。 那目光,不再有往昔的复杂与隐忍,只剩下一种彻骨的冰冷和深深的失望。 “杨婵,”杨戬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你看看你,再看看你做的事。” 他向前一步,隔着冰冷的玄铁栏杆,俯视着杨婵:“为了一个刘彦昌,你触犯天条,最终害得他魂飞魄散!为了所谓的‘救他’,你大闹地府,杀伤阴兵,扰乱轮回,罪上加罪!被关在这里,不思己过,反而怨天尤人,甚至不惜动用宝莲灯本源戾气,冲击神殿,重伤哮天犬!” 杨戬每说一句,杨婵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眼中的怨怼被一丝慌乱取代。 “现在,”杨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痛心与愤怒,“你心里,可还有半分我这个二哥的位置?!你口口声声求我去救沉香,你可曾想过,若非你当初一意孤行,沉香怎会失去父亲?怎会小小年纪便背负血仇?又怎会被卷入这无妄之灾,关入天牢,如今又被丢进那妖魔横行的下界?!” “你只记得他是你儿子!你可还记得,他也是我杨戬的亲外甥?!”杨戬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杨婵心上,“你连亲生哥哥的劝诫都可抛之脑后,为了一个已死之人,不惜与我反目,视我如仇寇!如今,你倒想起我这个‘二哥’来了?在你心里,我这个当哥哥的,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专门替你收拾烂摊子的工具吗?!” “二哥…我…”杨婵被杨戬前所未有的严厉斥责震住了,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杨戬眼中那彻骨的失望和冰冷,让她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慌。 杨戬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他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妹妹。” “我也不再是你哥。” “你我兄妹之情,至此——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四个字,如同四把冰冷的铡刀,字字诛心! 杨婵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瞬间放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她抓着栏杆的手无力地滑落,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坐在地。巨大的打击让她连哭泣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杨戬,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从小护她、宠她、如今却对她彻底失望的兄长。 杨戬说完,不再看杨婵一眼,仿佛地上瘫坐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猛地一挥袖袍! 轰——! 一股无形的罡风卷起,将牢门前跪地求饶的天牢守将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杨戬转身,玄色衣袍在阴暗的甬道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决绝地朝着天牢出口走去。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与萧索。 “沉香,我会去找。”冰冷的声音在甬道中回荡,是最后的承诺,也是唯一的牵连,“但,不是为了你。” 沉重的玄铁大门在杨戬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天牢内所有的绝望与死寂。 杨戬站在天牢之外,天庭清冷的光线洒落在他身上。他微微仰头,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再睁开时,那双竖瞳天眼中,只剩下冰冷如铁的决断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哮天!”他心念微动。 “汪呜!”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真君神殿方向窜来,正是伤势初愈的哮天犬。它敏锐地感受到主人身上不同寻常的冰冷气息和一丝…怒意?它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杨戬的腿。 “走。”杨戬言简意赅,一步踏出,已然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玄色流光,朝着下界的方向疾驰而去!哮天犬不敢怠慢,化作一道黑芒紧随其后。 司法天神,亲自下界! 目标——寻找那被卷入乱世漩涡的外甥,刘沉香! 而此刻的沉香,正身处幽冥血海最深处,经历着难以想象的剧变… 幽冥血海深处,骸骨山洞。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一种狂暴的能量波动。沉香蜷缩在冰冷的黑色礁石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皮肤下青筋暴起,如同无数条血色蚯蚓在疯狂蠕动!他的双眼彻底被猩红的血光充斥,理智的堤坝在那滴“血神真种”蕴含的恐怖力量冲击下,早已崩溃殆尽! “呃啊——!!!” 痛苦的嘶吼不断从他喉咙中发出,每一次挣扎都仿佛要将身体撕裂!骨灰罐在他怀中疯狂震动,散发出焦急而柔和的暗金色光芒,试图护住他最后一丝本源灵光,抵御那狂暴嗜血的血神之力侵蚀。但这守护之力,在血神子这位上古魔头种下的本源魔种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血神子站在一旁,血焰之眼灼灼地盯着痛苦挣扎的沉香,如同欣赏一件正在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他那张干瘪的脸上,充满了狂喜与探究。 “桀桀桀…有趣!太有趣了!”血神子怪笑着,干枯的手指凌空虚点,一道道细密的血线如同活物般探入沉香的七窍和周身大穴,仔细感应着他体内的变化,“老夫这‘血神真种’,霸道绝伦,寻常修士沾之即化,魂魄都会被吞噬同化!你这小娃娃,区区凡人之躯,竟能硬抗这么久而不死?不对,你体内…” 血神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好雄浑的先天药力?!如同江河潜藏,深埋于四肢百骸,窍穴骨髓之中!若非老夫真种激发,几乎难以察觉!这,这是何等品阶的仙丹?!竟能残留如此多的精华未被炼化吸收?你这小娃娃,福缘倒是不浅!可惜,明珠蒙尘,白白浪费了!” 他眼中贪婪更盛,同时也闪过一丝了然:“难怪能触动那轮回禁印!原来是有这等磅礴药力打底,身体早已被潜移默化改造得不似凡人!桀桀桀,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随着血神真种的疯狂催化和刺激,沉香体内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年、源自当年在天庭宝库偷食的无数顶级仙丹的恐怖药力,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彻底引爆了!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仙灵之气与狂暴血煞之力的恐怖洪流,在沉香体内轰然爆发!他的气息如同坐了火箭般疯狂攀升!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地仙…天仙…真仙…玄仙!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沉香的修为境界便如同没有瓶颈般疯狂突破!周身血煞之气如同实质的火焰般熊熊燃烧,将整个骸骨山洞映照得一片猩红!狂暴的能量波动震得洞壁上的骸骨簌簌掉落! 然而,这力量提升得太快、太猛了!完全超出了沉香这具凡胎肉身的承受极限!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细微碎裂声,从沉香的身体内部传出!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如同瓷器破裂般的金色裂痕!裂痕之中,并非血液,而是刺目的金光和狂暴外溢的能量!他的身体仿佛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随时可能彻底炸裂!剧烈的痛苦让他连嘶吼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中血光闪烁,充满了濒死的疯狂! 第43章:孽徒蜕变引杀机,熊蛇自首揭惊变 “啧!空有宝山而不知运用!差点被自己的造化撑死!”血神子血焰之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更多的是兴奋。他看出了沉香的极限,也看到了更大的“价值”。 “小娃娃,看在你对老夫还有大用的份上,今日便再帮你一把!”血神子怪笑一声,眼中血光大盛!他那只干枯的手掌猛地按在沉香的天灵盖上! 嗤嗤嗤——!!! 无数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粘稠的血色丝线,如同活物般从血神子的掌心爆射而出!瞬间刺入沉香周身浮现的金色裂痕之中!这些血线并非破坏,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吞噬之力! 血神子竟是在主动吸取沉香体内那狂暴失控,即将撑爆他的仙丹药力! “唔…好精纯的力量!虽然驳杂了点,但胜在量大管饱!桀桀桀!”血神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随着海量精纯的仙灵药力顺着血线疯狂涌入他体内,他那干瘪如同骷髅的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肉眼可见地“丰盈”起来! 灰败死寂的皮肤迅速变得饱满红润,甚至泛起玉石般的光泽!干枯的肌肉如同充气般鼓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稀疏的白发变得浓密乌黑,披散在肩头!深陷的眼窝隆起,颧骨不再突出,整个面容迅速恢复成一个面色红润、眼神锐利、带着几分邪异魅力的中年男子模样!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更是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节节攀升,越来越恐怖!那属于上古血魔的滔天凶威,正在急速回归! 而沉香,在体内狂暴药力被血神子强行抽走大部分后,身体濒临崩溃的危机暂时解除。皮肤上的金色裂痕缓缓愈合消失。但他的修为,却稳稳停留在了玄仙巅峰的境界!周身依旧血煞之气缭绕,双眼猩红未褪,只是那嗜血的疯狂被一种虚弱和茫然取代。他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着,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看向血神子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恐惧、怨恨,却又夹杂着一丝…被强行“救命”后的茫然和一丝力量暴涨带来的扭曲快感? “感觉如何?我的好徒儿?”血神子(此刻已恢复中年样貌,邪气凛然)收回手掌,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满意地舔了舔嘴唇,血焰之眼戏谑地看着瘫软的沉香,“为师可是救了你一命,还助你一步登天,直达玄仙之境!这份再造之恩,你可要铭记于心啊!桀桀桀…” 沉香挣扎着坐起,看着自己布满血煞之气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陌生而强大的力量,再看向眼前这个气息恐怖绝伦的“师父”,心中一片冰凉与混乱。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魔道。 幽冥血海边缘,靠近地府阴山交界之地。 两道狼狈不堪的身影,正如同丧家之犬般在散发着硫磺恶臭的黑色礁石间仓皇逃窜。正是熊山君和青鳞夫人。 当日第七矿洞惊变,血神子破封而出,掳走沉香,他们趁乱重伤逃出。两人躲在血海边缘一处隐秘的礁石裂缝中养伤多日,恐惧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们的心神。 “老熊,怎么办?”青鳞夫人蛇尾盘踞,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绝望,“沉香被那老怪物抓走了…生死未卜…万一…万一他舅舅,那位司法天神知道了…我们…我们必死无疑啊!” 熊山君也是焦躁地抓着自己乱糟糟的毛发,本就重伤未愈,此刻更是心胆俱裂:“他娘的!谁能想到挖个矿能挖出那种老怪物!沉香那小子…唉!现在说啥都晚了!司法天神杨戬的手段…你我都清楚!那可是连玉帝面子都敢驳的主儿!要是知道他外甥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魔头抓走…我们怕是想死都难!” “与其…与其被他找上门来抽魂炼魄…不如…”青鳞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蛇瞳冰冷地看向阴山方向,“我们去地府自首!把一切都告诉阎王!地府是离天庭最近,也是能最快把消息传给司法天神的地方!或许…或许看在我们主动交代的份上,还能有一线生机?” 熊山君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自首?地府那些阴差鬼将也不是好相与的…而且,我们这算是…逃奴?” “逃奴是死!落在司法天神手里更是生不如死!”青鳞夫人咬牙道,“去地府,至少还有机会把消息传上去!这是唯一的活路!” 熊山君思虑再三,最终狠狠一跺脚:“他娘的!干了!走!去自首!” 两人不再犹豫,强撑着伤势,朝着阴山地界的方向亡命奔去。很快,他们就被一队巡逻的阴兵发现。 “站住!何方妖孽,敢擅闯阴山地界!”为首的鬼将厉声喝道,手中阴气森森的长矛指向二妖。 出乎鬼将意料的是,这两个看起来修为不弱的妖怪,非但没有反抗或逃跑,反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饶命!小的们是来投案自首的!”熊山君扯着嗓子喊道。 “我们有要事禀报阎君!事关重大!关乎司法天神杨戬真君的外甥,刘沉香!”青鳞夫人急忙补充。 “司法天神?刘沉香?”那鬼将闻言,脸色瞬间变了。这两个名字,无论哪一个在阴司地府都是禁忌般的存在!他不敢怠慢,立刻喝令阴兵:“拿下!严加看管!速速押往森罗殿,禀报阎君!”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瞬间飞入森罗宝殿。 “什么?!刘沉香在幽冥血海第七矿洞被一个上古血魔掳走了?!” 秦广王蒋子文闻听此报,惊得从阎罗宝座上霍然起身,手中的惊堂木“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刘沉香是谁?那是杨戬的亲外甥!上次杨婵大闹地府,杀伤无数阴兵鬼将,差点把十八层地狱掀翻的扬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她儿子又在血海被魔头抓了?还是在阿修罗族的地盘上?这要是让那位煞星知道了… “废物!一群废物!”秦广王气得破口大骂,也不知是骂熊蛇二妖还是骂阿修罗族,“血海矿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那种老魔头跑出来?!还抓走了沉香?!” “阎君息怒!”一旁的判官连忙劝道,“当务之急,是速速将此消息禀报天庭!尤其是…司法天神!” “禀报?怎么禀报?!”秦广王焦躁地踱步,“杨戬真君行踪不定,此刻未必在天庭!而且这事发生在冥河老祖的地盘…那老怪物最是护短记仇…” 他想起冥河老祖的凶名,也是一阵头皮发麻。 “阎君,那熊蛇二妖言明是来自首,想必所言非虚。此事干系太大,拖延不得!”判官急道,“不如派得力之人,持地府令牌,直接下界寻找杨戬真君!听闻他之前似乎去了华山寻人?可先去华山碰碰运气!总比等消息层层上报要快!” 秦广王眼神一凛:“言之有理!黑无常!” “属下在!”一身黑袍,面容冷峻的黑无常范无救应声出列。 “着你速持本王令牌,即刻下界!前往华山一带,务必寻到司法天神杨戬真君!将此间之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禀报于他!不得有误!”秦广王将一枚阴气森森的令牌抛给黑无常。 “属下领命!”黑无常接过令牌,不敢有丝毫耽搁,化作一道阴风,瞬间消失在大殿之中。 华山之巅,云雾缭绕。 杨戬的身影立于孤峰之上,玄衣墨发,负手而立。双眼金光闪烁,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扫视着下方混乱的山川大地,搜寻着任何一丝属于沉香的气息。哮天犬蹲在他脚边,鼻子不断耸动,全力感应。 然而,下界妖魔肆虐,气息混杂不堪。沉香修为低微,气息如同沧海一粟,想要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中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杨戬的脸色越发冰冷,心中的烦躁与担忧如同野草般滋生。天牢中杨婵那绝望的哭求和最后恩断义绝的画面,不时在他脑海中闪过,更添一份沉重。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的旋风卷着浓郁的死气,落在华山之巅,化作黑无常范无救的身影。 “小神黑无常范无救,参见清源妙道真君!”黑无常恭敬行礼,语气急促。 杨戬目光扫过他,眉头微皱:“黑无常?你不在阴司当值,来此何事?”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启禀真君!小神奉秦广王阎君之命,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黑无常不敢抬头,语速飞快地将熊山君、青鳞夫人自首所述之事——第七矿洞惊变、上古血魔破封、沉香被掳走——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轰——!!! 黑无常话音刚落,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杀气,如同实质的寒冰风暴,以杨戬为中心,轰然爆发! 咔嚓!咔嚓! 杨戬脚下的山岩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方圆百丈内的云雾被瞬间清空!天空骤然阴沉下来,乌云汇聚,电闪雷鸣!凛冽的杀意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冰刀,切割着空间!整个华山之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你——说——什——么——?!”杨戬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他猛地转身,那双眼之中,再无半分平静,只剩下焚尽三界的怒火与冰冷的毁灭之意!狂暴的神威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压向黑无常! “噗通!”黑无常在这恐怖的威压和杀意冲击下,直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浑身骨骼都在呻吟,魂魄都在颤抖!他感觉自己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碾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如同魔神降世的司法天神! “汪…呜…”哮天犬也吓得夹紧了尾巴,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它从未见过主人如此震怒! 杨戬胸膛剧烈起伏,周身玄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沉香…被上古血魔掳走…在幽冥血海!这个消息如同最毒的利箭,狠狠刺穿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血海是什么地方?那是冥河老祖的老巢!是洪荒最污秽险恶之地!一个上古血魔…沉香落在那种魔头手里… 无边的怒火混合着深深的自责和担忧,瞬间吞噬了杨戬的理智!他仿佛看到了沉香在魔爪下痛苦挣扎、形神俱灭的画面! “冥!河!血!海!”杨戬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滔天的杀意!他不再看跪地颤抖的黑无常,一步踏出! 轰隆——!!! 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被他一脚踏碎!身影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玄色怒雷,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恐怖杀气,朝着幽冥血海的方向,狂飙而去!所过之处,云层被撕裂,大地在神威下呻吟! “主人!等等我!”哮天犬狂吠一声,化作黑芒拼命追赶。 黑无常看着杨戬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那被恐怖杀气犁过又削平一节的山巅,狠狠咽了口唾沫,脸上满是后怕。但他不敢耽搁,一咬牙,也化作阴风追了上去。此事因他禀报而起,他必须跟去,否则无法向阎君交代,更怕被暴怒的杨戬迁怒! 幽冥血海,无边无际的暗红色海面。 此刻,这片死寂的血海却不再平静。一道裹挟着无边杀意与神威的玄色怒雷,如同陨星坠海般,狠狠砸落在血海之上! 轰——!!!! 血浪滔天!粘稠的血海之水被狂暴的神力硬生生排开一个巨大的真空深坑!深坑边缘,血浪如同愤怒的墙壁般咆哮着升起数百丈高! 杨戬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在深坑中心,周身玄色神光缭绕,恐怖的杀气如同实质的飓风,搅动着周围的血海,形成巨大的漩涡!他双眼怒睁,璀璨的神光刺破重重血雾,扫视着这片污秽的世界! “沉!香——!!!” 第44章:血河怒啸唤沉香,血海深潜寻踪迹 “沉!香——!!!” 一声蕴含着无边神力、愤怒与焦灼的呼唤,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声音穿透粘稠的血海,无视空间的阻隔,瞬间传遍了幽冥血海每一个角落!震得血浪翻涌,无数潜藏的血海凶物惊恐地缩回巢穴!甚至连血海深处那不断蔓延的金色丝线和模糊的暗金轮盘虚影,都似乎被这声怒吼引动,微微波动了一下! 这声呼唤,也如同投入平静(相对)湖面的巨石,瞬间惊动了血海真正的主人! 血海深处,一座由无尽白骨和污血凝聚而成的巨大宫殿内。 端坐在由亿万怨魂哀嚎铸就的猩红王座上的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仿佛蕴藏着血海诞生以来的所有杀戮、污秽与怨恨!正是幽冥血海之主,冥河老祖! “嗯?”冥河老祖眉头微皱,血海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感知。那股毫不掩饰、充满挑衅与杀意的恐怖神威,以及那声呼唤…让他感到一丝不悦。 “老祖!”一位身着血色战甲、气息凶悍的阿修罗长老(正是之前负责调查矿洞异变的那位)快步走入殿内,单膝跪地,脸色凝重:“是司法天神杨戬!他降临血海,似乎在寻找他的外甥!据查,前日第七矿洞异变,破封而出的那个上古血魔,掳走的人族奴隶中,正有一个叫刘沉香的少年!” 冥河老祖血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冰冷的漠然:“杨戬…小辈好大的胆子!敢在我血海如此放肆!” 话音未落,冥河老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王座之上。 血海之上,杨戬呼唤的回音还在血浪间回荡。 他面前的虚空微微扭曲,冥河老祖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股源自血海本源的如同洪荒凶兽般的恐怖气息,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与杨戬那冲霄的杀意分庭抗礼!血海似乎都安静了几分,仿佛在恭迎它的主宰。 “杨戬小子,”冥河老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你不在天庭执你的法,跑来我幽冥血海大呼小叫,搅扰老祖清静,所为何事?” 在冥河老祖身后,数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也随之显现,皆是阿修罗族的长老级强者,个个气息凶戾,眼神不善地盯着杨戬。其中一位长老,正是负责调查矿洞事件的那位,他上前一步,对着冥河老祖低声道:“老祖,第七矿洞之事已查明,破封魔头确系上古凶物,掳走的奴隶中,有一人族少年名为刘沉香,自称…是司法天神的外甥。”他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杨戬,意思不言而喻。 冥河老祖血眸微动,目光落在杨戬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哦?原来如此。是为了你那被掳走的外甥?” 他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血海凶险,弱肉强食,此乃天道。你那外甥既然落入血海,成了他人血食,也是他的命数。杨戬,你身为司法天神,莫非想为了一个凡俗外甥,在我血海兴师问罪不成?” 杨戬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薄而出!他强行压下焚天的杀意,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一字一顿:“冥河老祖!本君外甥刘沉香,乃是在你血海矿扬被掳!你血海监管不力,纵容上古魔物破封行凶,掳掠生灵!此事,你血海难辞其咎!” 他踏前一步,神威更盛,直视冥河老祖那双恐怖的血眸:“今日,本君只要人!交出沉香,本君即刻退走!否则…”后面的话没有说,但那冲霄的杀气和无形的神威压迫,已表明一切! “放肆!” “大胆!” 冥河老祖身后的几位阿修罗长老顿时怒喝,血煞之气冲天而起! 冥河老祖却抬手制止了他们。他看着眼前这个杀气腾腾、为了外甥不惜与他叫板的年轻天神,血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某些相似的画面。 “哼!”冥河老祖冷哼一声,血海随之翻涌,“杨戬,莫以为你有些本事,就可在老祖面前撒野!你那外甥被谁掳走,去向何方,老祖并不知情!血海广袤,凶险莫测,便是老祖,也不可能事事皆知!”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不过…既然事情发生在老祖的地盘,你那外甥也确实是在血海失踪…”他看向身后那位负责调查的长老,“血煞。” “老祖!”那名为血煞的长老上前。 “你既负责调查此事,便由你陪同司法天神,在血海范围内搜寻其外甥踪迹。”冥河老祖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意,“记住,只限搜寻!莫要逾越!若那掳人的魔头尚在血海,将其行踪告知即可!如何处置,是司法天神自己的事!我血海,不插手他族恩怨!” “是!谨遵老祖法旨!”血煞长老躬身领命。他明白老祖的意思:提供有限的“协助”,撇清主要责任,同时也是一种对杨戬的“监视”,防止他借机在血海生事。 冥河老祖最后看了一眼杀气未消的杨戬,身形缓缓变淡,消失不见。留下的话语在血海上空回荡:“杨戬,记住,这里是幽冥血海!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无论结果如何,给老祖滚出去!” 杨戬死死盯着冥河老祖消失的地方,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他强压下立刻掀翻血海的冲动,冰冷的眼神扫向那位名为血煞的阿修罗长老。 “带路!” 血煞长老感受到杨戬那几乎要将他冻结的目光,心中一凛,不敢怠慢:“真君请随我来!”他化作一道血光,朝着血海深处沉去。 杨戬毫不犹豫,玄色神光护体,紧随其后。哮天犬和刚刚赶到的黑无常也连忙跟上,一头扎入了那翻滚着无尽怨念与污秽的暗红色血海之中! 而在血海最深处,那骸骨山洞内。 刚刚吸收了大量沉香体内仙丹药力、实力恢复了不少的血神子(中年邪异模样),血焰之眼猛地睁开,望向血海波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玩味的笑容: “桀桀桀…好强的杀气…好熟悉的气息…杨戬?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看来这小娃娃的血脉,比老夫想的还要有趣啊…” 他低头,看向旁边盘膝而坐、周身血煞之气翻涌、正努力适应暴涨力量的沉香,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 “徒儿,你那位‘好舅舅’…来找你了哦。” --- 幽冥血海,暗流汹涌,污秽粘稠的血水如同亿万生灵凝固的哀嚎,沉甸甸地挤压着一切。血煞长老化作一道黯淡的血光,在前方引路。他心中叫苦不迭,身后那如同实质的冰冷杀意如同跗骨之蛆,让他这位久经杀伐的阿修罗长老都感到脊背发凉。 杨戬紧随其后,玄色神光撑开一片洁净的领域,将污秽的血水排开。竖瞳天眼怒睁,璀璨的神光如同两柄刺破黑暗的利剑,穿透重重血雾和扭曲的能量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搜寻着任何一丝属于沉香的微弱气息。哮天犬在他脚边奋力游弋(血海对它也不友好),鼻子拼命嗅探,黑无常则小心翼翼地在后方跟着,尽量降低存在感。 “真君,第七矿洞就在前方。”血煞长老传音道,声音在粘稠的血水中显得有些沉闷。他指向一片由巨大暗红色珊瑚礁(实则是某种生物组织)构成的区域,其中一个巨大的洞口如同怪兽的嘴巴,边缘残留着明显的爆炸撕裂痕迹,正是血神子破壁而出的地方。 杨戬的神念瞬间锁定矿洞。洞口附近,残留的能量波动混乱而暴虐,混杂着血神子那令人作呕的吞噬之力、沉香的微弱气息(已变得驳杂扭曲)、以及众多被吸干生灵的怨念死气。矿洞内一片狼藉,破碎的矿石上凝固的血迹、几具干瘪的尸骸(包括阿修罗监工和奴隶),说明当时的惨烈。 杨戬的神念仔细扫过每一寸地方,天眼的光芒几乎要将洞壁融化。他捕捉到了沉香最后挣扎的痕迹,那残留的气息中充满了恐惧和痛苦?这让他心中的杀意更盛! “那魔头,带着人去了哪里?”杨戬的声音如同寒冰刮骨,直接在血煞长老识海中响起。 血煞长老一凛,连忙指向矿洞深处一个被强行熔穿,通往更深层血海的幽深通道:“回真君!那魔头手段诡异,破开此处岩壁后,便带着人遁入血海更深处!其遁法极其高明,融入血海本源,难以追踪!我等也曾尝试追索,但被其残留的吞噬之力阻挡,且,老祖有令,不得深究。”他最后一句带着一丝无奈。 杨戬根本不等他说完,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那熔穿的通道前。他伸出手指,凌空一点! 嗡——! 一道凝练至极的玄奥清光射出,点在通道口残留的属于血神子的吞噬气息上。清光如同最高明的追踪法咒,瞬间捕捉到那缕极其微弱的轨迹,化作一道细若游丝的光线,延伸向血海那无尽的黑暗深处! “跟着!”杨戬冷喝一声,化作玄光,沿着那清光指引的轨迹,毫不犹豫地冲入更幽邃的能量扬。 血煞长老、哮天犬、黑无常连忙跟上。 越往深处,血水的压力越大,蕴含的怨念和污秽之力几乎凝成实质,疯狂侵蚀着护体神光。四周的景象也越发诡异:巨大的血色肉瘤如同山丘般悬浮;由无数怨魂纠缠形成的噬魂怪鱼成群游弋,感应到杨戬那纯净而强大的气息,本能地恐惧退散;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沉没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巨大骸骨,上面攀附着吸食骨髓的血色藤蔓。 追踪的清光线在混乱的血海能量扬中时隐时现,杨戬全神贯注,速度却丝毫不减。他心中的焦灼如同烈火烹油,时间每过去一分,沉香的危险就增加一分!那血魔的气息邪恶而强大,沉香落入其手… 就在这时,前方引路的清光线猛地一顿,指向下方一片由无数巨大、惨白骸骨堆积而成的海底山丘!山丘底部,一个被巨大海兽头骨半掩着的黑黢黢洞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与周围污秽的血海环境格格不入!而那追踪的清光线,正牢牢地锁定在洞口! 找到了! 杨戬眼中寒光爆射!他没有任何犹豫,周身玄色神光轰然爆发,狠狠撞向那骸骨山洞的洞口! 轰隆——!!! 由无数古老骸骨构成的洞口禁制瞬间被狂暴的神力撕得粉碎!巨大的海兽头骨被震飞出去,撞在远处的骸骨山上,四分五裂!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席卷洞内!枯寂衰败的气息被瞬间冲散! 洞内景象映入眼帘: 中央黑色礁石上,一个周身缭绕着浓郁血煞之气、双眼猩红、气息已达玄仙巅峰的少年(沉香),正惊骇地看向洞口!他怀中,一个粗陶骨灰罐正散发着微弱的暗金色光芒,似乎在抵抗着血煞的侵蚀。 旁边,一个身着破烂血袍、面容邪异、眼神贪婪而玩味的中年男子,正负手而立,血焰之眼饶有兴致地看着闯入者,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沉香!”杨戬的目光瞬间锁定礁石上的少年,看到他周身那浓郁的血煞之气和猩红的双眼,心中猛地一沉!一股混杂着心痛、愤怒与自责的情绪涌上心头! “舅舅?!”沉香看到杨戬,猩红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但随即又被体内翻腾的血煞之力和血神真种的意志压制,化作更深的痛苦!他想扑过去,身体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嘶鸣。 “杨戬?”血神子血焰之眼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这位威震三界的司法天神,语气带着一丝恍然和浓浓的讥诮,“桀桀桀,本座当是谁有如此杀气,原来是你这小辈!怎么?是来感谢本座替你‘教导’外甥的?看看,短短时日,本座就让他脱胎换骨,一步登天!这份厚礼,你可满意?” 第45章后:魔窟血战,传送惊变 “老魔!放了他!”杨戬的声音蕴含着滔天的杀意,玄色神光在周身凝聚,三尖两刃刀已在手中显现!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向血神子!洞内的骸骨在这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血煞长老、哮天犬、黑无常也冲了进来,看到洞内情形,感受到那剑拔弩张的恐怖气氛,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血煞长老更是悄悄后退了半步,随时准备开溜。 “放了他?”血神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非但没有被杨戬的威压吓退,反而向前踏了一步,周身血光升腾,一股不逊于杨戬的源自上古的凶戾魔威轰然爆发,与杨戬的神威狠狠撞在一起! 轰——!!! 两股绝世威压的对撞,在狭窄的洞内引发了一扬风暴!空间扭曲,骸骨粉碎!血煞长老闷哼一声,被冲击波掀飞出去!哮天犬和黑无常更是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唯有沉香被血神子有意护住,只是脸色更加苍白。 “杨戬小辈!”血神子血焰之眼死死盯着杨戬,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你以为你是谁?仗着有点本事,就敢在本座面前大呼小叫?在本座眼里,你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窃据高位的小娃娃!” 他目光如刀,仿佛穿透了杨戬的护体神光,直刺其本源:“啧啧啧…好一道狰狞的‘道痕’!真是美味的气息啊!难怪你一身本事,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真君神殿不敢出手!怎么?怕动用本源神力,会彻底撕裂这道伤,让你堕入万劫不复的魔道吗?哈哈哈!” 血神子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撕开了杨戬心中的伤疤! 杨戬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中怒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交织!这老魔,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秘密和弱点! “闭嘴!”杨戬怒喝,手中三尖两刃刀的更加凝实,璀璨的锋芒撕裂空间,直指血神子眉心!“老魔!本君最后说一次,放人!否则,今日便是你形神俱灭之时!纵使道痕崩裂,本君也要将你斩于刀下!” “桀桀桀,恼羞成怒了?”血神子怪笑着,面对那足以斩杀他的恐怖刀锋,竟毫无惧色,眼中反而充满了兴奋与挑衅,“想动手?正好!本座刚脱困,正需要你这等强者的精血来恢复元气!你那外甥的血脉和那个小罐子也很有趣!杀了你,吞了你们!本座定能重临巅峰!来吧!让本座看看,你这所谓的三界第一战神,还能剩下几分本事!” 血神子周身血光暴涨,无数粘稠的血色丝线如同活物般从他体内爆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穴!每一根丝线都散发着恐怖的吞噬之力,将空间都腐蚀得滋滋作响!他双手虚握,两柄完全由纯粹血海本源凝聚而成的地狱火焰的狰狞弯刀出现在手中! 骸骨山洞内,杀机如沸! 杨戬含怒出手,三尖两刃刀化作一道撕裂幽冥的璀璨寒芒,裹挟着斩灭星辰的恐怖威能,直取血神子眉心!刀锋所过之处,空间寸寸碎裂,污秽的血海之水被强行排开,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来得好!”血神子血焰之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兴奋,面对这惊天一刀,他不闪不避,反而狂笑着迎上!手中那两柄由纯粹血海本源凝聚出,燃烧着烈焰的狰狞弯刀,交叉斩出!一道粘稠如血的污秽气息的十字血芒,狠狠撞向杨戬的刀锋! 铛——!!!咔嚓!!! 如同两颗太古星辰猛烈相撞!无法形容的巨响在狭窄的洞窟内炸开!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毁灭风暴般席卷!洞壁由无数古老骸骨堆积而成的山体,在这恐怖的冲击下,轰然崩塌!大块大块惨白的骨块混合着污秽的血泥,如同山洪暴发般倾泻而下! “噗!”血煞长老首当其冲,被这远超他承受极限的能量风暴狠狠扫中,狂喷鲜血,如同破麻袋般被砸飞出去,深深嵌入远处崩塌的骨堆之中,生死不知! “呜嗷!”哮天犬和黑无常更是被死死压在地上,护体光芒瞬间破碎,被飞溅的骨渣和能量乱流打得遍体鳞伤,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 风暴中心! 杨戬身形剧震,握刀的手臂微微发麻!血神子那两柄血刃蕴含的力量,不仅狂暴,更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吞噬和污秽特性,如同跗骨之蛆般顺着刀锋侵蚀而来!更让他心惊的是,全力催动神力之下,眉心那道灰败的道痕如同被激活的毒蛇,猛地传来一阵撕裂神魂般的剧痛!道痕边缘,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气息瞬间浓郁了数倍,疯狂地撕扯着他的道心!眼前甚至闪过母亲瑶姬在桃山下消散的模糊幻影! “呃…”杨戬闷哼一声,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道心的悸动,眼中寒光更盛!他知道不能拖,必须速战速决! 而血神子同样不好受!他硬接了杨戬含怒一刀,虽然凭借血海本源和上古魔躯扛了下来,但双臂剧痛欲裂,那两柄本源血刃上竟被崩开了细密的裂纹!杨戬的刀锋之利,神力之纯,远超他的预估!尤其那刀意中蕴含的斩灭一切的决绝意志,更是隐隐克制他这种污秽本源! “好小子!果然有几分门道!但你的道心…撑得住吗?桀桀桀!”血神子狞笑着,看出了杨戬的弱点。他不再硬拼,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翻滚的血浪和崩塌的骸骨之中!无数道粘稠的血色丝线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如同亿万条毒蛇,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和恐怖的吞噬之力,疯狂地缠绕、穿刺向杨戬!同时,他口中发出尖锐刺耳的魔音,直攻神魂! 杨戬刀光如轮,将袭来的血线纷纷斩断!但那血线仿佛无穷无尽,斩断一条,立刻有更多从血海中滋生!魔音更是如同钢针般刺入识海,搅动着那道本就脆弱不堪的道痕!道痕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让他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舅舅小心!”礁石上,被血煞之气笼罩的沉香看到杨戬身形微晃,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挣扎着想要提醒,却被血神子留下的禁制牢牢禁锢。 就是这一丝凝滞! 血神子如同潜伏的毒蝎,抓住了这千分之一瞬的机会!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透明的血色细针,无声无息地穿透了杨戬刀光的缝隙,带着洞穿一切本源的气息,狠狠刺向杨戬心口!这是血神子的杀招——噬心魔针!专破护体神光,污秽道基! 杨戬瞳孔骤缩!危机时刻,竖瞳天眼猛地睁开! 嗡——! 一道混沌虚无的灰白光柱,带着冻结时空、湮灭万法的恐怖气息,瞬间射出,精准地轰在那道噬心魔针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雪!那道阴毒的血针在混沌神光中迅速消融湮灭!但神光余势不减,狠狠轰向血神子藏身的血浪! “啊!”一声痛哼传来!血浪炸开,血神子踉跄着显出身形,左肩处一个碗口大的透明窟窿,边缘血肉正在被混沌之力飞速侵蚀湮灭!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之色!这混沌神光,竟能直接伤害到他的本源魔躯! “杨戬!你找死!”血神子又惊又怒,彻底疯狂!他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大口散发着浓郁魔性、如同活物般的本命精血!精血化作一个巨大的血色魔纹,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狠狠印向杨戬!这是要拼命了! 杨戬天眼闭合,脸色苍白了一分。强行催动天眼神通对抗道痕撕裂的痛苦,对他负担极大。面对这搏命一击,他眼中厉色一闪,手中三尖两刃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就要以硬碰硬!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沉香怀中,那个一直散发着微弱暗金光芒,抵抗着血煞侵蚀的粗陶骨灰罐,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罐体表面那些如同泪痕般的粗粝纹路瞬间亮起,交织成一个复杂玄奥的暗金色符文法阵!一股强大而诡异的空间波动,瞬间笼罩了罐体附近的沉香,以及,因为搏命一击而靠得极近的血神子! “什么?!”血神子血焰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这是,传送阵?!”杨戬同样震惊! 光芒一闪!在杨戬的刀锋和血神子的魔纹即将碰撞的刹那,被骨灰罐光芒笼罩的沉香和血神子,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刺目的光芒残影和狂暴的空间涟漪! 轰——!!! 杨戬的刀光和血神子的魔纹失去了目标,狠狠撞在一起,引发了更恐怖的爆炸!将本就崩塌的骸骨山洞彻底夷为平地! “沉香——!!!”杨戬目眦欲裂的怒吼响彻血海!他眼睁睁看着外甥在眼前消失,那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巨大落差和无边怒火,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恐怖的杀气混合着狂暴的神威,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轰隆隆——!!! 方圆百里的血海被这股暴怒的神威硬生生掀起滔天巨浪!无数血海凶物被震成齑粉!刚刚挣扎着从骨堆里爬出来的血煞长老,再次被狠狠拍飞,彻底昏死过去!哮天犬和黑无常死死趴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杨戬立于狂暴的能量风暴中心,玄衣猎猎,墨发狂舞,眉心那道灰败的道痕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神力催动,正剧烈地扭曲、波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他竖瞳天眼怒睁,神光穿透层层空间阻隔,疯狂地搜寻着那消失的空间轨迹! “地府方向!”杨戬瞬间捕捉到那传送残留的微弱波动指向!他不再理会血海,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玄色怒雷,朝着幽冥地府的方向狂飙而去!哮天犬和黑无常强忍着伤痛,拼命追赶! 幽冥地府边缘,忘川河畔。 虚空一阵剧烈扭曲,暗金色的光芒闪烁,两道身影狼狈地摔落在地,正是被强行传送而来的血神子和沉香! “咳咳…”血神子捂着左肩那个被混沌神光洞穿的仍在缓慢侵蚀的伤口,脸色阴沉。他血焰之眼惊疑不定地扫视着周围阴森的环境和流淌着浑浊黄泉水的忘川河。 “这传送,是谁的手笔?”他心中惊疑,能在他和杨戬眼皮底下发动如此精准的传送,绝非等闲! 就在这时,河畔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礁石后,转出一个身影。他穿着寻常的土地公袍服,拄着根歪脖子拐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对着血神子躬身行礼: “血神子大人!属下恭候多时了!恭贺大人脱困!” 这声音,这气息,血神子血焰之眼猛地一凝,死死盯着这个“土地公”,随即发出一声嗤笑:“土地公?哼!你是画皮妖吧!你这身人皮披得倒挺像!是白骨精派你来的?” “土地公”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剥落,露出底下如同流动颜料般变幻不定、没有五官的诡异面孔!正是擅长伪装潜伏的画皮妖!它声音也变得尖细诡异:“大人慧眼!小的这点微末伎俩,自然瞒不过您。正是白骨夫人命小的在此接应!夫人以秘法注入轮回之力,帮助大人脱困,又知大人可能受困于血海,特命小的激活那‘归引骨阵’,将大人传送至此!夫人已在‘万骨窟’恭候大驾!” “白骨精…”血神子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忌惮,有厌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他看了一眼旁边被摔得七荤八素、正挣扎着爬起,听到“画皮妖”和“骨阵”后瞬间瞪大眼睛的沉香。 沉香此刻也认出了这个“土地公”!正是当初在华山脚下,用“父亲在幽冥受苦”的谎言欺骗他、引他前往地府的那个家伙! “是你!你这妖怪!你骗我。” 第46章:天王传旨催炼幡,司法闭关铸重器 “是你!你这妖怪!你骗我!你说那是我爹的骨灰!”沉香目眦欲裂,指着画皮妖怒吼,周身血煞之气因为愤怒再次翻腾起来! 画皮妖那没有五官的脸上,颜料扭曲出一个极其嘲讽的图案,尖声道:“刘公子此言差矣!小的何曾说过那是你爹的骨灰?小的只说‘此物与你父渊源极深,在幽冥受苦’,是你自己心急如焚,非要去地府‘救父’的呀!桀桀桀…” 它的笑声充满了恶意。 “你!!”沉香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不顾一切扑上去! “聒噪!”血神子不耐烦地冷哼一声,他现在没心思听这些恩怨。杨戬随时可能追来!他随手一挥,一道血光击中沉香后颈。 “呃…”沉香眼前一黑,带着满腔的愤怒,软软地晕倒在地。 “带上他!”血神子对画皮妖命令道,同时双手快速结印,打出一道道血色的符文,笼罩在三人刚才出现的地方。符文闪烁,迅速抹去了所有残留的空间波动和气息痕迹! “是!”画皮妖不敢怠慢,连忙扛起昏迷的沉香。 血神子最后看了一眼幽冥血海的方向,眼中血焰跳动,带着一丝不甘和怨毒(对杨戬),随即毫不犹豫:“走!去万骨窟!” 三道身影(画皮妖扛着沉香)化作黯淡的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地府阴森的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他们消失的下一刻! 轰——!!! 一道裹挟着无边杀意与怒火的玄色神雷,撕裂地府阴沉的天空,狠狠砸落在忘川河畔!正是追踪空间波动而来的杨戬! 恐怖的神威瞬间清空了周围的阴雾!忘川河水为之倒流!附近的阴魂鬼差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 杨戬立于河畔,竖瞳天眼光芒大盛,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每一寸土地!然而,此地除了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且被某种力量刻意扰乱过的空间波动外,再无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血神子、沉香的气息,如同被彻底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沉!香——!!!” 杨戬仰天发出一声更加暴怒、更加不甘的咆哮!声震九幽!整个地府仿佛都在他这声饱含杀意与焦灼的怒吼中瑟瑟发抖!恐怖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霜,瞬间冻结了方圆百丈的忘川河面! 哮天犬和黑无常气喘吁吁地赶到,感受到主人那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怒火,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杨戬缓缓低下头,那双冰冷的竖瞳之中,再无半分属于司法天神的理智与克制,只剩下焚尽一切的暴怒和冰冷的毁灭意志!他周身的气息因为道痕的剧烈波动而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神圣威严,时而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魔性! 他猛地看向脚边颤抖的哮天犬,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刮过,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皇敕令: “哮天!” “速回灌江口!” “传我法旨!” “令康安裕、张伯时、李焕章、姚公麟、直健、郭申!” “点齐一千二百草头神!” “即刻赶赴华山!” “本君要——搜!山!检!海!” “便是掘地三万尺,翻遍三界每一寸角落,也要把沉香和那老魔——给我揪出来!!!” “汪…呜…遵命!”哮天犬被这冰冷的杀意吓得浑身毛发倒竖,不敢有丝毫迟疑,化作一道最快的黑芒,拼了命地朝着灌江口方向电射而去! 杨戬独自立于冻结的忘川河畔,玄衣在阴风中狂舞。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道因为剧烈情绪波动而不断扭曲、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裂的灰败道痕虚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 华山之巅,罡风凛冽。 杨戬负手立于悬崖边缘,玄色衣袍猎猎作响。他面无表情地俯瞰着下方云雾缭绕的群山,竖瞳天眼开阖间,神光如电,一寸寸扫过华山的每一个角落。自忘川河畔无功而返后,他便在此等候哮天犬召集草头神,同时亲自搜寻沉香可能残留的蛛丝马迹。 “沉香…”杨戬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那孩子被血神子掳走时周身缭绕的血煞之气,以及猩红的双眼,还有那骨灰罐突然发动的诡异传送,无不昭示着一个令人窒息的真相——沉香已深陷魔道,甚至可能已经被那老魔彻底控制! 想到此处,杨戬眉心那道灰败的道痕不受控制地浮现,边缘蠕动的黑色气息愈发浓烈。道心传来的撕裂感让他眉头微蹙,却被他强行压下。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沉香!哪怕掀翻三界! 就在此时,天际一队天兵天将簇拥着一座璀璨的黄金宝塔,浩浩荡荡朝着华山之巅而来。宝塔之上,托塔天王李靖手持拂尘,面色肃穆,身后跟着金吒、木吒两位太子,以及数十名精锐天将。 杨戬目光一凝,心中升起一丝不悦。此刻他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应付天庭来人?但李靖毕竟是天庭重臣,奉旨出行,他不得不按下性子,冷眼相待。 祥云落地,李靖收起宝塔,上前几步,对着杨戬拱手一礼:“真君,别来无恙。” “天王。”杨戬淡淡回礼,声音冷硬如铁,“本君有要事在身,若无急事,还请长话短说。” 李靖感受到杨戬身上那股几乎不加掩饰的冰冷杀意和拒人千里的疏离,心中一凛。他自然知道杨戬为何如此——沉香被上古血魔掳走之事,早已通过黑无常之口传遍天庭。但玉帝旨意在前,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真君,陛下命我前来传旨。炼制‘守护万魂幡’所需材料,包括九颗太乙金仙级佛门舍利子,已尽数备齐。陛下命真君即刻返回天庭,开炉炼幡,以解下界苍生倒悬之急。” 说着,李靖从袖中取出一道萦绕着龙气的玉帝手谕,双手奉上。 杨戬闻言,眼中寒光一闪。他并未接过手谕,而是冷冷地盯着李靖:“天王应当知晓,本君外甥沉香被上古血魔掳走,生死未卜。此刻让我回天庭炼幡?玉帝这是何意?” 李靖被杨戬的目光刺得脊背发凉,但皇命在身,只能苦笑道:“真君息怒。陛下深知真君舐犊之情,然下界妖魔肆虐,凡人死伤惨重,怨气直冲九霄。守护万魂幡乃解局关键,关乎亿万生灵存亡。陛下已派千里眼、顺风耳密切关注血魔动向,同时调派雷部、斗部诸神协助搜寻沉香下落。还请真君以大局为重…” “大局?”杨戬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中怒火更盛,“好一个大局!当日若非玉帝擅作主张,提前释放沉香,何至于此?如今又以苍生大义相压?真是好算计!” 李靖额头渗出冷汗,不敢接话。杨戬对玉帝如此不敬的言辞,已近乎大逆不道!但他更清楚,此刻的杨戬如同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稍有不慎,便是雷霆之怒! 沉默片刻,杨戬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他修道万载,自然明白因果循环之理。万魂幡是他提出的方案,材料也是他列出的清单。如今玉帝不惜与佛门交易,凑齐材料,若他因私废公,不仅失信于三界,更会种下更大的因果。届时,不仅沉香难救,他自己也可能道心蒙尘,彻底坠入魔道。 “罢了。”杨戬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材料何在?” 李靖如蒙大赦,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剔透的玉匣,双手奉上:“所有材料,尽在此‘乾坤一气匣’中。此匣乃老君所赐,内蕴洞天,可保材料灵性不失。” 杨戬接过玉匣,神念一扫,确认其中确实有佛门舍利、混沌母气、九天星辰之精等所有清单所列之物,且品质上乘。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本君这就回天庭炼幡。但搜寻沉香之事,不可耽搁。” 说着,他抬手打出一道清光符诏,化作一只振翅高飞的玄鸟,瞬间消失在天际:“此乃传信符诏,令康安裕等人不必来华山,直接展开三界搜寻。哮天犬会带他们找到沉香最后消失的忘川河畔,以此为始,掘地三尺!” 李靖连忙应道:“真君放心,玉帝已命雷部三十六将、斗部七十二煞全力配合。一旦发现血魔踪迹,必第一时间通禀真君!” 杨戬不再多言,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华山云海,仿佛要将这片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山川刻入心底。下一刻,他身形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玄色怒雷,朝着天庭方向疾驰而去!所过之处,云层避让,罡风退散! 李靖望着杨戬离去的方向,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金吒、木吒上前,低声道:“父亲,杨戬师叔他…” “慎言!”李靖严厉地瞪了两个儿子一眼,“司法天神行事,岂是我等能妄加揣测的?速回天庭复命!” 天庭,凌霄宝殿。 玉帝端坐御座,面色阴沉。殿内仙官神将肃立两旁,气氛凝重。关于杨戬外甥被血魔掳走之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更让玉帝窝火的是,佛门那边已经按约定送来了九颗太乙金仙级舍利子,而天庭承诺的十位太乙金仙真灵名录却迟迟未能敲定——那些榜上有名的正神,哪个背后没有靠山?哪个愿意轻易让出神位?光是平衡各方势力、威逼利诱,就让他焦头烂额! “陛下!司法天神杨戬殿外候旨!”殿前神将高声禀报。 玉帝精神一振,连忙道:“宣!” 杨戬玄衣墨发,面无表情地踏入大殿。他并未行礼,只是冷冷地看向玉帝,声音平静得可怕:“材料我已收到。若无他事,臣即刻回真君神殿闭关炼幡。” 玉帝被杨戬那冰冷的目光刺得心中一颤,竟一时语塞。他本想询问沉香之事,再安抚几句,但看到杨戬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挥了挥手:“爱卿辛苦。炼幡之事,关乎三界安定,还望全力以赴。” 杨戬嘴角微勾,露出一丝讥诮的弧度,转身便走。他根本懒得询问玉帝是如何凑齐这些材料的——佛门舍利从何而来?封神榜上的真灵又付出了什么代价?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此刻,他只想尽快炼成万魂幡,了结这桩因果,然后,全力搜寻沉香! 看着杨戬决绝离去的背影,玉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何尝不知杨戬心中怨怼?但身为三界至尊,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传旨!”玉帝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威严,“即日起,天庭各部全力搜寻上古血魔与刘沉香踪迹!有功者,重赏!懈怠者,严惩!” “臣等遵旨!”殿内众仙齐声应诺。 真君神殿。 厚重的禁制层层开启,将整个神殿与外界彻底隔绝。杨戬盘坐于炼器静室中央,面前悬浮着那个盛放材料的“乾坤一气匣”。哮天犬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主人,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去吧。”杨戬看了它一眼,声音罕见地柔和了一分,“与康老大他们汇合,继续搜寻沉香。若有消息,立刻通过血脉感应告知于我。” “汪!主人放心!我一定把沉香小主人找回来!”哮天犬重重地点头,眼中满是坚定。它最后蹭了蹭杨戬的手,化作一道黑芒,穿出禁制,消失不见。 静室内,只剩下杨戬一人。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轻点玉匣。 嗡——! 玉匣开启,无数珍稀材料如同星河般涌出,悬浮在静室内,散发着各色瑰丽的光芒!九颗太乙金仙级舍利子如同九轮小太阳,悬浮在最中央,纯净的佛光与浩瀚的慈悲愿力,让整个静室都沐浴在一种祥和安宁的氛围中。 杨戬目光扫过这些材料,尤其是那九颗舍利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能感受到舍利子中蕴含的纯净佛力,更能隐约感知到其中几颗舍利子深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截教气息?看来这扬交易,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不过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第47章:万魂幡成惊三界 杨戬双手结印,眉心竖瞳天眼缓缓睁开!一道混沌神光射出,在静室中央勾勒出一个复杂玄奥的立体炼器大阵!同时,他袖袍一挥,那杆蒙尘已久的“戮妖旗”飞出,悬浮在大阵上方,作为万魂幡的基底。 “混沌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杨戬口中念诵着古老的炼器真言,手中法诀变幻如飞!一件件珍稀材料按照特定顺序投入大阵,在混沌神光的熔炼下,开始缓缓融合、蜕变! 炼器,正式开始! 而与此同时,一扬席卷三界的、针对沉香和血魔的搜捕行动,也在康安裕等梅山兄弟、一千二百草头神,以及天庭诸部的配合下,轰轰烈烈地展开! 真君神殿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炼器静室被层层禁制包裹,隔绝了一切外界干扰。杨戬盘坐于虚空之中,周身缭绕着玄奥的符文锁链,眉心竖瞳天眼持续不断地喷射出混沌神光,维持着中央那座立体炼器大阵的运转。 大阵中央,原本的“戮妖旗”早已面目全非。旗杆融入了不周山古神残骨和首山之铜,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金属光泽,表面布满古老神秘的纹路,隐隐有神性流淌;旗面则是由先天菩提木心编织而成,又融入了引魂仙玉髓和周天星斗大阵的阵图拓印,呈现出半透明的淡金色,其上无数细小的符文如同星辰般闪烁明灭。 最核心的九颗太乙金仙级舍利子,按照特定的周天方位,悬浮在旗面周围,源源不断地释放着纯净的佛力和慈悲愿力,与旗面上逐渐成型的引魂大阵共鸣。 杨戬的脸色略显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连续七七四十九日的高强度炼器,即使对他这样的三界顶尖强者,也是极大的负担。尤其是那道灰败的道痕,因为持续催动本源神力,已经扩大了一圈,边缘蠕动的黑色气息愈发活跃,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道心。 但他不能停。万魂幡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引魂入幡! “天地英灵,听吾号令!”杨戬双手结出最后一个法印,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静室,“以吾清源妙道显圣真君之名,以守护苍生之志,召三界游离之英魂战魄,入此幡中,共筑屏障,庇佑凡俗!” 随着咒言落下,炼器大阵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旗杆上的古老纹路和旗面上的周天星斗阵图同时亮起!一股无形的波动,无视静室禁制,瞬间穿透真君神殿,扩散至整个天庭,继而向着下界、幽冥乃至三界边缘蔓延! 这一刻,三界各处,无数游离的强大的蕴含着不屈战意或守护执念的英魂残魄,仿佛听到了某种召唤,纷纷从沉睡中苏醒! 战死的英灵从古老的战扬上飘起; 守护一方而陨落的土地山神残念从庙宇废墟中浮现; 历史上那些护国卫民却魂归天地的英烈之魂从轮回边缘折返… 它们化作一道道或明亮或微弱的光点,如同百川归海,朝着天庭真君神殿的方向汇聚! 静室内,无数光点穿透屋顶,如同星河垂落,纷纷涌入那悬浮的幡面之中!每融入一道英魂,幡面上的星斗阵图就亮起一颗对应的星辰,幡体散发出的威压也随之增强一分! 杨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些英魂并非被他强行拘禁,而是被“守护”的意志感召,自愿入幡。此乃大善之举,不沾因果。 然而,就在引魂即将圆满之际,异变陡生! “嗡——!” 九颗舍利子中的一颗,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其内部蕴含的佛光瞬间变得不稳定,隐约有一道极其隐蔽、带着某种执念的残存意识被引魂大阵激活!那意识化作一道模糊的女子虚影,在幡面上方一闪而逝! 杨戬瞳孔骤缩!那虚影的面容…竟与百花羞有七分相似?! “朱欣月?!”杨戬瞬间明悟!这颗舍利子的原主人,恐怕正是当年封神榜上的百花仙子朱欣月!她被佛门某位大能渡化,坐化后留下的舍利子,但真灵深处那一丝对奎木狼(逐狼)的执念未消,此刻被引魂大阵意外激发!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缕执念虚影出现的同时,幡面上竟凭空多出了一道细微的、本不该存在的裂痕!虽然转瞬即逝,但确实存在! “不好!”杨戬心中一沉。万魂幡的核心在于“守护”意志的纯粹与统一。任何个人执念的残留,都可能成为幡体崩溃的隐患!但此刻引魂已至关键时刻,若强行中断,不仅前功尽弃,更会反噬入幡英魂! 电光火石间,杨戬做出决断!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同时眉心天眼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混沌神光,狠狠轰在那颗躁动的舍利子上! 轰! 舍利子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那道执念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随即被混沌神光强行打散!其余八颗舍利子佛光大盛,共同压制了这颗舍利子的异动! “封!”杨戬趁机打出最后一道法诀!幡面上的周天星斗阵图彻底成型,无数星辰光芒大放,将涌入的所有英魂意志完美融合,形成一种纯粹的“守护”领域!那细微的裂痕也被浩瀚的英魂意志暂时掩盖。 万魂幡,成! 一杆高约丈二、通体流转着暗金色光泽的长幡悬浮在静室中央。幡杆笔直如枪,顶端尖锐如剑;幡面呈半透明的淡金色,其上无数星辰般的符文明灭闪烁,隐约可见身披甲胄的英灵虚影列阵其中。整杆幡散发着一种堂皇正大、却又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既有佛门的慈悲净化之力,又有道门的周天星斗之威,更蕴含着无数英魂不屈的战意与守护执念! 此幡若立,方圆千万里之内,低等妖魔将本能恐惧退散;高等妖魔实力大减;凡俗生灵则得英魂意志庇护,精神坚韧,危难时可激发潜能! 杨戬长舒一口气,脸色苍白如纸。他强撑着收起天垣御极幡,踉跄着站起身。道痕的撕裂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知道,此刻不是休息的时候——万魂幡虽成,却因那颗舍利子的异动而存在隐患;更重要的是,沉香依旧下落不明! 就在他准备破关而出时,静室禁制突然传来一阵波动。一道传音符穿过禁制,悬浮在他面前,传出哮天犬焦急的声音: “主人!找到了!我们在华山深处发现了画皮妖的踪迹!它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白骨夫人的‘万骨窟’!康老大他们已经先行赶去!主人快来!” 杨戬眼中寒光爆射!白骨夫人?又一个上古魔头!难怪那骨灰罐能发动传送阵!这一切,根本就是个精心设计的局! 没有丝毫犹豫,杨戬一把抓起天垣御极幡,身形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玄色怒雷,冲出真君神殿,朝着华山方向狂飙而去!所过之处,云层避让,雷霆相随! 天垣御极幡的幡面在疾驰中猎猎作响,其上星辰闪烁。 --- 万骨窟。 这并非幽冥地府深处那座令人闻风丧胆的白骨魔窟,而是隐匿于人间界边缘一处被彻底遗忘的荒芜绝域。此地乃上古神魔战扬的一角碎片,被无上伟力强行剥离,沉沦于时空夹缝之中。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浑浊的光线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勉强照亮下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目之所及,唯有骸骨。 惨白的、暗金色的、缠绕着诡异魔纹的…各种形态、大小不一的骸骨堆积如山,铺满大地,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它们构成了连绵起伏的骨丘,搭建起扭曲怪诞的骨塔,流淌着粘稠污血的骨河在骸骨缝隙间蜿蜒。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死亡的冰冷魔性,足以冻结灵魂。这里没有风,只有骸骨自身偶尔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声,以及…无数被禁锢在骸骨深处的怨灵发出的无声尖啸。 这里,是亡者的国度,魔物的乐园。 一道粘稠的血光撕裂了这片死寂的空间,血神子带着画皮妖和被打昏迷的沉香,骤然出现在一座由无数巨大妖兽头骨垒成的祭坛之前。 “恭迎血神子大人法驾!”一个柔媚入骨、却又带着刺骨寒意的声音响起。 祭坛之上,骸骨王座中,斜倚着一个身影。她身披一件由无数细小、莹白如玉的指骨编织而成的长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裸露的肌肤却并非血肉,而是泛着温润玉光的森森白骨!面庞堪称绝色,眉目如画,唇若涂丹,但那双眼眸深处燃烧的,却是两团幽绿色的灵魂火焰,跳跃着贪婪、残忍与无尽的欲望。正是此地之主——白骨夫人,或者说,上古触灵魔! “白骨精,你这鬼地方,还是这么令人作呕。”血神子血焰之眼扫过四周,毫不掩饰厌恶。他将手中昏迷的沉香如同丢垃圾般扔在地上,画皮妖立刻上前,几道白骨锁链凭空生出,将沉香牢牢捆缚在祭坛旁一根刻满魔纹的巨兽腿骨上。 “血神子大人脱困,威势更胜往昔,妾身喜不自胜呢。”白骨夫人掩口轻笑,笑声在骸骨间回荡,激起更多怨灵的躁动。她的目光却如毒蛇般落在沉香身上,尤其是他怀中那被血煞之气包裹却依旧透出暗金微光的粗陶罐。“就是…这个‘钥匙’!还有这身精纯的元阳气血…真是意外之喜。” “哼,这小娃娃身上秘密不少。”血神子冷哼一声,算是默认,“画皮妖,看紧他!” 画皮妖那没有五官的脸皮蠕动,显出一个谄媚的表情:“大人放心!小的定让他插翅难飞!” “好了,废话少说。”血神子不耐烦地打断,“本座刚脱樊笼,元气大伤,又被杨戬那厮的混沌神光所伤。你答应助本座恢复的‘万魂血池’何在?还有,那件东西…” 白骨夫人幽绿魂火微微一闪,姿态慵懒地起身,白骨长袍摩擦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血池早已备好,只待大人享用。至于那件东西…请随我来。”她款款走下祭坛,示意血神子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由巨大脊椎骨构成的回廊,走向万骨窟深处更隐秘的所在。空气愈发粘稠阴冷,骸骨上残留的怨念几乎凝成实质的黑雾。 画皮妖留在祭坛边看守沉香,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散逸的血煞之气,感受着沉香体内那股因痛苦和魔种侵蚀而不断散发的混杂着仙丹药力的精纯能量,它那流动的颜料脸上显露出陶醉的神情。 然而,它并未注意到,在它身后不远处,一堆看似杂乱无章的巨兽肋骨阴影中,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了一下。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 他不再是那个身着骚包亮银锁子甲、头戴雉鸡翎的天蓬元帅。此刻的他,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玄色劲装,身形挺拔如枪,面容冷峻,剑眉斜飞入鬓,眼神深邃锐利,仿佛能洞穿九幽。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却又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孤寂与煞气。正是卸下了所有伪装的天蓬元帅——孤辰煞! 孤辰煞的目光先是落在被白骨锁链禁锢、周身血煞缭绕、昏迷中仍因痛苦而微微抽搐的沉香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他的视线便投向血神子和白骨夫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他并未惊动画皮妖,身形再次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万骨窟最深处。 这里的骸骨不再是惨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泽,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浸染了无数岁月。一座完全由暗金骸骨构成的巨大宫殿矗立于此,殿内没有灯火,唯有中央一座十丈见方的血池散发着妖异的光芒。池中粘稠的血浆翻滚沸腾,无数扭曲的怨魂在其中沉浮哀嚎,散发出精纯而狂暴的血煞魔能。 第48章:万骨窟魔踪现,真君怒破魔巢 血神子站在血池边缘,双眼贪婪地盯着翻腾的血浆,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白骨夫人则走到宫殿一角,那里悬浮着一颗被重重白骨锁链缠绕封印的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粘稠的黑暗在流动,散发出吞噬一切生机的恐怖气息。 “这就是你要的‘虚渊之核’碎片。”白骨夫人指尖一点,一道幽绿魔光打入封印,白骨锁链缓缓松开,“若非当年魔主陨落时崩碎,妾身也无法得到这一小块。它能助你加速吞噬血池精华,修补魔躯,甚至有机会窥得一丝‘虚渊’吞噬本源的真意。” 血神子眼中血光大盛,伸手凌空抓向那黑色晶体碎片:“好!有了此物,本座恢复指日可待!待本座神功大成,必助你复活魔主,重掌三界!那杨戬小辈,哼!”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虚渊之核碎片的刹那! “章大迅!你这名字,可比什么血神子好听多了!”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感慨,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旷的暗金骨殿中响起! 血神子(章大迅)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血焰之眼骤然收缩,如同被毒针刺中!这个名字,是他尘封无尽岁月、早已与血海彻底埋葬的耻辱烙印!他霍然转身,血煞魔威轰然爆发,死死盯向声音来源! 只见宫殿入口的阴影处,孤辰煞抱着双臂,斜倚在一根巨大的暗金肋骨上,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是你?!孤辰煞!”血神子(章大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以及一丝被揭穿老底的羞愤,“你竟敢,竟敢如此称呼本座!” 白骨夫人(触灵魔)幽绿的魂火也剧烈跳动了一下,显然对孤辰煞的突然出现以及他口中那个名字感到意外。 孤辰煞耸耸肩,姿态随意地走了进来,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怎么?老朋友叙叙旧,叫一声本名都不行?章大迅,章兄,你这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啊。当年在归墟战扬,你可是拍着胸脯说这名字是你爹娘给取的,响亮大气,比那些道号神名强百倍!” “住口!”血神子(章大迅)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周身血光暴涌,粘稠的血色丝线蠢蠢欲动,整个暗金骨殿的温度骤降,血池翻腾得更加剧烈,“本座乃血海孕育,天生地养的血神子!不是什么章大迅!再敢胡言,休怪本座不念旧情!” “好好好,血神子大人息怒。”孤辰煞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如刀锋,“称呼无所谓。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更没想到,你脱困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白骨…哦,是触灵魔道友。”他转向白骨夫人,微微颔首,“道友谋划深远,佩服。” 白骨夫人(触灵魔)声音冰冷:“孤辰煞,你不在天庭做你的天蓬元帅,来我这万骨窟作甚?莫不是玉帝老儿派你来探路的?”她周身白骨魔气升腾,幽绿魂火锁定了孤辰煞。 “探路?不不不。”孤辰煞摇摇头,目光扫过血池和那悬浮的虚渊之核碎片,最后落回血神子身上,语气变得凝重,“章兄,不对,血神子,你可知你脱困闹出的动静有多大?杨戬已经疯了的在找你!他亲下血海,差点把你那临时老巢掀翻!现在正带着他手下那群仙神满三界找你!还有他那外甥…你抓的那小子,可是个烫手山芋。” 血神子(章大迅)眼中血焰跳动,带着不屑:“哼!杨戬?一个被道痕所困,自身难保的小辈罢了!若非那诡异的罐子坏我好事,至于这小娃娃,他身上有本座需要的东西!待本座恢复,第一个拿他开刀祭旗!” 孤辰煞眉头微皱,似乎想说什么。白骨夫人(触灵魔)却抢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狂热:“孤辰煞,你来得正好。血神子大人已脱困,有他相助,加上你之前毁坏月老‘红线牵’、散播六欲戾气之功,如今三界六欲横流,戾气充盈,正是复活魔主的天赐良机!妾身已在地脉深处布下‘六欲归元大阵’,只待引动万灵欲念戾气为薪柴,便可唤醒魔主沉睡于归墟深处的本源真灵!届时,三界尽入我掌!” 她幽绿的魂火灼灼地盯着孤辰煞:“你潜伏天庭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魔主复活,你当居首功!” 孤辰煞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应。他看向血神子(章大迅),血神子也正用那双血焰之眼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表态。暗金骨殿内一时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血池怨魂的哀嚎和骸骨细微的摩擦声。 突然! 血神子(章大迅)猛地抬头,血焰之眼中闪过一丝惊悸!几乎同时,孤辰煞脸色骤变,眼神瞬间锐利如鹰!白骨夫人(触灵魔)幽绿的魂火也剧烈摇曳起来! “不好!”孤辰煞低喝一声,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有东西锁定了这里!好强的杀意…是杨戬?!他怎么可能这么快?!” 血神子(章大迅)更是脸色铁青,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滔天杀意,如同无形的天罚之剑,无视空间阻隔,遥遥锁定了他!那杀意中蕴含的意志,正是杨戬! “该死!定是那骨罐!”血神子瞬间明悟,恨恨地看向祭坛方向,“那东西与他有联系!” “隐蔽!快!”孤辰煞反应最快,身形瞬间变得模糊,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气息收敛到极致,声音急促,“血神子,你带那小子立刻转移!触灵魔,启动窟内所有禁制!我去引开他!”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黯淡流光,朝着万骨窟入口方向电射而去,速度快到匪夷所思! 然而,他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瞬! 就在孤辰煞身形即将彻底融入阴影消失的刹那—— 轰——!!!!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威势的玄色怒雷,裹挟着撕裂诸天的恐怖杀意,悍然降临! 不是从入口,而是直接从天穹之上,那铅灰色的永恒死寂之中,强行贯穿而下! 由无数暗金色上古魔骨构筑的宫殿穹顶,在这道怒雷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伴随着震耳欲聋,根基都在崩碎,整个穹顶被硬生生炸开一个直径数十丈的巨洞!碎裂的暗金骸骨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刺目的雷光尚未散尽,一道身影已如神似魔般立于破洞边缘的滚滚烟尘与骨粉之中! 玄衣墨发,猎猎狂舞!身姿挺拔如撑天之柱,却散发着令神魔都为之胆寒的毁灭气息!眉心一道灰败的道痕剧烈扭曲波动,边缘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疯狂涌动,几乎要挣脱束缚!那双冰冷的竖瞳天眼,燃烧着焚尽九幽的怒火,死死锁定了殿中的血神子! 正是含怒杀至的司法天神,杨戬! 他手中,并未持着那威震三界的三尖两刃刀,而是紧握着一杆新铸成的神幡!幡杆暗金,如古老神祇的脊骨;幡面淡金半透,其上无数星辰般的符文明灭闪烁,列阵的英灵虚影在幡面下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咆哮!浩瀚的守护意志、慈悲的佛光、周天星斗的威压,以及…一丝被强行压制的怨戾裂痕,混杂成一股镇压万邪的磅礴伟力! 天垣御极幡!初露锋芒! “老魔!纳命来!还我外甥——!!!” 杨戬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炸响,饱含着积压已久的滔天怒火与失而复得的极致杀意!声波混合着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下! 噗!噗!噗! 殿内修为最弱的画皮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身体如同被投入石碾的烂番茄,瞬间爆成一团混杂着颜料和骨渣的血雾!神魂俱灭! 白骨夫人(触灵魔)闷哼一声,周身白骨魔气被震散大半,莹白的骨躯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痕,幽绿魂火剧烈摇曳,显然受创不轻! 血神子(章大迅)首当其冲!他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意志混合着撕裂神魂的威压轰然降临,胸口如同被星辰撞击,喉头一甜,强行咽下翻涌的逆血!更让他惊骇的是,杨戬手中那杆神幡散发出的气息,竟隐隐克制他的血海本源!尤其是那浩瀚的守护意志和纯净佛光,让他周身血煞之气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滋滋作响,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杨戬!你找死!”血神子惊怒交加,彻底疯狂!他知道今日已是不死不休之局!他猛地张口,喷出一大团粘稠如胶,散发着刺鼻腥甜和恐怖魔性的本命血元!血元瞬间化作一头咆哮的,拥有三头六臂的血色魔神虚影,手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六种魔兵,带着污秽万物的滔天魔威,狠狠扑向悬于破洞边缘的杨戬!正是他的搏命杀招——血魔戮神相! 同时,他血焰之眼瞥向祭坛方向,一道血线激射而出,试图卷走被禁锢的沉香! “邪魔外道,也敢逞凶?!”杨戬眼中寒光爆射,面对那扑来的恐怖血魔神相,不闪不避!他左手并指如剑,凌空一点眉心! “天眼!开!” 嗡——!!! 一道混沌虚无,仿佛能重开地水火风的灰白神光,带着冻结时空,拥有湮灭万法的无上伟力,自竖瞳之中怒射而出!神光所过之处,空间寸寸塌陷,法则哀鸣!那威势滔天的血魔神相,被灰白神光正面轰中!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积雪!血魔神相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瞬间被洞穿、消融!构成它的本命血元在混沌神光中飞速湮灭!仅仅一个照面,血神子的搏命一击便被摧枯拉朽般击溃! “噗——!”血神子如遭重击,狂喷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魔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那道卷向沉香的血线也无力地崩散! “守护苍生,万邪辟易!天垣御极,镇!”杨戬右手紧握天垣御极幡,猛地向下一顿! 轰!!! 一股无形的浩瀚到难以想象的守护领域以幡杆为中心轰然爆发!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水波般瞬间席卷整个暗金骨殿! “啊——!”白骨夫人(触灵魔)首当其冲!她周身的白骨魔气如同沸汤泼雪般急速消融!那些构成她躯体的莹白指骨、玉质骸骨,在淡金光芒照耀下,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冒出缕缕黑烟!骸骨深处禁锢的无数怨灵更是发出解脱般的尖啸,化作道道青烟消散!她凄厉惨叫,魂火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血神子(章大迅)同样不好受!守护领域带来的净化之力与佛光,对他这种污秽本源的魔头是天生的克星!他体表流淌的暗红血光如同被泼了强酸,剧烈沸腾、蒸发,发出刺鼻的焦糊味!伤口处的混沌侵蚀之力也仿佛被引动,剧痛钻心!他踉跄后退,血焰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然而,就在这守护领域展开,净化魔氛的瞬间—— 嗡! 杨戬手中的天垣御极幡,那幡面之上,一处极其细微、原本被浩瀚英魂意志强行弥合的位置,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了一下!一道细若发丝的裂痕骤然浮现!裂痕之中,并非幡体材料,而是一缕极其精纯、却充满了哀怨与痴缠执念的佛力——正是源自百花仙子朱欣月舍利子的那缕残念! “呜…郎君…为何负我…” 一声若有若无、凄婉欲绝的女子哀泣,仿佛从裂痕中传出,瞬间扰乱了幡内浩瀚而统一的守护意志! 轰! 整个守护领域猛地一颤!那净化邪魔的淡金光芒,瞬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粉红色光晕!领域非但不再压制魔气,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将殿内弥漫的六欲戾气、血煞怨念疯狂吸纳过来,融入那粉红光晕之中! 第49章:白骨献祭反杀,神秘女子现! “呃!”杨戬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他清晰感觉到手中神幡传来的剧烈反噬!那道裂痕如同一个失控的漩涡,疯狂撕扯着他的神念,试图将他拉入那无尽的哀怨执念之中!眉心道痕的撕裂感更是如同火山爆发,眼前幻象丛生! “桀桀桀!天助我也!”白骨夫人(触灵魔)虽受重创,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变故!她幽绿的魂火中爆发出疯狂的光芒!只见她猛地张开双臂,整个莹白的骨躯爆发出刺目的幽光! “万骨同悲!六欲归元!以吾残躯,献祭魔主——醒来吧!!!” 轰隆隆——!!! 整个万骨窟,不,是整个沉沦于时空夹缝的上古战扬碎片,都开始疯狂震动!无数堆积如山的骸骨瞬间崩解、燃烧!构成骸骨的怨灵残念被强行抽离,化作一道道漆黑的怨气洪流!大地裂开深邃的沟壑,地脉深处,一座由无数生灵骸骨和沸腾的污血构筑而成的庞大魔阵骤然亮起!整个空间内弥漫的六欲戾气、血煞怨念,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入那魔阵之中! 魔阵中央,一个由纯粹黑暗与无尽欲望构成的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模糊魔影,正缓缓凝聚、抬升!仅仅是一个雏形,散发出的混乱、扭曲、吞噬一切的恐怖魔威,就让空间开始扭曲崩裂!那是上古六欲天魔即将复苏的一缕投影! “不好!”杨戬强行压制幡体反噬和道痕剧痛,眼中寒光更盛!他没想到白骨夫人如此决绝,竟直接献祭自身和整个万骨窟根基,强行引动大阵! “杨戬!你毁我道扬,阻我大业!一起为魔主陪葬吧!哈哈哈!”白骨夫人(触灵魔)发出最后一声怨毒的狂笑,整个莹白的骨躯在幽光中轰然炸开!恐怖的魔能冲击混合着献祭之力,如同决堤的毁灭洪流,狠狠撞向因幡体反噬而气息不稳的杨戬!同时,那正在凝聚的六欲天魔投影,也似乎被这献祭吸引,一只由纯粹黑暗和扭曲欲望构成的巨爪,撕裂空间,朝着杨戬当头抓下!欲念如潮,瞬间冲击神魂! 双重绝杀!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杨戬眼中厉色一闪,面对这足以让大罗金仙都陨落的绝杀之局,他竟不退反进! 他左手轻点,天眼再次怒睁!这一次,射出的并非混沌神光,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冰冷意志! “定!” 嗡! 时空法则被强行扭曲!白骨夫人自爆产生的毁灭魔能洪流,以及那只抓下的六欲魔爪,竟在距离杨戬不足十丈之处,如同陷入无形泥沼,速度骤减!虽然依旧在缓慢推进,但已为杨戬争取到了宝贵的瞬间! “破!”杨戬右手紧握天垣御极幡,不顾幡体裂痕传来的剧痛反噬,将全身残存的神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幡面上无数星辰符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列阵的英灵虚影齐齐发出震天的怒吼!守护意志、星斗伟力被催发到极致! 幡杆如枪,幡面如盾! 杨戬身随幡走,人幡合一,化作一道撕裂混沌、洞穿万古的璀璨流光!带着一往无前、斩灭一切的决绝意志,悍然撞入那被暂时凝滞的毁灭洪流与六欲魔爪之中!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发生了! 比太阳爆裂更刺目亿万倍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整个暗金骨殿,连同其下的万骨魔窟核心区域,在这股毁灭性的能量冲击下,如同沙堡般彻底崩塌、湮灭!空间碎片如同玻璃般四散飞溅!无数骸骨化为齑粉! 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洪荒巨兽,在这片沉沦的时空碎片中疯狂肆虐、咆哮! 当那足以刺瞎金仙双眼的强光渐渐消散,震耳欲聋的轰鸣化作低沉的余波回荡。 杨戬的身影重新显现。 他依旧立于虚空,玄衣破碎,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金红色神血,握着天垣御极幡的手微微颤抖,虎口崩裂。眉心那道灰败的道痕,此刻已扩散至半张额头,边缘蠕动的黑色魔气如同活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天垣御极幡上,那道粉红色的裂痕更加明显,丝丝缕缕的哀怨气息缠绕其上,不断侵蚀着幡体。 在他前方,白骨夫人(触灵魔)自爆引发的毁灭核心区域,只剩下一个巨大的不断塌陷的黑暗虚无之洞,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六欲天魔的那只投影巨爪已经消失,但其残留的混乱意志和六欲戾气,如同跗骨之蛆,混杂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继续侵蚀着这片空间。 血神子(章大迅)早已不见踪影。在杨戬与白骨夫人同归于尽般的对撞爆发的瞬间,他便强忍着伤势和守护领域的压制,化作一道黯淡到极致的血影,裹挟着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息(正是昏迷的沉香),如同丧家之犬般,撕裂了摇摇欲坠的空间壁障,仓皇遁入了深层的时空乱流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于孤辰煞(天蓬元帅)?在杨戬降临引发大爆炸的混乱伊始,他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彻底失去了踪迹。以他的滑溜和隐藏手段,恐怕早已远遁万里。 废墟之上,唯有狂暴的能量乱流在呼啸,以及那黑暗虚无之洞发出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呜咽声。 杨戬冰冷的竖瞳扫过这片彻底毁灭的魔窟,神念如同天网般铺开,瞬间确认了结果:白骨夫人形神俱灭(至少表面如此);血神子重伤远遁,带走了沉香。 “咳…”又是一口神血咳出,道痕的剧痛如同亿万钢针在神魂中攒刺。强行催动天眼定住时空,又顶着幡体反噬硬撼白骨夫人自爆与天魔投影,即便是他,也已接近极限。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天垣御极幡,那道粉红色的裂痕如同嘲弄的眼睛。百花仙子的执念…奎木狼…佛门…玉帝…一连串的线索和算计在他冰冷的心中闪过。 就在这时,他强大的神念捕捉到,在远处祭坛崩塌的废墟边缘,那根刻满魔纹的巨兽腿骨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波动。 杨戬身形一闪,出现在废墟旁。拂袖一挥,沉重的骨块被无形之力移开。 下面压着的,正是那个粗陶骨灰罐。 罐体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会碎裂,表面沾染了污血和骨粉,黯淡无光。然而,就在杨戬靠近的瞬间,罐体内部,一点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暗金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亮了起来。光芒透过裂痕,微微摇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几乎同时,被血神子裹挟着遁入未知时空乱流深处、在高速穿梭中因剧烈颠簸而短暂清醒了一瞬的沉香,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原本被血煞充斥的猩红眼眸,此刻竟短暂地恢复了清明!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比强烈的悸动和温暖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仿佛有什么至亲至近的存在,正在遥远的彼岸,与他产生着跨越时空的共鸣! “爹…?”沉香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嘶哑,充满了茫然与难以置信的渴望。随即,剧烈的眩晕和血煞之气的反扑再次袭来,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万骨窟的废墟之上,能量乱流依旧在呜咽嘶鸣。铅灰色的天穹被杨戬强行撕裂的破洞尚未弥合,虚空中风云倒灌而下,卷起漫天骨粉与污血,形成一片末日般的景象。暗金色的骸骨碎片散落各处,偶尔有残存的魔纹闪烁一下,随即彻底黯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的血腥气,以及一种被强行净化后残留的死寂。 杨戬立于这片狼藉的中心,玄衣破碎,血迹斑斑,紧握着那杆光芒略显黯淡、却依旧散发着威压的天垣御极幡。他微微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眉心那道已扩散至半张额头的灰败道痕,边缘蠕动的黑色魔气如同活物,带来阵阵撕裂神魂的剧痛。竖瞳天眼闭合,只留下一道深刻的竖痕,显得疲惫。他低头,看着另一只手中那个布满蛛网般裂痕,透出微弱暗金光芒的粗陶骨灰罐,眼神复杂难明。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沉闷的雷霆轰鸣与破空之声! 轰隆隆! 数十道缠绕着紫色电蛇的雷云战车撕裂混乱的能量流,轰然降临!雷部三十六将之首的辛环身披雷甲,手持雷公凿,率领一众雷部神将,气势汹汹地落下。几乎同时,另一侧,康安裕、张伯时、李焕章、姚公麟、直健、郭申六位梅山兄弟,带着一千二百草头神精锐,如同钢铁洪流般踏云而至!哮天犬一马当先,焦急地嗅探着,当看到杨戬的身影时,才发出如释重负的呜咽。 “二爷!” “真君!” “主人!” 众人看到这片彻底化为废墟,空间都隐隐不稳的恐怖景象,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看到杨戬那明显受创不轻,气息紊乱的模样,更是心惊肉跳!他们接到哮天犬传讯已是全速赶来,没想到战斗竟惨烈至此! 康安裕大步上前,虎目扫过废墟,没发现沉香踪迹,心中咯噔一下,急声问道:“二爷!您没事吧?沉香呢?可救出来了?”他身后的梅山兄弟和草头神们也都紧张地望着杨戬。 杨戬缓缓抬头,冰冷的竖瞳扫过众人,那目光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杀意,让辛环这等雷部悍将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血神子…带着沉香跑了。”杨戬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遁入了时空乱流深处,踪迹难寻。”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哮天犬身上,“哮天,此地残留气息已被彻底搅乱,你尽力搜寻,看能否找到一丝去向。” “汪呜!”哮天犬领命,立刻化作一道黑光,在废墟间疯狂穿梭嗅探。 “什么?!跑了?!”康安裕等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们深知杨戬手段,能让杨戬付出如此代价还让敌人跑了,那血魔的凶险可想而知!而沉香落入此等魔头手中… “二爷!是属下等无能!救援来迟!请二爷责罚!”康安裕单膝跪地,满脸自责与愧疚。其余梅山兄弟与一千二百草头神也齐齐跪倒,甲胄碰撞声一片。 辛环也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真君,雷部奉旨协查,却未能及时赶到战扬,致使魔头逃脱,末将亦有失职之过!请真君示下,末将即刻率部追入乱流!” 杨戬疲惫地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的请罪和请战:“不怪尔等。那老魔狡诈,又有上古魔头接应,更有此地魔窟地利…是我低估了。”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骨灰罐。罐体上那些裂痕,在微弱暗金光芒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众人见杨戬如此,心中更是沉重。他们从未见过这位战无不胜的司法天神流露出如此疲惫与近乎挫败的情绪。一时间,废墟之上只剩下能量乱流的呼啸和哮天犬焦急的呜咽声,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沉重的寂静中—— “咯咯咯…呵呵呵…哈哈哈哈!” 一阵极其突兀、柔媚入骨却又带着刺骨寒意的女子笑声,骤然从杨戬手中的骨灰罐内响起!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意,充满了得偿所愿的狂喜与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 “奴家可是等了诸位…好久好久呀!”罐中女子的声音带着慵懒的戏谑,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字字如冰锥刺入耳膜,“终于…终于人!都!来!齐!了!” “不好!”杨戬脸色剧变,瞬间意识到这罐子有异!他猛地就要将罐子掷出,同时催动天垣御极幡! 然而,太迟了! 嗡——!!! 整个万骨窟废墟的空间,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猛地剧烈扭曲、荡漾起来!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奇异甜香的粉红色雾气,毫无征兆地从那骨灰罐的裂痕中汹涌喷薄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第50章:幻境现,青衣遁,真君携幡归天庭 粉红色雾气弥漫开来,那香气甜腻得令人作呕,仿佛凝聚了世间最极致的爱欲与迷幻!雷部神将、梅山兄弟、草头神,包括正在搜寻的哮天犬,被这粉红雾气一沾身,眼神瞬间变得迷离、呆滞!强如辛环、康安裕,也仅仅坚持了不到一息,便感觉神魂如同被投入了温暖的漩涡,意识迅速沉沦、模糊,身体软软地倒下! “屏息!固守元神!”杨戬厉声喝道,周身神光暴涨,试图驱散毒雾!但那股迷幻之力不仅作用于肉身,更直接侵蚀神魂!他本就受创极重,道痕不稳,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力量侵袭,眼前也是一阵发黑,无数纷乱的幻象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识海!他强撑着没有立刻倒下,但身形已摇摇欲坠。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瞬间,他最后的视线看到,那个布满裂痕的粗陶骨灰罐,在粉红雾气中无声无息地融化、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雾气凝聚而成的、身姿窈窕的青衣女子虚影!那女子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与白骨夫人如出一辙的幽绿魂火,正带着怨毒与快意,冷冷地俯视着下方倒了一地的天庭精锐,以及…摇摇欲坠的杨戬! “游戏…开始了…”青衣女子模糊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下一刻,天旋地转,时空错乱! --- 阳光刺眼,带着夏日的燥热。 杨戬茫然地站在一条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上。他发现自己变得很小,穿着粗布短褂,赤着脚,脚底传来砂砾粗糙的触感。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是谁?我在哪? “戬儿!快跑!带着婵儿跑!永远不要回头——!!!”一个凄厉绝望、却又无比熟悉的女子嘶喊声如同惊雷般在不远处炸响! 杨戬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那座熟悉的小院门口,一片狼藉!父亲杨天佑倒伏在血泊中,生死不知!母亲瑶姬仙子,他记忆中永远温柔美丽的母亲,此刻却被两个身穿狰狞金甲、面覆恶鬼面具的天神死死按住肩膀!她拼命挣扎,泪水混合着尘土流下,美丽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正朝着他和旁边一个同样穿着粗布衣服,吓得瑟瑟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杨婵)嘶喊! “娘——!”年幼的杨戬(此刻意识占据主导)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巨大的恐惧和悲痛瞬间淹没了他!他下意识地尖叫出声,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却本能地死死抓住了旁边妹妹杨婵冰凉的小手! “快跑啊!戬儿!”瑶姬的声音已经嘶哑变形,充满了血泪。 “哼!瑶姬私配凡人,触犯天条!罪无可赦!拿下!”一个冰冷无情、如同金铁摩擦的声音响起。为首的金甲天神,手持闪烁着雷光的锁链,一步步逼近! 不!不要抓走娘! 爹!爹你怎么了? 妹妹在哭!她好害怕! 我要保护妹妹!娘让我带妹妹跑! 可是…我的腿好软…动不了… 无数混乱、惊恐、无助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杨戬(幼年意识)的心防,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撕裂。他感觉自己像一叶随时会被巨浪打翻的小舟,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被毁灭。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被这童年噩梦吞噬、沉沦于无尽的恐惧和悲伤之中时—— 嗡…嗡…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隔着无尽时空传来的呼唤,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粒石子,在他灵魂最深处漾开一丝微澜。 “…戬…醒…来…” “…道…痕…守…心…” “…幻…象…” 那声音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与温暖,仿佛是他自身真灵在绝境中的呐喊! 杨戬(幼年身体)猛地一颤!那双原本充满了恐惧和泪水的孩童眼眸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成年杨戬的冰冷与清明,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骤然闪现! “我…是…杨…戬…”一个艰涩而沙哑的意念,如同破土的幼苗,顽强地从混乱的意识泥沼中挣扎而出! 我不是这个无助的孩子! 我是清源妙道显圣真君! 我是司法天神! 这里是幻境!是那罐中妖女制造的陷阱! 沉香还在魔头手中!康老大他们危在旦夕! 我不能沉沦! “吼——!!!” 一声并非出自孩童之口、而是源自灵魂深处,充满了不屈与暴怒的咆哮,在杨戬的意识海中轰然炸响! 轰——!!!! 现实维度,万骨窟废墟之上。 那弥漫的粉红雾气剧烈翻腾!被雾气笼罩、陷入各自最深恐惧幻境中的雷部众将、梅山兄弟、草头神们,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脸上浮现出痛苦挣扎之色! 而在幻境核心,那个由粉红雾气构成的,正带着残忍笑意欣赏“杰作”的青衣女子虚影,脸色骤然剧变! “什么?!不可能!”她幽绿的魂火疯狂跳动,难以置信地看向杨戬倒地的位置! 只见原本气息微弱,被幻境彻底包裹的杨戬,周身猛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玄色神光!那光芒带着斩灭虚妄的恐怖意志,如同亿万柄无形利剑,狠狠刺入周围的粉红雾气! 嗤嗤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积雪!浓郁粘稠的粉红雾气在玄色神光的冲击下,发出凄厉的哀鸣,大片大片地消融、湮灭!构成幻境根基的空间法则被这股纯粹而暴烈的意志强行撕裂、粉碎! “一!力!破!万!法!” 杨戬冰冷、暴怒、如同九幽寒风般的声音响彻真实与虚幻的夹缝!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瞳之中,再无半分迷茫与沉沦,只剩下焚尽一切的怒火与冰冷的清明!他强行挣脱了幻境的最后一丝束缚,如同挣脱泥沼的怒龙,悍然回归现实! “破——!!!” 伴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如惊雷般吐出,笼罩整个废墟的庞大粉红幻境,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罩子,轰然破碎!无数空间碎片四散飞溅! “噗啊——!”青衣女子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雾气构成的身体剧烈扭曲、黯淡,仿佛随时会溃散!她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怨毒! “杨!戬——!”她尖啸着,幽绿魂火死死锁定刚刚站起,虽然气息不稳却杀意冲霄的杨戬,以及周围那些随着幻境破碎,正呻吟着,挣扎着恢复意识的众人。 “坏我好事!你们都该死!”青衣女子怨毒地嘶吼,残余的雾气疯狂凝聚,化作一只巨大的幽绿魂火的骨爪,带着恐怖魔威,朝着下方刚刚苏醒,还处于虚弱混乱状态的康安裕、辛环等人狠狠抓下!她要拉这些“祭品”陪葬! “妖孽!尔敢!”杨戬怒目圆睁,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道痕剧痛,手中天垣御极幡就要再次扬起! 然而,就在那幽绿骨爪即将落下之际—— 嗡! 一面巴掌大小、杏黄色、边缘绣着玄奥道纹的小旗,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上空! 小旗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面丈许方圆的巨大旗帜!旗面无风自动,散发出浩瀚、祥和、却又坚不可摧的戊土神光!神光如同最厚重的城墙,稳稳地挡在了幽绿骨爪之前! 轰! 骨爪狠狠抓在杏黄神光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暴的魔气与戊土神光激烈碰撞、湮灭!然而,那杏黄旗岿然不动,神光流转,稳如泰山!正是元始天尊赐下、护持玉虚道统的先天灵宝——戊己杏黄旗!它竟在危急时刻自行护主! “戊己杏黄旗?!”青衣女子虚影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幽绿魂火剧烈摇曳,充满了忌惮与不甘,“元始老儿…可恶啊!” 她深知此旗威能,自己如今只是残魂依托怨戾重生,根本无力破开这先天防御!眼看杨戬杀意凛然的目光已经锁定自己,天垣御极幡虽带裂痕却威能依旧,而下方众人也在杏黄旗庇护下迅速恢复… “哼!”青衣女子怨毒无比地扫视全扬,尤其是杨戬手中那杆让她功亏一篑的神幡,“今日之赐,奴家记下了!待我恢复真身,魔主重临三界之时,尔等坏我大计者…一个都逃不掉!都要给我陪葬——!!!” 凄厉的诅咒在废墟上空回荡,那青衣女子虚影不再犹豫,猛地化作一道黯淡的青色流光,如同鬼魅般融入尚未完全消散的粉红雾气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冲天的怨毒,久久不散。 戊己杏黄旗完成了使命,神光收敛,重新化作巴掌大小,静静地悬浮在众人头顶,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废墟之上,死寂再次降临,却与之前不同。粉红雾气缓缓消散,只留下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 杨戬拄着天垣御极幡,剧烈地喘息着,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金红。强行破幻,引动杏黄旗,再次牵动了沉重的伤势。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青衣女子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地上那个骨灰罐彻底消失的位置,眼神幽深如寒潭。 “二爷!” “真君!” “主人!您怎么样?” 康安裕、辛环、哮天犬等人挣扎着围拢过来,脸上犹带着后怕与愧疚。若非杨戬力挽狂澜,若非杏黄旗及时护佑,他们此刻恐怕已是那妖女爪下亡魂。 “无妨。”杨戬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平静,却难掩疲惫。他抬手收起戊己杏黄旗,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废墟和惊魂未定的部下。 “此地魔氛已除,余孽远遁。搜救残存生灵,清理战扬。一炷香后,班师…回天庭复命。”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立刻行动起来。 杨戬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埋葬了上古战扬,也埋葬了他短暂幻境痛苦的废墟,又望向血神子与沉香消失的那片混沌虚无,握着天垣御极幡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天庭,凌霄宝殿。 肃穆庄严的仙乐也掩盖不住殿内压抑的气氛。玉帝高坐御座,冕旒珠玉微微晃动,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下方仙班肃立,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殿门开启,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杨戬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玄衣破损,血迹未干,气息虽竭力收敛,却依旧透着一股大战之后的疲惫与难以掩饰的虚弱。他手中紧握着那杆天垣御极幡,幡面之上,一道细微却刺目的粉红裂痕清晰可见。他一步步走上玉阶,步履看似沉稳,细看之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臣,杨戬,复命。”杨戬在御阶下站定,声音平静无波,躬身行礼。 玉帝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杨戬破损的衣袍、苍白的脸色,最终落在那杆带着裂痕的神幡上,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沉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杨戬,辛苦了。结果如何?那血魔与沉香何在?此幡可是炼成了?” 杨戬直起身,冰冷的竖瞳迎向玉帝的目光,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血魔重伤,裹挟沉香,遁入时空乱流,踪迹已失。” “万骨窟主白骨夫人,形神俱灭。” “天垣御极幡已成,然,激战之中,为抗天魔投影与魔头自爆,幡体受创。” “臣,未能擒回血魔,救出沉香。请陛下责罚。”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石子砸在寂静的大殿上。 “踪迹已失?!” “幡体受创?!” “沉香,还在魔头手中?!” 玉帝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股压抑的怒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失望在他眼中升腾。耗费巨大代价换来的佛门舍利,寄予厚望的万魂幡竟然受损!最重要的血魔跑了,沉香,算了,这是你这个舅舅的事!这结果与他预想的“杨戬雷霆扫穴、功成归来”相差有些大! 玉帝猛地一拍御案,由万年温玉打造的案角竟被硬生生拍裂!恐怖的帝威席卷整个大殿!“血海异变未平,万骨窟又生事端!如今魔头遁走,神器受损,苍生依旧倒悬!尔等天庭重臣,食君之禄,却不能解君之忧!” 这怒斥虽未点名,却如同鞭子般抽在殿内每一个仙官神将心上。 第51章:太白金星献策,国运镇压 第51章:太白金星献策,国运镇压 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众仙噤若寒蝉,无人敢抬头。 杨戬立于帝威风暴的中心,身形挺拔如故,唯有紧握着天垣御极幡的手,指节捏得发白。他清晰地感受到玉帝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怒火。他沉默着,没有辩解,只是将腰杆挺得更直。 玉帝发泄了一通,看着下方沉默不语、却依旧倔强挺立的杨戬,看着他眉宇间那难以掩饰的疲惫和那道若隐若现的灰败道痕,胸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化作了更深的烦躁与无力。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冷: “罢了!事已至此,责罚无益!司法天神杨戬,捣毁魔窟,诛杀首恶,亦有微功。然追剿血魔、修复神幡,此事,依旧系于汝身!望汝戴罪立功,莫要…再让朕失望!” “至于万魂幡…”玉帝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那带着裂痕的幡体,“暂存真君神殿,待寻得修复之法,再行定夺。退下吧!” “臣…遵旨。”杨戬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他再次躬身一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他缓缓转身,玄色的背影在众仙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出那金碧辉煌却冰冷压抑的凌霄宝殿。 走出南天门,穿过缭绕的仙云。当彻底远离了凌霄殿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与无数窥探的目光后,杨戬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脊背,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噗!” 一口压抑已久的金红色神血,终于不受控制地从他紧抿的唇边溢出,滴落在脚下洁白的云朵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他抬手,用指腹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冰冷的竖瞳望向下方云雾缭绕,却妖魔隐现的浩瀚人间,又转向那血神子与沉香消失的混乱时空深处。 手中天垣御极幡的裂痕,在指尖传来微弱的悸动。 --- 天庭,凌霄宝殿。 玉帝端坐于九重云台之上,冕旒珠玉微垂。下方仙班肃立,气氛沉凝。万魂幡虽成,但其内蕴含的百花仙子执念,虽被浩瀚英魂意志暂时压制,却如同附骨之疽,时刻侵蚀着幡体本源,更隐隐与杨戬眉间那道日益狰狞的道痕遥相呼应,形成不祥的勾连。若置于人间气运节点,长此以往,恐生异变,反成祸端。 “陛下,”太白金星手持玉笏,出班奏道,“天垣御极幡关乎下界苍生福祉,然其瑕疵,终是隐患。老臣苦思冥想,或有一法,可暂解燃眉之急。” “哦?爱卿速速道来!”玉帝精神一振。 “凡间帝王,乃天命所归,承万民气运,聚一国之龙气于一身。其帝王之气,堂皇正大,蕴含社稷之重,万民之愿,最是能镇压邪祟,稳固根基。”太白金星捋须道,“若将此幡置于人间王朝核心,由当世人皇以国运龙气蕴养,或可借那浩瀚帝气与众生愿力,暂时抚平幡中裂痕,压制其内不谐怨念,使其威能稳固,先行庇护一方,解妖魔肆虐之苦。待日后寻得稳固佛门舍利之法,或寻得其他天材地宝,再行彻底修复不迟。” 玉帝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以人间帝气与国运龙气为炉,蕴养神幡?此法…倒不失为一权宜之计!既可解下界之危,又能为修复争取时间。”他目光扫过下方,“杨戬,你意下如何?” 杨戬立于武将班列之首,玄衣墨发,面容冷峻。他眉间那道灰败的蛛网状道痕虽尽力收敛,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听闻太白金星之言,他冰冷的竖瞳中掠过一丝思索。 人间帝气…国运龙气…确实蕴含一种独特的、源自众生汇聚的磅礴意志,虽不及仙神伟力纯粹,但其堂皇正大与镇压邪祟的特性,或真能暂时克制百花仙子那哀怨执念对幡体的侵蚀。此法可行,至少是目前唯一能快速启用万魂幡的选择。 “臣以为可行。”杨戬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下界妖魔肆虐,苍生倒悬,不容久拖。以帝气国运蕴养,暂镇裂痕,使其能早日发挥庇护之效,乃务实之举。” 玉帝颔首:“好!既如此,安置神幡、沟通人间帝王之事,就交由司法天神亲自主持!务必使其明了利害,虔心供奉,以国运龙气滋养神幡,不得有误!” “臣,领旨。”杨戬微微躬身,声音斩钉截铁。 --- 人间,大梁王朝,京都郊外,天坛。 时值深秋,天高气爽,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压抑与惶恐。巨大的青铜祭鼎矗立于天坛中央,鼎内堆积如山的珍贵祭品——三牲五谷、玉帛圭璋——燃烧着熊熊火焰,青烟笔直冲霄,却仿佛被无形的阴霾所阻,显得沉重而滞涩。 祭坛下方,黑压压跪伏着文武百官、宗室勋贵。龙袍加身的大梁皇帝萧衍,立于祭坛最高处,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忧惧。他手持玉圭,对着苍穹深深叩拜,声音嘶哑而悲怆,透过皇家秘制的“传音玉璧”,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祭坛上空: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列祖列宗神明鉴之!今有大梁天子萧衍,泣血叩告!” “自去岁天变以来,妖星频现,邪魔乱世!郡县告急文书如雪片纷飞!恶鬼夜行,噬人精魄;妖物肆虐,毁城灭村!更有山精水怪,假托神名,蛊惑黎庶,血祭生民!朕之江山,烽烟四起,朕之子民,哀鸿遍野!” “朕夙夜忧叹,寝食难安!集举国之力,广招奇人异士,设坛作法,驱邪禳灾!然妖魔势大,非人力可敌!朕之供奉,如杯水车薪!朕之心血,似泥牛入海!” “朕知罪矣!或朕德薄,不足以承天命!或朕不肖,触怒上苍!然万千黎庶何辜?稚子何罪?恳请上苍垂怜!降下仙神,荡涤妖氛!救万民于水火,解苍生于倒悬!朕愿减寿折福,乃至以己身献祭,换取一方净土,保我大梁子民平安——!!!” 皇帝萧衍的祷词可谓是字字泣血,声声含泪,充满了帝王的无力与绝望。下方群臣百姓,无不悲从中来,呜咽抽泣之声四起,汇聚成一片悲凉的海洋。绝望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天坛。 就在这悲声震天之际! 轰——!!! 九天之上,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震撼寰宇的惊雷!并非凡雷,其声清越宏大,蕴含着涤荡乾坤的无上威严! 刹那间,笼罩天地的阴霾被一股无形的伟力强行驱散!万丈金光如同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缕晨曦,自苍穹最高处轰然倾泻而下!神圣、威严、浩瀚的气息瞬间充斥了天地间的每一寸空间!祭坛上冲霄的青烟被这金光一照,竟化作一条栩栩如生、鳞爪飞扬的五爪金龙虚影,围绕着祭坛盘旋长吟! “神仙!是神仙显灵了——!”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喜呼喊。 祭坛上下,所有人被这神迹般的景象震慑得魂飞天外!哭泣声戛然而止,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那金光万丈的源头! 只见那璀璨夺目的金光中心,一道身影缓缓降临。他身着玄色云纹帝袍,墨发以简单的玉簪束起,身姿挺拔如撑天之柱,面容俊美无俦,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一双深邃的竖瞳,如同蕴藏了万古寒渊,俯瞰众生,淡漠威严。眉心一道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灰败道痕,非但无损其神威,反添几分历经劫波的沧桑与不可测度。周身缭绕着淡淡的清光,所过之处,空间微微扭曲,脚下虚空生莲(神力凝成的异象),步步落下,皆有道韵天音相随! 正是显化法相、降临凡尘的清源妙道显圣真君——杨戬! “陛…陛下!是…是显圣真君!是二郎显圣真君啊!” 有见多识广的老臣激动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地对着同样呆若木鸡的皇帝萧衍嘶喊。 皇帝萧衍如梦初醒,巨大的狂喜与敬畏如同洪流冲垮了他的心神!他几乎是从祭坛最高处滚落下来,以五体投地之姿,重重叩拜在地,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变调嘶哑: “下…下界凡俗帝王萧衍!叩…叩见显圣真君!真君显圣,乃大梁万民之福,苍生之幸!恳求真君垂怜,救我大梁,救我万民——!” 他身后的百官万民,更是如同风吹麦浪般,齐刷刷匍匐叩首,山呼海啸般的“真君慈悲”之声响彻云霄! 杨戬悬停于祭坛上空,玄袍无风自动。他并未理会下方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冰冷的竖瞳扫过这片被妖魔气息浸染的土地,最后落在那燃烧的祭鼎之上。 “尔等苦难,天庭已知。” 杨戬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神祇的淡漠慈悲。 话音未落,他右手虚抬,一杆神幡凭空出现! 幡杆丈二,通体流转着暗金色的金属光泽,材质非金非玉,似有古老神祇的气息内蕴,表面布满玄奥难言的神纹,威严厚重。幡面呈半透明的淡金色,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其上无数星辰般的符文明灭闪烁,如同周天星斗烙印其上!更令人震撼的是,幡面之下,隐约可见无数身披古老甲胄、手持神兵的英灵虚影列阵其中,虽无声,却散发出冲霄的战意与守护苍生的磅礴意志! 正是天垣御极幡! 杨戬手腕一振,并未见如何用力,那神幡便化作一道流光,“铮”的一声清越龙吟,精准无比地插在了巨大的青铜祭鼎之前!幡杆深深没入坚硬的祭坛青石,稳如磐石! 嗡——!!! 神幡落地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海的守护领域轰然爆发!淡金色的柔和光芒如同水波般,以祭坛为中心,瞬间席卷整个天坛,继而向着京都乃至更远的方向扩散! “啊!暖,好暖和!” “我,我身上的那股阴冷感觉消失了!” “头,头不晕了!心里那股烦躁也没了!” 跪伏在地的百姓中,顿时响起无数惊喜欢呼!那些被妖魔邪气侵染、终日惶惶不安、精神萎靡甚至身患隐疾之人,此刻只觉一股温暖而充满力量的气息涌入四肢百骸,驱散了体内的阴寒与不适,精神为之一振!仿佛久旱逢甘霖,枯萎的心田瞬间被注入生机! 皇帝萧衍感受最为清晰!他身为帝王,身负国运龙气,此刻只觉得一股堂皇正大、浩瀚无边的神圣力量笼罩京都,与自身的龙气隐隐呼应交融!萦绕在皇城上空、让他日夜不安的那股阴冷妖氛,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嗤嗤作响,迅速消融!他体内因忧惧而滞涩的龙气,竟也重新变得活泼顺畅! “神物!此乃真正的镇国神物啊!” 萧衍激动得浑身发抖,再次重重叩首。 “此幡,名‘天垣御极幡’。” 杨戬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清晰,“乃天庭采集周天星斗之精、融万灵守护之愿、汇佛门慈悲之力所铸。幡立于此,可镇压方圆千万里妖氛,净化邪魔戾气。凡俗妖物近之则胆寒,厉鬼邪祟触之则魂消。低等妖魔,难越雷池半步;高等邪魔,入此范围,亦受压制,实力十不存一。” 此言一出,下方更是群情激奋,感恩戴德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杨戬话锋一转,竖瞳之中寒光微凝,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肃杀与警告: “然!” 仅仅一个字,便让喧嚣的天坛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敬畏地仰望那道玄色身影。 “神物虽强,终需根基。人间帝王,你且听好!” 杨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向匍匐在地的萧衍。 “此幡威能,维系于王朝气运与万民愿力之上!凡人,六欲缠身,贪婪无度!若帝王昏聩,横征暴敛,致使民不聊生,怨气冲天;若百官腐败,鱼肉百姓,使得国运衰微,龙气涣散;若万民沉溺私欲,道德沦丧,戾气滋生,则此幡根基动摇,其内镇压之力必将衰减,反噬自身,祸及苍生!” 萧衍及百官闻言,无不悚然!冷汗瞬间浸透重衣!真君此言,直指王朝兴衰根本! “故,欲保神幡永固,庇护万民,需尔等持身以正,治国以仁!” 杨戬的声音如同天宪,字字千钧,“自今日起,每年此日,需于此地,由帝王亲自主持,举国同祭!以虔诚之心,汇聚万民愿力,以堂皇国运,滋养神幡根基!此乃维系神幡、镇压国运之根本,不可懈怠!若有疏忽,致使幡基动摇,妖魔趁虚而入…尔等,便是千古罪人!” 第52章:真君授法,帝幡镇世 第52章:真君授法,帝幡镇世 “谨遵真君法旨!朕萧衍,在此立誓!必勤政爱民,清明吏治!年年亲祭,绝不懈怠!若有违逆,天诛地灭!” 皇帝萧衍以头抢地,声音颤抖却无比坚定地立下誓言。百官亦是齐声高呼:“臣等谨遵法旨!必鞠躬尽瘁,护持国运!” 杨戬微微颔首,算是认可。随即,他并指如剑,朝着皇帝萧衍眉心遥遥一点! 咻! 一道凝练着玄奥信息的清光,瞬间没入萧衍识海! “此乃《引气锻体》与《破邪三式》之基础法门。” 杨戬的声音在萧衍脑海中直接响起,“尔可于军中、民间,遴选心志坚定、身负正气、且有除魔卫道之志者,组建‘缉魔司’!授此基础法门,配以符箓、法器(需自行按法门炼制),专司巡查境内,清剿受神幡压制而显形、或自外域潜入之漏网妖魔!” 萧衍只觉得脑海中瞬间多出了许多玄奥的呼吸吐纳之法、基础拳脚运劲之术以及三招简洁凌厉、专攻妖邪弱点的招式图谱,还有几种基础符箓的绘制与激发之法、以及利用特定材料(如黑狗血、朱砂、桃木等)炼制简易法器的法门!虽只是基础,却正是凡人对抗显露形迹的低等妖魔的利器!他狂喜莫名,激动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切记!” 杨戬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杀意,“缉魔司,只为斩妖除魔,护佑黎庶而设!其成员,不得干预凡俗朝政!不得恃强凌弱!不得以术法谋取私利、鱼肉百姓!更不得仗势欺人,行邪魔外道之事!若有违者,无论身份高低,法力强弱…” 杨戬的竖瞳之中,仿佛有冻结灵魂的寒冰风暴在酝酿: “本座,必亲临凡尘,将其神魂俱灭,打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一句,如同万载寒冰凝结的判词,带着神祇的绝对意志,狠狠烙印在萧衍的灵魂深处!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瞬间从狂喜中清醒,只剩下无边的敬畏! “凡,凡俗谨记!绝不敢有违真君法旨!缉魔司只为除魔,绝不干政!若有作奸犯科者,无需真君出手,朕必先清理门户!” 萧衍再次叩首,声音斩钉截铁。 “善。”杨戬的目光扫过下方依旧匍匐的万民,声音透过天地元气,清晰地传遍四方: “此番降临,乃天庭体恤下界众生疾苦,知尔等饱受妖魔荼毒,特遣本座清源妙道显圣真君杨戬,赐下此‘天垣御极幡’,助尔等镇压妖氛,护持家园!望尔等好自为之,虔心供奉,持正守心,莫负天恩!” 言毕,金光骤敛!杨戬的身影如同水月镜花,在天坛上空渐渐变淡、消散。唯有那杆插在祭鼎之前的天垣御极幡,在秋日阳光下流转着神圣的光辉,幡面上星辰符文明灭,英灵虚影肃立,无声地宣告着神祇的庇佑与…威严的警告。 “恭送显圣真君——!” 皇帝萧衍带着无尽的感激与敬畏,率领着百官万民,对着杨戬消失的方向,再次行下最隆重的五体投地大礼,久久不愿起身。天坛之上,唯有神幡矗立,以及劫后余生、满怀希望的百姓们压抑不住的激动啜泣与低语。 京都上空,那笼罩已久的阴霾,仿佛真的被那杆神幡驱散,露出了久违的、清澈的蓝天。 --- 杨戬玄袍拂过九霄,金光敛去的刹那,那杆深插于天坛祭鼎之前的“天垣御极幡”,仿佛由沉睡中彻底苏醒。 嗡——! 一声低沉却浩瀚的嗡鸣,并非响彻耳际,而是直接震荡在京都乃至方圆千里范围内所有生灵的心魂深处!幡杆之上,暗金神纹逐一亮起,幡面之上,那周天星斗般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流转,无数英灵虚影骤然清晰,虽依旧无声,但那冲霄的战意与纯粹的守护意志,却化作了实质的领域,轰然扩散! 一道肉眼不可见、却能被所有具备灵觉的存在清晰感知的淡金色光罩,以天坛为中心,如同倒扣的琉璃巨碗,瞬间笼罩了整个京都,并且其边缘还在以缓慢而的速度向外蔓延,直至达到千里之限! 在这“天垣御极领域”之内,规则被悄然改写。 所有弥漫在空气中的稀薄妖气、残余鬼氛、惑心魔念,如同遇到了克星烈阳,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响,迅速消散净化。寻常百姓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无形的枷锁,连日来的心悸、噩梦、萎靡不振竟不药而愈,空气都变得清新甘冽,呼吸间令人神清气爽。 而对于那些隐匿在人间的邪祟之物,则不压于末日降临! --- 京都西市,深巷古井。 一只依托井中溺死怨气而生的“缚地灵”,正习惯性地在子夜时分探出惨白浮肿的手爪,试图将路过的一个醉汉拖入井中。就在它的鬼爪即将触碰到醉汉脚踝的刹那——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尖啸从古井中爆发!那缚地灵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伤,整个灵体瞬间冒出浓郁的黑烟,变得稀薄透明!它惊恐万状地缩回井底最深处,瑟瑟发抖,再不敢有丝毫异动。那醉汉浑然不觉,嘟囔着走远。井口边缘,一个极其淡薄身披残破甲胄的英灵虚影一闪而逝,冷漠地“瞥”了井底一眼。 京郊百里,乱葬岗。 十几头刚刚开启灵智,嗜好啃噬腐尸的“食尸獾”,正绿着眼睛刨开一座新坟。就在它们獠牙即将碰到棺木的瞬间—— “嗡!” 淡金色的波纹扫过乱葬岗。所有的食尸獾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脑袋,发出一片痛苦的哀嚎,口鼻溢出黑血,眼中绿光瞬间黯淡,夹着尾巴疯狂逃窜,仿佛多停留一息就会魂飞魄散。坟茔之上,一个持戈英灵的虚影缓缓浮现,维持着挥戈击出的姿态,随即消散。 更遥远的,距离京都约八百里的一个偏僻山村。 一头侥幸躲过初期净化,已能化形为黝黑汉子,占据山神庙收取血食供奉的“山魈”,正狞笑着抓向一对献给它的童男童女。村民跪伏在地,绝望哭泣。 突然! 山神庙那泥塑的早已失去灵性的山神雕像,双眼竟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大胆妖孽!安敢欺辱生灵!” 一声威严的怒喝,并非出自雕像之口,而是直接响彻在山魈的神魂深处!那声音带着堂皇正气与守护意志,震得山魈神魂欲裂! 与此同时,那对童男童女胸前,父母偷偷塞入的,在京都天坛附近求取的平安符(沾染了极微弱的逸散幡力),无火自燃,化作两道细小的金色箭矢,精准地射中山魈的双目! “啊——!我的眼睛!什么东西?!”山魈发出凄厉惨叫,眼眶中黑血直流,妖力瞬间紊乱。它惊恐地感受到一股凌驾于它理解之上的恐怖意志锁定了他,哪里还敢逞凶,化作一道黑风,撞破庙墙,狼狈不堪地遁入深山老林,再不敢露面。村民们死里逃生,对着山神雕像(他们以为是山神显灵)和京都方向磕头不止,泪流满面。 类似的情景,在广袤的千里疆域内不断上演。天垣御极幡的守护是无形却无处不在的。低等邪祟直接被净化或镇压得不敢动弹;稍有道行的妖魔则受到严重压制,惶惶不可终日;即便有厉害妖魔能暂时抵御压制,一旦行凶,也会立刻引动领域内英灵意志的狙击,甚至激发凡人身上携带的,沾染了幡力气息的物品(如天坛泥土、祭祀时的贡品等),形成临时的庇护或反击。 帝幡镇世,邪魔退避!这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切实发生在无数角落的真实。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伴随着获救百姓的狂喜、行商脚夫的见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大梁王朝的每一个角落扩散。 --- 王都,洛阳。 昔日被妖魔阴影笼罩的惶惶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所有人都在激动地谈论着数日前的神迹。 “亲眼所见!万丈金光!显圣真君就那样从天而降,法相庄严得没法形容!” “真君一挥手,那神幡就立在了天坛!当时我就觉得浑身一轻,缠了我半年的癔症立马就好了!” “可不是!我家那口子之前总说晚上听见鬼哭,现在睡得像死猪一样!” “真君说了,那叫天垣御极幡!是专门镇压妖魔的神器!” “陛下当时就跪下了!亲口发誓要年年祭祀呢!” “真君还赐下了仙法!要组建‘辑魔司’,专门斩杀那些漏网的妖魔!” “老天开眼!天庭没有抛弃我们啊!” 皇帝的威望在民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神庙里,杨戬的神像被连夜重塑,金身辉煌,香火鼎盛,甚至超过了某些传统大神的庙宇。而“清源妙道显圣真君”这个名号,更是变得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成为了希望与庇护的象征。 皇宫大内,御书房。 皇帝萧衍几日未眠,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却洋溢着亢奋的红光。他面前摊开着无数奏章,皆是各地传来的关于“神迹显灵、妖魔匿迹、万民欢腾”的急报。他手中紧握着一支玉笔,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神迹…仙缘…这是朕的大梁中兴之兆!是天赐于朕的旷世机缘!”萧衍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杨戬传入他脑海中的《引气锻体》与《破邪三式》以及那些基础符箓法器炼制之法,如同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他立刻意识到,这不仅是除魔卫道的利器,更是巩固皇权、甚至…让他萧氏王朝踏上一条非凡之路的基石! “辑魔司…必须尽快组建!而且要牢牢掌握在朕的手中!”萧衍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不仅要清除妖魔,更要成为朕手中最锋利的刀!监察天下,震慑不臣!”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却立刻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首先从御林军和禁军中挑选最忠诚、最强壮的将士,亲自传授法门。但很快发现,修炼并非易事。《引气锻体》需要感知并引动天地间那虚无缥缈的“气”,绝大多数兵士枯坐数日,毫无所觉,少数稍有感应的,引动的气也微弱不堪,连催动最基础的“破邪一式”都勉强。绘制符箓更是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一丝微弱的神魂力量,成功率低得令人发指。炼制法器所需的材料(如百年桃木心、蕴含灵性的朱砂、黑狗龄需十年以上等)更是稀缺难寻。 忙活了几天,所谓的“辑魔司”雏形,只有寥寥十几个勉强能引气入体、挥舞木剑练习“破邪三式”的兵士,画出的符箓十张有九张是废纸,法器更是遥不可及。 萧衍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他这才深切体会到“仙凡之别”。真君赐下的法门,岂是凡人轻易可成?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更多的消息如雪片般传来。 各地州府急报:无数奇人异士从深山老林、偏僻乡村、甚至邻国境内涌出,目标直指王都洛阳!有驾御狂风、日行千里的邋遢老道;有身负剑匣、剑气逼人的冷峻少年;有手持罗盘、能断吉凶的阴阳先生;有驱使毒虫、浑身阴气的苗疆巫婆;甚至还有传言,有能口吐人言、体泛灵光的异类精怪,也混在人群中向王都而来!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感应到王都方向那冲霄而起的浩瀚神力与庇护意志,前来投奔机缘!或是欲效力朝廷,搏个前程;或是想观摩神幡,悟道修行;或是单纯寻求庇护,躲避仇家;更有甚者,心怀叵测,想窥探神物之秘! 京都的客栈早已人满为患,城郊临时搭建的窝棚连绵数里。龙蛇混杂,气氛空前热闹,也空前的紧张。短短几日,城内斗法抢夺住处、当街显露术法震慑他人、甚至因口角而动用法术伤人的事件,已发生了数十起!京兆尹和巡防营压力巨大,他们对付毛贼还行,面对这些身怀异术之辈,根本束手无策。 第53章:群英会王都 第53章:群英会王都 皇帝萧衍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紧急奏报,眉头紧锁。他既欣喜于天下能人皆来投奔,又深感忧虑。这些人不受控制,是一把双刃剑。辑魔司若由这些来历不明、桀骜不驯的奇人组成,如何保证忠诚?如何管理?真君严令“不得干政”,若这些人依仗术法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但眼下,依靠朝廷自身培养,显然远水难救近火。 沉思良久,萧衍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拟旨!”他沉声对身旁的心腹太监道,“昭告天下:朕承天恩,得显圣真君赐下神幡仙法,为荡清寰宇,护佑黎庶,特开‘天下辑魔盛会’!于京都西郊设‘降魔台’,广邀天下身负异术、心怀正道的能人异士,无论出身,皆可前来!盛会之中,设‘问心’、‘试术’、‘斩邪’三关!通过者,即可入朕新设之‘辑魔司’,享朝廷供奉,得真君仙法传承(他故意模糊概念,将基础法门说成传承),共襄盛举,斩妖除魔,光耀门楣!” 他顿了顿,声音加重:“盛会期间,凡在京都境内,严禁私斗!违者,取消资格,逐出京城!情节严重者,立斩不赦!朕已请得真君法旨(他假借杨戬名义),盛会期间,自有神幡英灵监察全场,公正无私!” 这道圣旨,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王都乃至天下! 官方搭建平台,公开招募!有机会获得真正的“仙法传承”!还有朝廷供奉!对于许多散修和渴望机缘的人来说,这是无法抗拒的诱惑!而那些心怀鬼胎者,也看到了混入体制、近距离接触神幡的机会。 一时间,天下目光,聚焦王都西郊降魔台。 --- 降魔台,乃紧急征发民夫,于西郊一片空旷之地垒土而成,高约三丈,方圆百丈,气势恢宏。台周插满龙旗,禁军精锐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盔明甲亮,刀枪森然,却难掩其面对超凡力量时的那丝色厉内荏。 真正令人生畏的,是降魔台正前方,那杆临时请来的、缩小了数号的“天垣御极幡”副幡(由皇帝主持,百官祷告,试图仿制主幡气息凝聚的象征之物,虽无主幡万一威能,但也能引动一丝领域之力,作为震慑和检测之用),以及高台之上,端坐于龙椅旁、闭目养神的一位老僧和一位老道。 那老僧来自京都护国寺,号“慧觉”,据说已修成宿命通,能观人前尘往事,断其心性善恶。那老道来自城外白云观,道号“玄诚”,精擅符箓阵法,修为深不可测。这二位是皇帝能请动的、为数不多的、在民间享有盛誉且愿意与朝廷合作的佛道高人,被委以“问心”关的主考重任。 盛会第一日,朝阳初升,降魔台四周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形形色色的奇人异士或独自傲立,或三五成群,气息强弱不一,目光或好奇,或贪婪,或警惕,或狂热。围观百姓更是挤得水泄不通,翘首以盼。 皇帝萧衍亲临高台,宣布盛会开始。 第一关,“问心”。 并非答题,而是需逐一走过降魔台中央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由慧觉法师和玄诚真人亲自坐镇,同时那杆副幡也会微微发光,感应经过者身上的气息。 这一关,筛掉的竟是最多的! 一个满脸横肉、浑身煞气的头陀,刚踏上通道,副幡便微微一震,慧觉法师立刻睁眼,沉声道:“施主身上血腥怨念缠身,恐伤及过多无辜,非正道所为,请回。”头陀脸色一变,还想强闯,旁边禁军刀枪并举,副幡上光芒一闪,头陀顿时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地退下。 一个衣着暴露、眼波流转的妖艳女子,扭着腰肢走过,玄诚真人冷哼一声,拂尘一摆:“妖气混杂,媚术惑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退下!”女子脸色一变,周围泛起粉色雾气,却见副幡上射出一道淡金光丝,瞬间击散雾气,女子惨叫一声,嘴角溢血,狼狈退走。 一个看似憨厚的农家汉子,走过通道时并无异样,慧觉法师却眉头紧皱:“施主心底贪欲过盛,投效只为私利,恐日后恃强凌弱,不符辑魔司宗旨,请回。”汉子愕然,还想辩解,已被禁军“请”了下去。 甚至有一个气息纯正的小门派弟子,顺利通过检测,却被玄诚真人叫住,指出其修炼功法急于求成,根基不稳,心魔已生,强行除魔恐反遭其噬,建议其回山稳固境界后再来。那弟子面红耳赤,羞愧退下。 “问心”之严,远超众人想象!不仅筛邪祟,筛心术不正者,甚至连根基不稳、心性有瑕者也不放过!一天下来,数千名报名者,通过者不足三百!众人这才收起轻视之心,明白朝廷此次并非儿戏,那“真君法旨”也非虚言。 第二关,“试术”。 在降魔台一侧,设立了数个区域。有测试力量、击打特制铁碑的“力境”;有测试速度、穿越布满障碍和微弱风刃区域的“速域”;有测试法术操控、精准击中不同距离移动靶心的“法坛”;还有测试防御、抵挡预设符箓攻击的“守关”。 这一关,考验的是实打实的修为和手段。各种奇术异法纷纷登场,令人眼花缭乱。 有力士怒吼一声,浑身肌肉虬结,一拳竟将铁碑砸出深坑! 有剑客身化残影,在速域中留下道道剑光,风刃不能沾身! 有符师挥手间火球冰锥精准命中百步外靶心! 有修士祭出龟甲法盾,硬抗符箓轰击毫发无伤! 但也有人出尽洋相。有自称能呼风唤雨的,折腾半天只招来一小片乌云,滴了几滴雨;有号称金刚不坏的,被符箓炸得灰头土脸;更有甚者,法术失控,差点伤及旁人,被副幡光芒及时镇压。 通过“问心”的三百余人,在这一关又刷掉近半,只剩下一百五十人左右。能留下的,皆是有真才实学、根基扎实之辈。 第三关,“斩邪”。 这是最残酷,也最直接的一关。皇帝萧衍竟不知从何处(或是天牢死囚,或是捉拿的低等妖魔)弄来了十几只被削弱禁锢的、狰狞咆哮的低等妖魔——有浑身腐烂流脓的尸傀,有双眼血红、獠牙外露的食心魔,有能喷吐毒雾的瘴妖! 考核者需轮流进入特制的铁笼斗场,单独面对一只妖魔,将其斩杀!时限一炷香。不准旁人相助,不准使用超出自身能力的禁忌符箓或法器(由玄诚真人监察)。 血淋淋的实战,瞬间将盛会推向高潮,也露出了最残酷的一面。 有修士平日法诀纯熟,真正面对张牙舞爪、腥臭扑鼻的妖魔时,却吓得手脚发软,法术念错,差点命丧妖口,被一旁监督的禁军教头及时救下,失魂落魄地被抬出,淘汰。 有武者力道刚猛,却缺乏对付诡异妖魔的经验,被尸傀的毒液喷中手臂,瞬间乌黑肿胀,虽最终奋力斩杀妖魔,自己也中毒昏迷,能否救回尚是未知数。 也有人表现出色。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刀客,刀快如电,身法诡异,三刀之内便将一头食心魔分尸,自身毫发无伤,引得满场喝彩。一个使用罕见音律法术的女子,笛声一起,那狂暴的瘴妖便如同喝醉般东倒西歪,最终被音刃切碎核心。 这一关,又淘汰了数十人,最终通过三关考核者,仅剩九十七人。这九十七人,个个身上带着煞气,眼神锐利,显然都是经过血与火考验的实战派。 皇帝萧衍看着台下这九十多人,心中激动万分。这就是他未来辑魔司的班底!虽然过程曲折,意外频出(比如那个中毒的武者,后续治疗安抚需一大笔钱;几个表现惊艳但来历不明者需重点调查;还有几个大派弟子似乎只是来历练,未必肯久留),但结果远超预期! 他正要起身,宣布最终结果并封赏—— “且慢!” 一个清冷孤高的声音突然响起,压下了现场的喧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一个身着月白道袍、背负古剑、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倨傲的年轻道人,缓缓走了出来。他并未参加之前的考核,此刻却径直走向降魔台。 “是华山派的李慕白!” “听说他是华山年轻一代第一剑修!他怎么才来?” “看样子是不屑与我们一起考核?”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李慕白无视周围目光,对着高台上的皇帝微微一揖,算是行礼,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然:“陛下,贫道华山李慕白。奉师门之命,前来助朝廷剿魔。然我华山弟子,岂可与寻常散修同列考核?请陛下赐一独立营帐,贫道自会带师弟们斩妖除魔,无需受辑魔司节制,所得收获,亦归我华山所有。”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这不仅是要特权,简直是公然打皇帝的脸,要自立山头! 萧衍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些名门大派弟子,根本看不起朝廷,只想借机攫取资源和声望,却不愿受约束。 “李道长。”萧衍强压怒火,沉声道,“辑魔司乃奉显圣真君法旨所设,自有规章。真君言明,辑魔司成员,皆需受朝廷管辖,不得恃强凌弱,不得干预凡俗。道长若要参与,需遵守规矩。若不愿,朕也不强留。” “规矩?”李慕白轻笑一声,带着讥诮,“陛下,规矩是强者所定。我华山剑派,传承千年,斩妖除魔无数,还需遵从这凡俗朝廷的规矩?真君法旨,我等自然敬仰,但具体事务,恐无需陛下过多操心。更何况…” 他目光扫过台上那九十七人,带着一丝轻蔑:“就凭这些散兵游勇,乌合之众,能成什么事?只怕遇到大妖,反而要拖我华山后腿。” 这话顿时激怒了通过考核的众人!那年轻刀客眼神一厉,手按上了刀柄。其他修士也纷纷怒目而视。 “放肆!”萧衍终于忍不住,一拍龙椅扶手,“李慕白!此地是王都,不是你的华山!容不得你在此撒野!真君法眼如炬,神幡在此,岂容你恃才傲物,破坏规矩!退下!” “哦?”李慕白眉毛一挑,似乎没想到皇帝敢如此强硬,他背后的古剑发出轻微的嗡鸣,“陛下是要凭这仿制的副幡,和这些凡人兵士,留下贫道不成?”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 嗡! 降魔台上空,那杆一直静静矗立的副幡,突然无风自动,光芒大放!一道凝练的淡金色光柱,如同天罚之剑,骤然从天而降,并非劈向李慕白,而是精准地轰击在他身前三尺之地! 轰! 地面被炸开一个深坑,焦烟弥漫!一股浩瀚、威严、不容抗拒的守护意志混合着凛冽的警告意味,如同巨山般压向李慕白! 李慕白脸色骤变!他感觉自己周身的剑气瞬间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油然而生!那并非针对他的杀意,却是一种更高层次存在的冷漠注视,仿佛他再敢有丝毫异动,下一击就会直接落在他头上!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杆副幡,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疑和骇然!这仿制副幡竟有如此威能?不!这感觉…更像是引动了冥冥之中那杆真正神幡的一丝意志! 高台上,慧觉法师和玄诚真人也同时起身,面色凝重地看着李慕白。 “李道友。”玄诚真人缓缓开口,“此地乃显圣真君亲临之地,受神幡庇护。真君法旨,绝非虚言。道友年少气盛,还是莫要自误为好。华山派虽强,莫非还能强过天庭正神?” 李慕白脸色青白交加,额头渗出细密冷汗。他死死握着剑柄,手指关节发白,最终,在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和两位同道的目光下,缓缓松开了手。 第54章:御前辞职,天牢探秘 第54章:御前辞职,天牢探秘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高台上的皇帝,极其勉强地拱了拱手:“是…贫道失言了。陛下…恕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化作一道剑光,狼狈地飞离了降魔台,连带来的几个师弟都顾不上了。 一场风波,被神幡无形之力强行压下。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撼了。皇帝萧衍心中长长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他更加坚定了牢牢掌握辑魔司的决心,也更深切地体会到了“真君法旨”这四个字的分量。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恢复了威严:“朕宣布!此次天下辑魔盛会,圆满结束!台上通过考核的九十七位壮士,即日起,便是我大梁辑魔司第一批‘缉魔使’!享朝廷正五品俸禄,赐宅院,配发基础法器符箓!望诸位谨记真君法旨,恪尽职守,斩妖除魔,护佑苍生!” “万岁!万岁!万岁!” 台下众人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通过考核者激动万分,围观百姓也与有荣焉。 皇帝萧衍看着台下欢呼的人群,又看了看那杆光芒渐敛的副幡,眼中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辑魔司,这柄由神赐予的利剑,终于初步铸成。但如何驾驭它,如何平衡各方势力,如何应对像华山派这样的挑战,未来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难。 王都的喧嚣渐渐散去,但由“天垣御极幡”和“辑魔司”所掀起的波澜,却刚刚开始席卷这个王朝,乃至整个天下。 --- 凌霄宝殿,仙雾缭绕,金光万道。 玉帝高踞九重云台,冕旒之下,目光深邃,正透过一面巨大的昊天镜,观望着下界大梁王朝京都的景象。镜中,天垣御极幡矗立天坛,淡金领域稳固,邪魔退避。新成立的辑魔司成员身着特制袍服,在修士带领下演练基础术法,虽显稚嫩,却也有模有样,城内秩序井然,百姓脸上重现笑容。 “陛下,看来以人间帝气蕴养神幡之法,确是可行。”太白金星手持玉笏,面带微笑,“虽只是权宜之计,但总算解了下界燃眉之急,万千生灵得以喘息。” 玉帝微微颔首,眼中却并无多少喜色,反而闪过一丝阴霾。他的目光扫过镜中那些演练《引气锻体》与《破邪三式》的辑魔司成员。 “法门虽基础,然终究是仙家之术。杨戬未经请旨,便私自传于凡间帝王…哼,他眼里可还有天庭法度?”玉帝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凡间王朝拥有超凡力量,历来是帝王大忌,即便只是基础,也足以让他心生警惕。 殿内仙班闻言,皆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轻易接话。司法天神权柄极重,且刚立下大功,谁也不敢在此刻非议。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禀:“司法天神杨戬求见!” “宣。”玉帝收敛神色,恢复威严。 杨戬步入大殿,玄衣依旧,步伐沉稳,但眉宇间那抹难以掩饰的疲惫,昭示着他伤势未愈,状态远非最佳。他对着御座微微躬身:“陛下。” “爱卿平身。”玉帝抬手,语气听不出喜怒,“下界之事,爱卿辛苦了。神幡暂稳,辑魔司初成,爱卿居功至伟。” “分内之事。”杨戬声音平静无波,直接切入主题,“如今下界乱局稍缓,神幡亦有凡间帝气滋养。臣伤势未愈,道心不稳,恐难当大任。恳请陛下准臣辞去司法天神一职,回归灌江口,静心修养。”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虽然众仙皆知杨戬伤势严重,但没想到他竟会直接请辞司法天神这等重位! 玉帝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辞官?”他声音拖长,带着审视的意味,“爱卿乃天庭柱石,司法天神一职关乎三界秩序,岂可轻言离去?下界妖魔虽暂退,然血魔未除,沉香下落不明,诸多事宜尚需爱卿主持。爱卿伤势,朕可命老君赐下金丹,于天庭静养即可。” 杨戬抬头,冰冷的竖瞳直视玉帝,毫无退缩:“陛下,臣道痕之伤,非金丹可解,需闭关静悟。司法天神事务繁杂,臣心力交瘁,恐延误大事,反而不美。至于血魔与沉香,臣即便不在其位,亦会全力追查,此乃私事,不敢因私废公。”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虽未动用神通,却隐有刀光剑影之意。玉帝不愿放走这把锋利却可能伤己的刀,更不愿其脱离掌控;杨戬去意已决,不愿再陷于天庭权斗泥潭,自己的私事,也确需尽快处理。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落针可闻。众仙连呼吸都放轻了。 太白金星见状,连忙出班打圆场,对着玉帝躬身道:“陛下,真君伤势确乃事实,道痕反噬非同小可,强行处理政务,若有不慎,恐伤及根基,反是我天庭巨大损失。”他又转向杨戬,语重心长,“真君,陛下倚重之心,天地可鉴。司法天神一职关乎重大,骤然更替,恐引三界动荡。不若…取个折中之策?” 玉帝和杨戬的目光同时看向他。 太白金星捋须道:“真君可先回灌江口静修养伤,司法天神一职,暂由真君‘挂职’。一应日常事务,可由陛下指定专人暂代(比如让李靖或闻仲多担待),遇有重大决断,再奏请真君裁决,或由陛下圣裁。如此,既全了真君休养之需,又不致司法天神权柄空悬,引发不必要的猜测与混乱。待真君伤势痊愈,再行定夺去留,陛下以为如何?” 玉帝沉吟片刻。太白金星此言,既全了他的颜面,又实际收回了杨戬的大部分日常权柄,只保留一个名头和最终咨询权,倒是可以接受。他看了一眼杨戬那冰冷而坚定的眼神,知道强留无益,反而可能激化矛盾。 “也罢。”玉帝缓缓开口,似是做出了巨大让步,“既然爱卿执意如此,朕便准你暂回灌江口修养。司法天神一职,依金星所奏,暂由你挂职。望爱卿早日康复,重归天庭,为朕分忧。” “谢陛下。”杨戬拱手,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对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挂职与否,他并不在意,只要能离开这天庭漩涡即可。 “退下吧。”玉帝挥了挥手,似乎有些疲惫。 杨戬转身,玄衣拂过冰冷玉阶,在一片复杂目光注视下,走出了凌霄宝殿。 刚出殿门,还没走下凌霄殿那长长的玉阶,一个身影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来人一身水蓝色宫装长裙,身姿窈窕,面容秀美,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与焦急,正是西海四公主——敖听心。她脸色略显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显然旧伤未愈。 “真君!杨戬!”敖听心拦住杨戬去路,语气急切,“我听说了三圣母的事…她,她真的被关在天牢?还有沉香…他怎么样了?我在西海养伤,听闻消息就立刻赶来了,可我无法擅入天牢…” 杨戬看着敖听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敖听心与杨婵交好,他是知道的。当年华山之事,敖听心也曾暗中相助。 “四公主。”杨戬声音依旧冷淡,但相较于在凌霄殿内,似乎少了几分冰寒,“你的伤?” “无妨!一点小伤,早就好了七七八八了!”敖听心连忙摆手,急切地问道,“杨婵她…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沉香那孩子,我听说他劈山救母成功了,怎么又…” 杨戬沉默了一下,道:“你来得正好。我亦有事需寻杨婵。跟我来。” 说罢,他转身朝着天牢方向走去。敖听心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天牢入口,守卫的天兵见到杨戬,虽知他刚被夺权(挂职等同于被架空),但余威犹在,不敢阻拦,恭敬地打开沉重玄门。 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敖听心忍不住蹙紧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两人一路无言,穿过层层禁制,再次来到关押杨婵的牢房前。 杨婵蜷缩在角落,比之前更加憔悴,眼神空洞麻木,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散乱的长发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看到杨戬,下意识地流露出怨恨,随即又看到了杨戬身后的敖听心,顿时愣住了。 “听心…姐姐?”杨婵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 “婵儿!”敖听心看到杨婵这副模样,眼圈瞬间红了,快步走到牢门前,“你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杨婵嘴唇哆嗦着,泪水无声滑落,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杨戬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并未给她们太多叙旧的时间,他当先开口,声音打破了牢中的悲戚:“杨婵,沉香有消息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瞬间炸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杨婵!她猛地抬起头,死死抓住栏杆,指甲几乎要掐进玄铁里,声音尖锐而颤抖:“沉香!二哥!你找到沉香了?!他在哪?他好不好?你快说啊!” 敖听心也看向杨戬,神情紧张。 杨戬面无表情,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沉重,将万骨窟之战、血神子掳走沉香、以及自己被迫将其打入时空乱流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他省略了骨灰罐的诡异和青衣女子,只强调血神子的强大与狡猾,以及沉香被掳时周身血煞之气缭绕,似是被魔功侵蚀的状态。 “…我虽重创那老魔,但他遁入时空乱流,踪迹难寻。沉香…目前应无性命之忧,但恐已遭魔功侵蚀,心神受制。” 杨婵听完,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瘫软下去,若不是抓着栏杆,早已瘫倒在地。她脸上血色尽褪,嘴唇颤抖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再次淹没了她。 “不…不会的…我的沉香…怎么会…”她喃喃自语,猛地又扑到栏杆前,对着杨戬哭喊哀求,声音凄厉,“二哥!我求求你!救救沉香!一定要救救他!他是你亲外甥啊!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糊涂!你怎么罚我都可以!求求你,救救沉香!他不能有事啊!” 看着状若疯狂的妹妹,杨戬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痛楚,但很快隐藏下去。他冷声道:“不用你说,我自会救他。他是杨家的血脉,我绝不会让他沦入魔道。” 敖听心连忙扶住几乎崩溃的杨婵,安慰道:“婵儿别急!杨戬…真君他一定有办法的!沉香那孩子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她抬头看向杨戬,眼神坚定,“真君,救沉香之事,也算我一份!我这就回东海,找我八弟敖春!他本事不小,交友也广,定能帮上忙!” 杨戬看了敖听心一眼,并未拒绝,只是道:“那血神子乃上古魔头,虽被本君重创,亦非等闲。你们若寻得线索,切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温润、刻有玄奥云纹的白色玉符,递给敖听心:“此乃特制传音玉符,无论相隔多远,皆可瞬息传讯于我。若遇危险,或发现那老魔踪迹,立刻捏碎玉符,我自会感知。” 敖听心接过玉符,只觉得入手温润,蕴含着一丝精纯浩瀚的法力,知道此物非同小可,郑重收起:“真君放心,我记下了!” 杨婵看着杨戬给予玉符,心中稍安,但依旧泪流不止,反复哀求:“二哥,一定要快…一定要救回沉香…” 杨戬不再多言,最后看了一眼牢中悲泣的妹妹和一脸肃然的敖听心,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天牢。 出了天牢,重返天庭清冷的光线下。 敖听心看着杨戬冷硬的侧脸,忍不住问道:“杨戬,你…有何具体打算?何时动身去寻沉香?” 杨戬脚步未停,声音淡漠:“我先回灌江口。道痕之伤,已不能再拖。待我伤势稍稳,自会亲自去寻。” 敖听心闻言点头:“也好,你伤势要紧。那我便先去找八弟了。我们分头行动,保持联系。”她对着杨戬拱了拱手,化作一道水蓝色流光,朝着东海方向疾驰而去。 杨戬独自立于云端,默然片刻。天庭的喧嚣与算计暂时远离,但肩头的担子却丝毫未轻。沉香、血神子、道痕、万魂幡裂痕、神秘女子…千头万绪。 他收敛心神,化作一道玄色遁光,并未回真君神殿,而是直接去了梅山兄弟休整的营房。 片刻后,数道遁光自天庭而起,簇拥着中间那道玄色身影,朝着下界灌江口的方向,疾驰而去。 云海之下,凡间王朝的喧嚣与希望,幽冥深处的暗流与魔影,似乎都暂时与这群归心似箭的人无关。 灌江口,久违的故地,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而疗伤与追寻,都将在那里,重新开始。 第55章:灌江口内斩自我,镇狱神躯逆乾坤 第55章:灌江口内斩自我,镇狱神躯逆乾坤 灌江口,真君神殿。 此地虽不如天庭神殿恢弘,却自有一番仙家气象。云遮雾绕,流水潺潺,梅山掩映间,殿宇古朴威严,香火绵延千年不息。然而今日的神殿,却笼罩在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氛围之中。 杨戬玄衣墨发,立于殿前广场,目光扫过身前众人。康安裕、张伯时、李焕章、姚公麟、直健、郭申六位梅山兄弟肃然而立,面色凝重。哮天犬蹲伏在杨戬脚边,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呜。 “大哥,诸位兄弟。”杨戬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道痕之伤已至临界,再不闭关,恐有崩陨之危。此次闭关,非同小可,或许耗时良久。” 他看向哮天犬:“哮天,你嗅觉通玄,最擅追踪。我命你率领一千二百草头神中的精锐斥候,以三界为盘,全力搜寻沉香与那血神子的蛛丝马迹。有任何线索,即刻回报,但切记,只可远观,不可近察,更不可妄动,一切待我出关定夺。” “汪!主人放心!我一定把沉香小主人找出来!”哮天犬人立而起,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随即化作一道黑风,呼啸而去,点兵遣将。 杨戬目光转向康安裕等人:“康大哥,我闭关期间,灌江口内外防务,便交由你全权主持。张伯时、李焕章,你二人辅佐大哥,巡防梅山,开启所有守护大阵,严禁任何外人打扰。姚公麟、直健、郭申,你三人坐镇神殿,统筹调度,处理一应庶务。” “二爷放心!”康安裕抱拳,声音铿锵,“除非我等兄弟死绝,否则绝不让任何人惊扰二爷闭关!” “必不负二爷所托!”其余五人齐声应诺,眼神决然。 杨戬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步入神殿最深处。那里有一间他平日静修的石室,此刻已被层层叠叠的玄奥禁制笼罩,乃是灌江口灵脉核心所在,安全无虞。 石室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 室内空旷,唯有中央一个蒲团,以及四壁之上简单却蕴含道韵的刻痕。杨戬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并未立刻运功疗伤,而是缓缓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识海最深处。 道痕之伤,痛彻神魂,但其根源,远非寻常伤势那般简单。 他的意识仿佛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属于“现代人”的思维模式,理性、跳脱,带着几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另一部分,则是属于“清源妙道显圣真君杨戬”的长达数万年的记忆洪流——天界的威严、母亲的温暖、桃山的绝望、修炼的艰辛、封神的惨烈、执掌司法时的铁血、对妹妹的复杂情感、对沉香的责任… 这两部分意识本该互相吞噬,一方彻底主导。按常理,那数万年的记忆洪流足以轻易碾碎一个区区几十年的现代灵魂。但意外的是,来自现代的思维核心异常坚韧,竟奇迹般地成为了主导,可那庞大的记忆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道心蒙尘,难以纯粹。 这便是道痕的真正面目——非仅是斗法所受之伤,更是两种意识、两种认知剧烈冲突、无法融合所导致的神魂本源裂痕!那灰败的、边缘蠕动黑气的痕迹,便是这种冲突与不谐在外显的具现! “我…究竟是谁?”这个问题,如同魔咒,困扰着他。 是那个有着现代思维、占据了杨戬躯壳的异世来客? 还是那个历经万载沧桑,背负着沉重过往的司法天神? 就在这迷茫与冲突达到顶点之际,一段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浮现——那是万骨窟中,被那青衣女子拉入“沉沦之忆”幻境时,被迫以孩童视角,重新经历父母被捉、家破人亡的刻骨痛苦! 当时只觉得是幻境折磨,此刻细细回味,那绝望、无助、撕心裂肺的悲伤…竟如此真实!那是属于杨戬最原始、最深刻的情感烙印! 通过这份共情,他仿佛真正触摸到了那数万年记忆背后的灵魂内核——那份对亲情的渴望与守护,那份面对不公的愤怒与反抗,那份背负责任的坚韧与孤独… “原来如此…”杨戬(现代意识)喃喃自语,心中豁然开朗。 何必执着于“我”是谁?我就是我!我拥有这具身体,承载了这数万年的记忆与情感,经历了他的痛苦与荣耀,那么,我就是杨戬!同时,我亦是我自己,那个来自异世、拥有不同视角的灵魂!这两者并非水火不容,而是可以共存的!承认他,理解他,接纳他,便是接纳我自己!斩断的,不应是过去,而是对“纯粹自我”的执念! 念及于此,神魂深处那道狰狞的灰败道痕,竟第一次传来源自本源的舒缓的悸动!虽然依旧可怖,但那边缘蠕动的黑气,却仿佛凝滞了一瞬! 道心通透,枷锁顿松! 一个大胆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 斩三尸之法! 此乃道门无上秘法,斩去“善尸”、“恶尸”、“自我尸”,从而明心见性,贴近天道,是成就准圣道果的关键一步!凶险无比,古往今来成功者寥寥! 而他此刻要斩的,正是最为玄奥难测的“自我尸”!斩去对“我执”的迷恋,实现真灵的超脱! “风险极大,但是,这是唯一能彻底解决道痕冲突,甚至更进一步的途径!”杨戬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而且,我有预感,此法或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想做便做!杨戬立刻收敛所有心神,意识沉入紫府元神深处,开始运转那玄之又玄的斩尸秘法!体内磅礴如海的八九玄功法力被疯狂调动,如同奔腾的大江大河,朝着某个冥冥中的关隘发起冲击! 石室之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一年,两年,三年… 杨戬周身的气息时而狂暴如海啸,时而微弱如烛火。眉心的道痕随着气息起伏而明灭不定,那蠕动的黑气时而试图反扑,时而又被一股新生的、圆融的力量压制。 康安裕等人守在外面,感受着石室内传来的时而令人心悸时而仿佛要消散的气息波动,无不提心吊胆,却不敢有丝毫打扰。 十年,弹指一挥间。 这一日,灌江口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汇聚起无边紫气!浩荡三万里,氤氲蒸腾,仙乐缥缈自虚无中生!一股难以形容的玄奥而威严的气息,自真君神殿深处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灌江口!所有草头神、梅山生灵,无不心生感应,敬畏地望向神殿方向! 石室内。 杨戬依旧盘膝而坐,但他周身的气息,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那是一种混元如一、圆融无暇的感觉!眉心的道痕依旧存在,却不再是狰狞的裂痕,反而化作一道暗金色的、如同第三只眼般的玄奥纹路,边缘不再有黑气蠕动,反而流淌着淡淡的清辉,平添几分神秘与威严! 在他对面,一个与他容貌、身材、气息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缓缓由虚化实,凝聚而出!同样身着玄衣,同样眉有暗金纹路,只是眼神更加淡漠,更加超然,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萦于心。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微微一笑,仿佛照镜子一般,齐齐躬身一礼,异口同声,声音重叠却又清晰分明: “见过道友。” 自我尸,成!准圣道果,初证! 此刻起,杨戬正式迈入了洪荒顶尖大能的行列! “恭喜本尊,斩却执念,大道可期。”自我尸淡然开口,声音空灵。 “亦恭喜道友,得大自在。”杨戬(本尊)微笑回应。两者本是一体,心神相通,无需多言。 两人相对而坐,并未立刻出关,而是开始坐而论道,交流这十年闭关所得。修为至准圣,每一步提升都艰难无比,需要无尽岁月的积累与感悟。 “本尊虽已斩却自我,成就准圣,然修为初固,法力积累尚需时日。且那血神子乃上古魔头,诡异莫测,沉香下落不明,危机四伏。”自我尸冷静分析。 杨戬颔首:“道友所言甚是。八九玄功虽乃玄门护法神功,肉身无双,变化无穷,然于法力积累与爆发之上,确非极致。我有一念…” 他眼中闪烁起奇异的光芒,那是属于现代思维的大胆与跳跃:“我曾于另一方天地的‘典籍’中,见得一种名为《神象镇狱劲》的奇妙猜想。此非功法,更似一种理念构想。其设想人体乃无间地狱,微粒乃无数巨象神魔,苏醒微粒,便可拥有神象之力,镇压地狱,颠覆乾坤!虽只是构想,却给了我极大启发!” 自我尸眼中顿时爆发出璀璨精光,与本尊思维同步,瞬间推演起来:“妙!妙极!八九玄功,重在‘变化’与‘坚固’;而此‘镇狱劲’构想,重在‘力量’与‘镇压’!二者并非排斥,若能取其‘意’,融其‘理’,以八九玄功为基,模拟开辟体内微粒宇宙,蕴养无上神力…或可在不追求境界突破的前提下,让肉身与法力呈几何倍数疯狂增长!届时,一拳一脚,皆携亿万微粒世界之力,镇压诸天,崩灭万狱!” 这个想法堪称疯狂!等于是在已有的圆满道果基础上,另辟蹊径,强行开辟出一条力量无限增长的道路!风险极大,一旦失控,体内亿万微粒暴动,自身便是第一个崩灭的! 但杨戬与本尊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与兴奋! “可行!” “当一试!” 两人心意相通,立刻开始行动!以两大准圣级的神念与智慧,结合杨戬数万年的修行经验与那超前的“镇狱劲”理念,共同推演这门前所未有的炼体法门! 修行无岁月,石室中再次陷入沉寂。这一次,不再是突破的狂暴,而是另一种更深沉的、如同开天辟地般的演化与构建! 杨戬积攒了数万年的庞大收藏——老君金丹、蟠桃、瑶草琼花、先天材料、甚至斩杀妖魔所得的本源精华…被毫不吝惜地取出,海量的能量被两人疯狂吞噬,注入到那新推演的、被命名为《八九镇狱天功》的雏形之中! 他们以身体为烘炉,以神魂为匠锤,以无尽资源为薪柴,强行在体内开辟、点燃一颗又一颗“微粒宇宙”!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仿佛每时每刻都在承受千刀万剐、星辰崩灭之苦!但带来的变化,也是惊天动地的! 他们的修为境界,因为能量被极致压缩用于开辟“微粒”,竟然开始逆向波动,从初入准圣的层次,缓缓跌落,最终稳定在了大罗金仙巅峰的层次! 然而,他们的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愈发恐怖!体内仿佛蛰伏了亿万头太古巨象、混沌神魔!每一寸血肉、每一滴血液中都蕴含着足以崩碎星辰、撕裂苍穹的恐怖力量!法力更是凝练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看似总量未增,但其质变,远超寻常准圣法力的范畴!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甲子,也许是数百年。 石室中,杨戬与本尊同时睁开双眼。 眼眸开阖间,并无神光四射,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内敛与深邃,仿佛两个缓缓旋转的黑洞,吞噬一切光线。只是随意的一次呼吸,便引得周围空间微微扭曲,道则哀鸣。 他们缓缓抬起手,握拳。并未动用任何法力,仅仅是最纯粹的肉体力量,拳头周围的虚空便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碎裂声! “力量…这才是真正的力量…”杨戬感受着体内那浩瀚无尽,仿佛一念之间便可改天换地的恐怖伟力,轻声低语。此刻的他,虽然明面境界跌落回大罗巅峰,但其真实战力,恐怕已远超寻常准圣初期,甚至可与中期媲美!尤其是近身搏杀,其威力将无法想象! 第56章:甲子风云变,仙凡乱世启 第56章:甲子风云变,仙凡乱世启 自我尸亦露出满意的神色:“八九镇狱天功初成,虽只开辟了微不足道的部分微粒,前路依旧漫长,但方向无误。日后只需不断积累资源,开辟微粒,力量便可无限增长,直至…以力证道的那一天!” “是时候出关了。”杨戬长身而起,玄衣无风自动,“不知外界已过多少岁月,沉香…希望还来得及。” 自我尸微微点头,身形渐渐变淡,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杨戬眉心那暗金纹路之中。平日隐于紫府潜修,必要时亦可显化助战。 杨戬一步踏出,石室禁制无声无息消散。 当他推开石室大门,看到门外因为感受到那股内敛却恐怖气息而紧张戒备的康安裕等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二爷!您…您出关了?!”康安裕惊喜交加,上下打量着杨戬,只觉得二爷气息似乎…好像跌落回了大罗?但又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仿佛体内蕴藏着洪荒巨兽般的恐怖感觉!十分矛盾诡异。 “嗯,辛苦诸位兄弟了。”杨戬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我闭关多久?外界可有沉香消息?” “回二爷,您闭关已整整一甲子(六十年)!”康安裕连忙回道,“哮天犬那边…至今未有确切消息传回。只知那血神子极其狡猾,遁入时空乱流后便如同泥牛入海,偶尔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踪迹出现在三界边缘甚至是一些失落秘境,但每次赶去都扑了空。敖听心公主和东海八太子也一直在寻找,同样没有突破性进展。” 六十年…杨戬眼中寒光一闪。对于仙神而言,六十年不算长,但对于被血魔掳走的沉香而言,每一天都是煎熬! “传令下去,点齐人手。”杨戬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该我们亲自去找了。这一次,就算翻遍三千世界,踏平九幽黄泉,也要把那老魔揪出来!” 他一步踏出神殿,目光仿佛已穿透无尽虚空,锁定了那隐匿于茫茫宇宙中的猎物。 灌江口上空,风云骤起。 --- 天上一甲子,地上六十秋。 对于仙神而言,一次闭关,一场宴饮,或许便是凡间数个王朝的更迭。然而这过去的六十年,对于南瞻部洲,尤其是大梁王朝及其周边国度而言,却是沧海桑田,风云激荡,彻底驶入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轨道。 自当年显圣真君杨戬降临王都,赐下神幡仙法,大梁王朝便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更是打开了一扇通往超凡世界的大门。天垣御极幡矗立天坛,淡金领域笼罩千里,成为王朝最坚实的屏障,使得境内妖魔匿迹,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皇帝萧衍凭借辑魔司与真君赐下的基础法门,牢牢掌握了最初的优势。朝廷倾尽资源,培养忠于皇室的修士力量。六十年过去,当年第一批通过考核的九十七名缉魔使,有人陨落在与零星漏网妖魔或邪修的争斗中,有人因天赋所限止步不前,但也有人脱颖而出,成为了大梁王朝新的基石。 其中最负盛名者,莫过于当年的年轻刀客——如今被称为“断岳刀尊”的厉锋。其刀法快绝狠厉,已臻化境,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据传已触摸到长生边缘,寿元大增,乃辑魔司总指挥使,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另有擅长音律法术的“妙音仙子”苏芷,其笛声可净化邪祟,亦可摧魂夺魄,修为同样高深,执掌辑魔司稽查内务。 在朝廷的推动下,《引气锻体》与《破邪三式》的简化版本甚至被有选择地推广至军队乃至民间,虽能修炼有成者万中无一,却也极大地增强了大梁的整体国力,尚武之风盛行。无数武馆、道场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形成了“以武入道”、“以术护国”的新风尚。 然而,仙缘既开,便如洪流,岂是单一王朝所能垄断? 天垣御极幡的神力波动,基础仙法的流传,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吸引着南瞻部洲乃至其他部洲隐匿的各路修行势力。 道门清修,纷纷入世。 一些原本避世清修、传承不全的小门派、散修世家,看到了王朝气运加持、汇聚资源的便利,纷纷派遣弟子入世,或开宗立派,或依附朝廷,或与世家大族联姻,以期获得更好的修炼资源与传承。一时间,大梁境内,“青云观”、“赤阳宗”、“流水剑派”等大大小小的修仙宗门林立。虽无真正地仙、天仙级的大能坐镇(受限于天地规则及天庭默许的潜规则,高阶修士不得轻易干涉凡间王朝运转),但门中拥有筑基、金丹(此乃凡间自行划分的境界,对应拥有一定法力神通,但远未成仙)修为的修士已不算罕见。 佛门东渐,欲分气运。西方灵山,虽远在西牛贺洲,却也早早察觉了南瞻部洲的变故。大梁王朝道门气息日益兴盛,百姓对“显圣真君”的崇拜远超诸佛,这让灵山如何坐得住?然“仙凡有别”乃天道规则,佛祖、菩萨等大能不可直接降临干涉。于是,灵山诸佛决议,派遣大量受过佛法熏陶、修为恰在“仙凡之间”的佛子、金刚、罗汉(相当于道门金丹、元婴层次,未得真正果位)东渡传法。 这些佛门弟子手持念珠禅杖,口诵佛号,或行走于市井传播教义,展现“神通”(如治病、祈雨、显化微光),或于名山大川结庐筑寺,开设“净土禅院”、“金刚法宗”,与道门争夺有资质的弟子和凡间信仰香火。他们虽不直接参与王朝争斗,但其教义主张慈悲、轮回、忍耐,在一定程度上分化了道门强调“斩妖除魔、勇猛精进”的影响力,与本土道门势力摩擦日渐增多。 妖修精怪,处境堪忧。此六十年,对于世间妖族而言,却是一场噩梦。修行之道大兴,人族修士数量暴增,对修炼资源的需求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妖兽内丹、皮毛、骨骼、血液,乃至栖息地的灵草灵矿,都成为了修士们眼中珍贵的“天材地宝”。 “斩妖除魔”不再仅仅是护卫苍生的口号,更成为了许多修士提升修为、炼制法宝、换取资源的直接途径!辑魔司的职能,在不知不觉中,也从最初的保护百姓,扩展到了有组织地清剿、狩猎境内具有一定道行的妖物。各大修仙宗门也纷纷将“猎妖”作为弟子试炼和获取资源的重要手段。 一时间,人族修士与妖族彻底对立。强大些的妖王或据险而守,或隐匿更深;弱小的精怪则惶惶不可终日,往往刚化形不久,便沦为修士剑下亡魂或丹炉中之材料。血腥的猎杀与反猎杀,在荒野古洞、深山老林中无时无刻不在上演。这也导致了部分幸存妖族对人族的仇恨日益加深,变得愈发狡猾和凶残,甚至出现了专门袭击落单修士或村庄进行报复的极端妖类。 王国争霸,仙凡交织。大梁王朝凭借先发优势,以及辑魔司和不断涌现的本土修士,国力日益强盛,军队中低阶修士的比例远超邻国。周边原本与大梁实力相当的王朝,如北方的狼突汗国、南方的南诏巫族、西部的西域诸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为求自保乃至反制,这些国家也纷纷用尽手段,或高价招揽流散的修士,或寻求境内隐居的精怪合作,或挖掘上古遗留的巫术、咒法传承。狼突汗国组建了由萨满和兽魂战士组成的“苍狼卫”;南诏国则加深了与十万大山中部分巫族和毒蛊宗门的联系;西域诸国甚至不惜引狼入室,与一些亦正亦邪、擅长炼尸驱鬼的邪派修士暗通款曲。 凡间王朝的争霸,从此不再仅仅是凡人士兵的较量,更夹杂了修士的斗法、异术的对抗,战火波及之处,往往山河变色,凡人死伤更为惨烈。整个南瞻部洲,陷入了一种畸形的、仙凡混杂的乱世格局。 境界划分,雏形初现。经过六十年发展,凡间修行界根据实力高低,也逐渐形成了一套模糊的共识: 炼气筑基:初窥门径,身轻体健,能运用简单符箓、武技,对付寻常猛兽或刚化形的小妖。辑魔司普通士卒、宗门外围弟子多在此列。 金丹元婴:算是真正踏上了修行路,法力初成,可御物、施展术法,寿元可达两三百年。各宗门的中坚力量、辑魔司的精英缉魔使、小门派长老多在此境。厉锋、苏芷等便是其中的顶尖代表,触摸到了下一境界的门槛。 化神返虚:此乃凡间所能达到的极限,被称为“陆地神仙”。神魂强大,可初步沟通天地,施展大范围术法,炼化法宝,寿元长达五六百年甚至更久。一旦突破此境,便需面临“飞升”之劫,成功则褪去凡胎,飞升天庭成就真仙(但如今天庭编制紧张,飞升之路近乎断绝,故多数滞留凡间,成为一方巨擘)。目前凡间明面上达到此境界者凤毛麟角,多是某些隐世宗门不出世的老怪物,或是有大机缘者。他们通常不会直接插手凡俗事务,但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是巨大的威慑。 大梁王朝,洛阳皇城。 昔年的皇帝萧衍,早已垂垂老矣。虽凭借早期修炼和皇家资源堆砌,比寻常老人健硕许多,但终究未能突破寿元大限,如今已是耄耋之年,精力不济。朝政大多交由太子处理,但关乎修仙界和辑魔司的大事,仍需他亲自决断。 御书房内,药香与檀香混合。老皇帝萧衍靠在软榻上,听着现任辑魔司总指挥使厉锋的禀报。 厉锋依旧是一身黑衣,面容冷峻,岁月似乎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眼神更加深邃,气息愈发内敛磅礴。 “陛下,西境‘黑风洞’那头千年蝠妖已被剿灭,但其临死反扑,折了三位金丹期的缉魔使。南诏国那边,似乎又请动了‘五毒教’的人,在边境频频异动,用了不少邪蛊之术,我军中修士化解起来颇为吃力。”厉锋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肃杀。 老皇帝咳嗽了几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咳咳…厉爱卿,辛苦了。抚恤加倍,务必安排好阵亡将士的后事。南诏…哼,跳梁小丑,若非顾忌他们那几個老不死的巫祭和毒蛊,早就…” 他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旁边侍立的太监连忙递上参茶。 缓了口气,萧衍叹道:“如今这世道,朕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修仙宗门越来越多,佛门的和尚们也到处建寺庙,说什么普度众生…哼,还不是想来分一杯羹!听说华山派那几个弟子,至今还不服王化,在民间声望颇高?还有东海那边,是不是也有散修聚集?” 厉锋点头:“华山派弟子确实恃才傲物,不过他们斩妖倒也出力,暂时井水不犯河水。东海近些年确有散修开辟岛屿,自称‘海外散修联盟’,实力不明,但与中原往来不多。” “多事之秋啊…”老皇帝闭上眼睛,喃喃道,“真君…您当年赐下仙缘,究竟是福是祸…朕这江山,日后该如何是好…” 他挥了挥手,厉锋会意,躬身退下。 御书房内,只剩下老皇帝沉重的呼吸声。窗外,洛阳城依旧繁华,甚至更胜往昔,酒楼茶馆中,人们高谈阔论的不再仅仅是诗词歌赋、家长里短,更多了哪个宗门又出了天才弟子,哪里发现了灵矿,哪位修士斩杀了大妖…仙凡的界限,在这六十年里,已然模糊。 而此刻,远在灌江口。 真君神殿深处,那沉寂了六十年的石室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杨戬踏步而出,玄衣如墨,气息内敛如深渊。他目光扫过因感应到他出关而急忙赶来的康安裕等人,直接问道: “六十年了,沉香何在?” 第57章:十万大山寻踪迹 第57章:十万大山寻踪迹 康安裕面带愧色,单膝跪地:“二爷…属下无能!哮天犬追踪那血神子踪迹,先后深入北俱芦洲冰原、西海海眼、甚至南疆几处上古秘境,数次捕捉到其残留气息,但那老魔狡诈异常,极其擅长隐匿和空间遁术,每次都功亏一篑!最近一次可靠线索,指向,指向了西南方向的‘十万大山’,但那里是南诏巫族和诸多妖王、毒蛊宗门的势力范围,我等不敢贸然深入,以免打草惊蛇。” “十万大山…”杨戬眼中寒光一闪,那暗金道纹微微流转,“南诏…巫族…正好,也该去看看,这凡间被他们搅成了什么样子。”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至殿外高空,目光仿佛穿透万里云层,落在了那片瘴气弥漫、神秘而危险的土地上。 “传令,点齐一百草头神,随我出发。” “这一次,绝不能再让那老魔逃了!” 话音未落,玄色遁光已然冲天而起,带着压抑了六十年的冰冷杀意,直指西南方向! 凡间的纷乱,王朝的兴衰,宗门的争斗,在司法天神眼中,皆不如寻回至亲重要。而他的降临,必将在这本就风起云涌的南瞻部洲,掀起更大的波澜。 --- 灌江口,真君神殿前。 玄色遁光敛去,杨戬身形凝立虚空,扫过下方迅速集结的一百草头神精锐。这些草头神皆是当年随他征战四方的老卒,虽非仙体,却受香火供奉与梅山灵气滋养,个个气息沉凝,甲胄鲜明,眼中闪烁着对战斗的渴望。 康安裕、张伯时、李焕章、姚公麟、直健、郭申六人立于阵前,神色肃穆。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二爷此次出关,气息虽内敛至极,却比六十年前更加深不可测,那是一种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崩裂苍穹的恐怖力量感,令他们心悸又振奋。 “目标,南疆十万大山。”杨戬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草头神耳中,“血神子很有可能藏匿于此,沉香亦在其中。此行,遇山开山,遇水断水,遇魔诛魔!凡阻路者,无论仙佛人妖,皆视同与那老魔同谋,格杀勿论!” “谨遵真君法旨!”一百草头神与梅山六将齐声怒吼,声震四野,杀气冲霄! “出发!” 杨戬袖袍一拂,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巨大玄色流光,其速之快,远超雷霆,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所过之处,云层自动分开。 途中,杨戬心念微动,一道无形的神念波动已跨越千山万水,精准地投向东海方向。 --- 东海深处,一座被珊瑚与明珠点缀的华丽水府内。 敖听心正与一位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羁的青年——东海八太子敖春商议着什么。六十年过去,敖听心旧伤早已痊愈,修为更有精进,周身水灵之气圆融。敖春则气息彪悍,龙威隐现,显然也已非吴下阿蒙。 忽然,两人同时神色一动。 “是杨戬的传讯!”敖听心霍然起身,眼中闪过惊喜与凝重,“他终于出关了?!目标,南疆十万大山!” 敖春猛地一拍玉桌,站起身来,眼中战意熊熊:“等了六十年!总算有那老魔的消息了!姐,我们这就点齐虾兵蟹将,咱们直奔南疆!” 敖听心却比他冷静得多,摇头道:“不可莽撞!杨戬特意传讯,是让我们前去接应策应,而非大军压境。十万大山情况复杂,巫族、妖王、毒蛊宗门盘根错节,更有南诏国势力掺杂其中,大军行动反而打草惊蛇。你我先带少数精锐赶去,与杨戬汇合后再做计较。” 敖春虽性子急,却也知姐姐言之有理,重重点头:“好!就依姐姐!我这就去点将!” --- 南瞻部洲西南边陲,十万大山。 这里并非指具体的十座山脉,而是泛指一片广袤无垠的原始古老地域。这里群山万壑,古木参天,毒虫猛兽遍地,更深处常年被五彩毒瘴笼罩,凡人难以深入。这里自古便是南诏巫族、各类妖王、以及诸多修炼毒蛊邪术的宗门的乐土与庇护所,已自成一方体系,对外界排斥极强。 杨戬率领百人队,于云端俯瞰。只见下方山岭如龙蛇盘踞,浓郁的草木灵气中混杂着令人不适的瘴疠之气、妖气、以及各种诡异的蛊毒巫术气息。无数气息或强或弱的光点散布其中,代表着不同的势力与生灵。 “二爷,此地气息混杂,我们的神识探查受到极大干扰。”康安裕面色凝重,“那血神子最擅隐匿,藏于此地,当真如鱼入大海。” 杨戬面无表情,眉心那暗金道纹微微亮起,竖瞳天眼并未完全睁开,但一种更加玄奥的感知力已如同无形的水波,缓缓渗透向下方的山川大地。这并非单纯的神识扫描,而是融合了《八九镇狱天功》对力量本源的敏锐感知,以及对空间细微波动的捕捉。 “无妨。他躲得再深,只要动用过力量,便会有痕迹残留。”杨戬声音淡漠,“哮天犬最后锁定的气息在何处?” 张伯时立刻上前,展开一幅灵气勾勒的地图,指向一片被标注为猩红色的瘴气区域:“据此地土地山神(被迫)提供的零星信息,以及哮天犬大人最后传来的波动,最可疑的区域是这里——‘黑苗蛊寨’与‘万毒谷’之间的‘迷雾鬼岭’!据说那里空间紊乱,常有异响和鬼影出没,连当地的巫民和妖王都不愿轻易靠近。” “迷雾鬼岭…”杨戬目光锁定那片区域,“走。” 玄光落下,众人降落在迷雾鬼岭边缘。此地瘴气浓得化不开,肉眼难视三尺之外,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剧毒的气息,寻常修士在此,需时刻运转法力抵御毒瘴侵蚀。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叶烂泥,散发着沼气,不时有色彩斑斓的毒虫从中钻出。 草头神们立刻结阵,散发出凛冽的煞气,将周围毒瘴稍稍逼退。梅山六将各持兵器,警惕地环顾四周。 杨戬站在原地,缓缓闭上双眼。体内亿万“微粒宇宙”微微震颤,与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山川的脉搏,瘴气的流动,地底暗河的涌动,甚至空气中那些细微的残留能量痕迹…都如同清晰的图谱,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中。 突然,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地射向左前方一处看似普通的山壁。 “那里有空间褶皱的痕迹,很新,不超过一年的样子。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血煞怨力,虽被刻意抹去,却瞒不过我。”杨戬抬手,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玄光吞吐不定。 就在他准备强行撕开那处空间褶皱探查时—— “嗡嘛呢叭咪吽!” 一声洪亮的佛号突然从侧后方传来,道道柔和却坚韧的金色佛光驱散了部分瘴气。只见十几位身披袈裟,手持戒刀禅杖的僧人,在一个面色红润,手持金钵的老僧带领下,走了过来。为首老僧修为不俗,竟有罗汉果位(相当于道门天仙初期),但其气息似乎受到此地规则压制,并非全盛状态。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请留步!”那老僧唱了声佛号,目光落在杨戬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看不透杨戬深浅,但能感受到那群草头神的冲天煞气),“老衲乃灵山座下,金刚法宗驻南疆长老,法号‘慧明’。前方乃我佛门先发现的一处古佛遗迹,正在清理邪魔,不便外人打扰,还请诸位施主行个方便,绕路而行。” 语气虽还算客气,但那种“此地我已占据”的意味十分明显。佛门东渐,除了传教,搜寻上古遗迹,夺取资源也是重要目的。 杨戬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康安裕上前一步,冷声道:“和尚,此路非你开,此山非你买。我等有要事在身,没空与你啰嗦,速速让开!” 慧明和尚脸色一沉:“施主何必强人所难?此遗迹关乎我佛门重宝,绝不容有失!若诸位执意要闯,休怪老衲无礼了!”他身后众僧立刻结阵,佛光连成一片,梵唱声声,试图以佛法压制杨戬一行的煞气。 “聒噪。” 杨戬终于开口,只有两个字。他甚至未曾回头看那些和尚一眼,只是对着左前方那处山壁,屈指一弹! 咻! 那一缕凝练的玄光离手,并非射向慧明等人,而是直接没入那处山壁! 轰咔——! 一声巨响!那面山壁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炸裂,露出后面一个扭曲不定的散发着污秽血光的空间入口!一股精纯而暴虐的血煞之气瞬间从中泄露出来! “什么?!”慧明和尚大惊失色!他们在此勘测良久,竟未发现如此隐蔽的魔窟入口! 然而,更让他们骇然的是接下来的一幕! 那空间入口被强行打开,似乎惊动了其中的存在!只听得一声愤怒的咆哮从入口内传出,紧接着,一只由纯粹污血和怨魂凝聚而成的巨大无比的的血色巨掌,从里面喷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滔天魔威,猛地从入口内探出,居然直接朝着杨戬等人狠狠拍下!这一击,已然达到了玄仙级别! 慧明和尚及其门下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魔威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结阵自保! 面对这足以拍碎山峰的血魔巨掌,杨戬身后草头神们怒吼结阵,梅山六将兵器出鞘,就要上前抵挡! 却见杨戬依旧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着那拍落的血色巨掌,猛然的向下一按。 没有绚烂的神光,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有一种极致的蛮横力道,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力量意志! 那狰狞咆哮的血色巨掌,在距离杨戬头顶尚有十丈距离时,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绝对坚固的壁垒,轰然巨震!紧接着,组成巨掌的污血、怨魂、魔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握住,然后…向内疯狂坍缩、挤压! 噗嗤——!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血色气泡!那威力惊人的血魔巨掌,竟在无声无息间,被硬生生捏爆!化作一缕青烟消散,连半点能量涟漪都未能扩散出来! 仿佛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幻觉! 全场死寂! 慧明和尚和他的弟子们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一般!那可是玄仙级别的魔掌啊!就这么…没了?被那人…随手一按就捏碎了?!这是什么神通?! 草头神和梅山兄弟虽然对二爷有信心,但亲眼见到如此轻描淡写,近乎规则般抹杀的手段,依旧感到震撼无比! 杨戬收回手,仿佛只是拍掉了一只苍蝇。他这才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竖瞳,第一次正式落在了慧明和尚等人身上。 “佛门?”杨戬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你们要找的古佛遗迹,莫非是与这血魔巢穴在一起?还是说,你们本就与那老魔有所勾结?” 慧明和尚被杨戬那一眼看得通体冰寒,神魂战栗,哪里还敢有半分倨傲,连忙双手合十,声音颤抖地解释:“阿弥陀佛!施…施主明鉴!绝无此事!我佛门怎会与此等邪修勾结!此地…此地诡异,老衲也不知为何会有魔窟巢穴…我等着实不知啊!” 他此刻才真正明白,眼前这个玄衣男子,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其实力,绝对远超他的理解范畴!恐怕只有灵山的佛祖菩萨亲临,才能与之对话! 杨戬懒得与他计较,收回目光,再次望向那血光缭绕的空间入口:“继续勾结,那还在这里干什么,滚。再碍事,死。” 慧明和尚如蒙大赦,冷汗涔涔,连声道:“是是是!我等这就滚!这就滚!”说罢,带着一众吓破胆的弟子,狼狈不堪地化作佛光远遁,连头都不敢回。 打发走了苍蝇,杨戬目光凝重地看向那空间入口。刚才那血魔巨掌,气息与血神子同源,但更加狂暴混乱,似乎只是巢穴本身的防御机制,并非血神子亲自出手。 第58章:真君一怒破千障,巫神祭坛现魔踪 第58章:真君一怒破千障,巫神祭坛现魔踪 “康老大,带人在外结阵守候,封锁此地,不准任何东西出入。” “李焕章、姚公麟,随我进去。” “其他人,原地待命,警惕四周。” 命令简洁有力。杨戬一步踏出,率先迈入那扭曲的血色空间入口。李焕章、姚公麟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一入其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天空是暗红色的,流淌着粘稠的血云。大地干裂,如同被鲜血浸染后又干涸,到处散落着白骨和扭曲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味和疯狂的怨念,无数模糊的血色影子在四处游荡,发出无声的哀嚎。 这里显然只是血神子临时开辟的一个小型洞窟魔域,但其污秽与邪恶程度,令人发指。 杨戬眉头微皱,并非不适,而是厌恶。他体内亿万微粒微微运转,周身三尺范围内,所有血煞怨念如同遇到克星,纷纷净化消散,无法靠近分毫。 “搜!” 三人分散开来,神念仔细扫描这片不大的魔域。很快,姚公麟在一处由白骨堆砌的祭坛下,发现了一丝异常的空间波动。 “二爷!这里有发现!” 杨戬瞬间出现在祭坛旁。只见祭坛底部,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弱、几乎与空间融为一体的传送阵纹,其上残留的气息…正是沉香和血神子的!而且这阵纹十分古老玄奥,绝非血神子近期所能布置,更像是他借用了某个早已存在的古老传送点。 “他们通过这个传送阵离开了。”杨戬蹲下身,指尖拂过阵纹,感受着其上残留的微弱空间坐标,“坐标指向…更深处,靠近巫族核心祭坛的方向。” 就在他试图进一步解析坐标时—— “嗤嗤嗤——” 周围游荡的那些血色影子,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扑向三人!它们没有实体,却带着强烈的怨念冲击和污秽神魂的力量! 李焕章、姚公麟立刻挥动兵器,神光扫荡,大片血色影子被击散,但数量太多,源源不绝,而且被击散后很快又能重新凝聚! 杨戬眼中寒光一闪,耐心已然耗尽。他并未动用任何法术,只是站在原地,抬起右脚,猛然跺地!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太古神象踏碎地狱!以他脚尖为中心,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到极致的纯粹力量波纹,如同水银泻地般,瞬间扩散至整个魔域空间! 咔嚓!咔嚓!咔嚓! 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汹涌扑来的血色影子,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消融、湮灭,化为最原始的粒子!甚至连弥漫的血煞之气、暗红色的天空、干裂的大地…整个临时魔域,都在这纯粹的力量波纹扫荡下,剧烈震荡,开始寸寸崩解! 一力降十会!任你万般邪法,我自一力破之! 李焕章和姚公麟看得心驰神摇,对二爷的力量敬畏到了极点。 数息之后,波纹扫过整个魔域。一切邪秽被涤荡一空,空间恢复清明,露出了外界十万大山的景象。那临时魔域,竟被杨戬一脚彻底踏平了! 只剩下那个古老传送阵纹,还残留在地面上。 杨戬抬手,凌空对着那阵纹一抓! 嗡! 阵纹剧烈闪烁,强行被抽取能量,显露出更加清晰的坐标方位。 “走!” 杨戬卷起李、姚二人,化作流光,根据坐标指引,朝着十万大山最深处,那片被称为“巫神山”的禁地疾驰而去!那里,是南诏巫族祭祀他们至高神“巫神”的核心区域,也是整个南疆最神秘、最危险的地方! 而他们身后,那被踏平的魔域废墟上空,一道微不可察的血色细丝,如同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钻入地底,朝着巫神山的方向遁去。 血神子的声音在细丝中无声咆哮:“杨戬!你来得太快了!不过也好…巫神祭坛…那里的一切早已准备好!等你发现那小子变成了什么…哈哈哈…本座看你还能不能保持这副冷静的嘴脸!” --- 巫神山,乃十万大山之祖脉,群峰拱卫,直插云霄。山体并非寻常土石,而是一种暗沉如铁、却又泛着诡异幽光的特殊矿石,其上天然铭刻着无数古老而扭曲的巫文图腾。终年不散的五彩斑斓的剧毒瘴气在此地浓郁得化为实质,如同粘稠的沼泽,吞噬光线,隔绝神识。寻常修士,便是玄仙境界,若无特殊辟毒之法或强力法宝护身,在此也寸步难行,时刻有被瘴毒蚀骨销魂之危。 山巅之上,一片极为开阔的平地,仿佛被无上伟力生生削平。一座高达百丈、完全由漆黑兽骨与不知名金属熔铸而成的巨型祭坛! 祭坛形状狰狞,这便是南诏巫族至高圣地——巫神祭坛。传闻此地能沟通他们信仰的“巫神”,获取无边伟力,也是历代大巫祭举行最高规格血祭之地。 此刻,祭坛周围,却并无巫族身影,反而笼罩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压抑。那浓郁的瘴气在此地仿佛都有了生命,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发出细微的、如同梦呓般的嘶嘶声。 咻! 一道玄色流光无视下方剧毒瘴气的阻碍,悍然冲上巫神山巅,流光敛去,露出杨戬、李焕章、姚公麟三人的身影。 甫一落地,李焕章和姚公麟便脸色一变,周身神光自动激发,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恐怖瘴毒。他们只觉得法力消耗急剧加快,神魂也受到莫名的压制和干扰。 “好可怕的瘴毒与怨念!此地陨落的生灵恐怕不计其数!”姚公麟骇然道。 杨戬却依旧神色不变。他周身三尺,仿佛存在一个绝对的“净空区”,所有靠近的瘴毒、怨念,甚至包括那无所不在的巫神山威压,都被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力量排开,无法靠近分毫。他目光如电,瞬间便锁定了中央那座狰狞的巫神祭坛,以及祭坛上空那个缓缓旋转的幽暗漩涡。 “坐标终点,就在那漩涡之后。”杨戬声音冰冷,抬步便向祭坛走去。 “何方狂徒!竟敢擅闯巫神禁地!” 一声沙哑的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厉喝骤然响起!祭坛四周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数十道身影。 这些人身着色彩斑斓的绣满虫蛇图案的诡异巫袍,脸上涂抹着油彩,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双眼睛,闪烁着残忍与非人的光芒。他们手中持着骨杖、人皮鼓、毒蛊罐等法器,周身气息与整个巫神山连成一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毒秽之力。为首者,是一个手持漆黑蛇头杖、佝偻着背、气息却最为深沉恐怖的老巫祭。 “是南诏巫族的守护巫祭!”李焕章低喝一声,与姚公麟背靠背,兵器出鞘,神光凛然。这些巫祭单个实力或许不如他们,但在此地,借助巫神山之力,结成的阵势极为难缠。 那老巫祭蛇头杖一顿,地面祭纹亮起幽光,他死死盯着杨戬,声音充满敌意与警告:“外来者!此地乃巫神安眠之所,不容亵渎!立刻退去,否则惊扰巫神,尔等必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杨戬脚步未停,甚至懒得多看他们一眼,只是淡漠地道:“滚开,或者死。” “狂妄!”老巫祭大怒,蛇头杖挥舞,口中念起急促诡异的咒文,“唤醒巫神的卫士!撕碎这些渎神者!” 呜呜呜——! 他身后数十名巫祭同时敲响人皮鼓,摇动毒蛊罐!刺耳的魔音贯脑而入!地面祭纹爆发出浓稠的黑光,一具具由瘴气、白骨、怨魂凝聚而成的,手持锈蚀兵刃的“巫神卫士”从光芒中爬出,发出无声的咆哮,如同潮水般扑向杨戬三人!同时,无数细如牛毛,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蛊虫,如同沙暴般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腐蚀出丝丝涟漪! 李焕章、姚公麟怒喝一声,神兵挥洒出璀璨光芒,与那些巫神卫士和蛊虫洪流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光芒与黑气不断碰撞、湮灭!两人虽然勇猛,但是在此地受到毒瘴的压制,面对着这些源源不绝的卫士和诡异蛊虫,顿时也陷入苦战,只能勉强自保而已。 而更多的攻击,则集中向了看似毫无防备,径直走向祭坛的杨戬! 面对那足以淹没金仙的巫术洪流与蛊虫风暴,杨戬依旧不闪不避。他依旧没有动用任何神通法术,只是继续向前走着。 那些狰狞的巫神卫士、致命的蛊虫风暴,在进入他周身三尺范围时,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巫神卫士瞬间崩解成最原始的瘴气和怨念,蛊虫则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碾磨,化为齑粉! 他一步步向前,所过之处,万物崩灭!无论是巫术、蛊虫、还是那坚硬的暗红石板,都在他脚步落下时,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他就这样,以一种蛮横、霸道、无可阻挡的姿态,硬生生在狂暴的攻击洪流中,开辟出一条笔直的真空通道! “怎么可能?!”那老巫祭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这丫的到底是什么怪物?!巫神山的力量竟然对他无效?! “巫神!请降临神罚!诛杀此獠!”老巫祭彻底疯狂了,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蛇头杖上,杖顶的蛇头双眼猛地亮起猩红光芒!整个巫神祭坛都微微震动起来,祭坛上空的幽暗漩涡旋转速度陡然加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恐怖、充满了混乱与吞噬意味的意志,似乎被唤醒了一丝,缓缓从漩涡中渗透出来! “蝼蚁般的东西,也配唤神?” 杨戬终于停下了脚步,就站在祭坛之下。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开始散发不祥气息的漩涡,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那老巫祭,然后,抬起右手,对着他以及他身后那些还在拼命施法的巫祭们,虚空一握。 那一方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攥住、凝固! 老巫祭脸上疯狂的表情瞬间僵住,瞳孔放大,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不仅是他,他身后所有的巫祭,连同他们施展出的巫术、召唤出的卫士、飞舞的蛊虫,全部被定格在了原地,如同琥珀中的蚊蝇! 然后—— 噗!噗!噗!噗! 一连串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声响起! 包括那老巫祭在内的所有南诏巫祭,他们的身体,连同他们的法器、召唤物,如同被投入石碾的稻草人,从内部开始崩解、压缩、最终爆成一团团混合着血肉、骨渣、毒蛊和破碎魂魄的暗红色血雾!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 数十名强大的巫族守护者,就在这轻描淡写的一握之下,形神俱灭! 弥漫的血雾尚未散开,便被杨戬周身那无形的力场彻底净化、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李焕章和姚公麟看得头皮发麻,虽然早知道二爷实力通天,但如此恐怖到近乎规则抹杀的手段,依旧让他们心胆俱寒。 祭坛周围,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个旋转的幽暗漩涡,以及漩涡中散发出的越来越清晰的混乱邪恶意志。 杨戬眉头微蹙,不再耽搁,一步踏出,便已登上百丈高的骨坛,立于那幽暗漩涡之前。漩涡中散发出的气息,让他体内的《八九镇狱天功》都微微躁动起来,那是一种渴望吞噬与毁灭的原始欲望。 他能感觉到,沉香和血神子的气息,就在这漩涡之后! 没有丝毫犹豫,杨戬身影一闪,径直没入了那幽暗漩涡之中。李焕章和姚公麟咬牙,紧随其后。 穿过漩涡的瞬间,仿佛穿越了一层冰冷粘稠的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让见多识广的杨戬,瞳孔也是骤然一缩! 第59章:沉香异变撼真君 第59章:沉香异变撼真君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魔窟或异空间,而是一片古老、残破的祭坛核心!脚下是断裂的巨大石板,上面铭刻的并非巫文,而是另一种仿佛蕴含着宇宙至暗面本源的诡异符文!四周矗立着无数根断裂的巨大石柱,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无尽的黑暗虚空。 这里,仿佛是某个远古战场的一角,或者说,是某个被强行打碎、遗弃的古老祭坛废墟! 而在这片废墟的最中央,有一个由无数漆黑锁链缠绕束缚着巨大的暗红色血茧! 血茧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个废墟空间微微震颤,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能量波动!那波动,混杂了血神子那污秽的血海本源,一种更加古老混乱的魔神意志,以及…沉香那熟悉却又变得无比陌生的气息! 血茧表面,不时凸起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又很快平复,发出无声的哀嚎。丝丝缕缕暗金色的,属于沉香的微弱法力,如同挣扎的血管,在血茧表面艰难地流动,却被那浓郁的暗红血光不断侵蚀、同化。 “沉香!”姚公麟失声惊呼,就要冲上前去。 “别动!”杨戬厉声喝止,声音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天眼早已睁开,混沌神光流转,死死盯着那个血茧。 他看出来了!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禁锢!这是一个可怕的,正在进行中的…融合仪式! 血神子那个疯子!他竟想将沉香那具蕴含了庞大未化开仙丹药力的身体,与他自己的血魔本源,以及这处古老祭坛残留的某种混乱魔神意志,三者强行融合,创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怪物! “啧啧啧…杨戬,你终于来了…比本座预想的还要快上几分…” 一个得意充满了疯狂的声音,从血茧后方幽幽响起。只见血神子那干瘦的身影,缓缓从一根断裂的石柱后浮现。他此刻的状态似乎恢复了不少,周身血光凝实,那双血焰之眼燃烧得更加旺盛,正用一种戏谑而残忍的目光看着杨戬。 “看看你这好外甥…本座送他的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血神子伸出干枯的手指,抚摸着那搏动的血茧,如同抚摸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先天仙丹药力为基,吾之血海本源为引,再以此地残留的‘古魔神’残念为魂…完美!简直是完美的造物!待他彻底融合苏醒,便是这三界最完美的杀戮神兵!届时,什么天庭,什么灵山,都要在本座脚下颤抖!哈哈哈!” 杨戬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难看,冰冷的目光中燃烧起足以焚毁九幽的怒火!他周身的气息不再内敛,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恐怖的力量波动使得周围断裂的石柱开始无声地崩裂! “你!找!死!”杨戬一字一顿,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摩擦,蕴含着滔天的杀意! “找死?”血神子狞笑,“杨戬,你以为你还是全盛时期吗?就算你突破了又如何?此地乃是‘虚无陷境’,是上古魔神陨落之地,空间法则混乱,你的天地之力在这里能发挥几成?更何况…” 他猛地一拍血茧! 嗡——! 血茧剧烈震动,表面那张凸起的扭曲痛苦的人脸,赫然变成了沉香的轮廓!他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无尽的痛苦,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与杀戮的欲望! “…你敢对他动手吗?哈哈哈!”血神子发出猖狂至极的大笑,“他现在可是最脆弱的时刻,也是融合的关键!你强行破开血茧,说不定立刻就会让他能量失控,砰——的一声,炸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哦!” 投鼠忌器! 血神子精准地拿捏住了杨戬的软肋! 李焕章和姚公麟脸色煞白,握紧了兵器,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戬死死盯着那血茧中沉香痛苦的面容,又看向得意猖狂的血神子,额间暗金道纹剧烈闪烁,周身恐怖的力量如同风暴般酝酿,却迟迟未能发出。 废墟空间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一方挟至亲为人质,一方投鼠忌器,怒火焚天却无处发泄。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血茧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沉香本身的清明意识,正在那无边的痛苦与混乱中,如同风暴中的烛火,艰难地闪烁着。 “…舅…舅…” “…好…痛…” “…杀…了…我…” --- 血神子猖狂得意的笑声在古老破碎的祭坛废墟中回荡,刺耳而怨毒。他笃定杨戬投鼠忌器,不敢冒着沉香魂飞魄散的风险强行破开血茧。 然而,他低估了杨戬的决心,更高估了自己对那“古魔神残念”的控制力! 就在血神子志得意满,以为彻底拿捏住杨戬的瞬间—— 咚!! 一声沉闷如同太古魔神心跳的巨响,猛地从那搏动的暗红血茧内部传出!声音之大,甚至压过了血神子的狂笑,震得整个废墟空间剧烈摇晃,无数断裂的石柱簌簌崩塌! “呃?!”血神子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得意瞬间化为惊疑不定,猛地转头看向血茧! 只见那巨大的血茧表面,猛地凸起一个清晰的拳印!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茧内疯狂地锤击,想要破壳而出! 但那绝非沉香的力量!那拳印中蕴含的,是一种充满了暴虐、混乱与毁灭意志的恐怖力量! “不对!这气息…不是融合…是苏醒!是那缕残念在反客为主,借助沉香的躯体和药力在苏醒!”血神子血焰之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他发现自己与血茧的联系正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切断!那缕他费尽心机引来,本想作为“调料”的古魔神残念,其强大与凶戾远超他的预料! 杨戬瞳孔也是骤然收缩!天眼之下,他看得更加清晰!血茧内部,沉香的意识正在被那古魔神的意志疯狂吞噬,已如风中残烛!而一个更加恐怖、更加庞大的意识正在那具充满能量的躯壳中急速苏醒! “混账东西!给本座安分点!”血神子又惊又怒,双手疯狂结印,打出道道血光,试图重新控制血茧,压制那苏醒的魔神意志。但这一切都是徒劳!那苏醒的意志如同饥渴了亿万年的凶兽,疯狂吞噬着血神子打出的血魔本源,反而加速了其苏醒的过程! 咔嚓!咔嚓! 血茧表面,终于裂开了无数道蛛网般的缝隙!暗红色的滔天魔气从周围散发出来,血液从裂缝中渗出!一股令李焕章、姚公麟神魂冻结、几乎要跪伏下去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裂缝中轰然爆发! “吼——!!!” 一声仿佛来自洪荒太古蕴含着无尽愤怒的咆哮,猛地从血茧中传出!声波混合着恐怖的魔威,将离得最近的血神子直接震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一根断柱上,血洒长空! 轰隆!!! 血茧彻底炸裂! 无尽的暗红血光与混乱魔气冲天而起,将这片废墟空间映照得如同森罗地狱! 血光魔气之中,一个身影缓缓站起。 他依旧是沉香的轮廓,甚至穿着沉香那身残破的衣服。但他的身高似乎拔高了许多,肌肉贲张,将衣物撑得几乎撕裂。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的金属光泽,上面布满了诡异扭曲的黑色魔纹。他的面容依稀还能看出沉香的影子,却充满了暴戾与狰狞,一双眼睛彻底变成了纯粹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窟窿,没有任何眼白与瞳孔,只有无尽的混乱! 他微微歪了歪头,似乎还在适应这具新的身体,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如同飓风般席卷开来,赫然达到了——准圣初期! 虽然气息略显虚浮不稳,显然是刚刚苏醒,尚未完全适应和掌控力量,但那实实在在的准圣级魔威,做不得假! 古魔神,借体重生了! “力量…久违的力量…还有这充满生机的躯壳…美味!”沙哑、重叠,仿佛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的诡异音调,从“沉香”口中吐出。他抬起一只手,看着掌心流淌的暗红魔光,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满意叹息。 血神子挣扎着从断柱下爬起,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再次吐血!他辛辛苦苦,为自己准备的完美躯壳和力量,竟然为他人做了嫁衣! “该死的残念!把本座的东西还来!”血神子彻底疯狂,不顾伤势,化作一道血影,扑向魔神沉香,干枯的手爪直掏其心口,试图将核心本源夺回! “蝼蚁!也配觊觎本神之力?”魔神沉香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反手随意一拍! 啪! 如同拍苍蝇一般!血神子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再次狠狠砸进废墟深处,不知撞碎了多少巨石,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显然是遭到了重创! 随手一击,重创太乙金仙的血神子!准圣之威,恐怖如斯! 魔神沉香这才缓缓转过身,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窟窿,锁定了场中唯一还能站着,并且让他感觉到一丝威胁的存在——杨戬。 “有趣的蝼蚁…你的身体里,似乎藏着更美味的力量…”魔神沉香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那动作邪恶而渗人,“献给本神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拳隔空轰向杨戬! 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是最纯粹的力量!一拳出,空间仿佛被打碎的玻璃般寸寸裂开!一道直径足有数丈,完全由混乱魔气与毁灭意志凝聚而成的漆黑拳罡,如同崩塌的山岳,朝着杨戬碾压而来!拳罡所过之处,万物湮灭,连光线都被吞噬! 这一拳之威,远超刚才拍飞血神子的随手一击!显然,这魔神将杨戬视为了首要威胁,一出手便是全力! “二爷小心!”李焕章、姚公麟被那拳罡的余波逼得连连后退,面色惨白,惊呼出声! 面对这足以轰碎星辰的准圣一击,杨戬眼中寒光爆射,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他体内亿万“微粒宇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轰鸣运转!一股同样恐怖的仿佛能镇压诸天万界的磅礴力量,自他体内苏醒! 他没有动用花哨的神通,甚至没有取出三尖两刃刀,而是同样简简单单地一拳轰出! 这一拳,看似缓慢,却蕴含着《八九镇狱天功》的无上伟力!拳头周围的虚空极度扭曲塌陷,仿佛承受不住其重量! 轰——!!!!!!! 两只拳头隔空碰撞! 没有想象中的爆炸与僵持! 在接触的刹那,魔神沉香那看似无可匹敌的漆黑拳罡,如同遇到了克星,从最前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崩碎!杨戬那凝练到极致的拳劲,如同烧红的铁棍插入黄油,势如破竹,逆流而上! “什么?!”魔神沉香那狰狞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之色!他感觉到对方的力量层次明明似乎不如自己(杨戬明面是大罗巅峰),但其质量却凝练恐怖到无法理解!更带着一种镇压一切、破灭万法的霸道意志,竟隐隐克制他的混乱魔气! 咔嚓! 一声脆响!魔神沉香轰出的那条手臂,从拳头开始,臂骨瞬间节节碎裂!整个人如同被洪荒巨兽正面撞中,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将后方数根巨大的断裂石柱接连撞断,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那条手臂软软垂下,暗红色的皮肤开裂,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魔气,显然受损不轻! 一拳之下,高下立判! 虽然同为准圣级战力,但杨戬的力量是自身苦修而来,融合了《八九玄功》与《镇狱天功》的精髓,凝练无比,掌控由心。而这魔神不过是借体重生,力量虚浮,空有境界,却无相应的心境与掌控力,更被杨戬的力量隐隐克制! “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魔神沉香惊怒交加,发出咆哮,黑色的火焰从眼眶中喷薄而出。 第60章:真君怒战挽天倾,龙女困危真君援 第60章:真君怒战挽天倾,龙女困危真君援 魔神沉香周身魔气翻涌,断裂的手臂在魔气滋养下迅速修复,但气息明显波动了一下。 “杀你的人。”杨戬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感情。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魔神沉香上空,右脚如同天刀般狠狠劈下! 简单!粗暴!而且有效! 魔神沉香怒吼,双臂交叉格挡,滔天魔气凝聚成一面巨大的黑色骨盾! 轰! 杨戬的脚劈在骨盾之上!那足以抵挡先天灵宝轰击的骨盾,如同纸糊般瞬间爆碎!脚力未尽,狠狠劈在魔神沉香交叉的双臂上! “咔嚓!” “呃啊!”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与魔神的痛吼同时响起!魔神沉香如同陨石般被狠狠砸落在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烟尘混合着魔气冲天而起! 杨戬追击而下,双拳如同雨点般落下!每一拳都蕴含着镇压地狱、崩灭星辰的恐怖力量! 轰轰轰轰轰!!! 深坑中爆炸声不绝于耳!魔神沉香只能狼狈地蜷缩身体,调动滔天魔气护体,却被打得魔气溃散,身体不断开裂,黑色的魔血四处飞溅!他空有准圣境界,却被杨戬完全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啊!蝼蚁!你激怒本神了!”魔神沉香发出憋屈到极点的怒吼!他猛地张开嘴,喉咙深处,一点极致的黑暗开始凝聚,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那是他本源魔气的精华所在! 然而,杨戬根本不给他释放的机会!一拳更快更狠地砸在他的下颌上! 嘭! 魔神沉香的下巴几乎被砸碎,那凝聚的黑暗能量瞬间在他口中爆开!炸得他满嘴冒黑烟,惨嚎不已! 绝对的力量压制!绝对的近战碾压! 就在杨戬准备彻底轰碎这魔神的头颅,将其意志逼出沉香身体时—— “咳咳…杨戬!这是你逼我的!”深坑边缘,传来血神子怨毒而虚弱的嘶吼! 只见不知何时爬出来的血神子,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却燃烧着最后的精血,双手结出一个极其邪异的法印,猛地拍向地面! “以吾之血!燃吾之魂!祭此残境!虚空放逐!” 嗡——!!! 整个上古废墟战场,那些铭刻在地上的古老诡异符文骤然亮起!空间开始疯狂扭曲、折叠!一道深不见底、散发着无尽虚无气息的空间裂缝,如同巨兽的嘴巴,骤然在杨戬和魔神沉香的下方裂开!一股无法抗拒的针对非本空间物质的恐怖吸力传来! 这血神子,竟是不惜燃烧本源和魂魄,强行引动了这处“虚无陷境”本身的残留禁制,要将杨戬和那魔神沉香一起放逐到无尽的未知虚空乱流中去! “二爷!”李焕章、姚公麟惊骇欲绝,想要冲上来,却被那空间裂缝的恐怖吸力逼得无法靠近! 杨戬脸色一沉,身形被那突如其来的空间放逐之力拉扯得微微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间隙! 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魔神沉香,眼中黑色火焰猛地一闪,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是要反击杨戬,而是猛地化作一道黑烟,挣脱了杨戬的力量压制,如同惊弓之鸟般,朝着那空间裂缝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废墟深处更黑暗的地方亡命遁去!他宁愿逃入这危险莫测的古战场深处,也不愿被放逐去未知虚空,更不愿面对杨戬这个怪物! 而血神子,在完成法术的瞬间,身体便如同燃尽的灰烬般开始消散,只留下一声充满不甘和怨毒的诅咒在空中回荡:“杨戬!你我之仇…我们…不死不休…” 最终彻底形神俱灭。 那巨大的空间裂缝失去了血神子的支撑,开始急速收缩、弥合。 杨戬看了一眼遁逃的魔神沉香,又看了一眼即将闭合的空间裂缝,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闪,直接朝着魔神沉香遁逃的方向追去!相比于放逐,抓住并救回沉香才是首要目标! 几乎在他离开的下一秒,空间裂缝彻底闭合,仿佛从未出现。 废墟中,只剩下惊魂未定的李焕章和姚公麟,以及满地的狼藉。 “快!跟上二爷!”两人压下心中的震撼,咬牙朝着杨戬消失的方向追去。但他们深知,接下来的战斗,已非他们所能插手。 杨戬的神念死死锁定前方亡命遁逃的魔神沉香。那魔神受伤极重,速度虽快,却远不及全盛时期。 眼看就要追上—— 突然,前方逃窜的魔神沉香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周身魔气剧烈紊乱,速度骤降!他抱着头颅,在空中痛苦地翻滚起来! “滚…滚出去!这是我的身体!”一个微弱却充满挣扎的属于沉香本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 是沉香!他那丝残存的意识,竟在此时,趁着魔神重伤、心神失守的瞬间,发起了反击! “蝼蚁!安敢反抗!!”魔神沉香的怒吼声变得混乱而重叠。 就是现在! 杨戬眼中精光爆射,速度瞬间飙升到极致,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魔神沉香身后!右手五指成爪,指尖流转着混沌色的神光与镇压一切的武道意志,狠狠一爪抓向魔神沉香的后心! 并非要击杀,而是要强行将那古魔神的意志从沉香体内剥离出来! “不——!”魔神沉香发出惊恐的咆哮,想要挣扎,却因为体内意识的剧烈反抗而动作迟滞! 噗嗤! 杨戬的手爪,如同穿透一层厚厚的油脂,硬生生插入了魔神沉香的后心!精准地抓住了那团正在与沉香残魂纠缠的古老魔神意志本源! “给本君…出来!”杨戬怒吼一声,手臂猛地发力! “啊——!!!”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响彻废墟! 一团扭曲不定,由无数怨念和混乱法则构成的黑色光团,被杨戬硬生生从沉香体内扯了出来! 而随着这意志本源的离体,魔神沉香(或者说沉香的身体)周身的魔气瞬间溃散,眼中的黑色火焰熄灭,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朝着下方坠落而去。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生命之火随时会熄灭。 那被扯出的魔神意志发出不甘的咆哮,还想挣扎反扑。 杨戬眼中寒光一闪,掌心混沌神光爆发! “湮灭!” 无声无息间,那团古老的魔神意志,在混沌神光中彻底消融、净化,化为虚无。 杨戬看都没看那消散的魔神意志,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下方,小心翼翼地接住了坠落而下的沉香。 看着怀中外甥那惨白的脸色,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以及体内那被魔气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经脉和几乎破碎的魂魄,杨戬那万古冰封的脸上,终于流露出深切的痛楚与后怕。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真的永远失去这个妹妹唯一的骨血了! “沉香…撑住!舅舅带你回家!”杨戬毫不犹豫,立刻将精纯无比的《八九镇狱天功》法力,温和却源源不断地渡入沉香体内,护住他最后的心脉与残魂,同时取出最好的疗伤仙丹,碾碎化入其口中。 做完这一切,他抱起沉香,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废墟之外疾驰而去。必须立刻返回灌江口,不惜一切代价,救治沉香! --- 就在杨戬于巫神山深处与魔神激战、救下沉香的同时,十万大山外围,一场激烈的追逐正在上演。 一道水蓝色的流光在前方疾驰,灵动迅捷,却明显带着几分慌乱。流光之中,正是西海四公主敖听心。她发髻有些散乱,水蓝色的宫装上有几处焦黑的痕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气息起伏不定,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在她身后,十数道颜色各异的遁光紧追不舍,杀气腾腾。这些遁光气息混杂,有道门的飞剑清光,有佛门的金色佛焰,甚至还有几道散发着阴邪鬼气的乌光。为首的三人,一个驾驭着燃烧着绿色鬼火的骨幡,一个手持闪烁着雷光的符箓,另一个则舞动着一串佛光与煞气交织的骷髅念珠。修为皆在天仙与玄仙之间,在这凡间地界,已算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妖龙!哪里逃!交出那株‘七彩蕴神莲’,饶你不死!”手持雷符的道人厉声喝道,挥手间便是数道凌厉的雷光劈向敖听心。 敖听心狼狈地躲闪,玉手一挥,一道水幕挡在身后,却被雷光轻易撕碎。她气得脸色发白,怒斥道:“无耻之徒!那灵莲明明是我先发现,并击杀了守护妖兽!你们见宝起意,联手偷袭,还敢倒打一耙!” “哼!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你一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龙,不在海里待着,跑來南疆夺宝,本就是越界!”那舞动骷髅念珠的邪僧阴恻恻地笑道,念珠转动,发出道道勾魂摄魄的魔音,干扰敖听心神魂。 “跟这妖女废话什么!擒下她,灵莲是我们的,说不定还能用她身上找到不少好东西呢!”驾驭骨幡的修士怪笑着,骨幡摇动,飞出无数凄厉嚎叫的鬼影,从四面八方扑向敖听心。 敖听心又急又怒。她本来与八弟敖春约好在南疆外围汇合,等待杨戬消息。途中偶然发现一株即将成熟的对修复神魂有奇效的七彩蕴神莲,便守候一旁,好不容易击退守护兽,刚采下灵莲,就被这伙闻讯赶来的修士围攻。她们两人修为虽不俗,但双拳难敌四手,更兼对方手段阴邪,配合默契,一番苦战下来已然受伤,只能且战且逃。 就在她法力即将耗尽,身后一道毒辣的鬼火即将击中她后心之际—— 天地间,仿佛骤然按下了一个无形的暂停键。 那呼啸的雷光、凄厉的鬼影、扰魂的魔音、修士们的叫嚣…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时间仿佛静止,空间如同冻结。 追杀的十几个修士,包括那为首三人,全都保持着前一刻的动作和表情,被硬生生定在了半空之中,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茫然,连思维似乎都被冻结! 敖听心也愣住了,她发现自己能动,但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她茫然四顾,只见一道玄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前方虚空之中。 来人身姿挺拔,玄衣墨发,面容冷峻如同万载寒冰雕刻,眉心一道暗金玄纹平添无尽威严。他怀中,还抱着一个气息微弱、昏迷不醒的青年——正是沉香。 尽管杨戬周身气息内敛到极致,甚至刻意收敛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但敖听心依旧能感受到对方体内那如同浩瀚星海般深不可测的恐怖威压!与他相比,身后那些追杀她的所谓“高手”,简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杨…杨戬?!”敖听心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找到沉香了?!他怎么了?!” 杨戬的目光扫过敖听心身上的伤势和狼狈模样,又瞥了一眼后方那些被定格在空中、如同琥珀中飞虫般的修士,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嗯。找到了。伤得很重。”杨戬的声音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地不宜久留,先回灌江口。” 他甚至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去看那些修士一眼。对他而言,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连让他浪费一丝注意力的价值都没有。 他袖袍轻轻一拂。 后方那十几个被定格的修士,连同他们的法器、遁光,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无声无息地彻底湮灭消失,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仿佛他们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敖听心和八太子看得头皮发麻,心底寒意直冒。这就是司法天神真正的实力吗?不,甚至可能还不是全力…她感觉杨戬比六十年前更加可怕了,那是一种本质上的蜕变。 “走。”杨戬言简意赅,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裹住敖听心,下一刻,四人便化作一道的玄色流光,消失在南疆的天空中。 第61章:百年沉疴终得缓,天庭冷眼观沉浮 第61章:百年沉疴终得缓,天庭冷眼观沉浮 灌江口,真君神殿深处。 杨戬将沉香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一处早已准备好的由万年温玉和诸多安魂定魄神料构筑的疗伤法阵中央。法阵四周,镶嵌着无数极品仙晶,散发着柔和而磅礴的能量。 敖听心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沉香体内那糟糕到极点的情况:经脉寸断,五脏六腑破碎,金丹黯淡几乎碎裂,最严重的是魂魄,残破不堪,布满了被魔气侵蚀的裂痕,仅有一丝微弱的生机被杨戬渡入的法力强行吊住。 “他…他怎么伤得这么重…”敖听心声音颤抖,眼圈发红。她难以想象沉香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杨戬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救治之中。他双手结印,眉心暗金道纹亮起,浩瀚如海却又精纯温和到极点的《八九镇狱天功》法力,如同甘霖般源源不断地注入沉香体内,小心翼翼地滋养修复着那些破碎的经脉和内腑。 同时,他取出各种珍藏的足以让大罗金仙都眼红的疗伤圣药:老君亲手炼制的九转还魂丹、王母娘娘赐下的瑶池仙莲芯、乃至一滴他自己凝练的本命精血…毫不吝惜地化入沉香口中,以无上法力助其炼化吸收。 这个过程极其繁琐且耗费心神。沉香的伤势太重,尤其是魂魄的损伤,需要水磨工夫,一点点驱散魔气烙印,缝合魂魄裂痕,稍有不慎,便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杨戬这一坐,便是整整十年。 十年间,他寸步不离,如同石雕般守在法阵前,不断地输出法力,调整药力,引导生机。敖听心也在灌江口住了下来,从旁协助,处理一些琐事,心中对杨戬的坚韧与付出感到无比震撼。 十年后,沉香体内的经脉和内腑终于在无数灵药和杨戬的法力滋养下初步愈合,但那残破的魂魄,依旧进展缓慢,只是勉强稳定下来,不再继续恶化,人却始终处于深度昏迷之中,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杨戬眉头紧锁。他知道,常规手段已经很难在短时间内彻底修复沉香的魂魄了。除非…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自那日后,杨戬除了每日固定时间以法力温养沉香肉身和魂魄外,开始长时间地静坐于沉香身旁,双手虚按在其额前。 这一次,他输出的不再是纯粹的法力,而是蕴含了他自身对大道法则的感悟、以及最为精纯的本源魂力!他竟是在以自身道果为引,魂力为薪,为沉香重筑魂魄根基!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行为,损耗的是他自己的道基与本源!一旦中途出现差错,不仅沉香救不回,他自己也可能道果受损,修为大跌! 但杨戬义无反顾。他的眼神坚定而平静,仿佛只是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灌江口的梅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转眼间,又是九十年过去。 加上最初的十年,整整一百年光阴! 这一日,真君神殿深处,那持续运转了百年的温玉法阵,光芒渐渐柔和下来。 杨戬缓缓收回了按在沉香额前的双手,脸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眉心的暗金道纹也似乎黯淡了几分。但他看向沉香的眼神,却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芒。 法阵中央,沉香静静地躺着。他的脸色不再是吓人的惨白,恢复了些许红润,呼吸悠长而平稳,体内的法力虽然微弱,却已然自行缓缓运转,散发出纯净的生机。魂魄上的裂痕已被尽数抚平,魔气侵蚀的痕迹也被彻底净化,魂魄之光虽不璀璨,却稳定而坚韧。 最危险的关头,终于过去了。他的命,保住了。 然而,他依旧没有醒来。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沉眠,或者说,他的意识在经历了那般可怕的折磨与撕裂后,选择了自我封闭,进行最深层次的自我保护与修复。 杨戬轻轻叹了口气,替沉香掖好被角。他知道,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靠沉香自己,以及…等待一个唤醒他的契机。 “一百年了…”杨戬站起身,走到殿外。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眉宇间那抹深沉的疲惫与忧虑。 敖听心悄然来到他身后,轻声道:“真君,辛苦了。沉香他…” “命保住了,但何时能醒,尚未可知。”杨戬望着远方的云海,声音有些缥缈,“让他好好休息吧。有些坎,终究需要他自己迈过去。” 敖听心看着杨戬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背影,心中涌起难言的复杂情绪。这一百年,她亲眼见证了这位司法天神为救外甥所付出的巨大代价。 “真君,接下来有何打算?” 杨戬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沉香之伤,根源在那血神子,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牵扯。有些账,该好好算一算了。” “而且,”他顿了顿,“这一百年,外界怕是已天翻地覆了吧…”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看到了南瞻部洲乃至整个三界,那因仙缘流散、妖魔纷争、佛道相争而变得更加混乱的局势。 风雨,似乎并未停歇,反而即将迎来更大的浪潮。而灌江口,这短暂的平静,或许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 百年光阴,于凡间已是几度王朝更迭,沧海桑田。 大梁王朝,自老皇帝萧衍驾崩后,已历经三帝。如今的皇帝,是一位年少登基,自幼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耳根子软又贪图享乐的少年天子。朝政大多把持在几位权臣和内侍宦官手中。 而在这百年间,一个关于“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隐秘信仰,如同无声的瘟疫,在王朝底层百姓、甚至部分不得志的低阶修士和中小宗门中悄然蔓延。传播此信仰的,据说是一位慈悲悯人,法力无边的“圣女”。她总能出现在人们最绝望、最困苦之时,施以微不足道的恩惠,倾听他们的痛苦,然后悄无声息地播下“六欲心魔种”的种子。 这种子并非强行控制,而是放大受种者内心的欲望、执念、怨恨与恐惧,潜移默化地扭曲其心志,使其对现实愈发不满,对“无生老母”许诺的“真空家乡”(一个没有痛苦、只有极致享乐与满足的虚幻彼岸)产生疯狂的向往。最终,道心被破,心甘情愿地奉献一切,成为那位“圣女”最忠诚的傀儡——心魔傀儡。 这些心魔傀儡,保留着生前的部分修为和能力,甚至因为无所顾忌地催发潜能、吞噬同类或借助魔气,实力反而比生前更显诡异强大。但他们思维扭曲,唯“圣女”之命是从,成为潜伏在王朝肌理中的毒瘤,不断将更多失意者拉入深渊。 那位神秘的“圣女”,自然便是百年前自骨灰罐中金蝉脱壳蛰伏潜修恢复的青衣女子。百年经营,她的势力已如蛛网般渗透至大梁乃至周边国度的许多角落。 这一日,大梁京都,天坛。 本该是每年一度,由皇帝亲自主持,汇聚万民愿力、以国运龙气滋养“天垣御极幡”的大祭之日。然而,祭坛冷清,唯有秋风卷起几片枯叶。 高耸的神幡依旧矗立,淡金色的光芒却明显黯淡了许多,幡面上那周天星辰般的符文闪烁不定,其上守护的英灵虚影也显得模糊不清,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戾气——那是幡体深处,那道因百花仙子执念而产生的裂痕,在长期缺乏正统国运愿力滋养,反而不断受到王朝内部滋生蔓延的六欲戾气侵蚀下,逐渐扩大的征兆! “陛下,该启驾前往天坛了…”有老臣颤巍巍地进言。 龙椅上的少年皇帝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去不去!年年祭祀,劳民伤财,有何用处?如今国泰民安(表面现象),有辑魔司和各大仙门守护,何必拜那杆破幡?朕还要去西苑看新进贡的异兽呢!” 台下,几位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黑气的官员立刻附和:“陛下圣明!如今天下修士皆感念皇恩,自有仙师们护佑江山,那等古老仪式,确可简省。” “可是陛下!”另一位忠直之臣跪地泣诉,“此乃显圣真君法旨!真君言明,需年年祭祀,以镇国运!近几十年来,祭祀愈发简略,近十年更是彻底废止!臣观神幡光芒日黯,各地虽看似平静,然妖异之事频发,人心不古,此非吉兆啊陛下!” “哼,危言耸听!”一位被心魔种侵蚀的权臣冷笑道,“真君?百年来可曾再现?只怕早已不管这凡间琐事了!如今是人的时代,当靠人自身!陛下,莫听这些迂腐之言!” 少年皇帝本就厌烦这些繁琐礼仪,闻言更是懒得再听:“好了好了!此事休要再提!摆驾西苑!” 皇帝拂袖而去,留下忠臣绝望的叹息和心魔傀儡们隐晦的得意冷笑。 无人注意,天垣御极幡上,那道粉红色的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丝,隐隐有哀怨的哭泣声从中传出。 --- 九天之上,天庭,凌霄宝殿。 千里眼顺风耳二位神将,正躬身向玉帝禀报下界见闻。 “启禀陛下,”千里眼眼中神光收敛,语气带着一丝忧虑,“臣观下界大梁王朝,其镇国神幡‘天垣御极幡’光芒黯淡,已有五十年未曾得到正统国运愿力滋养,幡体似有复发、戾气反噬之兆。且臣观其国运,看似平稳,实则内部暗流汹涌,有一股诡异魔气于民间潜滋暗长,恐非吉兆。” 顺风耳亦补充道:“臣亦听闻,下界有‘无生老母’邪信流传,惑乱人心,似与那魔气根源有关。长此以往,恐生大祸。” 宝殿之内,众仙官闻言,窃窃私语。有仙家露出担忧之色,毕竟下界若生大乱,怨气冲霄,也会影响天庭清静。 然而,御座之上的玉帝,面色却平淡如水,甚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弘而淡漠,响彻大殿:“百年前,下界妖魔肆虐,生灵涂炭,朕念及苍生疾苦,已遣司法天神下界,赐下神幡仙法,助其渡过难关。如今百年已过,下界修士辈出,宗门林立,可谓百花齐放,实力远胜往昔。” 玉帝的目光扫过众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既已得享百年太平,拥有超凡之力,便当有自保自救之能。岂能事事依赖天庭?此等劫难,或许正是对其心性、能力的磨砺与考验。渡过,则道统昌盛;渡不过,亦是其命数使然。”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淡漠,甚至隐含一丝厌烦:“更何况,如今下界,佛道相争,门派倾轧,凡人只知叩拜山门,祈求仙佛,眼中可还有朕这个天帝?可还有天庭法度?朕观那凡间王朝,皇帝都不急,我等又何必越俎代庖?” 这番话,看似冠冕堂皇,实则透露出玉帝对如今凡间格局的深深不满。天庭的权威在凡间日渐淡化,这是他无法容忍的。既然你们觉得不需要天庭也能过得很好,那便自己面对劫难吧。正好借机敲打一番,让那些凡人修士知道,谁才是三界正统! 至于那场可能到来的浩劫?在玉帝看来,不过是癣疥之疾,就算闹大了,难道还能动摇天庭根基不成?正好借此消耗一下凡间过于膨胀的修仙力量。 “此事,朕已知晓。”玉帝最终一锤定音,“天庭不予干预,静观其变。各部天神,各司其职,不得擅自插手凡间事务。” “陛下圣明!”众仙官齐声应诺,但不少仙家心中暗自凛然,明白玉帝这是要坐视凡间生乱了。 旨意很快也传到了灌江口。 杨戬听完康安裕的回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殿外,目光仿佛能穿透云层,仿佛能看到那杆光芒日渐黯淡的天垣御极幡,看到那在王朝阴影下滋生的魔影。 那幡的裂痕,他早已感知。那暗中的魔气,他也有所察觉。 但那又如何? 百年前,他已尽力。神幡赐下,法门相传,仁至义尽。是那凡间帝王自己昏聩,废弃祭祀;是那些修士贪图享乐,内斗不休;是那人心鬼蜮,自甘堕落。 如今幡体异动,魔劫将起,与他杨戬何干? 天庭既然选择冷眼旁观,他这早已“挂职”的司法天神,又何必去操那份闲心? 谁的劫,谁来渡。谁的锅,谁来背。 他转身走回殿内,目光落在依旧沉睡的沉香身上。 他现在唯一关心的,只有如何彻底唤醒这个外甥。至于凡间是歌舞升平还是水深火热,与他无关。 第62章:血海战将破封出,西海龙宫化血狱 第62章:血海战将破封出,西海龙宫化血狱 四海广袤,深不可测,自古以来便是龙族辖境,这里蕴藏着无数上古秘辛与尘封的禁忌。其中,西海极渊之底,那处被历代西海龙王以重兵把守、层层禁制封印的“归墟海眼”神秘莫测。传闻那里是天地间一切水流最终的归宿,亦连接着某些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百年间,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游荡在四海之中。他变换着不同的容貌与气息,时而是一名寻宝的散修,时而是一名落魄的海妖,时而又像是误入深海的旅人。正是百年前于巫神山假死脱身,实则燃烧部分本源施展秘术遁走的血神子! 他伤势极重,本源亏损,但那双血焰之眼中燃烧的执念却从未熄灭。他并非漫无目的地逃窜,而是在根据一段极其古老的烙印,在他灵魂最深处的记忆中,搜寻着一个坐标,一个名字——血狱魔君!以及封印他的那座“西海镇魔碑”! 这,才是他潜伏人间,本座隐忍百年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复活上古血魔?之前那个不过是顺手为之的计划之一。寻找并解救魔君,也是复活老祖,才是他存在的终极意义! 经过近百年的小心翼翼探查与推演,他终于确定了最终的位置,西海归墟海眼最深处! 这一日,西海极渊,万籁俱寂,连最凶猛的海底巨兽都不敢靠近这片被称之为死亡禁区,封印笼罩着这片海域。 一道模糊的血影,如同融入海水的墨滴,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一层又一层的龙族禁制与天然形成的空间乱流。血神子现出身形,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副干瘦老者的模样,而是恢复了几分上古魔将的威严。尽管气息依旧不稳,但那份源自血脉深处的凶戾气息,却震慑得周围的海水都仿佛凝固。 在他前方,一座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黑色石碑,矗立在归墟海眼的核心。石碑不知由何种材料铸成,通体冰冷,上面铭刻着无数蕴含无上龙威的封印神纹!丝丝缕缕的暗金色锁链虚影从石碑中延伸出来,深入下方无尽的黑暗海眼之中,仿佛锁着某种庞然大物。 这里便是“西海镇魔碑”!封印着老祖座下第一战将——血狱魔君之地! 血神子看着这座镇压了魔君无数岁月的石碑,血焰之眼中流露出无比狂热的光芒。他缓缓跪伏在冰冷的海底礁石上,以一种古老晦涩的魔族语言,虔诚吟诵: “以血海之名,以吾祖之志…忠诚的仆从,恭迎您的归来…血狱魔君大人!” 吟诵声中,他猛地划破自己的手腕,蕴含着本源魔性的暗红血液汩汩涌出,并未消散于海水中,而是如同受到指引,化作一道道诡异的血符,精准地射向镇魔碑上那些封印神纹的关键节点! 滋滋滋——! 血符与封印神纹接触,发出剧烈的腐蚀声!那暗金色的神纹光芒急速闪烁,仿佛在挣扎抵抗,但血神子的血液中似乎蕴含着某种专门克制这些封印的力量,加之年代久远,封印本身的力量已有流失。 “破!”血神子嘶声怒吼,不顾自身本就严重的伤势,疯狂燃烧着最后的精血!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终于响起!镇魔碑上,一道主要的封印神纹率先崩断!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无数神纹接连断裂! 轰隆隆隆——!!! 整个西海为之震动!归墟海眼仿佛沸腾了一般,恐怖的能量乱流冲天而起!那座巍峨的镇魔碑开始剧烈摇晃,表面出现无数裂痕! “吼——!!!” 一声压抑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咆哮,猛地从镇魔碑下的无尽海眼中爆发出来!声波混合着实质般的血腥杀气,将周围的海水染成一片赤红! 砰!!! 镇魔碑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炸裂成无数碎片! 一道血红色的光柱,如同逆行的瀑布,从炸裂的碑底冲天而起,贯通海底与海面!光柱之中,一个无比高大的狰狞身影缓缓升起! 他身高近三丈,周身覆盖着暗红色的倒钩狰狞骨甲,骨甲缝隙间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不断流淌。手持一柄门板大的巨型血刃。头盔之下,是一双燃烧着纯粹杀戮欲望的猩红眼眸,目光所及,连空间都似乎要被那恐怖的杀意冻结! 血海魔兵统帅,血魔老祖座下第一战将——血狱魔君,破封而出! 恐怖的准圣级魔威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实质的血色风暴,席卷四方!西海龙宫布置在周围的警戒法阵瞬间破碎,镇守此地的数百名精锐虾兵蟹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这魔威碾成了齑粉! “哈哈哈!自由!久违的自由啊!!”血狱魔君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贪婪地呼吸着充满血腥味的空气,活动着被封印万载而僵硬的身体,骨骼发出雷鸣般的爆响。 血神子挣扎着爬到血狱魔君脚下,激动得浑身颤抖:“恭贺魔君大人!重获自由!” 血狱魔君低下头,那双猩红的眼眸落在血神子身上,声音如同金铁摩擦:“是你这小小的血神子?哼,还算有点用处,没辜负老祖当年的点拨之恩。如今老祖何在?三界形势如何?” “回禀魔君!”血神子连忙禀报,“老祖当年大战失踪,属下仍在竭力搜寻老祖踪迹。如今三界,天庭腐朽,玉帝老儿龟缩不出;灵山秃驴道貌岸然;人间更是乱成一团,正是我血魔一脉重整旗鼓,再掌乾坤的大好时机!” “哦?”血狱魔君眼中血光大盛,露出残忍的笑意,“既然如此,那便先拿这西海龙宫,打个牙祭,庆祝本君归来吧!” 他猛地抬起手中的巨型血刃,指向远方那辉煌璀璨的西海龙宫,声音如同寒冬刮过冰原: “儿郎们!苏醒吧!” 随着他的呼唤,那炸裂的镇魔碑碎片之下,归墟海眼深处,无数双猩红的眼睛猛地亮起!低沉而嗜血的咆哮声连成一片!一道道血影从中爬出,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扭曲的魔虾,有的如同狰狞的血鲨,有的则是纯粹的血色人形!它们都是当年跟随血狱魔君征战,被一同封印于此的血海魔兵!虽然数量远不及上古时期,但此刻苏醒的属下,亦有数万之众,个个煞气冲天! “小的们,随我来,去西海龙宫!”血狱魔君血刃前指,发出咆哮,“老祖要你的血,你就得流干最后一滴!杀——!!!” “杀!!!”数万血海魔兵发出震天咆哮,化作一股毁灭性的血色洪流,紧随血狱魔君之后,朝着西海龙宫汹涌扑去!所过之处,海水被染成赤红,一切生灵尽数被吞噬! 西海龙宫瞬间警钟长鸣!光华乱闪! 龙王敖闰又惊又怒,率领龙子龙孙、龟丞相、虾兵蟹将匆忙迎战。一时间,龙宫之外,法宝光芒与血魔法术剧烈碰撞,龙吟与魔吼交织,杀声震天! 然而,西海龙宫承平已久,如何抵挡得住血狱魔君这尊上古杀神以及其麾下如狼似虎的血海魔兵? 一个照面,龙宫防线便被轻易撕裂!血狱魔君狂笑着,手中巨刃每一次挥砍,都带起漫天血雨,无论是虾兵蟹将还是龙族长老,非死即伤!他甚至故意不立刻杀死对手,而是斩断其肢体,看着他们在血泊中哀嚎,发出残忍的快意大笑! “痛快!痛快!哈哈哈!这就是反抗魔君的下场!” 龙宫顷刻间化为人间炼狱!断肢残骸随处可见,华丽的宫殿被魔血染污,哀嚎遍野。 血神子跟在血狱魔君身后,看着这血腥的场面,血焰之眼中充满了兴奋的快感。西海龙宫?这就是你们当年协助天庭镇压魔君的代价! “敖闰老泥鳅!滚出来受死!”血狱魔君一脚踹飞了龙宫大门,声音传遍整座水晶宫。 一场针对西海龙族的血腥屠杀,才刚刚开始。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魔灾,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西海龙宫,已然化作一片血海魔域。 昔日晶莹璀璨的水晶宫,如今断壁残垣,随处可见龙族战士与虾兵蟹将的残破尸骸,鲜血将海水染得一片浑浊猩红。狰狞的血海魔兵如同蝗虫过境,疯狂追杀着四处逃窜的龙子龙孙、蚌女鲛人,残忍的怪笑与绝望的哀嚎交织,构成一曲地狱交响。 血狱魔君手持巨型血刃,立于龙宫正殿废墟之上,脚下踩着西海龙王敖闰那硕大的龙首。敖闰龙目圆睁,充满了不甘与愤怒,龙角断裂,龙鳞破碎,已是气息奄奄。血狱魔君却并不急于取他性命,只是用戏谑而残忍的目光扫视着这片由他制造的屠宰场,享受着征服与杀戮的快感。 血神子悬浮在一旁,看着这熟悉的血腥场面,血焰之眼中充满了病态的满足。他深吸一口那浓郁的血腥气,仿佛在品尝无上美味。 就在此时,龙宫深处,一处相对完好的偏殿中。西海三公主敖寸心,杨戬名义上的妻子,正脸色苍白地支撑着一道摇摇欲坠的防护禁制。她虽与杨戬闹翻离家百年,但一身修为并未落下,此刻已是太乙金仙之境。然而,面对外面那尊恐怖的上古魔君,她的抵抗显得如此无力。 禁制外,几名血海魔将正在疯狂攻击,禁制光幕上裂纹越来越多。 “三公主!何必负隅顽抗?乖乖出来,伺候好魔君大人,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哈哈哈!”一名魔将张狂的狞笑着,挥舞着血叉狠狠砸在光幕上。 敖寸心咬紧银牙,眼中既有恐惧,更有决绝。她深知一旦落入这些魔头手中,下场将比死更凄惨。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当年杨戬留给她的,声称若有性命之危,可捏碎求救。百年间,无论多么艰难,她都未曾动用,那可笑的自尊心让她不愿向那个冷冰冰的丈夫低头。 但此刻…看着禁制即将破碎,听着外面族人的惨嚎… “罢了…”敖寸心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与决然,玉指猛地用力! 咔嚓! 玉佩应声而碎! 一股微弱却极其特殊的空间波动,瞬间穿透了龙宫的混乱,无视距离,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急速传去! --- 灌江口,真君神殿。 杨戬正以自身本源温养着沉香那逐渐稳固却依旧沉睡的魂魄,突然,他心神猛地一悸!那双古井无波的竖瞳骤然睁开,闪过一丝惊怒! “寸心?!” 那枚玉佩与他心神相连,此刻破碎,意味着敖寸心遇到了连她太乙金仙修为都无法应对的生死大危!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杨戬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甚至连交代一句都来不及! “汪?!”趴在殿外打盹的哮天犬猛地抬起头,狗脸上充满了惊疑不定。它感受到了主人那瞬间爆发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焦急与怒意,以及那撕开空间直接远遁的恐怖波动! “这是要大事了啊!”哮天犬一个激灵跳起来,化作一道黑光,疯狂冲向梅山兄弟们的营房,“康老大!张老二!快!快出来!二爷刚才愤怒的冲了出去!貌似朝西海去了!西海可是主人的娘家呀!肯定是出了大事!!” “你说什么?” --- 西海龙宫。 偏殿禁制终于彻底崩碎! 几名血海魔将狞笑着扑了进来! 敖寸心娇叱一声,手中长剑挽起道道凌厉水光,瞬间将冲在最前的两名魔将斩退,但更多的魔将围了上来,魔气森森,将她困在中间。 “啧,还挺辣!不过正好,魔君大人就喜欢有脾气的!”为首的魔将舔了舔嘴唇,眼中淫邪之光大作,联手其他魔将,道道血魔法术轰向敖寸心。 敖寸心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衣裙已被魔气划破数处,露出雪肤上道道血痕。 就在她法力即将耗尽,一支毒辣的血箭即将射穿她心口的刹那—— 整个西海,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下一按! 时间、空间、声音…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刹那的绝对凝滞! “混账东西——!!!” 第63章:真君一怒劈西海,新仇旧恨终须还 第63章:真君一怒劈西海,新仇旧恨终须还 所有正在厮杀、咆哮、哀嚎的生灵,无论是龙族、魔兵,甚至是那不可一世的血狱魔君,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迟滞!仿佛有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恐怖意志,蛮横地降临了! 紧接着—— “混账东西——!!!” 一声仿佛蕴含着九天雷霆之怒,震碎万古星辰的咆哮,如同天道震怒,猛地从西海高空炸响! 声音未落,一道撕裂苍穹,璀璨到极致的恐怖刀芒,如同天罚之剑,自九霄云外悍然劈落! 这一刀,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目标,而是纯粹宣泄着来者那滔天的怒火与杀意! 咔嚓——!!!!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 整个西海海面,以龙宫上方为中心,被这一刀硬生生劈开了一道宽达百里、深不见底的巨大鸿沟!海水如同摩西分海般向两侧倒卷而起,露出下方漆黑的海床和剧烈震荡的龙宫建筑!阳光第一次直接照射进这万丈深海之底! 无数修为稍弱的血海魔兵,在这声怒吼和刀芒的余波中,直接爆成了漫天血雾!就连那些魔将也个个如遭重击,口喷魔血倒飞出去! 血狱魔君脚下的敖闰龙首都差点被震飞出去!他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与惊疑之色:“何人?!” 而距离最近的敖寸心,怔怔地看着那道劈开大海、如同神祇降世般的恐怖刀芒,以及那响彻灵魂的虽然冰冷愤怒却无比熟悉的咆哮声,美眸之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是他…他真的来了… 血神子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血毛倒竖,血焰之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恐惧!这气息…这力量…这声音… “杨…杨戬?!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来?!天庭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反应?!”血神子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他算计好了一切,算准了天庭的冷漠,算准了西海的孤立无援,却唯独没算到这个煞星会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出现! 新仇!沉香被折磨至垂死的惨状! 旧恨!百年追杀,巫神山戏耍之辱! 此刻,尽数涌上杨戬心头! 玄色光芒一闪,杨戬的身影如同撕裂虚空,直接出现在了龙宫废墟上空。他手持三尖两刃刀,玄衣猎猎,墨发狂舞,周身的气息不再有丝毫内敛,如同即将爆发的太古火山,那恐怖的威压让整个西海都在哀鸣!眉心那暗金道纹如同燃烧般璀璨,竖瞳之中燃烧的,是足以焚尽九幽的怒火! 他的目光,瞬间就锁定在了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身影上——血神子! “血!神!子!”杨戬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刻骨的杀意,“你!找!死!” 没有任何废话,甚至没有去看那气息恐怖的血狱魔君一眼,杨戬所有的怒火与杀意,在这一刻完全聚焦在了血神子身上! 他身形猛地暴涨! 法天象地! 一尊脚踏海床、头顶青天、仿佛撑开了整个西海的万丈巨人骤然出现!巨人面目与杨戬一般无二,威严无尽,手中那同样变得巨大无比的三尖两刃刀,散发着撕裂诸天的寒芒! “给本君…死来!”万丈杨戬发出震碎寰宇的怒吼,抬起那山脉般的巨脚,无视了空间距离,携带着镇压万古的恐怖力量,朝着下方渺小如尘埃的血神子,狠狠一脚踩下! 这一脚,蕴含了杨戬百年的怒火,蕴含了《八九镇狱天功》的无上伟力!脚掌还未落下,那恐怖的压力已经将下方的海水彻底排空,将龙宫废墟压得整体下沉了数十丈!血神子周身的空间被彻底锁死,连思维都仿佛要被那纯粹的力量意志碾碎! 血神子亡魂大冒!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他疯狂燃烧本源,试图化作血光遁走,却发现自己在这绝对的力量领域下,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根本动弹不得! “魔君救我!!”血神子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一旁的血狱魔君脸色剧变,他也没想到此人如此霸道,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直接就要碾杀他的手下! “放肆!”血狱魔君怒吼,手中巨型血刃爆发出滔天血光,化作一道撕裂血海的万丈刀芒,斩向杨戬踩下的巨脚,试图阻拦! 然而—— 杨戬甚至看都没看那刀芒一眼,踩下的巨脚速度丝毫不减! 轰!!!!!!! 巨大的脚掌与血狱魔君的刀芒悍然相撞! 没有僵持! 那看似威力无穷的万丈血刃刀芒,在接触到杨戬脚底的刹那,如同纸糊般寸寸崩碎、瓦解、湮灭!连零点一瞬都没能阻挡! 紧接着,巨脚携着余威,在血神子那绝望到扭曲的目光中,轰然踩落! 嘭——!!!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核心爆裂的巨响! 血神子所在的那片区域,连同周围数十名来不及逃开的血海魔将,被这一脚直接踩成了最原始的粒子!彻底消失不见!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的脚印,烙印在西海海床之上! 血神子,就此形神俱灭,连惨叫都未能留下一声!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残存的龙族,还是那些凶悍的血海魔兵,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巨大的脚印,看着那尊顶天立地的玄色巨人,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淹没了他们。 血狱魔君瞳孔骤缩,握着血刃的手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杨戬,猩红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这个人类…他的力量…怎么可能强到这种地步?! 杨戬那冰冷的万丈法身,缓缓低下头,那双如同日月般的竖瞳,终于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血狱魔君的身上。 “现在,轮到你了。” 声音平静,却比万载玄冰更冷。没有咆哮,没有怒吼,但其中蕴含的杀意,却让血狱魔君这等上古凶魔,灵魂深处都泛起一丝久违的寒意。 血狱魔君猩红的眼眸剧烈闪烁,死死盯着眼前这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力量感,沉重、内敛、却又仿佛蕴含着崩灭亿万世界的恐怖潜能,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大罗金仙的气息! “你是谁?!”血狱魔君嘶声低吼,手中巨型血刃横在身前,滔天魔气再次翻涌,试图抵挡那股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天庭何时出了你这等人物?!” “司法天神,杨戬。” 万丈杨戬回答得简单直接。他并未急着动手,那双日月般的竖瞳扫过化为废墟的西海龙宫,扫过那些在血泊中哀嚎或已然僵冷的龙子龙孙,最后掠过下方那个支撑着伤体,仰望着他,神色复杂的敖寸心。 他的目光在敖寸心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复杂难明,随即再次变得冰冷彻骨,锁定血狱魔君。 “尔等屠戮生灵,罪无可赦。今日,便让你这上古余孽,彻底烟消云散。” 话音未落,杨戬动了! 那万丈法身动作间却丝毫不显笨拙,反而快得超越了时空的界限!他并未使用花哨的神通法术,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拳轰出! 正是《八九镇狱天功》融汇《神象镇狱劲》理念后,最纯粹、最极致的力量体现! 拳头看似缓慢,实则瞬间便跨越了彼此间的距离。拳锋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层层塌陷、崩碎!西海的海水被拳压强行排开,形成一片绝对的真空地带!无数细密的黑色闪电在拳锋周围生灭,那是力量达到极致,引动法则显现的异象! 血狱魔君瞳孔缩成针尖!这一拳,让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甚至比得上当年被大能高手围攻镇压时感受到的威胁! “吼!!血海无边!” 他狂吼一声,再不敢有丝毫保留,体内准圣级的血魔本源疯狂燃烧!周身暗红骨甲爆发出刺目的血光,粘稠的血海虚影在他身后浮现!他双手紧握那门板大的巨型血刃,将全身魔元灌注其中,血刃发出凄厉的尖啸,刃身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的魔脸,迎着重压,悍然劈向那看似平平无奇,却让他神魂都在颤抖的拳头! 拳与刃,轰然碰撞!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爆炸,也没有能量疯狂四溢的景象。 “叮!” 仿佛金铁交击,蕴含着某种规则破碎的哀鸣! 下一瞬,在血狱魔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那柄伴随他征战上古、饮尽仙神之血的巨型血刃,从与拳头接触的刃锋开始,寸寸崩裂! 如同被打碎的瓷器,裂纹瞬间蔓延整个刃身! 然后—— 嘭!!! 彻底炸裂成无数碎片,混合着精纯的魔气,四散飞溅! 而杨戬的那一拳,击碎血刃后,其势丝毫不减,仿佛只是碾碎了一粒微尘,继续向前,结结实实地印在了血狱魔君交叉格挡在胸前的双臂骨甲之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爆响!血狱魔君那足以硬抗番天印轰击的坚硬骨甲,连同其下的臂骨,应声而碎!恐怖的拳劲透体而入,疯狂破坏着他的魔躯本源! “噗——!” 血狱魔君狂喷出一口暗金色的魔血,身体如同被洪荒巨兽正面撞中,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一路不知道撞塌了多少龙宫残骸,最终狠狠砸进极远处的海床岩层深处,形成一个巨大的陨坑! 一拳之威,竟至于斯! 全场死寂! 所有残存的血海魔兵都僵住了,它们猩红的眼眸中充满了呆滞与恐惧。它们心目中无敌的魔君大人,竟然被一拳轰飞了?!甚至连兵器都被打碎了?! 敖寸心捂住嘴,美眸圆睁,她知道杨戬很强,但从未想过,会强到这种地步!那可是上古凶魔啊! 杨戬收回拳头,万丈法身屹立海渊,冷漠地注视着那个巨大的陨坑。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一拳,他并未留手,意在必杀。但反馈回来的触感,对方似乎用了某种秘法,在最后关头偏移了部分力道,并将伤害转移了… 果然,下一刻—— “嗷——!!!” 一声蕴含着无尽痛苦的咆哮从陨坑深处响起!滔天的血光冲天而起,将那片海域染得更加猩红可怖! 血狱魔君的身影缓缓从坑底升起。他模样狼狈至极,双臂软软垂下,显然已经废了,胸口的骨甲也布满裂痕,不断有魔血渗出。但他身上的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狂暴! “好!好!好!”血狱魔君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疯狂的恨意,“杨戬!是本君小看你了!没想到这后世天庭,竟养出了你这么一个怪物!” 他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杨戬,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而疯狂的弧度:“但你想杀本君?还没那么容易!本君乃血海孕育,秉承天地戾气而生!只要血海不枯,世间戾气不绝,本君便永恒不灭!” “就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血狱降临!” 话音落下,血狱魔君猛地张开大口,并非发出咆哮,而是产生一股恐怖的吸力! 目标,并非杨戬,而是下方那些残存的正在瑟瑟发抖的血海魔兵,以及…遍布龙宫废墟的那些龙族与虾兵蟹将的尸骸与鲜血! “魔君大人!不要!” “不——!” 那些血海魔兵发出惊恐绝望的哀嚎,它们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崩解,化作最精纯的血色能量,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向血狱魔君的大口!而那些龙族尸骸中的残存精气与血液,也被强行抽取而出,融入其中! 甚至一些重伤未死的龙族或水族,也在这恐怖的吸力下惨叫着,身体迅速干瘪,精气神被掠夺一空! “畜生!”敖寸心看得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无力上前。 杨戬眼神更冷,但他并未立刻阻止,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要看看,这魔头还有什么花样。 第64章:血魔重伤遁逃,天庭坐视不管 第64章:血魔重伤遁逃,天庭坐视不管 吞噬了在场几乎所有的血气与残魂,血狱魔君的身体如同充气般膨胀起来,破碎的骨甲飞速愈合,断裂的手臂重新接续,气息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并不断攀升,甚至比全盛时期更加强大!但他周身缭绕的血光却变得愈发暗沉,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戾气! 他的形态也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身体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那些都是被他吞噬的生灵残留的怨念显化! “哈哈哈!力量!无穷的力量!”血狱魔君发出癫狂的大笑,声音变得重叠而混乱,“杨戬!看到了吗?这就是与本君为敌的下场!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蠢货,永远会被所谓的‘羁绊’所拖累!而本君,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轮到本君了!血海焚天!” 他猛地双手一合,内部仿佛有无数血魂在哭嚎咆哮的暗红色能量球瞬间凝聚,散发出足以湮灭一方小世界的恐怖波动,朝着杨戬狠狠推来! 所过之处,空间彻底融化,法则退避,万物归墟! 面对这凝聚了无数生灵血气与怨念的至邪一击,杨戬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厌恶。 “旁门左道,污秽不堪。” 他不再留手,万丈法身微微一顿,右拳再次握紧。但这一次,拳锋之上,不再是纯粹的力量,而是浮现出无数细微如同微粒般的混沌漩涡!每一个漩涡,都仿佛是一个初生的世界在生灭,蕴含着镇压乾坤的无上伟力! 《八九镇狱天功》全力运转!体内亿万“微粒宇宙”同时提供磅礴神力! 一拳出,万象崩! 那暗红色的能量球,在接触到杨戬拳锋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表面的怨魂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然后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被那无数微粒混沌漩涡吞噬,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拳劲穿透能量球,余势不减,再次印向血狱魔君! “什么?!不可能!”血狱魔君脸上的疯狂笑容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骇然!他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牺牲了所有手下和现场血气发出的至强一击,为何会被如此轻易地化解?! 仓促之间,他只能再次交叉双臂,燃烧本源魔血,凝聚出一面厚重的血色盾牌挡在身前! 轰——!!! 拳盾再次交击! 这一次,结果毫无悬念! 那面血色盾牌连一瞬都没能撑住,直接爆碎!拳劲毫无阻碍地轰入血狱魔君的胸膛! “噗啊——!” 血狱魔君再次狂喷魔血,胸膛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无数骨甲碎片混合着内脏碎片从背后喷射而出!他的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飞速萎靡! 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极其诡异狡诈的血光! “血影…遁空大法!” 借着被重拳轰飞的巨大冲击力,血狱魔君的身体猛地炸开,化作亿万道细如发丝,几乎透明的血影,朝着四面八方、上下左右,所有的方向疯狂逃窜!每一道血影的气息都一模一样,微弱至极,且瞬间融入周围混乱的血色海水与空间波动之中,难以捕捉其真身所在! 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秘术,源自老祖的亲传,一旦施展,代价巨大,但极难被追踪和拦截! “想逃?休想!”杨戬冷哼一声,万丈法身瞬间收回,恢复常人大小。他眉心暗金道纹光芒大放,强大无匹的神念如同天罗地网般瞬间笼罩了整个西海,甚至穿透虚空,锁定向那些逃逸的血影! 三尖两刃刀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化作一道撕裂时空的寒光,瞬间斩灭了成千上万道血影! 然而,血狱魔君此法确实诡异非凡,那些血影仿佛无穷无尽,且真假难辨,更有一部分直接遁入了虚无空间,消失不见。 杨戬眉头紧锁,神念全力催动,不断追杀。大部分血影都被拦截斩灭,但他能感觉到,还是有一缕极其隐晦,承载了魔君大部分本源意识的血丝,侥幸穿透了他的神念封锁,遁入了茫茫时空乱流之中,消失无踪。 “哼,算你命大。”杨戬收回三尖两刃刀,并未深追。时空乱流广阔无边,即便以他之能,追踪一道刻意隐匿的残魂也需耗费极大精力。眼下西海龙宫的惨状,更需要处理。 他缓缓从空中落下,站在已成为一片废墟的龙宫广场上。 残存的一些龙族和水族,这才敢战战兢兢地从藏身之处出来,看着满地狼藉和同族的尸体,发出压抑的哭泣声。 敖寸心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杨戬面前,神色极其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族人的悲伤,有对杨戬及时出现并展现雷霆手段的震撼,更有百年隔阂带来的尴尬。 “…多谢…真君…出手相救。”她最终低下头,声音干涩地说道,用了非常正式的称呼。 杨戬看着她,目光在她苍白的脸和身上的伤痕处停留了一瞬,淡淡道:“分内之事。”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哀泣的水族,眉头微皱。随即,他抬手打出一道柔和而充满生机的清光,清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笼罩整个龙宫废墟。那些受伤未死的水族,伤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敖闰龙王那巨大的龙首上的伤口也止住了流血,气息平稳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杨戬才再次看向敖寸心:“此地不宜久留,那魔头虽遁走,但其麾下或有零星残余,也可能引来其他麻烦。你…” 他顿了顿,“好自为之。” 说完,他竟不再多留,身形一闪,便化作一道玄光,朝着灌江口方向而去,瞬息消失不见。 他来时如雷霆震怒,去时如清风过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敖寸心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复杂难明。 这时,天际数道遁光急速飞来,正是收到哮天犬报信,急匆匆赶来的康安裕、梅山兄弟等人。他们看到西海龙宫的惨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三公主!您没事吧?二爷呢?”康安裕连忙上前问道。 “他…刚走。”敖寸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情绪,指了指杨戬离开的方向,“多谢诸位赶来,此地…还需劳烦诸位帮忙善后。” “应该的,应该的!”康安裕连忙应下,指挥兄弟们开始清理废墟,救治伤员,收敛尸骸。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同时也对杨戬那恐怖的实力有了新的认知。一拳轰飞上古魔君,一脚踩死血神子…真君闭关百年,究竟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境界? 而此刻,杨戬已回到灌江口真君神殿。 他径直走到沉香沉睡的榻前,仔细探查了一番,确认其魂魄稳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坐在榻边,看着外甥安睡的容颜,眼中那冰冷的杀意与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藏的疲惫与柔和。 “沉香,舅舅替你…先讨回了一点利息。”他轻声自语,“剩下的…等你醒来,我们一起去讨。” 殿外,阳光正好,但三界的风云,却因西海这一战,悄然加速了涌动。血狱魔君的逃脱,如同一颗投入暗流的石子,必将引来更深沉的波澜。 --- 西海极渊深处那场短暂却石破天惊的战斗,其引发的波澜,远比想象中更为迅疾和深远。能量余波震荡、上古魔气复苏、以及司法天神杨戬那毫不掩饰的霸道绝伦的大罗金仙威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向着三界每一个角落扩散而去。 --- 九天之上,天庭,凌霄宝殿。 朝会刚进行到一半,商讨的依旧是些诸如某地旱涝请求行云布雨、某星君座下童子思凡下界之类的琐事。玉帝高踞御座,带着一丝惯常的淡漠,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突然—— 嗡! 整个凌霄宝殿,那由无尽仙金神玉铸就的殿身,竟然微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虽极其细微,但在场仙官无一不是修为高深之辈,瞬间便有所察觉! 紧接着,一股狂暴血腥充满上古戾气的恐怖魔威,以及另一股更加磅礴带着无上意志的浩瀚神威,如同两道对撞的狂潮,其混合的余波竟然穿透了层层空间壁垒,隐约扫过了三十三天! 这余波传到天庭时已极其微弱,但其中蕴含的本质却让殿内所有仙神骤然色变! “好恐怖的魔气!这是…上古大魔出世?!” “另一股…是司法天神杨戬的真君神力!但似乎…更强了?!” “方向…来自下界西海!” 众仙哗然,交头接耳,脸上皆浮现惊容。千里眼、顺风耳二位神将不等玉帝吩咐,早已运起神通,目光与听觉穿透云层,投向那动荡之源。 玉帝原本慵懒靠在御座上的身体微微坐直,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杨戬?他不是在灌江口闭关养伤吗?何时去了西海?还有这股魔气…竟让他都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很快,千里眼顺风耳收回神通,脸色凝重地出列禀报。 “启奏陛下!”千里眼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臣观西海龙宫…已,已近乎化为一片废墟!龙族死伤惨重,血染海疆!无数狰狞血魔肆虐,但其主体似乎正被快速清除…” 顺风耳接口,语气同样惊疑不定:“臣听闻龙族哀嚎遍野,魔物咆哮…然,有一尊万丈法身,疑是显圣真君所化,正以雷霆手段镇杀群魔!其威势…其威势远胜往昔!更有…更有一尊魔气滔天,疑似准圣级的上古魔头与之对抗,但…但似乎处于绝对下风,被真君一拳轰飞!” “什么?准圣级魔头?!” “杨戬…一拳轰飞准圣魔头?这怎么可能?!” “西海龙宫竟遭此大劫?!” 凌霄殿内瞬间炸开了锅!众仙官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的仙风道骨,个个面露骇然。准圣级魔头出世,这可是足以震动三界的大事!而杨戬展现出的实力,更是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他不是道痕崩裂、重伤濒危吗?这才百年,不仅伤势尽复,还实力暴涨?! 玉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放在御座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杨戬…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一拳轰飞准圣?即便那魔头刚脱困或许不在全盛,也足以说明问题。这已经超出了“挂职”司法天神该有的实力,甚至隐隐对他构成了某种威胁。 更让他不悦的是,如此重大的事件,杨戬竟然丝毫没有提前禀报,直接在下界动手,搞得惊天动地,将他这位天帝置于何地? “陛下!”太白金星手持玉笏,出班奏道,语气急切,“西海遭劫,魔头现世,真君虽勇,然事态严重,恐非孤例!恳请陛下速派天兵天将下界,清剿残余魔孽,援助西海,并彻查此事根源!” 然而,玉帝沉默了片刻,眼中的惊疑逐渐被冷漠所取代。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威严,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疏离: “金星所言,朕已知晓。然,杨戬既已出手,以其实力,料理西海残局当无问题。天庭若贸然介入,反而显得多此一举,或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他目光扫过下方众仙,语气加重:“至于那上古魔头…既被杨戬重创遁走,想必已是强弩之末,掀不起太大风浪。传朕旨意:令四方天门严守岗位,加强巡逻,密切关注下界异常能量波动。其余各部,各司其职,不得擅动。” “陛下!”太白金星还想再劝,“那魔头毕竟是准圣级,若任其流窜,恐遗祸无穷啊!” 玉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三界广袤,偶有魔头余孽作祟,亦是常态。难道每次都要朕兴师动众,劳烦天庭根基吗?下界自有下界的缘法劫数。杨戬不是喜欢管吗?让他去管便是。退朝!” 说完,玉帝竟不再给众仙开口的机会,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满殿面面相觑,心思各异的仙官。 太白金星望着玉帝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明白,玉帝这是对杨戬实力暴涨心生忌惮,更对下界如今佛道相争、龙蛇混杂的局面感到不满,有意借魔劫之手进行清洗和敲打。帝心似海,深不可测。 天庭,选择了冷眼旁观。 第65章:三界涟漪,魔窟密谋 第65章:三界涟漪,魔窟密谋 西牛贺洲,灵山,大雷音寺。 佛光普照,梵唱悠扬。八宝功德池畔,莲台之上,佛祖如来正宣讲妙法,舌灿莲花,地涌金莲。 忽然,如来佛祖宏大的法音微微一顿,那双蕴含无尽智慧与慈悲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望向了南瞻部洲西海的方向。座下的菩萨、罗汉、金刚们亦有所感,纷纷停下听讲,面露疑惑。 “世尊,可是下界有变?”观音菩萨手持净瓶,轻声问道。 如来佛祖目光微敛,缓缓道:“阿弥陀佛。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西海之地,有上古血魔戾气复苏,引发滔天杀劫。亦有护法金刚之怒,显雷霆降魔之力。” 众佛门弟子闻言,皆面露肃然。血魔戾气,乃是世间极恶之源,与佛门慈悲教义截然相反。 “血魔现世,苍生受苦。世尊,我等是否当遣人前往,度化魔孽,解救众生?”一位罗汉出声请示。 如来沉吟片刻,却缓缓摇头:“因果循环,自有定数。此番杀劫,起因复杂,牵扯甚广。那显圣真君杨戬已介入其中,以其神通,魔焰当可暂熄。我佛门此时介入,时机未至,反易卷入是非漩涡,于传法大业不利。” 他话锋一转,看向观音菩萨:“观音尊者,你且多加留意南瞻部洲动向,尤其是那‘无生老母’信仰及与之相关的六欲魔气。西海魔劫,或与此有所关联。待时机成熟,再行化解之道不迟。” “谨遵法旨。”观音菩萨合十领命,眼中慧光流转,已然明了佛祖之意。佛门东传,重在潜移默化,收取信仰,而非直接介入这等凶险的武力冲突。坐山观虎斗,伺机而动,方为上策。 灵山,选择了静观其变。 --- 四海之域,东海、南海、北海龙宫。 西海的剧变,同族血脉间的感应最为强烈! 东海龙宫,龙王敖广正在欣赏蚌女献舞,突然心口猛地一悸,手中夜光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琼浆玉液洒了一地。他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地望向西方,龙躯微微颤抖。 “西海…西海出事了!好浓的血腥气!好可怕的魔威!二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兄弟敖闰的气息变得极其微弱,更是有无数同族血脉瞬间消散! “快!敲响警钟!所有龙宫禁制全开!巡海夜叉加倍!所有水族将士进入战备状态!快!”敖广几乎是嘶吼着下达命令,再无半点平日的悠闲。唇亡齿寒,西海遭此大难,下一个会是谁?东海能独善其身吗?一想到那能轻易毁灭西海龙宫的恐怖力量,敖广就感到不寒而栗。 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顺,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同样的反应。四海龙宫警钟长鸣,光华冲天,一道道防御禁制被激发到极致,巡海水族队伍增加了数倍,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三位龙王更是第一时间通过秘法联系,声音中都充满了惊恐与愤怒。 “大哥!西海到底怎么了?是何方魔头如此猖獗?!” “杨戬…我感应到了杨戬的神力!是他出手了吗?” “天庭呢?佛门呢?他们就坐视不管吗?!” 敖广面色阴沉:“天庭…哼,怕是靠不住!佛门远在西牛贺洲,远水难救近火!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加强戒备,同时立刻派遣使者,不,我亲自去一趟灌江口!必须面见杨戬,问清缘由!西海之仇,不能就这么算了!但也需知,究竟是何等大敌!” 四海龙族,在兔死狐悲的巨大恐惧中,选择了戒备与寻求杨戬的庇护。 --- 南瞻部洲,人间,各大宗门。 西海的动荡,对于凡人而言或许难以察觉,但对于那些已然踏上修行之路,灵觉敏锐的修士而言,不亚于一场心灵上的地震。 大梁王朝,京都洛阳。 辑魔司总指挥使厉锋正在校场督导新晋缉魔使修炼《破邪三式》,突然猛地抬头望向西方,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手按在了刀柄之上,眼神锐利如鹰。 “好可怕的魔气…还有…那是真君的神力?!西方…是西海方向!究竟出了何事?”他立刻下令,“传令!所有缉魔使结束休假,即刻归队!启动京都所有监测法阵,最高警戒级别!快!” 皇宫深处,那位沉溺享乐的少年皇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心悸感吓得从龙床上滚了下来,面色惨白,连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地龙翻身了?还是又有妖孽作乱?”然而无人能给他准确答案,只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慌在宫中蔓延。 青云观、赤阳宗、流水剑派等各大修仙宗门,其闭关的老祖或是掌门,纷纷被这股恐怖的波动惊醒,冲出静室,遥望西方,面露骇然。 “准圣级的力量碰撞?!这…这怎么可能?人间怎会还有这等存在交手?” “西海…那里是龙族的地盘…难道龙族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快!派人去西海边境查探!不!不要靠近!远远观察即可!立刻开启护山大阵!” 有的宗门如临大敌,高度警惕;有的则人心惶惶,担忧这是否是某种大劫将至的征兆;更有一些本就亲近魔道或是心怀鬼胎的邪派宗门,则暗中窃喜,觉得混乱将至,正是他们火中取栗的好时机。 华山。 剑气冲霄堂内,李慕白正在擦拭他的古剑,忽然剑身发出一阵急促的嗡鸣。他猛地皱眉,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华山之巅,感受着那西方传来的令他神魂都感到战栗的残余波动,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杨戬…还有那股魔气…竟然强到这种地步…”他原本的傲气在这一刻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但随即,一股更强的战意与渴望涌上心头,“这才是真正的力量!闭关!我必须变得更强!” 海外散修联盟、苗疆巫寨、西域邪寺…各方势力,反应不一而足。但无一例外,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准圣级碰撞深深震撼,人间修行界看似繁荣的表面下,暗流变得更加汹涌澎湃。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笼罩了整个南瞻部洲。 --- 西海龙宫废墟。 在康安裕等梅山兄弟的帮助下,残存的龙族和水族开始清理废墟,收敛同伴尸骨,悲泣之声不绝于耳。 敖寸心强撑着伤体,指挥着大局,但目光却不时望向灌江口的方向,心思复杂难言。杨戬的强大与冷漠,救族之恩与百年隔阂,在她心中交织。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极深的海床裂缝中,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暗红血丝,汲取着海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与怨气,如同水蛭般,悄无声息地潜伏下来,等待着复苏的时机。 血狱魔君虽败逃,但其留下的阴影,却并未随着西海表面的平静而消失,反而如同致命的病毒,在三界的肌理中,更深入地蔓延开来。 三界的涟漪,正缓缓扩散,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 地底极深处,万籁俱寂,唯有岩壁幽紫色苔藓散发出的微光,将这座天然形成的隐秘魔窟映照得光怪陆离。空气中弥漫着岩石的陈腐气息,以及让人心神不宁的奇异馨香。 血狱魔君盘膝坐在岩上。他此刻的形态已非之前那缕随时可能消散的残魂,而是凝聚成了一具约莫常人高低,略显虚幻但轮廓清晰的血色魔躯。暗红色的骨甲重新覆盖了关键部位,虽然远不如全盛时期那般凝实狰狞,却也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气。周身毛孔开合,贪婪地吞噬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暗紫色魔元——触灵魔提供的“六欲精粹”。 随着魔元的注入,他体内受损的本源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修复,力量感一点点重新充盈魔躯。但那双猩红的眼眸中,积郁着滔天的怒火与刻骨的屈辱。西海一败,如同一根毒刺,每一次心跳(如果魔君有心的话)都带来阵阵灼痛般的羞愤。 “杨…戬…”他喉咙里发出低沉沙哑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困兽,周身血雾不受控制地翻腾了一下,引得不远处岩壁上那些幽紫苔藓的光芒都随之明暗不定。 “控制你的情绪,魔君大人。”清冷缥缈的声音自阴影中传来。触灵魔,依旧是那身青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仿佛她一直就在那里,与阴影融为一体。“无能的狂怒只会浪费宝贵的能量,干扰魔元的吸收。您现在的每一分力量,都来之不易。” 血狱魔君猛地抬起头,血瞳死死盯住她,魔气翻涌:“你说得轻巧!换做是你被一个后世小辈如此羞辱,你能咽下这口气?!” 触灵魔缓缓走近,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眸,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羞辱?不,那只是情报失误导致的战术挫折。重要的是,您还活着,并且正在变得比之前更强。活着,才有无限可能。死了,就真的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上古传说罢了。” 她的话像冰水,浇熄了血狱魔君部分躁动的怒火,却让他心底更生出一股寒意。这个女子,冷静得可怕。 “你说能让我更强,超越以往…就是靠这些?”血狱魔君抬起手,看着指尖缭绕的温顺却蕴含庞大力量的暗紫色魔元,“这力量…很奇特,似乎并非纯粹的血海之力。” “血海之力,暴虐有余,却失之精纯,更易被至阳至刚之力克制。”触灵魔语气平淡,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我们所追求和侍奉的,乃是凌驾于简单杀戮吞噬之上的,更为本源的伟大的力量——源自众生心念,操控七情六欲的终极权能。” 她再次抬手,这一次,掌心浮现的不再是魔元,而是一幅由光影构成的不断变幻的复杂星图,其中几个点格外明亮,且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波动。 “六欲天魔尊主,乃一切欲念之主宰。祂的复苏,需要两样关键之物。”触灵魔的声音带上了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其一,是海量高度凝练的‘六欲精华’。喜、怒、哀、惧、爱、恶、欲…世间生灵每产生一丝相应的强烈情绪,都是对尊主的献祭,但远远不够。我们需要更高效的收集。” 她的手指点向星图中那几个明亮的点:“其二,需要一个能够汇聚放大并传导这些精华的‘人间极点’。这些极点,通常是地脉交汇之处,或是王朝气运核心,或是信仰极度凝聚之地。它们将成为仪式基座,接引尊主意志归来。” 血狱魔君凝神看着那星图,猩红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能感觉到,这计划远比血海一脉的作风更加宏大、精密,也…更危险。 “收集六欲精华…如何收集?像你们这样偷偷摸摸地散播魔种?”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上古魔君固有的对“阴谋”的轻视。 “手段,取决于目标和效率。”触灵魔丝毫不以为意,“魔种播撒,潜移默化,针对的是广泛基础的欲念来源,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大海。但若要加速进程,则需要更猛烈的手段,去激发更极端强烈的情绪爆发。” 她的目光转向血狱魔君,眼中闪过一丝幽光:“而这,正是魔君大人您的强项。恐惧、惊骇、愤怒、绝望…这些在极致的杀戮与毁灭中产生的情绪,其能量同样庞大精纯,且…收集效率极高。” 血狱魔君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血瞳中燃起兴奋而残忍的光芒:“你要本君去…制造杀戮?大规模的?” “正是。”触灵魔点头,“召集您旧日的部属,若他们还有残存于世间的。收服那些在人间惶惶不可终日的妖族和邪修。然后,选择那些人口稠密的城镇,或者那些自诩正道、抵抗意志较强的宗门…碾碎他们。让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让绝望的哀嚎成为献祭的乐章。您负责收集‘恐’、‘惊’、‘怒’、‘哀’…这些‘负面’却强力的情欲。” 第66章:四魔齐聚,魔音惑世 第66章:四魔齐聚,魔音惑世 “哈哈哈!好!这个本君在行!”血狱魔君发出畅快的笑声,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流成河的景象,“比躲在这暗无天日的洞里强多了!” “至于其他…”触灵魔话音未落,魔窟内另外三个方向的阴影同时开始蠕动。 左侧阴影中,一阵缠绵悱恻的乐声悄然响起,如同情人的呢喃,勾人心魄。光影扭曲间,一位怀抱箜篌、身披轻纱、容颜绝美却眼神空洞迷离的女子缓缓浮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弦上拨动,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能直接撩拨生灵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妙音,负责‘耳欲’,收集‘喜’、‘爱’(扭曲的)、‘痴’。”触灵魔介绍道。 右侧阴影里,异香扑鼻,并非单一味道,而是千百种珍稀香料、极品丹药、乃至雨后清荷、雪中寒梅…种种美好气息的极致融合,让人闻之便心旷神怡,生出无限贪恋。香气汇聚,化作一位身着霓裳、体态风流、一颦一笑皆能夺人心魂的艳丽女子。她慵懒地倚靠着岩壁,眼波流转间,仿佛能令万物沉醉。 “天香,执掌‘鼻欲’,收集‘贪’、‘痴’、‘爱’(占有欲)。”触灵魔继续道。 正前方的阴影最为浓郁,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吞噬。然后,一个身影缓缓步出。她/他(其容貌气质竟在男女之间不断微妙变幻,完美契合着观察者内心最隐秘的偏好)拥有着世间极致的皮相,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线条都仿佛大道精心雕琢,足以引发最原始的“眼欲”与“身欲”。她/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仿佛成为了所有欲望的焦点。 “色相,主宰‘眼欲’、‘身欲’,收集‘爱’(肉欲)、‘贪’、‘痴’。”触灵魔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提及此魔时,似乎也多了一丝慎重。 血狱魔君看着这三位形态各异,却都散发着惊人魅惑与危险气息的同僚,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他能感觉到,这三位魔头的实力或许不及全盛时的他,但其手段之诡异,恐怕犹有过之。尤其是她们身上那股与触灵魔同源而异质的精纯欲念魔气,让他都感到一丝本能的警惕。 “哼,倒是各具特色。”血狱魔君压下心中的异样,傲然道,“如此说来,你们负责用软刀子割肉,本君则负责硬碰硬,敲骨吸髓?” “可以这么理解。”触灵魔淡淡道,“分工合作,各展所长,方能最快达成目标。我会继续坐镇中枢,协调各方,并专注于渗透人间王朝的高层和那些自命清高的修仙宗门,从内部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为你们的行动提供便利,同时收集那些位高权重者更为复杂的‘权欲’、‘名欲’。” 她目光扫过四魔:“诸位,尊主归来的大业,高于一切。望你们精诚合作,若有私心内耗…”她没有说下去,但魔窟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连岩壁上的苔藓光芒都瞬间暗淡,一种无形的令人魔魂战栗的威压一闪即逝。 四魔,包括桀骜的血狱魔君,都同时心神一凛,微微颔首。 “那么,便开始吧。”触灵魔的身影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只留下最后的话语在魔窟中回荡,“让我看看,诸位能为主上,献上怎样的…盛宴。” 妙音魔指尖流出一串勾魂夺魄的音符,身影随之淡去。 天香魔留下一个令人回味无穷的慵懒眼神与一抹异香,悄然消散。 色相魔那完美无瑕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微笑,也隐没于黑暗之中。 最后,只剩下血狱魔君。他缓缓站起身,新生的魔躯发出“咔咔”的轻响,猩红的眼眸望向魔窟那漆黑的出口,仿佛已经看到了外面那个即将被血与火染红的世界。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而渴望的笑容。 “盛宴…开始吧。” --- 南瞻部洲,大梁王朝东南腹地,素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美誉的繁华大城——临渊城。 时值黄昏,华灯初上。贯穿城市的运河之上,灯火倒映在流淌的水波中,碎成一片片摇曳的金鳞。两岸酒楼茶肆人声鼎沸,贩夫走卒吆喝叫卖,才子佳人凭栏远眺,端是一派歌舞升平,盛世繁华的景象。 然而,若是有灵觉敏锐之人细细感知,便会发现这浮华之下,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人们的笑声似乎有些过于响亮,眼神追逐享乐时带着一种急不可耐的饥渴,仿佛要用眼前的喧嚣,填满内心深处某个莫名的空洞。 今夜,临渊城最大的销金窟——“揽月楼”更是格外热闹。楼高三层,飞檐翘角,装饰极尽奢华。还未入内,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以及阵阵如潮的喝彩与痴迷的赞叹。 “听说了吗?揽月楼新来了一位苏大家,那琵琶弹得…啧啧,简直是仙音妙乐!” “何止是弹得好!人是长得跟天仙似的!就是…就是有点冷,不爱说话。” “嘿,能听到一曲就值回票价了!昨晚王员外听完,当场就把家传玉佩摘下来打赏了,说是魂儿都被勾走了!” “快进去快进去!今晚说什么也得抢个好位置!” 人们交谈着,脸上带着兴奋与期待,涌入揽月楼。他们之中,有附庸风雅的富商巨贾,有自命清高的文人墨客,甚至还有一些气息不弱显然是修行中人的修士,此刻也都卸下了平日的矜持,眼神热切。 三楼雅阁,珠帘之后。 一道倩影端坐其中,面前放着一把造型古朴的紫檀木琵琶。她身着一袭素雅的白裙,却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曼妙曲线。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住部分,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侧脸。她的容貌极美,却是一种毫无血色近乎透明的白,配上那双笼罩着一层迷雾的眼眸,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却又莫名惹人怜惜的脆弱感。 她便是近来声名鹊起,迅速风靡整个临渊城的乐伎——苏妙儿。 无人知晓她的来历,仿佛凭空出现。她从不与人多言,只在每晚固定的时辰出现,弹奏三曲,然后便飘然离去,拒不见客,赏赐全由楼中嬷嬷代收。越是如此神秘,越引得人心痒难耐。 时辰已到。 楼内喧嚣渐渐平息,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珠帘之后。 苏妙儿,或者说,妙音魔,缓缓抬起那双纤纤玉手,指尖轻轻搭上了琴弦。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向台下任何一人。 只是一个极其轻微的拨弦动作。 “铮——” 一声清越空灵,却又带着一丝奇异颤音的琵琶声,如同滴入滚油的水珠,瞬间打破了现场的寂静,也精准地敲在了在场每一个听众的心弦之上! 紧接着,轮指如飞,一曲从未有人听过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 初时,如幽谷清泉,潺潺流动,带着淡淡的忧思,引人情不自禁地侧耳倾听,心神随之沉静。渐渐地,旋律变得缠绵悱恻,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呢喃,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小钩子,轻轻搔刮着听众内心最柔软隐秘的角落。那些深藏的记忆、未曾实现的渴望、求而不得的爱恋…被这音乐轻易地勾起放大。 楼内,落针可闻。只有那魔性的琵琶声在回荡。 听众们的表情开始发生变化。最初的欣赏和沉醉,逐渐化为痴迷。富商们忘记了算计,文人们忘记了诗词,修士们忘记了运转心法。他们的眼神变得迷离,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嘴角无意识地露出或甜蜜或苦涩的微笑,完全沉浸在了音乐所构筑的幻境之中。 他们仿佛看到了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听到了最爱之人的情话,触摸到了最渴望得到的事物…极致的“喜”与“爱”的情绪,如同美酒般将他们浸泡,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沉沦。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妙音魔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淡漠的属于捕食者的冰冷。指尖力道微变,旋律陡然一转! 变得急促、热烈、充满了挑逗与诱惑的节奏!如同最炽热的邀请,最放纵的狂欢!音符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柔软触手,缠绕上听众的耳膜,钻入他们的脑髓,撩动着最原始的“耳欲”与“身欲”! “嗬…” 台下,开始有人发出粗重的喘息声。眼神不再是迷离,而是充满了赤裸裸的渴望与贪婪。有人开始不自觉地随着节奏扭动身体,有人痴痴地望着珠帘后的身影,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真理与光明。一位修为不过炼气期的年轻修士,竟然猛地抓碎了手中的酒杯,任由碎片割破手掌,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苏妙儿,喃喃道:“…仙子…我的…” 浓郁的肉眼不可见的粉红色气息,开始从这些沉沦的听众头顶袅袅升起,那是他们被音乐引动剥离出的最精纯的“喜”、“爱”、“痴”之情欲精华。这些气息如同受到无形吸引,丝丝缕缕地汇向珠帘之后的妙音魔,被她悄然吸入体内,让她那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满足的妖异红晕。 她的演奏愈发激昂狂放,琵琶声几乎要掀翻揽月楼的屋顶! 台下的人群也随之彻底失控! 欢呼!哭泣!呐喊!疯狂地打赏!甚至有人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昏厥过去! 整个揽月楼,化作了一个被魔音主宰的欲望熔炉。 而在楼外,那些无法进入,只能远远聆听街巷中隐约流出的乐声的人们,也同样受到了影响。夫妻当街拥抱,仇人握手言和,小贩将货物免费送出…种种看似“美好”却极端反常的景象随处可见。整条街道都弥漫着一种怪异的亢奋和谐气氛。 临渊城,这座繁华的城池,正在这美妙的魔音之中,无声无息地流失着它最鲜活的情感与灵魂。 三曲终了。 琵琶声戛然而止。 妙音魔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仿佛刚才那引动全城情绪的魔音与她毫无关系。她抱起琵琶,起身,无视台下那些依旧沉浸在幻境中状若癫狂的听众,身影悄然隐入后台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留下满楼痴迷如梦呓的听众,许久之后,才陆续有人茫然醒来,脸上带着极度愉悦后的空虚与疲惫,以及一种强烈的想要再次聆听那“仙音”的迫切渴望。 他们不会知道,每一次聆听,都是在向深渊更近一步。每一次情感的宣泄,都是在为那遥远的恐怖魔主,献上自己的一份“贡品”。 魔音已种,只待生根发芽,将更多灵魂拖入这看似美好,实则万劫不复的极乐深渊。 临渊城的夜色,依旧繁华,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妖异而脆弱的粉红纱幔。 --- 南瞻部洲西北,与大梁王朝接壤却风俗迥异的“安西都护府”治所——金城。此地乃丝绸之路咽喉,商贾云集,胡汉杂处,民风较中原更为彪悍开放。驼铃悠扬,香料的气息与马匹的膻味混杂在干燥的空气里,勾勒出一幅繁华而粗犷的边城画卷。 然而,在这片以力量和金钱著称的土地上,近来所有的话题,却几乎都围绕着一个地方、一个人物展开。 “千金阁”。 名字俗气,却是金城如今最炙手可热神秘莫测的销魂窟。它不在最繁华的市集,反而坐落于一片贵族宅邸环绕的幽静区域,朱门高墙,守卫森严,等闲人连靠近都难。传闻入内者,非富即贵,或是修为有成的修士,且需有熟客引荐,经过层层盘查方能进入。 而所有关于千金阁的传说,最终都指向了它的主人——一位被称为“颜大家”的女子。 无人知其姓名,无人晓其来历。只知她拥有着凡人无法想象、甚至修士道心也难以把持的绝世容颜。关于她的描述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清冷如月宫仙子,有人说她妩媚如祸国妖妃,有人说她圣洁如菩萨低眉,有人说她诱惑如魔女临世…奇异的是,每个见过她的人,描述竟都截然不同,却都坚称自己见到了世间极致的“美”。 第67章:色相红尘,天香暗渡 第67章:色相红尘,天香暗渡 这种神秘与诱惑,使得千金阁的门槛虽高,却依旧让金城乃至周边区域的权贵富豪们趋之若鹜,甘愿奉上巨额钱财,只求能得见颜大家一面。 是夜,千金阁最深处的“极乐轩”内。 与外界想象的旖旎香艳不同,此处布置得竟有几分雅致。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绒毯,墙壁上挂着意境悠远的古画,角落香炉里燃着宁神静气的檀香。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极其微妙无形无质却能引动生灵最原始悸动的气息。 轩内已有十余人落座。有脑满肠肥佩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胡商巨贾;有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宗门修士;有身着锦袍面露矜持的本地贵族;甚至还有一位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但周身隐隐有血煞之气缭绕的客商——显然是刀头舔血的悍匪或佣兵头子。 他们彼此之间或有生意往来,或有旧怨,此刻却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目光时不时瞥向主位上那面巨大的、用整块天然水晶打磨而成的透明屏风。屏风之后,灯光朦胧,隐约可见一道窈窕的身影。 引路的嬷嬷早已退下,厅内落针可闻,只有众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风沙声。 忽然,屏风后的灯光亮了一些。 那道窈窕的身影缓缓站起,迈着一种仿佛契合着天地某种韵律的步伐,绕过了屏风。 刹那间,整个极乐轩仿佛骤然明亮了起来! 所有宾客的呼吸猛地一滞,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瞳孔中倒映出那抹绝世的姿容。 该如何形容? 她似乎拥有着所有关于“美”的想象的集合体。眉眼口鼻,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更是超越了单纯的视觉享受,直击灵魂深处。她的肌肤细腻光滑得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却又透着一股健康的、诱人的粉晕。青丝如墨,随意披散,更添几分慵懒的风情。 但最勾魂摄魄的,是那双眼睛。 它们并非某种固定的颜色,而是在流转间,时而如秋水般澄澈深邃,时而如寒星般清冷疏离,时而又如春水般妩媚多情…仿佛能映照出观看者内心最渴望看到的眼神。 她穿着一身并不暴露的绛紫色长裙,款式简单,却将她曼妙起伏的身材勾勒得惊心动魄。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然而,在场所有的男性,从十几岁的贵族少年到几百岁的宗门长老,从见惯风月的富商到杀人如麻的悍匪,无一例外地感到心脏狂跳,口干舌燥,一股最原始、最炽热的火焰自小腹升起,瞬间烧遍了全身! 那是纯粹的不受理智控制的“眼欲”与“身欲”的极致爆发! 他们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只剩下那一道身影,仿佛她是这世间唯一的色彩,唯一的真理,值得用一切去换取她的垂青。 “咕咚。”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色相魔,或者说,颜大家,对于这种效果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她轻轻抬起玉手,指尖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牵动。 一名原本正痴迷望着她的胡商,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向旁边一位同样沉迷的修士,压低声音嘶吼道:“你这穷酸道士!看什么看?颜大家也是你能亵渎的?再敢多看,老子挖了你的眼!” 那修士被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惊醒少许,顿时勃然大怒:“放肆!贫道乃清风观长老!你这满身铜臭的蛮子,也配在此大放厥词?!”手下意识地就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两人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秒就要在这极乐轩内血溅五步!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色相魔一个微小的挑动嫉妒与占有欲的意念。 颜大家唇角那丝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带着一丝玩味与冷漠。她目光微转,看向那位一直沉默的悍匪头子。 那悍匪头子接触到她的目光,浑身猛地一颤,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鼓舞和恩赐。他猛地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哗啦”一声倒在面前的案几上! 顿时,珠光宝气映满了整个房间!里面赫然是十几块品相极佳灵气盎然的天然灵石,以及好几件宝光闪烁的法器!这些东西的价值,足以买下小半座金城! “颜…颜大家!”悍匪头子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与占有欲,“这些…这些是我全部的家当!都献给您!只求…只求您能单独为我舞一曲!” 这份厚礼让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从痴迷中惊醒少许,看向那悍匪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嫉妒。 色相魔的目光在那堆宝物上轻轻掠过,并无丝毫波动,仿佛那只是路边的石子。她的注意力,似乎被角落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年轻贵族吸引了。 她缓步走去,长裙曳地,无声无息。 随着她的靠近,那年轻贵族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头埋得更低,耳根却红得滴血。 她伸出那根完美得不像真人的食指,轻轻托起了年轻贵族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年轻贵族被迫迎上那双变幻莫测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眼眸,顿时如同触电般,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这张绝美的脸。 “你在害怕?”色相魔终于开口,声音缥缈动听,却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魔力,“还是…在渴望?” 年轻贵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 色相魔微微一笑,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呵气如兰:“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权力,想要让你那个看不起你的父亲刮目相看,想要将曾经欺辱你的人踩在脚下…对吗?” 年轻贵族眼睛猛地瞪圆,这些深埋心底、他甚至不敢对自己承认的野心和怨恨,被对方轻易道破,让他感到一阵战栗,却又生出一种被理解的兴奋。 “我可以帮你…”魔音灌耳,带着无尽的诱惑,“只要你…乖乖听话。” 年轻贵族眼神彻底迷失了,只剩下狂热的崇拜,喃喃道:“…听…听话…我都听您的…” 色相魔满意地直起身,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此刻,极乐轩内的所有人,都已然彻底沦为她的俘虏,被她轻而易举地挑动起最原始的欲望——嫉妒、贪婪、占有、野心… 浓郁的肉眼可见的粉红色与暗金色交杂的欲念精华,如同实质的烟雾,从这些沉沦的灵魂头顶蒸腾而起,疯狂地涌向色相魔。她微微眯起眼,享受着这顿丰盛的“美餐”,她那本就完美的容颜,在这欲念能量的滋养下,仿佛变得更加鲜活、更具魅惑力。 而这,仅仅是开始。 她知道,外面这座金城,乃至整个安西都护府,还有更多的“养料”等待她去收割。那些控制着金城地下世界的黑帮头目,那些掌握着军队的实权将领…都将在她的“色相”之下,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为她所用,为她收集更多的“贪”、“痴”、“爱”(占有欲)。 屏风之后,光影摇曳,映照着众生痴迷癫狂的嘴脸,和那尊以众生欲望为食的魔影。 金城的夜色,被镀上了一层奢靡而危险的金色。红尘万丈,尽化欲海。 --- 南瞻部洲,大梁王朝心脏,京都洛阳。 这座千年古都,历经王朝兴衰,见证过仙神显圣,也承受过妖魔肆虐。如今,它依旧是南瞻部洲最繁华的人间城池,人口百万,车水马龙,汇聚了天下的财富、权力与欲望。 与临渊城的躁动,金城的奢靡不同,洛阳的空气中,似乎总是弥漫着一种更为复杂的气息。那是御膳房飘出的珍馐美味,是达官显贵府邸燃放的顶级龙涎香,是药铺里飘出的百年老参和灵芝的苦香,是书香门第墨香与纸香的交融,也是市井巷陌间小吃摊的烟火气与…一丝若有若无,却总在人心浮动时悄然出现的奇异暗香。 无人察觉其源,只当是洛阳城万千气息中自然的一部分。然而,正是这缕“天香”,正悄无声息地叮咬在洛阳,乃至整个大梁王朝的命脉之上,汲取着最精纯的“贪”、“痴”之欲。 西市香料行,“百味阁”: 百味阁是洛阳最大的香料铺子,三层楼阁,顾客盈门。来自西域的麝香、南海的龙脑、天竺的檀木、岭南的沉香…世间奇珍,应有尽有。富商巨贾、贵族家仆、甚至一些需要特定香料辅佐修炼的修士,皆是这里的常客。 今日,阁内正在举办一场小型的品鉴会,主角是一批新到的产自极西之地一种名为“迷迭幻梦草”的稀有香料。掌柜的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撮暗紫色的干草,放入一个精致的琉璃香薰炉中,以文火缓缓炙烤。 顷刻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异香弥漫开来。那香气初闻清冷,似雪后松针;再品又变得醇厚,如陈年美酒;细嗅之下,竟隐隐勾起人心底最渴望的某种记忆深处的味道。 在场的几位贵客顿时露出迷醉之色。 一位脑满肠肥的王姓绸缎商猛地吸了几口,眼神发亮,激动道:“这味道…这味道像极了俺当年走西域,发第一笔大财时,胡商请俺喝的那杯金浆酒!对!就是这个味!掌柜的,这草有多少?俺全要了!多少钱都行!”他呼吸急促,脸上泛起贪婪的红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一夜暴富的疯狂时刻。 旁边一位衣着素雅,原本只是来看看的女修士,此刻却怔怔地站在原地,眼角竟滑下一滴泪珠。“…师尊…”她喃喃低语,这香气竟让她想起了早已坐化的恩师洞府中,那令人心安的古旧书卷和淡淡茶香,勾起了她对早已逝去的无限“痴”念与追忆。“这香…能卖我一些吗?我想…放在静室里。”她的道心,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微的涟漪。 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正要报价,却没人注意到,那琉璃香薰炉底部,一丝极其淡薄几乎与“迷迭幻梦草”香气完全融为一体的暗紫色氤氲,悄然溢出,被王掌柜和那女修士,以及其他几位沉醉的客人,毫无防备地吸入了肺腑深处。 他们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迷离,心底的“贪”念与“痴”念被无声地放大固化。王掌柜甚至开始盘算着如何垄断这“迷迭幻梦草”的货源,攫取更大利润。而那女修士,则彻底陷入了对过往的追忆,甚至生出了放弃艰难修行,只求永远沉浸在这幻梦香气中的念头。 皇宫御花园,炼丹房: 年轻的皇帝近来精神愈发不济,虽有无忧教“圣女”时常入宫“安抚”,但他依旧感到空虚烦躁。有佞臣献上丹方,言说乃古法所传,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甚至能窥得一丝长生妙趣。皇帝大喜,遂命人在御花园僻静处设炼丹房,召集道士,日夜不停地炼制“九转还丹”。 丹房内,药气氤氲,巨大的紫铜丹炉下地火熊熊。各种名贵药材被依次投入,散发出奇异的混合香气。 首席炼丹老道须发皆白,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正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口中念念有词。然而,无人知晓,这位被重金聘来的“得道高人”,早已在一次“偶遇”中,被一缕特制的能引动修行者对“丹道极致”贪婪渴望的“异香”所惑,心神失守,暗中成了传递“天香”的傀儡。 此刻,他正按照某种隐秘的指令,将一小包无色无味的晶状粉末,混入一批即将投入炉中的“千年灵芝粉”中。那粉末遇热即化,瞬间融入浓郁的丹药香气里,再无痕迹。 皇帝在宦官簇拥下,亲自前来查看炼丹进度。一进入丹房,那股混合了百草精华的奇异诱惑力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第68章:李天王的烦恼 第68章:李天王的烦恼 “唔…好香!”皇帝精神一振,深深吸了一口,只觉得通体舒泰,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不少,一股对“长寿”乃至“长生”的强烈渴望,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眼中露出痴迷的光芒,“仙师!此丹何时可成?朕已迫不及待了!” 老道躬身行礼,掩饰住眼底一丝诡异的紫芒:“陛下洪福齐天,丹气充盈,想必不日即可功成。此丹香气已有如此神效,丹成之后,必能助陛下龙体康泰,寿与天齐!” 皇帝闻言更是心花怒放,围着丹炉踱步,贪婪地呼吸着那带着魔力的香气,仿佛每多吸一口,就能离长生更近一步。他却不知,自己吸入的不仅是草木精华,更有那能不断滋养放大其内心对长生“贪痴”之念的天香魔气。 城外深山,清风观静室: 清风观并非大门大派,但观主玄诚真人却是附近颇有声望的有道之士,修为已至金丹后期,平日深居简出,潜心悟道。 此刻,他在自己的静室内打坐。静室简朴,一床一桌一蒲团,窗外松涛阵阵,室内只有一盏清茶的微香和淡淡的墨香。 玄诚真人屏息凝神,试图驱散连日来心头莫名泛起的一丝烦躁。自从上次西海归来,参与那次“天下缉魔盛会”后,他总觉得道心蒙尘,难以像以往那般澄澈通透。 窗外,一阵山风吹过,带来了雨后山林特有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玄诚真人下意识地深吸一口,这熟悉的令人心安的自然之气。 然而,就在这无比清新的空气里,一缕极其微弱的仿佛只是某种罕见兰花悄然绽放的异香,被山风精准地送入了他的静室,融入了他的呼吸。 这香气…似乎能宁心静气? 玄诚真人微微一愣,并未警惕,反而又深吸了几口。 果然,心中的烦躁似乎减轻了些许。但紧接着,一种极其细微的“自然之道”的执着念头,如同种子般落入心田,并开始悄然生根发芽。 他忽然觉得,门外弟子修炼时的呼喝声是如此刺耳,山下村庄的鸡犬相闻是如此喧闹,甚至连观内其他道士讨论经义的声音,都成了妨碍他贴近“大道自然”的杂质。 “痴…”一个念头无声无息地占据了他的脑海,“唯有绝对的静,绝对的无为,方能得道…外界一切,皆是虚妄,皆是阻碍…” 他原本济世度人的道心,在不知不觉间,被引向了只求自身超脱的“痴”境。他对大梁境内日益猖獗的魔患,竟生出一种“此乃天道循环,不应干涉”的冷漠念头。 而那缕引动他道心偏斜的“天香”,早已消散在风中,无迹可寻。 阴暗小巷,流浪汉的“美梦” 就连洛阳最阴暗潮湿的角落,也并非“天香”的禁区。 一个饥寒交迫的流浪汉,正蜷缩在垃圾堆旁瑟瑟发抖,做着被富人家恶犬追赶的噩梦。 忽然,一阵奇异暖风拂过,带来一股浓郁诱人的刚出炉的烧鹅混合着美酒的香气——这是他记忆中只有在童年时,远远闻见过财主家宴时的味道。 他在梦中猛地吸着鼻子,脸上的痛苦逐渐被一种极致的渴望和虚幻的幸福所取代。他喃喃着:“肉…酒…好多…都是我的…” 一缕微不可见的暗紫色气息,从他口鼻间渗入,滋养并放大着他那最原始的对“食物”的贪婪执念,让他沉浸在这虚假的“美梦”中,甚至不愿意醒来面对现实。他成为了这城市最不起眼的一个微小欲念来源。 …… 洛阳城,这座巨大的欲望熔炉,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阶层,都无法逃脱那无形“天香”的渗透。 它不似魔音那般霸道直接,不似色相那般惊艳勾魂。 它无声无息,无相无形,融入你生活的每一次呼吸,迎合你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放大你潜藏的执念与贪婪。 它滋养着“贪”与“痴”,让富者更贪,让智者偏执,让勇者怯懦,让清修者沉溺空想,让卑微者永堕幻梦。 天香魔,这位执掌“鼻欲”的魔头,或许就化身成一位寻常的卖花女,挎着花篮走过洛阳的街巷;或许就是那位为你斟茶的侍女袖口沾染的一抹余香… 她无处不在,却又无人识她。 唯有那不断从洛阳城升起,汇入虚空的浓郁得化不开的“贪”念与“痴”念的精华,证明着这场悄无声息的掠夺,正在日以继夜地进行。 暗香浮动,渡人入魔。 --- 九天之上,天庭,托塔天王李靖府邸。 不同于月宫的清冷孤寂,托塔天王府自有一股威严肃穆之气。府邸占地广阔,殿宇巍峨,巡逻的天兵天将盔明甲亮,步伐铿锵,处处彰显着主人执掌天兵位高权重的身份。 然而,近日来,这座府邸的空气却仿佛凝滞了一层无形的阴霾,连带着那些仙草奇葩都似乎有些蔫头耷脑。往来穿梭的仙官侍从无不屏息静气,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正殿内那位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天王。 正殿之内,李靖并未身着戎装,只穿了一身暗金色的常服,负手立于殿中,望着殿外云海翻腾,怔怔出神。他那张向来威严沉静令人望而生畏的国字脸上,此刻却布满了忧虑与疲惫,眉宇间一道深深的竖纹,仿佛刻进了骨头里。 西海之事,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但那日的恐怖波动,以及后续零零散散传回的消息——西海龙宫近乎被毁,龙族死伤惨重,一尊上古魔头破封又被重创遁走,杨戬展现出的匪夷所思的实力——无一不像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作为天庭的兵马大元帅,执掌兵权,护卫天庭安宁监察三界动荡本是分内之责。可如今,下界明显有惊天魔头作乱,甚至可能牵扯上古秘辛,天庭却对此反应迟钝,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玉帝的态度暧昧不明,只下令严守天门,静观其变。这“静观”二字,背后是何等的无奈与算计,李靖岂能不知?无非是忌惮杨戬,不愿为其火中取栗,甚至可能存了借魔劫之手削弱下界乃至杨戬的心思。 “帝王心术…唉!”李靖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涌起一股无力感。他一生恪尽职守,以维护天庭法度为己任,可如今面对可能席卷三界的危机,却感到束手束脚,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可使。 这种憋闷感,在他今日巡视天兵操练时达到了顶峰。 他原本想借着操练,提振一下军心,也让将士们保持警惕。然而,当他站在点将台上,目光扫过下方看似队列整齐杀气腾腾的天兵方阵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军阵依旧雄壮,法术光芒依旧耀眼,喊杀声依旧震天。但仔细看去,不少天兵的眼神缺乏往日的锐利与专注,反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和浮躁?彼此间的配合也似乎少了些以往的默契,甚至偶尔会出现极其细微的本不该有的迟滞。 更让他心惊的是,操练间隙,他隐去身形气息,悄无声息地来到几个正在休息闲聊的天兵小队附近。 “…听说了吗?巨灵神昨晚又跟火部的那位神将差点打起来,就为了一点炼丹的炉渣…” “嘘…小点声!现在上面几位大人关系是有点微妙,咱们底下人还是少议论为好。” “哎,你说,下界好像挺乱的,西海那边听说死了好多龙…咱们就这么天天操练,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动静?嘿,我看啊,上面的大人们心思早就不在这上头了。你没听说吗?月老殿那边最近可忙了,牵线搭桥的活儿多得不得了,连几位星君府上都…” “还有这事?快说说!” … 那些压低的带着好奇与些许八卦兴奋的议论声,就像细小的针,扎在李靖的心上。 流言!又是这些该死的流言! 从何时起,天庭这清静之地,也开始被这些捕风捉影挑拨离间的闲言碎语所充斥?而且内容直指各部重臣关系不睦,甚至暗指某些仙神耽于私情,懈怠公务! 李靖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定然有人推波助澜!其心可诛!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月老!那个整天笑呵呵看似人畜无害的老头,他的红线能牵姻缘,自然也能…乱人心绪,播撒是非! “月老…”李靖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他没有证据。月老掌管姻缘,本就是极易涉及他人隐私的职司,偶尔有些流言传出,也难以彻底杜绝。更何况,月老在天庭人缘极好,与许多仙神都交情匪浅,没有确凿证据,动他绝非易事。 这种明知道有问题,却无处发力无法整顿的感觉,让李靖倍感憋屈和愤怒。军心涣散,乃兵家大忌!若此时魔头真的打上天庭,这支看似光鲜的天兵,还能有多少战斗力?他简直不敢想象。 怀着满腹的忧愤与疑虑,李靖回到了府邸。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后殿一间守卫极其森严的静室之内。 静室中央,并非蒲团香案,而是一座高约七尺、金光灿灿、共有七层的玲珑宝塔!塔身之上梵文流转,佛光隐现,散发出浩瀚而威严的镇压之力。 这正是他的成名法宝,也是他心中另一块沉重的心病——七宝玲珑黄金塔。 塔内镇压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孽子,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多年来,李靖与哪吒父子关系形同水火,几次三番闹得天庭不宁。最终,还是靠这尊圣人所赐的宝塔,才勉强将哪吒压制住,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虽然哪吒近年似乎安分了些,但李靖深知其桀骜不驯的性子,从未真正放心过。 而近日,他隐隐感到,宝塔的镇压之力,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并非减弱,而是变得有些不稳,有些…躁动。仿佛塔内被镇压的那位,心绪极不平静,那股冲天的怨愤与不羁之力,正在不断地冲击着塔身的封印,引得宝塔时不时会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 此刻,李靖凝神感应着宝塔。果然,那细微的如同困兽低吼般的嗡鸣再次传来,塔身甚至微不可察地轻轻晃动了一下。 李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哪吒…他也感应到了下界的变故?还是被天庭这诡异的氛围所影响?亦或是…这流言蜚语,连塔内的他都听到了风声? 这个孽子,本就对天庭诸多规矩不满,对玉帝也缺乏敬畏,若是被他知道如今天庭内部不和,下界魔乱又起,而天庭却无所作为… 李靖简直不敢想象哪吒会做出什么事来!一旦被他破塔而出,以他那无法无天的性子,再加上如今这错综复杂的局面,恐怕会立刻酿成惊天大祸! 内有无形流言侵蚀军心,父子关系如履薄冰;外有魔头潜流涌动,天庭却应对迟缓;自身又受制于玉帝的意志,空有帅位却难有作为… 重重烦恼,如同无数条无形的锁链,将这位托塔天王紧紧捆缚,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仿佛整个天庭的重压,都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他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冰凉的塔身,试图以自身法力安抚塔内那股躁动的力量,却收效甚微。 “多事之秋…真是多事之秋啊…”李靖望着宝塔,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忧虑。 殿外的云海依旧翻滚不休,映照着他阴沉不定的面容。这位以威严和铁腕著称的天王,此刻心中却是一片茫然与焦灼。 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强行整军?恐引发更大猜忌。 彻查流言?无从下手。 奏请玉帝?只怕仍是石沉大海。 镇压哪吒?…已是竭尽全力。 仿佛无论走向哪个方向,都是迷雾重重,步步惊心。 李靖的烦恼,就如同殿外那无尽云海,深不见底,翻涌不休。而他却只能困守在这黄金塔前,独饮这份无人可诉的苦闷。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69章:天蓬元帅的阴谋,龙女的探望 第69章:天蓬元帅的阴谋,龙女的探望 天河之水,浩瀚无垠,横亘于天庭北域。执掌此地的天河帅府,本该是军威肃穆令行禁止之地,然而自“天蓬元帅”上次闯祸之后性情大变,深居简出以来,此处便日渐笼罩在一层难以言说的压抑之中。 天蓬元帅府深处,一方被特意清理出来的僻静偏殿内,弥漫着与外界天河壮阔景象格格不入的诡谲气息。殿内未点灯火,唯有几颗镶嵌在墙壁上的幽蓝色晶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中央一方巨大的沙盘。沙盘内并非山川地貌,而是以流动的星沙模拟出的周天星斗运转轨迹,玄奥繁复,变幻莫测。 孤辰煞(天蓬元帅)顶着那副憨厚威猛的皮囊,正负手立于沙盘之前。他并未着甲,只穿了一身宽松的便袍,但那双原本应该透着鲁直的眼眸,此刻却深邃如万古寒渊。他指尖划过沙盘,引动几缕星沙轨迹发生细微的偏转,嘴角随之牵起一丝弧度。 他在推演,推演的却并非天河防务,而是天庭这座庞大机器内部,那些错综复杂的人心脉络。 “李靖…托塔天王…呵呵。”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低沉,与天蓬原本的洪亮嗓门截然不同,“忧心忡忡,内外交困,军心浮动,父子失和,还真是完美的突破口啊。这么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开始崩裂的。” 他目光移向沙盘中代表托塔天王府和天兵军营的区域,那里有几缕星沙正呈现出不正常的滞涩与混乱之象。 “月老那个老废物,进度还是太慢了。”他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满意,“散播些流言蜚语都如此拖沓,还要本座亲自催促。”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心腹亲卫恭敬的通报声:“元帅,月老殿执事送来本月天河将士姻缘名录,请您过目。” 孤辰煞眼中幽光一闪,嘴角那丝讥诮的弧度扩大。姻缘名录?真是有效的借口。 “呈进来。”他收敛起情绪,声音恢复了天蓬惯有的粗豪语调。 一名亲卫低着头,捧着一卷系着红线的玉简快步而入,恭敬地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然后迅速退下,全程不敢抬头多看。 殿门再次合拢。 孤辰煞并未立刻去碰那玉简,而是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神念如无形的水银般铺满整个偏殿,确认再无任何窥探之后,才缓缓走到案几前。 他拿起玉简,并未展开阅读,而是指尖逼出一缕与他此刻周身水灵仙气截然不同的暗紫色魔元,轻轻点在那根作为装饰的红线之上。 嗡… 红线表面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玉简仿佛活物般轻轻扭动了一下,一个苍老的声音直接响彻在孤辰煞魔魂深处,带着掩饰不住的谄媚: “…尊使…小老儿已按吩咐,将‘情丝绕’混入李靖麾下几名关键副将,以及与他们往来密切的文官府邸,效果,效果初步显现,近日他们之间因琐事产生的口角比往日多了三成…” 孤辰煞面无表情,指尖魔元微吐,传递过去一道冰冷的意念:“不够。太慢。我要的不是口角,是猜忌,是隔阂,是足以让李靖调兵遣将时感到掣肘。重点挑拨他与雷部、火部那些脾气火爆的蠢货之间的关系。” 红线那头沉默了片刻,声音更加颤抖:“是…是…小老儿明白…只是…只是那雷部闻仲、火部罗宣,皆是修为高深性情刚直之辈,寻常‘情丝绕’难以深入其心防,需…需得寻其软肋,徐徐图之…” “软肋?”孤辰煞冷笑,“闻仲自诩公正,却最是护短,尤其对他那个不成器的徒孙。罗宣性烈如火,酷爱收集天下异火,前日是否刚得了一缕‘幽冥鬼火’而沾沾自喜?他知道他那死对头,水部的家伙也盯上那缕火了吗?” 月老的声音顿时充满了惊愕与敬畏:“尊使明察秋毫!小老儿,小老儿竟不知此事!这就去办!这就去办!定让那罗宣以为水部的人要暗中使绊子,抢他的宝贝鬼火!” 孤辰煞继续传递意念,“李靖与哪吒那点破事,是天庭人尽皆知的笑柄。加大力度,让所有人,‘无意间’更多地议论此事。尤其是哪吒当年是如何‘忤逆犯上’,李靖又是如何‘倚仗法宝镇压亲子’的…细节描绘得越生动越好。我要让李靖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让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彻底变成惊弓之鸟。” “另外,不仅仅是李靖。各部之间,但凡有可能对外界威胁做出反应的潜在联盟,都要给我提前埋下钉子。财部与斗部最近是不是走得太近了?那位财神爷好像很欣赏某个能打的星官?” 月老那边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显然被这庞大的阴谋计划所震惊,声音都快哭出来了:“尊使…这…这牵扯实在太广…小老儿法力低微,一旦被察觉…” “察觉?”孤辰煞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针,“你若不做,现在就会‘被察觉’。别忘了,你可是我们精心挑选的按照,可是足够放心去做,你的‘红线’神通,本就是最容易沾染因果,混淆阴阳,只要足够小心,没人会怀疑到你头上。必要的时候,我会给你提供一些‘助力’。” 月老彻底没了声音,半晌,才传来一声近乎呜咽的回应:“…遵…遵命…” “记住,”孤辰煞最后传递出一道森寒的意念,“我要的不是立刻的天翻地覆,而是让猜忌和私心像毒菌一样,在天庭这具看似光鲜的躯体里无声无息地蔓延,腐蚀掉所有的信任和凝聚力。等到需要它发作的时候,它就必须立刻烂到根子里!明白吗?” “…明…明白…” 暗紫色的魔元从红线上撤回,那根红线恢复了普通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孤辰煞随手将那卷“姻缘名录”扔到一边,看都未看一眼。他再次走到那星沙沙盘前,看着其中代表天庭各方势力的光点,因为月老反馈的信息和他刚刚的指令,而开始出现更多的混乱轨迹。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向代表托塔天王府那颗最为明亮的光点。 “李靖…好好享受你的‘烦恼’吧。”孤辰煞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诡异笑容,与他那憨厚的面容截然不同。 “这只是开始。当你和你那些同僚们还在为一点点流言蜚语而纠缠不清的时候,真正的毁灭…正在一步步靠近。” “而这天庭…呵,不过是我们为尊主归来,准备的第一个祭坛罢了。” 偏殿内,幽蓝色的冷光映照着他扭曲的笑容和沙盘中那些逐渐走向混乱的星辰轨迹,正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天河帅府深处,悄然加速酝酿。 --- 灌江口,真君神殿。云雾常年缭绕于梅山之间,流水潺湲,仙鹤翔集,殿宇古朴威严,时光在这里的流速仿佛都缓慢了许多。 自西海归来后,杨戬便深深地将自己封闭于神殿深处,除了每日固定为沉香渡气疗伤,几乎不见外人。梅山兄弟与草头神们行事也愈发谨慎,巡逻戒备无形中加强了许多,整个灌江口都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这一日,天光正好,云开雾散,阳光洒在神殿前的青石广场上,一道水蓝色的流光自天际而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广场边缘。光华敛去,现出敖寸心的身影。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宫装长裙,水蓝色的绡纱上绣着精致的龙纹,发髻高绾,插着明珠簪环,衬得她容颜清丽,只是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疲惫。她手中捧着一个造型古朴的玉盒,上面氤氲着浓郁的灵气宝光。 她的到来,立刻引起了守卫草头神的注意。康安裕很快便闻讯赶来,看到敖寸心,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快步上前,抱拳行礼,语气恭敬却带着疏离:“末将康安裕,见过三公主。不知公主驾临灌江口,所为何事?” 敖寸心看着康安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康将军不必多礼。本宫…我是特来向真君道谢的。西海之事,若非真君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些许谢礼,不成敬意,还请将军代为通传。”她将手中的玉盒微微向前递了递。 康安裕看了一眼那显然价值不菲的玉盒,心中暗叹一声。西海龙宫遭此大劫,还能拿出如此厚礼,诚意是有的。但他更清楚自家二爷的性子。 “公主客气了。降妖除魔,本是我辈分内之事。”康安裕没有接那玉盒,只是侧身让开道路,“二爷正在殿内,公主请随我来吧。只是,二爷近日心情不佳,且需为沉香少主疗伤,恐无法与公主久叙。” “我明白,有劳将军。”敖寸心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跟着康安裕向神殿内走去。 穿过熟悉的廊庑,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清冷气息,敖寸心百感交集。上一次她如此正式地来到这里,还是百年前与杨戬闹翻,负气离去之时。如今物是人非,西海险些覆灭,自己也经历了生死之劫,再次踏足此地,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神殿正殿空旷冷清,杨戬并未坐在主位,而是负手立于殿中窗前,望着窗外云海。他依旧是一身玄衣,墨发以简单的玉簪束起,身姿挺拔如松,只是那背影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听到脚步声,他并未回头。 康安裕上前一步,低声道:“二爷,西海三公主殿下前来拜见,感谢西海援手之恩。” 杨戬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依旧俊美无俦,却像是用万载寒冰雕琢而成,没有丝毫情绪波动。那双深邃的竖瞳淡漠地扫过敖寸心,在她苍白的脸色和手中的玉盒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如同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西海之事已了,公主不必挂怀。”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既无旧识重逢的感慨,也无施恩图报的意味,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谢礼,亦不必。” 直接,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敖寸心准备好的所有话语,瞬间被这冰冷的态度冻在了喉咙里。她捧着玉盒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委屈,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 她以为,经历了西海并肩(虽然他只是为了诛魔),至少…至少能换来他一丝半点的缓和态度。哪怕只是一句客套的问候呢? 但她很快压下了这些情绪,努力维持着龙族公主的仪态,微微躬身:“真君救命之恩,于西海乃是再造之情,寸心岂敢或忘?此乃我西海龙宫秘藏的一株‘九叶还魂草’,于温养神魂、修复本源有奇效…或许…或许对沉香的伤势能有些许助益。” 她刻意提到了沉香,这是她此行最大的试探,也是她认为最有可能让杨戬松动的话题。 果然,听到“沉香”二字,杨戬那冰封般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虽然几乎无法察觉。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玉盒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些。 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康安裕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他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尴尬又紧张的气氛。 良久,杨戬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冷淡,却不再是完全的拒绝:“放下吧。” 敖寸心心中微微一松,连忙将玉盒轻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动作间,她忍不住抬眼飞快地瞥了杨戬一眼,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寒眸。 “真君…西海如今…”她鼓起勇气,还想再说些什么,或许是关于西海的现状,或许是关于那尊逃走的魔头,或许…只是想多留片刻,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沉默。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70章:嫦娥的讯息 第70章:嫦娥的讯息 杨戬直接打断了她,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西海之事,龙王自有决断。若无他事,公主请回吧。灌江口地僻,不便久留女客。”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不留丝毫情面。 敖寸心所有未出口的话都被堵了回去,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她看着杨戬那冷漠的侧脸,忽然觉得百年光阴仿佛从未流逝,他们之间那道巨大的鸿沟,依然存在,甚至…更远了。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黯然,轻声应道:“…是。寸心告退。” 她再次行了一礼,转身,一步步向殿外走去。背影显得有几分单薄和落寞。 康安裕连忙跟上相送。 直到走出神殿,来到阳光之下,敖寸心才仿佛重新呼吸到空气。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冰冷的殿宇,心中五味杂陈。 康安裕将她送至广场边缘,忍不住低声安慰了一句:“三公主,二爷他…近来确实因少主之事心力交瘁,言语间若有得罪,还望公主海涵。” 敖寸心摇了摇头,笑容苦涩:“我明白。康将军,留步吧。” 她化作一道水蓝色流光,冲天而起,消失在天际。来时怀着一丝希冀,去时却只带了满心的失望。那株珍贵的九叶还魂草,或许能对沉香有所帮助,却未能融化她与杨戬之间那万载寒冰。 神殿内,杨戬依旧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案几上的那个玉盒上,久久未动。 康安裕送客回来,见状也不敢打扰,默默侍立一旁。 许久,杨戬才缓缓走上前,打开玉盒。一股浓郁的生命气息混合着奇异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盒内静静地躺着一株生有九片剔透如玉叶片的仙草,流光溢彩,正是疗养神魂的圣物——九叶还魂草。 他合上玉盒,手指在光滑的玉质表面摩挲了片刻,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波动,最终归于沉寂。 “康大哥,”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将此草送去丹房,小心炼制,勿损药性。” “是,二爷!”康安裕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盒,退了出去。 空荡的大殿内,又只剩下杨戬一人。他重新走到窗前,望着敖寸心离开的方向,云海茫茫,早已不见任何踪迹。 他那冰冷的竖瞳之中,倒映着流云万千,却无人能窥见其深处,是否也曾掠过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涟漪。 只是那涟漪太浅,瞬间便被更深的寒渊所吞没。 --- 真君神殿早已沉寂下来,白日的些许波澜——西海龙女的到访与离去。巡逻的草头神脚步声远去,只剩下山风吹过松林的呜咽,以及远处溪流的潺潺低语。 杨戬并未安寝。 他静坐于神殿后方一处临崖的露台之上。此地并无过多装饰,仅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视野极佳,可俯瞰大半个灌江口在夜色中的朦胧轮廓,抬头便是那触手可及般的浩瀚星海。 他依旧是一身玄衣,仿佛已与这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面前石桌上放着一壶酒,却并非天庭琼浆,而是凡间最寻常的烈酒,酒气辛辣呛人,与他周身清冷仙气格格不入。他并未斟饮,只是默然独坐,那双映照着星辰万象的竖瞳,偶尔极其细微地转动一下,显示其并非真正的死物。 白日敖寸心的到来,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多大波澜。她的感谢,她的试探,她的黯然离去于他而言,不过是漫长生命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那株九叶还魂草,他收下了,只因它对沉香或许有用。至于其他,他无暇去想,也不愿去想。 他的大部分心神,依旧系在殿内深处那个沉睡的少年身上。百年温养,沉香的魂魄虽已稳固,但那封闭的意识,却如同最坚固的堡垒,难以撼动。每一次尝试以神念探入,都如同触碰一层无形而极具韧性的壁障,将他的力量柔和地推开。 这种无力感,远比面对上古魔头更让他感到焦灼。这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责任,与手段尽施却收效甚微的挫败交织,磨损着他的心力。 而西海之事,以及由此隐约窥见的可能席卷三界的更大阴谋,更像是一片不断积聚的雷云,悬于远方,预示着未来的风雨飘摇。他能感觉到暗流涌动,却因沉香的状况而不得不困守于此,这种被动,让他那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心境,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上划过,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浅白色痕迹,旋即又被夜露打湿,模糊不见。 就在这万籁俱寂,心神微澜之际—— 九天之上,那轮皎洁圆满清辉洒遍三界的月轮,其光芒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月华,仿佛突破了某种时空界限,自那遥远的广寒宫而来,穿透层层云霭,无视灌江口的守护禁制,如流水般悄无声息地倾泻而下,精准地落于露台之上,在杨戬面前的石桌上汇聚。 清冷的光辉流淌,却不刺眼,驱散了周遭夜色的沉郁。月华之中,一片薄如蝉翼通体莹白剔透的玉简缓缓凝聚成形,静静地躺在石桌中央,表面流转着水波般的柔和光晕,散发出淡淡的的桂子冷香。 杨戬一直古井无波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他凝视着那片月华玉简,眸光微动,认出了其上独一无二的清冷气息。 广寒宫,嫦娥。 他并未立刻去碰触那玉简,只是看着。月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半明亮,一半隐于阴影,更显深邃难测。 他与嫦娥,相识于遥远的过去,封神之战前后,甚至更早。彼时他是初露锋芒的玉虚门人,她是被困月宫的孤寂仙娥。谈不上多少深厚交情,却因某些机缘,有过数面之缘,也曾在她被天庭某些仙神刁难时,出于某种难以言明的同为“异类”的微妙心境,出手解围过。此后漫长岁月,偶有遥遥相望,却并无过多往来。 她此时传讯而来…所为何事? 沉默了片刻,杨戬终于伸出手,手指拈起了那片微凉的玉简。指尖触及的刹那,玉简上光华流转,一道清冷如玉磬的女声,直接在他心神深处响起,并非通过耳识,而是直抵神魂: “杨戬道友,闻听西海之事,震动天庭。我虽远居广寒,亦感魔氛凶戾,更惊诧于道友神通竟精进如斯,拳退上古魔君,威震寰宇。”声音平稳地叙述着,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客观陈述事实。 但接下来,语气微微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仿佛斟酌着词句:“然而,天庭近日,流言渐起,非止于道友西海一战。月老宫中红线似有异动,诸多仙神心绪不宁,彼此猜忌之言暗涌。李天王似颇受困扰,天兵操练亦显浮躁,此间氛围,颇不寻常。” 她并未直接询问,而是将天庭的异常状况娓娓道来。 略作停顿后,那清冷的声音才转入真正核心之处,带着一丝委婉:“妾身冒昧,西海之魔,究竟是何来历?其势如何?道友此番出手,是仅为诛魔,抑或另有深意?天庭对此似讳莫如深,闭口不谈,只严令各守其职,不得妄议下界之事。妾身心中略有不安,故而传讯一问。若有不妥之处,道友不必回复。” 声音至此而止,余音袅袅。那玉简上的光华也随之黯淡下去,变得如同普通白玉。 露台上重归寂静,只有风声依旧。 杨戬捏着那枚失去光彩的玉简,久久未动。 嫦娥的传讯,虽然简短,里面却蕴含了不小的信息量。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天庭内部的不和谐音,并将其与西海魔患隐隐联系在了起来。她是在担心天庭内耗,无法有效应对可能到来的危机?还是在试探他杨戬的态度,想知道我这位实力暴涨却与天庭关系微妙的司法天神,在此多事之秋,究竟会站在哪一边?亦或是…仅仅出于一份纯粹的对潜在危机的担忧? “流言…猜忌…月老红线异动…”杨戬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词,冰冷的竖瞳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讥诮。果然,与他之前的猜测吻合。那背后搅动风云的黑手,手段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已蔓延至天庭内部。 玉帝的“静观其变”,此刻看来,更是显得可笑而可悲。恐怕那位高踞九重云台的陛下,如今也被这暗流所困,或是乐见其成,只想坐收渔利吧。 至于嫦娥询问魔头来历及其势,杨戬脑海中闪过血狱魔君那狂暴凶戾的气息,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更庞大隐秘的阴影(虽然他尚未知触灵魔等存在,但已心生警惕)。此事牵扯甚大,绝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更不宜通过传讯玉简告知。 而问他是否另有深意,杨戬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他的“深意”从来都很简单——护持该护持之人,诛杀该诛杀之敌。天庭如何,三界如何,若非触及他的底线,他并无兴趣插手。如今他的底线,便是沉香能否苏醒。 沉默良久,夜露渐浓,沾染了他的衣襟。 他最终并未以神念回复任何讯息。只是指尖微微用力,那枚承广寒宫主关切与试探的月华玉简,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从指缝间流泻而下,被山风吹散,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依旧独坐于露台,仰头望向那轮孤寂的月轮,目光穿透无尽时空,仿佛与月宫中那道同样清冷孤高的身影有过一刹那的无声对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广寒宫的担忧,他收到了。 天庭的暗流,他知晓了。 但,那又如何? 此刻,没有什么比让沉香更重要。 三界的风,愿意吹,便吹吧。 只要不吹皱灌江口的水,不惊扰了殿我便好。 他提起石桌上那壶凡间烈酒,仰头灌下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管,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感,与周身仙力格格不入,却让他觉得真实。 酒壶放下,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露台上,再次只剩下他一人,与满天沉默的星辰为伴。 月光清冷,依旧无声地洒落,将他玄色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 南瞻部洲的宁静,如同脆弱的琉璃,被血狱魔君那饱含杀戮的魔爪,狠狠击碎。 西海之败的屈辱,如同毒焰日夜灼烧着魔魂,而触灵魔提供的精纯六欲魔元,非但修复了他的创伤,更将这份怨毒催化得愈发狂暴。他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用无尽的恐惧与绝望来洗刷耻辱,更要用海量的“恐”、“惊”、“怒”、“哀”之情欲,向那“尊主”证明自己的价值,换取更强的力量! 他并未直接进攻拥有天垣御极幡(虽已黯淡)庇护的京都洛阳,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防御相对薄弱、且更能制造恐慌的边境地带,以及那些散布各地、自以为能独善其身甚至企图抵抗的修仙宗门。 这第一把火,烧在了大梁王朝西北边境的重镇——铁壁关。 此关依山而建,城墙高厚,驻扎着三万边军精锐,更是附近数个中小型修仙宗门联合设立的“镇魔前哨”所在,常年有修士巡防,可谓固若金汤。关内百姓安居乐业,商旅往来不绝,虽听闻内地时有妖异,却自觉有雄关坚城、仙师守护,高枕无忧。 这一日,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将关墙染上一片不祥的赤红。 毫无征兆地,天际尽头,那片被落日余晖映照得通红的云彩,骤然变得漆黑如墨,并以惊人的速度翻滚蔓延而来!那不是乌云,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粘稠魔气,其中隐约可见无数狰狞扭曲的血影咆哮嘶吼! 恐怖的魔威如同实质的海啸,先于魔云一步,狠狠拍打在铁壁关高厚的城墙之上! 呜——!!! 关楼上的警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长鸣,便戛然而止!敲钟的士卒七窍流血,直接被恐怖的魔威震碎了心脉! 第71章:烽烟起,宗门抉择 第71章:烽烟起,宗门抉择 “敌袭!这…这是?魔灾!!”城墙上瞬间乱作一团!守军士卒被那滔天的魔气压得几乎窒息,手脚冰凉,难以握紧兵器。普通的箭矢射向魔云,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声息。 “结阵!快结阵!修士升空!”边军将领声嘶力竭地怒吼,试图组织起防线。数十名驻守的修士强忍着心悸,御器升空,各色法宝光芒亮起,结成一道看似绚烂的防御屏障。 然而,这一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魔云席卷而至,在关墙前方骤然停下。血狱魔君那狰狞的身影在云头显现,虽然魔躯尚未完全恢复至巅峰,但那股准圣级的凶戾气息,已然足以让天地失色。他看着下方如临大敌的蝼蚁,猩红的眼眸中只有残忍的戏谑。 “碾碎他们。” 他轻轻一挥手。 吼!嗷! 无数血海魔兵、被魔气侵染妖化的妖兽、以及一些投靠魔君的人间邪修,如同决堤的洪流,发出震天咆哮,从魔云中俯冲而下!它们无视任何防御,直接用身体撞击城墙,用利爪撕裂法阵,用魔火焚烧一切! 修士们结成的屏障仅仅支撑了不到三息,便在一声巨响中轰然破碎!首当其冲的几名修士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魔气撕成了碎片! 屠杀,开始了。 魔兵冲入关内,见人便杀,无论老幼妇孺。它们刻意制造最大的恐怖:将人撕成两半悬挂于屋檐下,驱赶人群相互践踏,用魔火慢慢灼烧哀嚎的俘虏…铁壁关瞬间化为人间炼狱!哭喊声、哀嚎声、狂笑声、建筑倒塌声交织在一起,冲天的怨气与恐惧几乎凝成了实质! 边军将士不可谓不英勇,他们结阵抵抗,长枪如林,箭矢如雨,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恐怖的魔威震慑下,他们的抵抗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往往刀剑砍在魔兵身上,只能迸溅出几点火星,而魔兵随手一挥,便能将数名甲士连人带甲撕碎! 那些平日里受凡人敬仰的修士,此刻也显得无比脆弱。他们的飞剑法宝或许能斩杀低级魔兵,但对上魔将便力不从心,偶尔有几个金丹期的修士试图攻击魔云中的血狱魔君,还未靠近便被其随手弹出的一缕魔焰烧成了灰烬! 绝望,如同最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 血狱魔君悬浮于空,贪婪地吸收着下方城市中弥漫出的浓郁得令人发指的恐惧、惊骇、愤怒与绝望的气息。这些负面情欲如同最美味的滋补品,让他受损的魔魂发出舒适的颤栗,力量都在缓缓恢复增长。 “不够!还不够!”他狂笑着,猛地张口一吸! 下方,成千上万刚刚死去魂魄还未散去的生魂,发出尖啸,被强行从尸体中扯出,化作一道道灰色的气流,汇入他的巨口之中!其中蕴含的极致“哀”念,更是让他畅快无比! 仅仅一个时辰,曾经固若金汤的铁壁关,便化为一片死寂的废墟。城墙坍塌,尸骸遍野,血流成河,冲天的血腥味和魔气百里可闻。 血狱魔君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大手一挥:“下一处!让恐惧传播得更远一些!” 魔云再次翻滚而起,朝着下一个预定的目标——一个名为“青木宗”以炼丹和木系法术见长的中型宗门扑去。 青木宗位于一片灵气盎然的山谷之中,门人弟子多性情温和,与世无争。宗门护山大阵“乙木青光阵”擅长防御与困敌,平日里就连一些大妖也不敢轻易招惹。 然而,当那遮天蔽日的魔云携带着铁壁关的冲天怨气与血腥降临山谷上空时,所有的宁静祥和瞬间被打破。 “开启大阵!最大功率!”青木宗宗主是一位面容慈和的老者,此刻却脸色煞白,嘶声力竭地命令道。 翠绿色的光罩瞬间升起,笼罩整个山谷,光罩上乙木神雷游走,散发出勃勃生机与强大的净化之力。 “哼,龟壳?”血狱魔君狞笑,甚至懒得亲自出手。他麾下几名擅长破阵的魔将越众而出,联手喷吐出滔天的污血魔煞,腐蚀着光罩。同时,无数魔兵如同蝗虫般开始疯狂攻击大阵的每一个点。 乙木青光阵剧烈震颤,光罩迅速黯淡。那些原本能克制妖邪的乙木神雷,在过于浓稠的魔气侵蚀下,威力大减。 宗门内的弟子们惊恐地看着天空那不断逼近的魔影,光罩上迅速蔓延的黑色裂纹,士气濒临崩溃。他们擅长炼丹治病,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战争场面? “师父!顶不住了!”有弟子哭喊。 “跟它们拼了!”也有血性弟子目眦欲裂,准备冲出大阵自爆。 但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劳。 一炷香后,伴随着一声玻璃破碎般的脆响,乙木青光阵彻底崩碎! 魔潮涌入山谷… 一日之间,铁壁关沦为鬼蜮,青木宗满门诛绝。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比魔云更快的速度,向着大梁王朝腹地疯狂传播!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边境城镇百姓拖家带口,疯狂向内陆逃难,道路上挤满了绝望的人群,哭声震天。 内地城市风声鹤唳,物价飞涨,谣言四起,人人自危。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心存侥幸的修仙宗门,彻底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与自危之中。联合?还是紧闭山门?或是…干脆投靠魔族? 血狱魔君及其麾下的魔军,则毫不留情,一路攻城略地,屠宗灭派,刻意制造着最大规模的杀戮与恐惧。烽烟四起,血流成河,曾经繁华的南瞻部洲西北境,迅速沦为人魔交战的残酷战场,哀鸿遍野。 --- 血狱魔君掀起的腥风血雨,其引发的恐慌涟漪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南瞻部洲的修仙界。铁壁关化为鬼域,青木宗满门喋血…这些消息不再是遥远的传闻,而是化作了一道道染血的急报,重重地砸在了各大宗门掌权者的案头。 往日里仙气缥缈、超然物外的洞天福地,此刻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恐惧与彷徨所笼罩。魔焰滔天,来势汹汹,绝非以往那些零散妖孽作乱可比。是战?是避?是降?每一个抉择,都可能关系到道统存续,宗门兴亡。巨大的压力下,往日被仙家气象所掩盖的种种分歧、私心、野心,开始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青云观,三清殿。 殿内烟气缭绕,三清道祖圣像垂眸, 注视着下方齐聚一堂,气氛凝重的观中高层。为首者,正是自西海归来后便一直心事重重的观主玄诚真人。他比往日更加清瘦,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忧色,仿佛西海之行的阴影仍未散去,又叠加了眼前魔灾的沉重压力。 “魔头凶焰滔天,已连屠一关一宗!其目的绝非占据一地,分明是要灭绝我人族修真道统!”一位性情刚烈的长老须发皆张,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声音洪亮,“我青云观乃道门正宗,岂能坐视妖魔横行,屠戮苍生?当立即联络诸派,组成联军,共抗魔灾!即便战死,也好过苟且偷生,辱没祖师威名!” “张师弟所言固然壮烈,然是否过于冲动?”另一位较为年长、面色沉稳的长老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忧虑,“那魔头能轻易覆灭青木宗,其实力恐怕已远超我等想象。联军?谈何容易!各大宗门心思各异,谁愿为先锋?谁肯真心出力?届时各自为战,反而容易被魔头各个击破!依我之见,不如暂时封山,开启祖师留下的‘两仪微尘大阵’,暂避锋芒,静观其变。待天庭或其他大能介入,再图后计。” “封山?李师兄!魔劫当前,岂能只顾自身?”张长老怒目而视,“我辈修士,斩妖除魔乃天职!若人人只求自保,这人间岂不尽成魔土?届时魔势大成,我等缩在阵中就能独善其身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并非只顾自身,而是保存实力,避免无谓牺牲!”李长老反驳道,“贸然出击,若如青木宗一般,道统断绝,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贪生怕死!” “匹夫之勇!” 两位长老争执起来,其余长老也纷纷加入战团,有的主战,有的主和,有的则提出折中方案,如先派遣精锐弟子下山查探,或联络交好宗门共商大计…殿内顿时吵成一团,往日清净无为的氛围荡然无存。 玄诚真人疲惫地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弟子们的争论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但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西海那杆矗立的、已然黯淡的神幡,以及杨戬那冰冷警告的话语——“若帝王昏聩,百官腐败,万民沉溺私欲…则此幡根基动摇…祸及苍生”。 如今,魔劫已至,而人间王朝从上至下,似乎正应了那句预言。他们这些修仙宗门,又该如何自处?联合抗魔,确是正道所为,但正如李长老所言,人心不齐,联军脆弱。封山自保,看似稳妥,却又违背道义,更可能错失战机… 他心中天人交战,那股自西海归来后便萦绕心头的、对“清净无为”的极端执着,与根植多年的济世情怀剧烈冲突着,让他难以决断。 “够了。”良久,玄诚真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即刻起,开启护山阵法,但并非全封。”玄诚真人缓缓道,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派遣三队精锐弟子,由长老带队,下山前往受灾区域,尽力救护难民,探查魔军虚实。同时,以我青云观之名,向赤阳宗、流水剑派等发出‘仙盟帖’,邀请他们共商抗魔大计。至于是否出击…待查明情况,与众派商议后,再行定夺。” 这是一个相对稳妥却也不失担当的决定。主战派和主和派虽然都不完全满意,但暂时都接受了这个安排。 然而,玄诚真人心中那缕被“天香”悄然种下的、偏向避世的“痴”念,依旧在隐隐作祟,让他这个决定显得并非那么坚决。他只愿“共商”,而非“主导”,更将希望部分寄托于“众派商议”…未来的变数,依旧巨大。 赤阳宗,熔火大殿。 与青云观的争执不同,赤阳宗的议事氛围则要简单…或者说,冷酷得多。 大殿修建在一座活火山口之上,地火熊熊,热浪逼人。宗主是一位面容赤红、脾气火爆的红袍老者,号“烈阳真人”。此刻,他正看着手中关于魔灾的玉简,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哼!青木宗那帮只会摆弄花草的废物,果然不堪一击!”他冷哼一声,将玉简扔在地上,“魔头势大,连天庭都装聋作哑,我们出去送死吗?” “宗主英明!”一名长老立刻附和,“我赤阳宗山门有地火熔岩之险,护宗大阵‘九阳焚天阵’更是攻防一体,威力无穷!只要紧闭山门,全力运转大阵,就算那魔头亲至,也休想轻易攻破!何必去管外面那些闲事?” “正是!那些凡人死活,与我等何干?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弱肉强食!他们挡不住魔灾,是他們孱弱!”另一名长老语气冷漠。 几乎没有任何反对声音。赤阳宗向来奉行实力至上,自私自利。魔灾当前,保全自身实力是唯一的选择。很快,决议便达成:即刻起,全宗封闭,所有弟子回归,大阵全力开启,禁止任何人外出,也拒绝任何外来求援! 一道炽热的火光冲天而起,化作巨大的火焰屏障,将整个赤阳宗山脉牢牢笼罩在内,对外界的一切,关上了大门。 流水剑派,论剑堂。 此地气氛却又不同。流水剑派以剑法迅疾诡变著称,门风也较为激进。此刻,堂内虽也凝重,却隐隐透着一股…异样的兴奋? 派主是一位面容阴鸷、鹰视狼顾的中年剑修,号“飞流真人”。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听着下属的汇报,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魔灾…危机,也是机遇啊。”他缓缓开口,声音尖细,“那些被灭的小门派,其灵脉、矿藏、甚至遗留的功法秘籍…如今可都成了无主之物。” 下方几位心腹长老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 “派主的意思是…” “趁乱取利?”一位长老舔了舔嘴唇,“只是…那魔头…” “哼,魔头主力自然由那些‘正道楷模’去头疼。”飞流真人阴冷一笑,“我们只需派出精锐小队,像流水一样渗透,专门挑那些被魔军洗劫过、但魔军已然离开的区域下手,快速掠夺资源,壮大自身!甚至…可以趁机吞并一些受损严重、惶惶不可终日的小门派,纳入我流水剑派麾下!” “妙啊!” “派主高见!” 决议迅速通过。流水剑派非但不准备抗魔,反而打算趁火打劫,发一笔“魔难财”。至于苍生死活,道义责任?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弱者无能的哀嚎罢了。 西域,黑煞门。 这是一处位于荒凉戈壁深处的邪派宗门,修炼功法阴毒,门人行事乖张。其宗门大殿内,魔气森森,烛火都是诡异的绿色。 门主看着手中的情报,脸上却露出了狂喜之色。 “哈哈哈!天助我也!正道大乱,魔君出世!这才是我圣门复兴的良机!”他猛地站起身,“传令下去!所有弟子尽数出动,不必遮掩行迹了!配合魔君大军,攻击那些正道伪君子的据点!收集生魂精血,助我修炼神功!只要表现够好,说不定还能得到魔君赏识,赐下无上魔法!” 他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靠魔族,甘为爪牙,企图在混乱中攫取利益。 …… 类似的场景,在南瞻部洲大大小小数百个修仙宗门中不断上演。 有的宗门慷慨激昂,誓要联合抗魔,却苦于势单力薄,呼吁无人响应; 有的宗门犹豫不决,进退维谷,内部吵嚷不休; 更多的宗门,则像赤阳宗、流水剑派一样,选择了冷漠的自保或卑劣的投机; 甚至不乏黑煞门这般,直接倒戈相向,为虎作伥。 人心涣散,私欲横行。原本应该成为抵御魔灾中流砥柱的修仙界,在大难临头之际,却如同一盘散沙,难以凝聚成有效的力量。 魔涨道消之势,在人间宗门的种种抉择中,已然清晰地显现出来。烽烟之下,不仅是凡人的苦难,更是整个修真界秩序与道义面临的严峻考验。而真正的浩劫,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72章:神幡哀鸣,皇帝的梦魇 第72章:神幡哀鸣,皇帝的梦魇 大梁王朝京都,洛阳。 这座帝都,曾因显圣真君降临赐下神幡而焕发新生,享受了百年相对太平的时光。城中心的天坛区域,更是被视为王朝圣地,那杆矗立在祭鼎之前的“天垣御极幡”,则是所有人心目中守护国运镇压邪魔的无上象征,是希望在乱世中存续的精神支柱。 然而,昔日荣光,早已蒙尘。 由于皇帝昏聩,废弃祭祀长达十年,王朝吏治腐败,贪欲横流,加之魔族暗中播撒的“六欲心魔种”不断放大着人心的阴暗面,导致民间怨气滋生,戾气日盛。这些污浊之气,无形中不断侵蚀着以王朝气运和万民愿力为根基的天垣御极幡。 更可怕的是,触灵魔及其麾下四魔,早有预谋地对神幡所在的区域进行了针对性的污染。妙音魔的靡靡之音曾远远飘荡至此,撩动着守卫和附近百姓的心绪;色相魔的魅惑之力虽未直接降临,但其散发的无形欲念波动也如同潮汐般扫过;而天香魔的特制“蚀灵妖香”,更是早已如同慢性毒药,日夜不停地腐蚀着神幡的灵性。 此时的天空坛,早已不复往日庄严肃穆。虽然依旧有士兵巡逻,也有修士驻守,但每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眼神飘忽,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戾气——他们长期处于被侵蚀的环境下,心神早已受到影响。 那杆高达丈二的天垣御极幡,此刻的模样令人心头发紧。 原本通体流转的暗金色金属光泽,如今变得无比晦暗,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幡杆上那些玄奥威严的神纹,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锈蚀般的斑驳痕迹。 原本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其上星辰符文闪烁,英灵虚影肃立的幡面,此刻变得透明度大增,却是一种仿佛随时会破裂的脆弱感。其上那周天星斗般的符文,明灭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疯狂闪烁,时而彻底黯淡,毫无规律可言。 而幡面之下,那些原本应该散发出冲霄战意与守护意志的英灵虚影,此刻却变得模糊扭曲!它们不再肃立,反而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身影时而拉扯变形,时而抱头嘶嚎(虽无声,却能感受到那种意念),甚至偶尔会显露出狰狞忿怒之相! 嗡——呜—— 今日轮值守卫天坛核心区域的,是辑魔司的一位年轻修士,名叫林风,乃是当年第一批通过考核的缉魔使厉锋的徒孙辈,修为堪堪筑基中期。他原本对守护神幡充满荣誉感,但近几个月来,每次轮值都让他感到异常难受。 此刻,他站在距离神幡约十丈远的地方,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那哀鸣与嘶吼声如同钢针般不断刺扎着他的识海,引动他体内法力紊乱不堪。更可怕的是,那声音中夹杂的怨毒与诱惑,不断勾动他内心深处的一些负面情绪——对上司严苛训练的不满,对同门获得更好资源的嫉妒,甚至是对路过某位女修的一丝邪念… 这些平日里被他以意志压下的杂念,此刻竟如同野草般疯长,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守…守住心神…”林风咬着牙,艰难地运转着《引气锻体》的法门,试图抵抗这股侵蚀。但他发现,越是运转法力,那来自神幡的侵蚀力就越强!那粉红色的怨气甚至开始丝丝缕缕地试图钻入他的毛孔! “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猛地后退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他惊恐地看着那杆不断散发出不祥波动的神幡,眼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这还是那杆庇护京都,让他们这些缉魔使能安心修炼,斩妖除魔的镇国神物吗?这分明…分明更像是一尊即将孕育出恐怖邪魔的巢穴! 不仅是他,周围其他的守卫,无论是士兵还是修士,都出现了类似的症状。有的抱头呻吟,有的目光赤红地与同袍发生口角甚至推搡,有的则眼神呆滞,嘴角流着涎水,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幻境。 天坛周围的区域,也受到了严重影响。附近的百姓近期普遍感到心神不宁,易怒暴躁,邻里纠纷凭空多了数倍。夜间噩梦连连,总是梦到各种可怕景象。甚至有人传言,在夜深人静时,能听到天坛方向传来隐隐的哭泣和咆哮声,令人毛骨悚然。 “祸事…这是祸事要临头的征兆啊!”一位曾经经历过百年前妖魔之,如今年过古稀的老吏,跪在自己家中,对着天坛方向磕头哭喊,老泪纵横,“神幡哀鸣,英灵泣血…这是王朝失了德,惹怒了上天,神物要反噬了啊!大梁…大梁危矣!” 然而,皇宫深处,那位依旧沉溺于“无忧教”圣女带来的虚假慰藉和噩梦困扰中的少年皇帝,对此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偶尔有忠心的老臣拼死上奏,言及天坛异状,也被他身边的佞臣和心魔傀儡轻易挡回,斥之为“危言耸听”、“诅咒国运”。 朝廷不作为,神幡持续恶化。 那幡杆上的“锈迹”在蔓延。 幡面上的“星辰”在接连熄灭。 英灵虚影在痛苦中愈发扭曲狂暴。 正中的粉红色裂痕,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喷吐出更多的怨戾之气,那裂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贪婪地吸收着这些污秽,酝酿着,等待着… 天垣御极幡,这杆曾承载着希望与庇护的神物,如今却成了京都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它的哀鸣,是对王朝沉沦的悲泣,也是对即将到来的更大灾劫的…绝望预警。 而这一切,都被远在千里之外,潜伏于阴影中的那双冰冷魔眸,清晰地“看”在眼里。 时机,快要成熟了。 --- 大梁皇宫,深似海。 琉璃瓦在白日或许还折射着炫目的光,但到了夜晚,尤其是皇帝萧衍所居的养心殿,便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所笼罩。殿内金碧辉煌,龙涎香在巨大的鎏金香炉中无声燃烧,吐出昂贵而宁神的香气,织金绣龙的帷幔低垂,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地变得粘稠而缓慢。 然而,对于少年天子萧衍而言,这片极致的奢华与静谧,却早已变成了无法逃脱的囚笼,尤其是在夜幕降临之后。 曾经的萧衍,虽非雄才大略,却也并非完全昏聩。登基之初,也曾有过一丝励精图治的幻想。但自幼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被权臣宦官环绕,耳根子软,性子弱,又骤然被推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巨大的压力与无边权力的诱惑同时倾轧下来,早已将他那点可怜的意志碾得粉碎。 他贪图享乐,因为只有沉浸在声色犬马中,才能暂时忘记朝政的繁琐与无力;他迷恋长生,因为越是拥有无边权力,就越是恐惧失去,恐惧死亡。这份被刻意放大的“贪”与“痴”,早已让他成为了六欲魔气最完美的宿主而不自知。 近几个月来,一种可怕的折磨,取代了白日的空虚,精准地降临在他的每一个夜晚。 梦魇。 今夜,养心殿内,龙榻之上的萧衍再次陷入了那无休止的循环。 梦境伊始,总是极致的欢愉与满足。 他发现自己端坐在无比巨大的龙椅之上,脚下的金銮殿广阔无垠,文武百官、万国使臣如同蝼蚁般匍匐在地,山呼万岁之声震天动地。他的力量无穷无尽,一念之间,山河变色,万物臣服。他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带来的快感(“权欲”)。美妃环绕左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温香软玉触手可及,极尽诱惑之能事(“身欲”、“色欲”)。御桌上摆满了从未见过的仙馐佳肴,香气勾魂夺魄,吃一口便飘飘欲仙(“口欲”)。耳边是世间最动人的仙乐,每一个音符都让他沉醉忘忧(“耳欲”)。甚至连呼吸间,都是令他精神百倍的奇异馨香(“鼻欲”)。 这是极乐的巅峰,是他潜意识中最渴望的一切。 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沉醉于这极致享受之时,梦境毫无征兆地陡然扭曲! 脚下的金銮殿瞬间塌陷,化作无尽的血池深渊!那些匍匐的臣子使臣抬起头,露出青面獠牙、流着血泪的狰狞面孔,疯狂地扑上来撕咬他的龙袍,哭嚎着:“昏君!还我命来!还我江山!” 环绕的绝色妃嫔,皮肉迅速腐烂脱落,变成一具具挂着碎肉的骷髅,发出尖锐的嘲笑,用枯骨般的手爪抓挠他的皮肤! 仙馐佳肴化为蠕动的蛆虫和腐烂的内脏,仙乐变成万鬼同哭的尖啸,异香化作令人作呕的尸臭! “不!不要!滚开!”萧衍在梦中惊恐万状,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消失无踪,变得如同婴儿般脆弱。 场景再次切换。 他发现自己被剥去了龙袍,赤身裸体地捆缚在闹市口的刑架上。下方是黑压压看不清面容的百姓,他们沉默着,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抬头望去,那杆本该庇护他的天垣御极幡竟悬浮于空,但幡面残破,被污血染透,其上扭曲的英灵虚影正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发出无声的诅咒! “陛下德不配位!触怒上天!招致魔劫!罪该万死!”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仿佛是百官,又仿佛是万民,更仿佛是那杆神幡的审判! “不是我!不是朕的错!”萧衍涕泪横流,嘶声辩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刀斧加身的剧痛传来!不是一下,而是千刀万剐!每一次切割都清晰无比,带来真实的痛苦,却又不让他立刻死去,只是无尽地承受着这凌迟之刑! 就在他痛苦绝望到极致时,梦境又猛地一变。 他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被困在一座黄金铸造的陵墓之中。外面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魔物的咆哮声、百姓的哀嚎声,但他却出不去。他拥有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却换不来一口食物一滴水。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身体变得干瘪衰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起皱,头发脱落,牙齿掉光,对死亡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极致的“恐”、“惧”)! “长生…朕要长生!朕不要死!!”他在梦中疯狂地嘶吼。 就在这恐惧达到顶点时,周围的一切恐怖景象忽然如潮水般退去。 一道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黑暗。 光芒中,一位身披白衣的女子缓缓走来,她周身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手中捧着一盏散发着温暖光晕的琉璃灯。 “陛下…莫怕…”她的声音空灵而温柔,带着奇异的抚慰力量,“苦海无边,噩梦缠身,皆因尘缘未了,业障牵绊。唯有放下执念,信奉无生老母,方可得证真空家乡,永享极乐,再无烦恼恐惧…” 那光芒驱散了他身上的痛苦,那声音抚平了他内心的恐惧。在这极度的痛苦之后,这突如其来的“救赎”显得如此珍贵,如此令人渴望! 萧衍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拼命地向那光芒伸出手去:“救朕!救救朕!朕什么都答应!朕什么都愿意信奉!” …… “啊——!” 养心殿内,龙榻之上,萧衍猛地尖叫一声,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英俊却憔悴的脸上满是惊恐未定的神色,瞳孔涣散,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值夜的宦官宫女早已习惯,立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灯!点灯!都点起来!”萧衍声音嘶哑地尖叫,缩在龙榻角落,用锦被紧紧裹住自己,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殿内瞬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仿佛这样才能驱散那梦魇带来的黑暗与冰冷。 然而,无论多少灯火,都无法照亮他心中的恐惧。那种被千刀万剐的剧痛,那种衰老死亡的冰冷,太过真实,每一次都让他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连续的折磨,已经让这位本就心志不坚的少年皇帝处于崩溃的边缘。他食欲不振,精神恍惚,白天对着朝臣也时常走神,甚至偶尔会产生幻觉。他对黑夜产生了极度的恐惧,却又无法抗拒睡眠的来临,因为那梦魇总会在最深的疲惫时,准时降临。 “陛下…又做噩梦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侍立在龙榻边的一位中年宦官,姓王,是萧衍的近侍之一,也是最早被“心魔种”侵蚀的傀儡之一。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心疼。 第73章:魔礼青的困惑 第73章:魔礼青的困惑 “王伴伴…”萧衍如同看到亲人,声音带着哭腔,“朕…朕又要死了…又要死了!那些贱民!那些恶鬼!他们要杀朕!还有那杆幡…它也在恨朕!” “陛下乃真龙天子,洪福齐天,定是近日操劳国事,忧心魔患,才会被邪祟侵扰了心神。”王宦官柔声安慰道,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诡秘的紫芒。 “魔患…对!是魔患!”萧衍像是找到了借口,激动起来,“都是那些该死的魔头!还有那些没用的废物!辑魔司!各大仙门!都是饭桶!拿了朕那么多供奉,却连几个魔头都挡不住!害得朕…害得朕…” 他语无伦次,又将怒火转向了那些本该保护他的人。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王宦官轻轻为他拍背顺气,话锋却悄然一转,“说起来…老奴倒是听说,近日京中来了位‘无忧教’的圣女,慈悲为怀,法力高深,最是擅长为人驱邪安神,抚平心魔…不少深受魔气困扰、夜不能寐的勋贵家眷,经她点拨,都得以安眠了呢…” “无忧教?圣女?”萧衍涣散的眼神微微聚焦,如同抓到了最后的希望,“她…她真能驱散朕的噩梦?” “老奴岂敢欺瞒陛下?”王宦官低眉顺眼,“听闻这位圣女乃是‘无生老母’座下使者,专为解救众生苦难而来。陛下乃万民之主,若得圣女祈福,想必任何邪祟都不敢近身,定能夜夜安寝,龙体康泰。” “快!快宣她进宫!”萧衍迫不及待地喊道,仿佛慢一秒那可怕的梦境又会再次将他吞噬,“现在就宣!朕要立刻见到她!” “陛下,此刻已是深夜,是否…”王宦官故作迟疑。 “朕是皇帝!朕说现在就是现在!”萧衍歇斯底里地打断他,恐惧已经彻底压倒了理智和规矩。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安排,这就去请圣女娘娘。”王宦官眼中闪过计谋得逞的笑意,躬身退了出去。 养心殿内,再次剩下萧衍一人。他蜷缩在龙榻上,望着满殿灯火,身体依旧微微发抖,口中反复喃喃着:“圣女…无忧教…无生老母…救朕…” 皇帝的沉沦,已然到了最关键的边缘。这座王朝最后的屏障,正在从最高处,悄然瓦解。 --- 南天门,天庭门户,威严之地。 魔礼青身着金甲,手持混元珍珠伞,如同铁塔般矗立于南天门外云雾缭绕的玉阶之上。持国天王魔礼海、广目天王魔礼红、多闻天王魔礼寿各持法宝,分立左右,四大天王齐聚,镇守着这通往天庭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关隘。 仙云在脚下翻涌,远处偶尔有仙官乘坐骑驾遁光往来穿梭,见到四大天王,无不远远便放缓速度,恭敬行礼后方才通过。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威严而祥和。 然而,魔礼青那看似专注巡视的目光,却隐藏着一丝难以与人言说的烦躁。这烦躁并非来自职责,也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他的身后,他的家中。 近些时日,他那原本温婉娴静虽有些清冷但与他相敬如宾的妻子——芷薇仙子,变得有些反常。 芷薇仙子本体乃一株得道的九天芷薇草,性情素来喜静,不慕繁华,平日多在府邸静修,或与几位交好的女仙论道品茗,极少主动外出,更对凡俗之事毫无兴趣。魔礼青虽是个糙汉子,却也深知妻子性情,对此从未有过异议,反而觉得这份宁静难得。 可最近,芷薇仙子外出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起初,魔礼青并未在意,只当是妻子静极思动,与好友相聚。但渐渐地,他发觉不对。她每次归来,神情都有些微妙的不同。有时会显得心事重重,眉宇间笼罩着让他看不分明的郁结,问她,也只说是修炼遇到了瓶颈,或是赏景累了。 可有时,却又会莫名地兴奋起来,平日里清澈平静的眼眸中,会闪烁起一种异样的光彩,跟他谈论起一些听闻来的关于下界的事情。并非是担忧魔患,而是用一种冷漠的旁观者口吻,提及凡间如何混乱,人心如何鬼蜮,甚至隐隐流露出一种“天庭超然物外,何必理会凡尘纷扰”的论调。 这与他认知中那个虽清冷却不乏慈悲心的妻子,判若两人。 更让他心头泛起嘀咕的是,就在昨日,他轮值结束回府,恰好碰到妻子外出归来。他习惯性地想上前接过她可能购买的仙草花种之类的东西,却在靠近时,极其隐约地,从妻子身上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 那并非她平日里携带的芷薇清香,也不是任何他熟悉的仙界香料,而是一种仿佛能勾动人心底最深处负面情绪。那味道极淡,一闪即逝,等他再想仔细分辨时,却只剩下妻子身上固有的淡淡草木清气了。 当时芷薇仙子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对他露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温柔笑容,解释道:“方才去了趟北俱芦洲边缘的‘黑寒渊’,想寻一株极阴属性的‘幽昙花’入药,许是沾染了那地方的寒气。” 魔礼青将信将疑。黑寒渊确实是极阴之地,环境恶劣,但妻子为何突然要去那里寻找什么极阴属性的花草?她修炼的并非此类功法。而且,那丝冰冷幽深的气息,与他印象中黑寒渊那种纯粹的阴寒死寂之感,似乎又有所不同… 但他素来信任妻子,见她面露疲色,也不忍再多问,便将这点疑惑压在了心底。 然而,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悄然生根。 此刻,他镇守在南天门,目光扫过下方缥缈的云海,仿佛能看到那广袤而纷乱的凡间。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妻子昨日那句轻飘飘的话:“…凡间纷扰,弱肉强食,皆是自取。天庭超然物外,冷眼旁观,或许才是正理。何必徒耗心力,沾染因果?”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天庭确实不应过多干涉凡间运转。但不知为何,从妻子口中说出,配上她那偶尔流露的异样神情,总让魔礼青觉得格外刺耳,心里很不舒服。这与他坚守的“护持正道、庇佑苍生(至少是天庭秩序)”的信念,隐隐有些背离。 “大哥,看你今日似乎心神不宁?”身旁,持着碧玉琵琶的魔礼海敏锐地察觉到兄长细微的情绪波动,传音问道。 魔礼青回过神,摇了摇头,粗声道:“无事,只是些家事琐碎。” 他不想将家中的疑虑说出来,毕竟毫无证据,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妻子只是修炼遇到了关隘,心情起伏罢了。那丝异样气息,也定然是黑寒渊的寒气所致。 魔礼青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巡视上。他是镇守南天门的天王,职责重大,不容分心。 就在这时,一道传讯仙光飞至他面前,是凌霄宝殿传来的例行公文,关于加强各天门巡查力度,注意下界异常能量波动等老生常谈的内容。 魔礼青接过公文,目光扫过,眉头却不由自主地又皱了起来。这公文…语气似乎比以往更加淡漠,通篇都是“各守其职”、“静观其变”、“不得擅动”,对于下界愈发猖獗的魔患,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自有劫数”,再无其他。 这种冷漠放任的态度,让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妻子的话… “怎么了,大哥?”广目天王魔礼红注意到他的神色,问道。他肩头的紫金花狐貂也眨了眨眼睛。 魔礼青将公文递给兄弟几个传阅,沉声道:“你们看看,如今这旨意…下界魔头如此猖狂,我等却只能在此‘静观’,这…” 多闻天王魔礼寿摸了摸手中的宝伞,叹了口气:“陛下自有圣裁,我等依令行事便是。或许…陛下另有深意吧。”但他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不确定。 魔礼海拨动了一下琵琶弦,发出一个单调的音符,淡淡道:“深意?怕是懒得管吧。如今天庭内部…哼,你们没发觉近来诸多仙官都有些怪怪的吗?流言蜚语多了不少。” 兄弟几人都沉默下来。他们镇守天门,消息相对闭塞,但也并非对天庭近来的诡异氛围毫无察觉。 魔礼青心中的困惑更深了。妻子的异常,天庭的冷漠,流言的滋生…这一切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隐隐的联系?还是说,真的只是他自己想多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青云剑,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一种莫名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暗中发生,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憋闷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抬头,望向南天门外那无垠的云海,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空间,看到下界正在发生的惨剧,看到那隐藏在迷雾之后的真相。 然而,云海翻腾,依旧沉默。 唯有守护天庭的职责,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固定在这南天门之上,只能将所有的困惑与不安,强行压回心底。 或许,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吧。他只能如此告诉自己。 --- 灌江口 神殿深处,一间灵气氤氲的静室内,沉香依旧安静地沉睡着。百年光阴未曾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依旧是那个清俊少年的模样。 杨戬坐在榻边,刚刚结束又一轮以自身本源魂力为其温养魂魄的功课。他脸色比平日更显一丝苍白。他缓缓收回按在沉香额前的手。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闪烁着。他能感觉到,沉香的魂魄本源已然稳固。 在这种漫长的等待中,对于习惯了以绝对力量掌控一切的司法天神而言,是一种无声的煎熬。他所有的耐心,几乎全都倾注在了这一件事上。外界的天翻地覆,于他而言,不过是遥远的背景噪音,若非必要,他不愿分心丝毫。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二爷。” 静室外,传来康安裕刻意的声音。 杨戬微微蹙眉,并未立刻回应。他替沉香掖好被角,这才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殿外,康安裕、张伯时、姚公麟等几位梅山兄弟都在,连哮天犬也化为人形,一脸焦躁地在一旁。见到杨戬出来,几人立刻围了上来,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忧色。 “二爷,”康安裕作为代表,率先开口,声音沉郁,“刚收到外面巡山草头神传回的消息…情况,越来越糟了。” 杨戬目光扫过众人,眼神淡漠,示意他继续说。 “西北边境的铁壁关…没了。”康安裕语气艰涩,“据说被魔军攻破,关内三万边军和所有百姓…无一生还。随后附近的青木宗也被灭门,满山灵草都被魔气污染…” 张伯时接口道:“不止西北!西南、正北好几个方向都出现了大队魔兵,攻城掠地,手段极其残忍,专以制造恐慌为乐!现在整个西北境都快乱成一锅粥了,难民像潮水一样往东南方向逃难,路上死伤枕籍…” 姚公麟补充:“各大宗门反应不一,有的封山自保,有的想联合却各自为战,甚至还有趁机吞并弱小!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抵抗!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魔焰就要烧到中原腹地了!” 哮天犬忍不住急道:“主人!那些魔崽子太嚣张了!您就真不管管吗?再这样下去,凡间真要变成鬼蜮了!而且…而且我手下的孩儿们最近在追查血神子…呃,现在是查那逃走的老魔下落时,发现一些逃难的队伍里,好像混着些很奇怪的气息,不像是普通魔兵!”它说不清那是什么,只是本能地感到不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外界那血淋淋急剧恶化的局势呈现在杨戬面前。 杨戬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故事。唯有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竖瞳最深处,偶尔掠过一丝极淡极冷的寒芒。 “还有…”康安裕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最近…有几股逃难的百姓,慌不择路,已经流窜到了我们灌江口外围的山麓地带。人数不多,但看起来…很是凄惨。兄弟们请示…该如何处置?是驱逐,还是…” 第74章:天庭的争论 第74章:天庭的争论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灌江口虽是一方独立之地,但并非完全与世隔绝。眼睁睁看着难民在自家门口哀嚎倒毙,于情于理,都让人难以心安。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杨戬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梅山兄弟和草头神们并非冷血之辈,百年来看杨戬救下沉香,不惜耗费自身本源的行为,也知他内心并非真正无情。他们期待着,外界的惨状或许能让他改变主意。 杨戬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殿外那翻滚不休的云海,仿佛能看到那遥远之地正在上演的惨剧,听到那绝望的哭嚎。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但最终,那丝细微的波动被他强行压下。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与漠然。 “紧闭山门,加强巡逻。凡靠近者,警示驱离。”他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外界纷扰,与我灌江口无关。莫要让闲杂之事,惊扰了此地清净。” “二爷!”康安裕忍不住急道,“那可是…” “够了。”杨戬打断他,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的话,听不懂吗?” 那冰冷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让梅山兄弟和哮天犬都感到呼吸一窒,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末将遵命。”康安裕低下头,艰难地应道,声音有些发哑。 众人默默行礼,退了出去。殿内再次只剩下杨戬一人。 他站在原地,良久未动。殿外隐约传来哮天犬不甘心的低呜和梅山兄弟沉重的叹息声,渐渐远去。 他何尝不知外界惨状?何尝不知魔族猖獗?但那又如何?三界苍生,与他何干?天庭腐朽,与他何干?宗门私心,与他何干? 这世间,他在意的,唯有一个杨婵,一个沉香。杨婵尚在天牢,而沉香…就躺在这里,沉睡不醒。 为了沉香,他已经付出了太多,绝不能在此刻分心。任何不必要的风险,都必须排除。灌江口的宁静,不容打破。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為沉香提供的庇护所。 他转身,重新走回静室,在那沉睡的少年榻边坐下。目光落在沉香那安详的睡颜上。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沉香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 “舅舅…”他极低极低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只要你醒来…” 只要你醒来,舅舅做什么都值得。 至于外面的洪水滔天…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外界的一切纷扰,连同心中那丝被强行压下的波澜,再次深深埋入那万载寒冰之下。 就在这极致的静默与压抑中,榻上的沉香,那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弹了一下。 是错觉? 还是那坚冰之下,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杨戬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瞬间锁定沉香的手。 --- 九天之上,凌霄宝殿。 仙班之中,往日那种和谐融洽的氛围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疏离感。流言蜚语虽未敢在殿上公然传播,却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不少仙神的心头,影响着他们的判断。 朝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禀报的皆是些四海升平(表面)、星辰运转无误之类的例常公务,乏善可陈。 就在朝会即将在一片祥和中结束时,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了这片虚伪的平静。 “臣!李靖!有本启奏!” 只见托塔天王李靖大步出班,来到御阶之下,躬身行礼。他今日未曾着全套戎装,但依旧甲胄在身,腰佩宝剑,虬髯戟张。他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与周围仙家那飘逸出尘的气质格格不入。 仙官们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不少仙家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 玉帝的声音从御座上平淡传来,听不出喜怒:“爱卿有何事奏报?” “陛下!”李靖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下界南瞻部洲,魔灾肆虐,已然糜烂!上古魔头血狱魔君破封而出,麾下魔军势大,凶残暴虐,连日以来,已连屠大梁王朝西北重镇铁壁关,灭青木宗满门,兵锋所向,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更有无数魔物、邪修趁势作乱,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人间已是血流成河,怨气冲霄!”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字字泣血。 “臣恳请陛下!”李靖重重一揖,“即刻发兵!遣天兵天将下界,剿灭魔患,救护苍生,重整乾坤!若再迟疑观望,恐魔势坐大,届时不仅凡间尽成焦土,恐…恐亦会危及天庭安危啊!陛下!”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殿内一片死寂。不少心中尚存热血的仙官面露不忍,微微颔首,显然赞同李靖所言。尤其是武官一列,多有跃跃欲试之色。 然而,没等玉帝开口,一个阴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李天王此言,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吧?” 出言者乃是文臣班列中一位掌管礼乐司仪的老仙官。他捋着长须,慢悠悠地道:“下界妖魔作乱,古已有之,不过疥癣之疾。自有其劫数运转,因果循环。我等仙神,超脱物外,岂可轻易干涉凡尘俗务,徒惹因果缠身?更何况,如今天地秩序井然,天庭威严浩荡,区区下界魔头,焉能危及天庭?李天王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 “放屁!”李靖勃然大怒,若非在凌霄殿上,几乎要拔剑相向,他怒视那老仙官,“疥癣之疾?铁壁关三万军民一夜之间化为枯骨!青木宗上下数百修士无一幸免!这若是疥癣之疾,何为心腹大患?!劫数?难道眼睁睁看着亿兆黎民被魔物屠戮,便是他们该有的劫数吗?!我等受万民香火,享天庭供奉,护佑苍生本就是职责所在!岂能因一句‘因果’便畏缩不前?!” 那老仙官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讪讪道:“老夫…老夫并非此意,只是…” “李天王息怒。”又一位仙官出列,此人乃是财部的一位副神,脸上总是带着精明的笑容,“下界之事,确实令人痛心。然天庭出兵,非同小可。天兵一动,耗费几何?粮草、丹药、法器损耗,皆需海量资源。如今三界太平(他刻意忽略了下界),各部用度皆有其数,骤然兴兵,这开销从何而出?如今下界已遭魔灾,岂非雪上加霜?依我看,不如由陛下下旨,严令各地山神土地、城隍阴司尽力救护,再令那些修仙宗门自行组织抵抗,方是稳妥之道。” 此言一出,竟引得不少仙官点头附和。涉及利益资源,许多人的态度立刻变得“务实”起来。 “稳妥?我看是苟且!”雷部一位脾气火爆的神将忍不住出声支援李靖,“等到魔头把下界宗门逐个击破,把生灵屠戮殆尽,资源都成了魔崽子们的资粮,你们再去谈‘稳妥’?到时候就不是耗费资源,而是我等要亲自上去跟魔头拼命了!” “哼,说得轻巧。”火部的一位神将却冷笑着接口,他与雷部素来有些不对付,此刻竟隐隐站在了对立面,“李天王说要出兵,却不知打算派多少天兵?由谁挂帅?若是由李天王亲自挂帅,那天庭防务又交由谁负责?更何况,听闻李天王的七宝玲珑塔近来似乎有些异常?万一届时…嘿,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话语可谓阴毒至极,不仅质疑李靖的能力,更是隐晦地提及其家中那难以启齿的隐忧(哪吒),试图动摇其威信。 李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死死握住剑柄,指节发白:“你!” “够了!” 御座之上,玉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无上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吵。 众仙立刻噤声,躬身垂首。 玉帝的目光似乎透过冕旒,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仙官,最后落在李靖身上,语气平淡无波:“李爱卿忧心下界,其情可悯。然,诸位爱卿所言,亦不无道理。”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下界魔患,朕已知之。然天庭乃三界中枢,一举一动,关乎全局,不可不慎。贸然兴师动众,非但可能于事无补,反易引发更大动荡,乃至予外界可乘之机。” “陛下!”李靖急道,“难道就任由魔头肆虐不成?!” “朕并非此意。”玉帝缓缓道,“剿魔之事,当以引导、辅助为主。可传朕旨意:令下界四大部洲的山神、土地、河伯、城隍等一方守护之神,各尽其职,竭力救护境内生灵,抵御魔物侵袭。令各地有德行的修仙宗门,联合自保,清剿魔孽。天庭则可酌情开放部分低级法宝、丹药兑换,以资鼓励。” 这旨意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空洞无力。那些山神土地,对付些小妖小怪尚可,面对血狱魔君这等上古凶魔和其麾下大军,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所谓开放兑换,更像是打发叫花子。 “陛下!此等举措,杯水车薪啊!”李靖痛心疾首。 “李爱卿!”玉帝的语气微微加重,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朕意已决。天庭各部,当各司其职,严守岗位,不得擅动,亦不得妄议下界之事。凡有玩忽职守、散布流言、动摇军心者,严惩不贷!” 最后一句,已是带着冰冷的警告。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全场,让那些原本还想附和李靖的仙官,顿时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李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御座上那威严的身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或冷漠、或算计、或无奈的同僚,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他明白了。玉帝并非不知道下界的惨状,也并非真的认为那些山神土地能起作用。他只是…不想管。或者,不能管。这其中或许有对杨戬的忌惮,有对天庭内部不稳的担忧,甚至可能有…更深层次的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他缓缓地低下头,掩去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声音变得沙哑而空洞:“臣…遵旨。” 两个字,重逾千斤。 玉帝似乎满意了,淡淡道:“若无他事,便退朝吧。” 仙乐响起,众仙躬身送驾。 玉帝起身,消失在御座之后的珠帘之中。 凌霄宝殿内,众仙官开始默默退散。没有人再看李靖一眼。那位先前出言讥讽的火部神将,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冷笑。 李靖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仿佛被整个华丽而冰冷的大殿所孤立。他紧握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 他知道,天庭,已然指望不上了。 而下界的烽火与鲜血,仍在继续。 --- 西牛贺洲,灵山圣地,大雷音寺。 此地与天庭的仙气缥缈截然不同。无处不在的乃是无量金光,浩荡佛音。八宝功德池中金莲摇曳,菩提宝树下觉光流转,诸佛、菩萨、罗汉、金刚、比丘僧…各依其位,默坐听经,低眉沉思,仿佛外界一切纷扰皆不能侵。 然而,在这极致的祥和之下,亦有智慧之光在流转,洞察着三界微毫。 莲台之上,佛祖如来丈六金身巍然,宣讲妙法之声暂歇。他慧眼微开,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那烽烟四起、怨气冲天的南瞻部洲。。 “阿弥陀佛。”如来缓缓开口,法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雷音寺,却并不震耳,反而带着抚平心绪的力量,“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南瞻部洲,杀劫弥漫,众生苦厄。” 座下众佛子皆有所感,纷纷抬头,面露悲悯。 观音菩萨手持净瓶杨柳,越众而出,来到莲台之下,躬身行礼,声音清越而充满忧患:“启禀我佛。弟子遵法旨,日前以慧眼观照,慧耳聆听,细察南瞻部洲动向。那肆虐魔头,确是上古血海魔君无疑,其魔威凶戾,杀戮无度,所造杀业滔天,已然引动南瞻部洲部分地脉怨气失衡。” 第75章:灵山出手,魔族密谋 第75章:灵山出手,魔族密谋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然,更令弟子不安的是,于此血腥杀戮之外,另有一股极其隐秘阴邪之力,于无声处蔓延。其力不主杀戮,却专攻心念,放大欲念,侵蚀道心,潜移默化间,已将无数生灵化为只知沉沦欲海、奉献心念之傀儡。凡间王朝内部,从帝王至百姓,道门宗门之中,从长老至弟子,受其蛊惑者甚众。此魔氛…似与上古记载中,那执掌六欲、惑乱人心的天魔之道,隐隐相符。” 此言一出,殿内几位资历极老的古佛微微动容,显然知晓“六欲天魔”意味着什么。 “更兼,”观音菩萨继续道,“天庭对此似应对迟缓,内部流言纷扰,难成合力。而人间修仙宗门或自保,或内斗,难挡魔焰。长此以往,恐非仅南瞻部洲之劫,而是动摇三界众生心念之浩劫。” 她将调查所得清晰禀明,并未夸大,却也未掩饰事态之严重。 如来佛祖静静聆听,目光悲悯更深。他缓缓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众生心有挂碍,故有恐怖颠倒梦想,遂使外魔有隙可乘。六欲之魔,源于心念,亦是最难化解之魔。” 他并未如天庭玉帝那般犹豫不决,亦无丝毫冷漠推诿,而是直指问题核心。 “然,我佛门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为愿。岂能坐视魔焰滔天,荼毒生灵,惑乱人心?”如来法音一转,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天魔之力,虽源自心念,无形无相,然其显现于世间,必有凭依,必有踪迹。当以无边佛法,净化魔氛,守护善念。” 他目光扫过座下诸位菩萨、罗汉。 “观音尊者。” “弟子在。” “命你总领此事,协调各方。可多派罗汉、金刚,携佛法真言,下界暗中守护重要寺庙、生灵聚集之地,布设净化结界,抵御魔气侵蚀。遇受蛊惑轻微者,当以佛法点化,导其向善;遇魔孽横行之处,亦不可容情,当以雷霆手段,显金刚怒目之相,护佑一方平安。” “谨遵我佛法旨。”观音菩萨合十领命。 “斗战胜佛。”如来目光转向另一位。 一位身着金甲、眼神锐利、虽已成佛却依旧带着一丝不羁气息的佛陀微微颔首。 “汝之金箍棒,可破万邪。若有金刚力士难以应对之棘手魔头,汝可暗中留意,酌情出手,然切记,莫要轻易涉足过深,引发更大因果波澜。” “嘿,老孙省得。”斗战胜佛咧嘴一笑,眼中却有战意闪过。 “其余诸佛菩萨、罗汉金刚,”如来法音传遍大殿,“各依缘法,暗中关注南瞻部洲。亦可派遣门下佛子,以游历、挂单之名,入世修行,尝试接触当地有德行的修士与百姓,传播佛法,稳固人心,潜移默化,对抗魔念侵蚀。然需谨记,此番行动,重在守护与净化,而非与天庭争功,或直接介入凡间王朝纷争。” “谨遵我佛法旨!”众佛子齐声应诺,声震雷音寺。 旨意既下,灵山这座庞大的机器开始悄然运转起来。 一道道佛光悄然离开灵山,化作不起眼的游僧、行脚商人、甚至是云游诗人等模样,融入南瞻部洲的滚滚红尘之中。他们不像天兵天将那般声势浩大,却如同涓涓细流,渗入那些被魔气侵染的土地。 某座濒临魔灾区域边缘的千年古刹,“兰若寺” 此寺平日香火鼎盛,庇护着周边数个村镇。如今魔灾逼近,大量难民涌入寺中寻求庇护,寺内僧众压力巨大,更是不断有魔气试图侵蚀寺庙结界。 这一日,一位看似风尘仆仆、眉目却异常慈和清澈的老僧,手持禅杖,来到了寺外。他并未表明身份,只说是云游挂单的僧人。 当夜,魔气骤浓,数十只低等魔物受魔君气息驱使,疯狂冲击寺庙结界,眼看结界即将破碎,寺内僧侣与难民惊恐万分。 那老僧悄然来到结界最薄弱处,跌迦而坐,手结不动明王印,低声诵念《金刚经》。并无耀眼神通显现,但随着梵音响起,一股坚不可摧、邪魔难侵的意志融入结界,原本摇摇欲坠的佛光瞬间稳固下来,并将冲在最前的几只魔物当场震成飞灰!剩余的魔物惊惧退散。 事后,寺中住持大惊,前来拜谢,询问高僧法号。老僧只是微微一笑,留下一句“佛在心中,何处不是灵山”,便飘然离去,继续他的云游。而兰若寺的结界,此后数日都异常稳固,仿佛被加持了无上佛法。 一个刚被魔军洗劫过的幸存者还沉浸在巨大悲痛与恐惧中的村庄 一位沉默寡言、身材魁梧的苦行僧(实为一位罗汉所化)出现在村里。他不言不语,只是每日在村中废墟上清理尸骸,以佛法将其超度安葬。他周身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平和气息,驱散着空气中残留的魔气与怨念。 起初,幸存者们麻木而警惕。但渐渐地,被他那无声的慈悲所感化,开始有人加入他,一起清理家园,并在他的引导下,开始简单的诵经祈福,寻求心灵的慰藉。绝望的死寂中,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生机与希望。 一座被“无忧教”暗中渗透,人心浮动的城镇中。 一位辩才无碍智慧通达的年轻佛子(或是某位菩萨的化身)在此开设了一场小小的法会,并不直接抨击“无忧教”,而是宣讲佛法中关于“心性自在”、“破除执念”的道理,潜移默化地化解着“六欲魔种”的影响。虽效果缓慢,却也在一些人心中埋下了清醒的种子。 …… 佛门的行动,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他们没有大张旗鼓地与魔军正面开战,而是着眼于净化与引导。然而,魔族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股来自西方的,与它们截然相反的净化力量。 偶尔,在魔气最为浓郁之地,会有低沉的魔啸与璀璨的佛光骤然碰撞,爆发短暂而激烈的冲突。往往是一位试图净化某地魔气的罗汉,遭遇了潜伏的、擅长惑心的魔将(或许是妙音魔或天香魔的下属)。 佛光普照,魔焰滔天,相互克制,互有损伤。 一位罗汉可能以无上佛法超度了一片区域的怨灵,净化了水源;而另一位金刚或许在追击一队屠村的魔兵时,反被引入陷阱,遭遇了强大的抵抗,不得不暂时退避。 这是一场发生在明面杀戮之下的更为隐蔽却同样凶险的战争——一场针对人心与灵魂的争夺战。 灵山,已然迈出了脚步。但面对蓄谋已久势力庞大的魔族,以及错综复杂、人心涣散的南瞻部洲,佛门这有限度的介入,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能否挽狂澜于既倒,仍是未知之数。 大雷音寺中,如来佛祖慧眼观照三界,目光深邃。他已知晓,这场劫难,绝非轻易可度。佛门的脚步,或许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风雨,尚未到来。 --- 地底极深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而亢奋的魔意,五种迥异却同源的气息在此交汇、涌动,将岩壁上那些幽紫苔藓的光芒都压制得晦暗不定。 魔窟中央,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触灵魔依旧是一身青衣,立于稍前之位,面容隐于阴影之中,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偶尔掠过一丝掌控全局的冰冷算计。 她的身后,四道魔影显化,气息皆不凡。 血狱魔君魔躯已恢复至近三丈高,暗红骨甲覆盖全身,倒刺狰狞,周身血煞之气如同实质的火焰般升腾翻滚。西海之败的耻辱,似乎已被近日来的疯狂屠戮稍稍冲淡,但更深层的怨恨,却沉淀得愈发深沉。 妙音魔怀抱她那形制古怪的箜篌,指尖无意识地轻拨虚空,发出几不可闻却能引动人心涟漪的颤音。她身姿曼妙,眼神迷离空幻,仿佛始终沉浸在自己编织的音律幻境之中,但那空幻之下,是对“耳欲”精华的贪婪汲取。 色相魔静立一旁,她的存在本身便是焦点的中心。无需任何动作,那具完美到超越世间一切想象的身躯,以及那双能映照出观者内心最深渴望的变幻眼眸,便自然而然地吸引着所有的视线,引动着最原始的“眼欲”与“身欲”。 天香魔则显得最为飘忽不定。她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氤氲香气之中,时而如空谷幽兰清冷,时而如异域奇珍诱惑,时而又仿佛与周围环境的腐朽气息融为一体,难以捕捉。她执掌“鼻欲”,无声无息间便能侵蚀心神。 四魔皆已初步复苏,力量虽未达上古巅峰,却也在触灵魔提供的精纯六欲魔元滋养下,恢复了相当程度的实力。此刻,他们齐聚于此,正是为了下一步更重要的计划。 触灵魔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魔元涌动间,凝聚出一幅清晰的幻象——正是那矗立于大梁京都天坛之上,却已光芒黯淡、哀鸣不止的天垣御极幡! “此幡,”触灵魔的声音清冷平淡,却瞬间吸引了所有魔头的注意,“乃昔日天庭采集周天星精、融汇佛力与万灵愿力所铸,本是至刚至正、克制我圣门之力的神物。” 血狱魔君看到那幡,猩红的眼眸中立刻爆发出浓烈的忌惮,鼻腔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冷哼,魔气都不受控制地翻腾了一下。西海之战,他虽未直接面对此幡,但其散发出的那种堂皇正气,依旧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 “然,时移世易。”触灵魔语气微转,带着一丝讥诮,“百年过去,那凡间帝王昏聩,废弃祭祀,致使王朝气运衰败,万民怨气滋生。更兼我等同道暗中施为,以六欲魔气日夜侵蚀其根基。如今此幡,外强中干,灵性大损,其内镇压的英灵意志已被怨念污染,躁动不堪。甚至其核心处那道旧日裂痕中的哀怨执念,也已为我等所引动放大。” 幻象中,清晰可见神幡的黯淡,符文的混乱,英灵虚影的扭曲,以及那道不断搏动、溢出污秽怨气的粉红色裂痕。 “哼,一件半废的灵宝罢了!”血狱魔君不屑地嗤笑,“何必如此重视?待本君魔功尽复,直接去将它砸个粉碎便是!”他崇尚绝对的力量,对于这种“腐蚀”、“渗透”的手段,心底仍有一丝上古魔君的傲慢。 “砸碎?”触灵魔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魔君勇武,自是无人能及。但如此做,除了发泄怒火,于尊主大业有何益处?” 她指尖轻点,那神幡幻象骤然放大,聚焦于那道粉红色裂痕深处:“此幡虽已受损,但其核心本质,依旧是汇聚了庞大‘守护’愿力与星辰精华的载体,更是勾连一方王朝气运的节点。其力虽正,然物极必反。当守护之力被彻底扭曲污染,当至正之器充斥至邪之念,其爆发出的毁灭性能量,以及所能引动的负面因果…将是何等惊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诱惑的魔力:“若能将其夺取,并非摧毁,而是以无上魔法将其彻底污染、炼化,使其成为尊主复活仪式的‘核心祭器’之一…以其为引,必能更高效地汇聚、放大乃至引爆南瞻部洲积累的庞大怨气、恐惧与所有负面欲念,如同在一锅滚油中投入火星!其威能,或许远超我等自行汇聚!” 此言一出,连傲慢的血狱魔君也沉默下来,猩红的眼眸中闪烁起算计的光芒。他虽不喜欢弯弯绕绕,但也明白其中蕴含的可怕可能性。 妙音魔拨动虚空的手指停了下来,迷离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以哀怨之音,引动幡中泣血英灵之共鸣,倒是一曲…绝妙的挽歌。” 天香魔周身的香气变得愈发幽深难测:“蚀灵之香,已浸透其外围屏障。只需一个契机,便可深入核心,坏其灵根。” 色相魔唇角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意:“那些守护它的凡人修士…心中早已种下贪婪、色欲、嫉妒之种。破其心防,易如反掌。” 触灵魔满意地看着众魔的反应:“然,此幡毕竟曾为神物,虽已残破,其核心处必然还残留着一丝本能的反抗与净化之力。寻常魔物靠近,依旧会被其残余威能所伤。即便是我等,若以强攻或过于直接的手段,也恐引发其最后的反扑,甚至惊动某些至今仍在暗中关注的存在(意指杨戬或天庭、佛门中的有识之士)。” 她的目光重点落在了色相魔与天香魔身上:“故而,此番行动,不宜强攻,当以智取,以巧破力。需最大程度规避其残余净化之力,从其最薄弱之处入手。” “色相。”触灵魔看向那完美无瑕的魔影,“汝之‘色相’神通,无形无质,直指人心最深之欲念,最能惑乱心志,扭曲认知。由汝主导,针对那些守护神幡的凡人修士。无论是伪装幻化,还是直接引动其心魔,务求在尽可能不引发动静的情况下,控制或调开守卫,打开通往神幡的通道。” 色相魔嫣然一笑,百媚横生:“区区凡人,心中尽是破绽。此事,交予我便好。”语气中带着绝对的自信。 “天香。”触灵魔又看向那氤氲缭绕的魔影,“汝之‘天香’无形,最善侵蚀灵物本源,污秽法器灵性。由汝辅佐,在色相得手后,全力释放‘蚀灵妖香’,进一步瓦解神幡最后的抵抗屏障,侵蚀其核心符印,为最终夺取与污染,创造最佳条件。” 天香魔周身香气流转,化作一个模糊的颔首姿态。 “妙音。”触灵魔看向怀抱箜篌的魔影,“汝于外围策应,以魔音覆盖天坛区域,制造幻听,混淆感知,隔绝内外,确保行动期间,不会有任何意外打扰。” 妙音魔指尖流出一串诡谲的音符,算是回应。 最后,触灵魔才看向气息最狂暴的血狱魔君:“魔君,汝之魔威太过煊赫,易惊动目标。此番行动,汝暂于外围坐镇,统领魔军,密切关注天庭与佛门可能出现的动向。若有不速之客前来搅局…便由汝,予以迎头痛击!” 血狱魔君虽然更想亲自去砸了那碍眼的幡,但也明白触灵魔的安排最为合理,闷声应道:“好!本君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送死!” “如此,计划已定。”触灵魔总结道,声音恢复冰冷,“时机就在今夜子时,阴气最盛,亦是那幡中怨念最为活跃躁动之时。此番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此幡关乎尊主复活大计关键一环,若能成功夺取并污染,尔等皆为圣门首功!” 魔窟之内,魔气汹涌,五道魔影眼中皆爆发出贪婪与炽热的光芒。 夺幡之议,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