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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枯枝丫与白茉莉

作者:未详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


    吃到一半,祁孟帆接了个电话,招手让侍应生加餐位,转头与他们讲:


    “一会儿晴晴下通告,也来蹭口饭。”


    他只说晴晴,口吻熟稔自然,仿佛谁都听得懂,也仿佛这是极寻常的场景,往日聚餐吃饭也时常如此。


    当然尹昭的确听得懂,晴晴就是杨亦晴,但她就是有点不高兴,不想听懂。


    沈宥起身要走,说他懒得等,又说昭昭也要休息,一副不想碰见的样子。


    祁孟帆这个东道主自然开口来拦,尹昭也拦着他,说自己不急。


    沈宥被尹昭这一出整愣了神,垂眸望了她半天,忽地想明白了,眉梢吹起春风:“你想见一见杨亦晴?”


    尹昭觉得他处处古怪,心生疑窦。


    她只讲:“大明星难得一见。拿个签名回去给洛桑也好。”


    沈宥眯起眼笑成个狐狸,衬衫袖子整齐折上两道。又坐下:“那就等会吧。不过昭昭,你怕是要失望了。”


    也没等多久,杨亦晴就来了。


    明星级别的大美人,穿一件不显眼的宽松卫衣,也遮不住走路时的摇曳生姿,口罩一摘,露出艳光四射的精致脸庞,更让人觉得灯光都亮了几度。


    她眼形圆润,但眉骨生得凌厉英气,恰好中和了娇蛮感。一进门就径直在祁孟帆身旁坐下,把碗筷往他那侧挪,又连珠似地埋怨起广告商来,声音又细又密,但不惹人讨厌。


    没想到,电视上走清冷路线的女明星是这性格作派,倒令尹昭想起个人来。


    想到了再看过去,就从眉眼走向里,也看出几分神似来。


    其实也说得过去。人的审美会固定,也许很多人骨子里就是会有固定的喜欢类型。


    什么都和替身挂钩,是她狭隘了。


    尹昭半晌才敛回视线,瞥见沈宥正机警地盯着她,目光似要把她的心思烧穿一般。


    漆黑眼眸里噙着兴致盎然的笑。


    他心情很好,好到尹昭相信,若不是有旁人在,这人还在装矜贵端架子,这笑就该从唇角翘起来了。


    尹昭疑惑:“你笑什么?”


    沈宥戳她脸,眼角瞥向醋碟:“笑今晚厨师多上了一碟醋。”


    尹昭懂了,懒得理他,只丢他一记眼刀。


    沈宥眼角笑意越盛,抬手给她续茶赔罪。


    杨亦晴等了半天,才等到两人间有空,笑着问候说一直想见,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


    她手中酒杯抬向尹昭,目光却往沈宥的方向掠去,笑容烂漫自在:“沈总,是不是该再请孟帆和我吃个饭?我俩为了吃上这桌饭,可付出了不少。”


    尹昭不由多看了杨亦晴几眼。


    那次的绯闻风波,虽说离谱,但也不好说,这在座的人里头有没有谁会膈应。她这样睁眼说瞎话,把根本没沾身的祁孟帆也顺上,反而敞亮分明,能尽数冲去席间尴尬。


    看着天真,其实也是个八角玲珑的人物。若沈宥爽快一笑,这事就算揭过了。


    可不知怎地,沈宥敛了笑,古怪地不肯领情:“杨小姐,这是来邀功了?”


    声音阴森森的,说在恐吓也不为过。


    杨亦晴倒是不慌,眼波转向祁孟帆,得了应许,就俏生生地回:“功劳可不敢奢求,只求沈总嘴上饶过我几分就行。”


    尹昭听不懂,蹙了眉尖,转头去看沈宥。


    他此时已是一脸阴云密布,视线不看杨亦晴,反在看她,手臂也绕过来搂上她腰,像是很怕她消失不见一样。


    指尖在她的身上画过痕,这人才掀起眼皮回答:“我也没说什么。杨小姐,孟帆在这,你的事我是不管的。”


    语气好了些,但话说得更加不清不楚。


    尹昭忍不住把目光在沈宥与杨亦晴之间打了转,又去看祁孟帆。


    祁孟帆却似半点不觉奇怪,眼里噙着瞧戏的笑,像是很喜欢看杨亦晴这么闹腾。


    尹昭依稀想起,她在好几年前也有段时间常见祁孟帆,他这表情也熟悉,只不过那时候他看的是岚岚。


    物是人非,不是每段感情都能圆满收场。


    但话又说回来,情感需求也是需求,任何一段男女关系的本质,都不过是各取所需。


    各有所得,好聚好散,未见不是好结局。


    建立在情感需求上的关系,与其他需求比起来,也未见得就更高一等。


    最后这句,是杨亦晴的眼睛在说的话。


    酒店洗手间的长镜里,她俯着半身在补唇妆,睁大了眼,眼梢就略微吊起,藏在欲说还休似的氤氲暗光下,像只来自异域的猫。


    “尹小姐,是不是看我也觉得和某个熟人很像?”杨亦晴脖颈微昂,口红扯着唇角向下,不自觉带出几分嘲弄。


    “嗯。你见过?”尹昭垂眸洗手。


    “没见过。”杨亦晴对镜挤出个微笑:“还是沈总好心提点了句,我才知道。”


    好心,这两个字咬被她成长音,抑扬顿挫间有华丽的戏剧冲突感,让人很想一探究竟。


    沈宥他吧。说话是怪讨厌的,但他并不爱管闲事,更不会没事闲得找自己朋友的茬,尹昭是没想明白今晚他对杨亦晴的态度。


    但这是在宁海,在这洗手液都是奢牌的高级餐厅,不会有一条情报免费。


    尹昭拿纸巾拭去手上水珠,只作不见。


    “是很像吗?”杨亦晴顾影自怜似地叹:“真想见一见葛小姐本人。”


    她啪地旋上口红,转身朝尹昭伸出手:“我想,我是能和葛小姐做朋友的。就像和尹小姐一样。”


    离了镜子的笑,再不烂漫,只余冷静。


    尹昭这才确认杨亦晴是在示好。


    她提起岚岚,是在说她对祁孟帆这些公子哥们只图利不图情,无所谓当个替身,也碍不着她和岚岚的眼。她提起沈宥,是在说她知道些事,会对尹昭有用,想要尹昭的一个人情。


    “会有机会的。”尹昭笑笑,拿起水台上的护手霜,向杨亦晴晃了晃。


    咚咚。


    这檀香熏得云遮雾绕的女洗手间,竟突然响起敲门声,离谱,但还算克制礼貌。


    可惜,门外传来的下一句就极不耐烦的没礼貌了。


    “尹昭!你洗个手怎么花这么久时间?”


    尹昭眼皮一跳,霍地转身拉开门,就见沈宥正抱臂杵在这门口,阴沉着一张脸,右手手指频频叩着左臂,他今晚后半程就没半点笑,这会儿眼风扫来更冷得很。


    “这是洗手间!”尹昭拧眉瞪他,搞不懂他一个成年男性怎么想的,现下里头是只她与杨亦晴两人,但万一呢?


    沈宥被她瞪惯了,也无所谓,伸手把尹昭拽出来,拉着她转身就走:


    “别瞪我了,跟我回家。”


    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只把杨亦晴一个人丢在后头,说不清的古怪。


    祁孟帆是个正常人,只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厅沙发上等他们,还记着与尹昭客气,问她今晚在宁海住哪,说他在雅悦的套房刚升级装修过,正好借她鉴赏一二。


    沈宥没耐心地打断:“什么酒不酒店,她自然是回家住。”


    “好好好。”祁孟帆耸耸肩不同他争,周到地问:“你司机呢?我送你?”


    “我们走回去。”沈宥不仅不道谢,还嫌祁孟帆多事,语气硬得硌人:“就两条街的事,以前也常走。”


    祁孟帆大概是被气到了,转过头来叮嘱尹昭,指着沈宥说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又犯病,不好好做个正常人,让她留心点。


    他也不再同沈宥客气,只和尹昭讲有任何事,就及时联系他。


    十一月的宁海,昼夜温差大。


    整排的悬铃木,落尽了残叶,只余光秃秃的枝丫,看着就冷。


    尹昭以前下班常走这路,但与沈宥同行还是第一次,这会儿又被他像押解犯人似地紧攥着手腕,没来由地不自在,连思路也滞涩。


    她想着今晚,是有话想问的,但不知该怎么问起,话在嘴边滚了又滚,还是没说出口。


    好在沈宥也没什么要聊天的意思,只安静牵她手,似乎觉得这样就挺好。


    尹昭走了神,等站在IFC大厦楼下时,才意识到沈宥带她绕了路。


    “嗯?不是回家吗?”


    “去买点吐司,不然明天没早餐吃。”


    “张姨不在吗?”尹昭惊讶到没敢相信。


    她以前是个租客,不好蹭房东的家政,常自己热个吐司当早餐,但也没这么狷介刻板,他放在冰箱里的饮料零食,偶尔也拿的……


    尹昭怕他以为自己就爱那口吐司,忙说:“张姨做什么,我都吃的。”


    沈宥只顾拉着她往商场里走,连头也不肯回:“她家里有事,请假了,下周回来。冰箱里的食材应该都过期了。”


    他又摩挲着她手腕,垂眼讲:“你不是喜欢这里的吐司吗?我看你以前常买。”


    看着沈宥不自觉在她手腕上圈出的红痕,尹昭的疑惑又被勾起来。


    就算张姨不在,沉棠里也不至于冰箱里全是过期货,小佟自会在沈宥回来前都备好。


    这晚的古怪之处,实在太多了。


    临近打烊,不必走近,遥遥一看面包房空空如也的玻璃橱,就知道已经售罄。


    尹昭拉拉沈宥的衣袖,刚想说回去吧,不想店员却像见着老熟客似的,朝沈宥招手,还变魔术似地拿出了一袋牛奶吐司。


    她看着沈宥走过去,听见店员在说,好几天没见沈先生了,还以为这袋要放过期了。


    尹昭望向他拎来的纸袋:“你经常来买?”


    沈宥又牵起她,答得寻常:“嗯。有天突然好奇是什么味道,来买过一次,尝了是挺好吃的,就常来。”


    只能说半信半疑,因为尹昭并不觉得这家的吐司有多好吃,她往常买得多,也只是因为下班顺路而已。


    路灯交织树影,纸袋随着步伐晃呀晃,沉甸甸的疑惑也晃呀晃。


    尹昭忍不住又问:“你真的觉得好吃吗?”


    “不好吃吗?你不喜欢吗?”沈宥好似突然紧张,止步看向她:“那我们去买别的?小佟给我推荐过淮海路上的一家店,说厚切吐司很受欢迎,还有家卖生吐司的——”


    “沈侑之。”尹昭也干脆停步,仰起头审视着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吐司了?”


    深巷里,忽有枯叶被风卷着吹起仓皇无力地沙沙打着回旋,声声萧瑟。


    沈宥的视线追向落叶:“几个月前吧。”


    再看她时,笑意也萧索:“原来…是不喜欢的吗?”


    尹昭忽然就像是被堵了喉咙。


    她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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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上气也说不出话,卯足了劲,都快挤出眼泪来,才把那三个字挤出来。


    喜欢的。


    那一晚,回沉棠里的路,尹昭越走越惴惴不安。


    临到门前,看见小佟竟只把他们俩的行李箱搁在庭院内的门边,疑惑更是铺天盖地,她被沈宥紧握着的手心甚至渗出薄汗。


    都专程提前送来了,怎么都不放进屋?屋里怎么了?


    尹昭站在沈宥的身后,等他去推开沉棠里的那一扇大门。


    自搬走以后,她半年有余未曾回来过。


    门后,入目之处,皆是熟悉又陌生。


    物件还是那些物件,玄关桌上摆一只宋瓷冰裂纹瓶,客厅在东南置一尊钧瓷梅瓶,茶几上也照旧堆着一组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瓶。


    只不过以往,瓶里该斜插上几枝姿态卓绝的日本嘉兰,满满盛着不应季的芍药,或挤着沾了露水的奥斯汀玫瑰,花艺师周周来换不同的鲜花,处处堆成花团锦簇,尹昭路边买一束茉莉回来,都得扔去几支才能腾出空瓶来。


    而如今,这些瓶瓶罐罐都空置着,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独有个水晶瓶插了把茉莉。


    可惜放太久了,花苞没开几个就落了一地,叶子都蔫黄,散着腐烂的气味。


    沈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丢了这茉莉。


    他什么也没解释,默不作声地在水池前清洗花瓶。


    尹昭见他不主动说,就也安静打开冰箱放吐司,却见冰箱里头塞了许多速冻食品,是以前从不会有的。


    她愣愣地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沈侑之?你是把张姨解雇了吗?什么时候?花艺师也不来了吗?”


    “你猜到了。”沈宥关上水龙头。


    她转身盯着他问:“为什么?”


    沈宥却绕过她,走向茶几:“他们总是乱动你的东西,我说了好几次都不听。而且我也不喜欢家里有别人,人越多,气味越乱,越闻不出你。”他声音很轻,人一走远,末尾几个字就听不清。


    “我的东西?”尹昭诧异。


    这屋子里还有她什么东西吗?


    应该都搬空了才是……


    有些没舍得扔又没必要搬的,比如客户赠的纪念品、新买不久的高跟鞋,临走前也装了箱,贴了字条托张姨看有没有想留的,没有就卖废品。


    沈宥躬身放回花瓶,一笔带过:“就这些,你也用过的。”


    尹昭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才察觉,他其实瘦了许多,只是在滇南总穿T恤和冲锋衣,或者更宽松的睡衣,所以她没看出来。


    如今他身上只一件修身衬衫,又弯着腰弓起背脊,就显出锋利的清瘦来。


    她没再说什么,只一味看着他。


    沈宥无可奈何地回头,对她笑笑:“我已经让小佟联系过张姨了,顶多周二她就回来了,不会再这么…有点乱了。”


    他又扫视一下四周,念念有词道:“其实还好吧,我打扫得也挺干净的。”


    这别墅几日未有人了,地暖刚开,房间又空,即使灯亮如昼,也似驱不散萧索,该相拥取暖才是。


    尹昭走向他,伸手环上他的腰。


    沈宥的身体从腰椎一路僵到了后颈,头皮微微发麻,这样陌生的感觉,令他忽然记不清在那么多的过去里,她有没有这样主动抱过他,似乎有过,却又忘了是何时。他的记忆总是混淆。


    他小心地拨开她的鬓发,似在触碰一支已褪尽花色的末路芍药:“怎么了?”


    尹昭低着头,手指在他腰后相扣:“帮你测个腰围。”


    他一愣,旋即笑出了声,笑得肩膀与胸膛都在微微地颤,又问:“是我胖了?”


    “瘦了。”尹昭闷在他胸前讲。


    沈宥任她抱着,目光巡过屋内四角,似冰雪融化了一样的温柔:“我一个人住,不需要家里有太多乱七八糟的花。但你要喜欢,我让之前那个花艺师继续过来?”


    “我们云港,在夏天,会有阿婆挎着竹篮卖茉莉花,串成手串或者耳环,我小时候觉得香也觉得美,现在看见了也忍不住想买一束。”


    尹昭在他怀里仰起头,笑眼闪耀:“但沈侑之,茉莉是不适合插瓶养的,叶子多,每天换水剪根,也不见得能开花。”


    她眨了眨眼,眨出狡黠的梨涡:“你是不是养死了很多?”


    沈宥鼻腔里哼出一声,捏了把她脸:


    “所以我种了一株。走,我带你去看看。”


    他拉她去的方向,是以前她的卧室。


    他说的那株茉莉,正摆在她的书桌上,尹昭太熟悉这房间了,书架上的书,桌子上乱搁的日记本、香薰瓶与水杯,衣柜里衣服,处处都熟悉,所以她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一株案头茉莉,放在白日里阳光最足的一块地方。


    枝叶深绿,时至岁末,枝梢间隐约探出两个浅白花苞,在寂寥中悄绽,连温柔也是藏着的,怯生生的。


    可是,这怎么会呢?


    尹昭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后退至门外,再重新打开这房门。


    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实。


    再推一次门,也许一切都会消失,这房间该是空荡荡的,这些书本香薰衣服都不该在这的,她早搬走了丢完了。


    沈宥一脸平静地紧扣住她的十指,转头问她:“怎么了?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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