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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上岸,自拍

作者:检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海面起起伏伏,掩藏在海底的一具本应永眠的躯壳正一步步从漆黑的深渊中跋涉而出。


    好冷……海水好冷……冷……呼吸不过来……好难……挣开……


    单调、执拗的念头在陈鸿浦空洞的脑海深处反复冲撞,驱动着早已僵硬的四肢机械地动作。陈鸿浦直直站在岸边,眼神空洞,两眼全黑,映不出一丝光亮,不知道思索着什么,浑身浸透冰冷的海水,脸上本应冲刷殆尽的血渍再次浮现出来。


    许久,陈鸿浦转动脖子,动作一卡一顿,将视线望向别墅所在区,那里,那里有重要的……人?东西?要回去,回去,回去。僵硬地抬起脚,在泥泞中留下湿漉漉的脚印,又消失不见。


    沉默地、固执地走回那栋别墅,悄无声息地没入建筑的阴影中。


    不久后,一辆车歪斜地刹在别墅门前。于彦华、皮善和南林冲出车厢,狼狈不堪地逃进屋内。


    厚重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将狂风暴雨暂时隔绝在外。皮善整个人瘫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粗气,于彦华则迅速查验一楼的每一扇窗户。南林怔怔立在客厅中央,雨水顺着他发梢滴落,脸色白的吓人,他却浑然不觉。


    皮善看到南林的脸色,故意道:“知道吗?你的脸色和陈鸿浦一样。”


    “别说了!”南林崩溃冲皮善喊,这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把他和陈鸿浦相比!


    于彦华检查完毕,沉声道:“暂时安全。换掉湿衣服,别还没出事就先病倒了。”他听到了南林刚刚的大喊,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于彦华眉头紧锁,“这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皮善一边扯着黏在身上的湿衣服,一边没好气地接话,“靠,最好明天一早就停!这鬼地方老子一刻也不想多待!”他看向于彦华,像是寻求认同,“来的时候我看过预报,不是说差不多就该停了吗?真他妈倒霉催的!”


    站在一旁的南林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皮善的话瞬间让他想起了原本想要竭力忘掉的事情。他们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查看过天气预报,可是,可是……


    车内,南林掏出手机,艰难地连上微弱的信号,点开天气应用,只想看看这该死的暴雨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加载圈转了转,清晰地显示“一天后转晴”。


    南林立刻松了口气,可就在下一秒,手机屏幕猛地一闪,毫无症状地彻底黑屏了!


    “艹!”南林低声咒骂,以为是手机被雨水泡坏了,他刚刚可是清晰地记着手机还有六十多电量。他焦急拍打,摇晃,几秒钟后屏幕再次亮起来。原本的一天后转晴已经变成了七天后转晴,暴雨预警。那一瞬间南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明明记得刚刚显示的是一天后转晴!


    南林不敢点开天气应用去确认,只是猛地低下头,避开了两人的视线,生怕自己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惊恐被看穿。喉咙干涩,那句“我看的时候……它显示的是七天后”在舌尖翻滚,却始终说不出口,他不敢说,他无法解释,更不敢去想象这意味着什么。


    壁炉里的火重新燃起,跳动的火光勉强驱散一丝寒意。皮善骂咧咧地去找干衣服,南林抱住手臂,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这屋里竟比暴雨中的室外更阴冷。


    窗外雨声不断,让几人全然忽视了室内那几乎与雨滴同步的“嘀嗒…嘀嗒…”声。


    他们谁都没有抬头。


    一根麻绳穿过栏杆空隙垂落而下,在一楼半空微微晃动,绳上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渗入楼下客厅的地毯,另一端正紧紧系在走廊尽头一人的左脚踝上,一道冰冷的身影早已静立多时。


    陈鸿浦无声地俯视着楼下三人。浑身湿透,海水与雨水不断从他身上滴落,在地上流下一滩水迹,脸色是浸透的死白,手腕上深紫色的绳痕狰狞可见。


    那截悬空的绳不断晃荡着,接着慢慢地一寸一寸缩回,这一过程始终无人察觉。


    与此同时,二楼卧室。无人操作的电脑屏幕倏然自动亮起,幽蓝的光映亮空椅,光标自行移动,毫无规律地点开又关闭无数窗口。屏幕猛地一黑,再度亮起。


    一个聊天窗口自动弹出:【阿峤】发来消息。


    湿漉的身影静立在椅后,空洞的目光久久凝视那个名字。


    阿峤……阿峤……阿峤……是谁?是谁……?


    破碎的思绪在脑海里不断拉扯。那名字唤起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的熟悉感,转瞬又被更庞大的虚无吞没,僵硬的指节微微抽动。


    要……要……要做什么……?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那被名字惊起的细微涟漪就像落入海里的水滴,彻底平息。陈鸿浦伫立许久,身影才如雾气般淡去,只留下地板上一小滩难以察觉的水渍。


    楼下,皮善将几件干衣服扔在沙发上,嘴里仍不干不净地咒骂着天气、处境和南林那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次南林没有理会皮善的话,低着头默默拿起衣服,下意识抬头望向二楼,什么也没有。他咽了咽口水移回视线。


    另一边。


    床上,邬明峤的呼吸猛地一窒,随即变得急促起来。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仿佛正承受着无形的压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原本微微红润的嘴唇张开,无助地大口喘息着,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怎么也吸不进足够的空气,手指无助地攥紧床单,指尖用力地泛白。


    邬明峤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单薄的睡衣被急促的呼吸扯动,松散的领口歪斜着,露出一段白皙的锁骨,在昏暗的夜色中若隐若现。梦中的窒息感久久不散,他抚着胸口,梦里他被一大片的海水包裹着,无法呼吸,无法求救,心脏怦怦直跳。


    下意识地摸索着按亮了床头灯,暖黄的灯光瞬间驱散了卧室的黑暗,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依旧没有任何来自阿浦的新消息。最后那条他发出的“奶奶情况暂时稳定了。”孤零零地躺在对话框里,已读,却无回应。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包住了他。他从小就怕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虽然理智告诉他阿浦可能只是忙忘了或者信号不好,但刚刚在梦里感受到的恐惧始终让他无法放心。


    在辗转反侧中,邬明峤再次陷入浅眠。就在他睡去后不久,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忽然自动亮起,弹出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照片里的背景昏暗,还有个影影绰绰的黑影,难以辨认。那图像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屏幕便再度暗了下去,仿佛一切只是幻觉。


    次日,邬明峤带着浓重倦意和黑眼圈去医院照顾奶奶。忙完一阵,看着奶奶睡下,他才又想起昨晚的已读。再次点开与陈鸿浦的聊天框,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连昨天自己发出的那条消息也消失了!


    他心头一跳,冷汗瞬间就出来了,光天化日之下,消息记录怎么会凭空消失呢?摇摇欲坠的理智,让他急切地想要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应该,应该是他昨晚噩梦后,不小心撤回了……吧。


    邬明峤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几乎要拿不稳。下唇被咬得失了血色,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写满了慌乱。撤回什么的,根本就解释不通嘛。


    邬明峤呼吸几秒,立刻点开了通讯录,指尖颤抖着按下了陈鸿浦的号码拨了出去。听筒里只有冗长而冰冷的忙音,无人接听。


    他拼命告诉自己冷静,要讲科学,可能是手机中病毒了,或者运营商出问题了,移不动,联不通什么的很正常。可是对好友的担忧和对“那种事情”的本能恐惧,还是让他坐立难安,但病床上的奶奶还需要人看护,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中午时分,奶奶清醒过来,邬明峤看见奶奶的精神好了不少,心中的担忧也减少几分。床上的老人看着孙子眼下淡淡的青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虑,轻轻拍了拍床边的手。


    “峤峤啊,”奶奶的声音温和,带着对孙子的关心,“心里有事?从早上到现在,你这眉头就没松开过。是不是……遇到什么奇怪事了?”


    邬明峤看着奶奶充满的慈爱的双眼,心中安定不少。奶奶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关于“那些方面”的不安。


    他叹了口气,在奶奶面前自己没什么好隐瞒的,尤其是这种让他心里发毛的事,“奶奶,是阿浦的事。昨天起,我就一直联系不上他了。我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最奇怪的是……我之前发给他的消息,好像……好像都不见了。”他说得有些迟疑,越说越觉得害怕,后背凉飕飕的。


    奶奶浑浊却慈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鸿浦那孩子……会不会是去了什么信号不好的地方?或者手机丢了?”


    “不像。”邬明峤摇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细微颤抖,“就算是丢了,我的消息记录也不该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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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他顿了顿,还是没说半夜那窒息感的噩梦,“我就是心里很不安,总觉得……可能出什么事了。”


    老人沉默了片刻,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别自己吓自己。你心思细,又敏感,心里老挂着事,就容易招不好的东西。要是真放心不下,你就去他那儿看看。我这儿没事,医生都说好多了。”


    “那怎么行。”邬明峤立刻拒绝,尽管他心里怕得厉害,也担忧得很,但理智和责任还是占了上风,“等您出院了再说。他那么大个人,也许就是忙忘了……或许,也是我想多了。”


    心里揣着事,邬明峤下楼去给奶奶买午饭。正是午间,外面阳光猛烈,但他走在街上,却总觉得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阴凉之气,像是刚从空调房出来又没完全适应室外温度的那种不适感,又更像是某种粘稠的、不属于阳光下的东西附着了上来,让他时不时想回头看看,总觉得背后是不是跟着什么。


    就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袖,头发灰白杂乱的男人凑了过来,一双眼睛浑浊却异常专注地盯着他,鼻子还夸张地吸了吸气,他被对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


    “年轻人,”那人声音沙哑,眼神中透露着些疑惑和不解,“你,闻着很奇怪呀,怎么不像个活人呢……”


    邬明峤正心忧害怕着,被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愣,强作镇定,“什么叫闻着奇怪?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说着:“不是病气!是水的味道,海水……海水,淹死鬼!尤其要小心……身边人!”他说得煞有其事,不像是在说假话。


    “胡说八道什么!”邬明峤被说得心里直发毛,莫名觉得身上一股寒意,他真的很害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努力维持着理智,“我好得很。”绿灯亮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快步穿过马路,将那神神叨叨的话语抛在身后,心脏却跳得飞快。


    等他买好饭,莫名又想起那人的话和阿浦的失联,鬼使神差地绕回那个路口,想再找那人问问清楚,哪怕只是求个心安,可路口人来人往,那个怪异男人早就消失不见。


    下午,老人情况稳定,医生检查后说已无大碍,只需再静养观察几日便可出院。老人再次温和坚定地催促孙子去找朋友。


    “我这儿真没事了,你看护士们都很照顾我,你快去快回,不然你心里这疙瘩解不开,晚上又该睡不好吓自己了。找到了鸿浦,给我来个电话就行。”


    邬明峤看着奶奶确实无虞,又想到阿浦诡异的失联、昨晚的噩梦、消失的消息和白天那陌生人的警告,种种异常终于让他下定决心,去一趟别墅。他想过要不要找南林他们问问,但想到南林几人根本不知道他和阿浦的关系,决定不先询问,况且……如果阿浦真的出事了,未必和他们没有关系,他还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晚上回到家,疲惫不堪的邬明峤回到家,正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想着明天一早就出发找人,顺便给自己准备点壮胆的东西时,手机突然“叮”的一声轻响,是阿浦发来了消息!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起心来。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图片。点开大图,似乎是一张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拍的自拍。光线昏暗,镜面上蒙着一层浓重的水汽,人影模糊不清,只能大致辨认出那确实是陈鸿浦的轮廓和脸部线条,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但在那片模糊的水汽之后,镜中人的眼睛,却似乎是一片浓墨的黑暗。


    “总算是回消息了……”邬明峤喃喃道,但看着那湿漉漉的样子和昏暗的环境,心里的那股违和感和不安又冒了出来。他连忙打字过去,语气依旧温和但带着焦急的关切。


    [阿浦?你吓死我了!怎么回事?一直联系不上你。]


    [是又失眠了吗?]


    [你怎么浑身湿透了?那地方冷,快去换身干衣服,别感冒了。]


    他的目光焦急地扫过那些字句,按下发送键,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既盼望着好友赶紧回复又隐隐害怕真的问出什么超乎想象的事情,


    邬明峤使劲眨眨眼睛,再看向那张照片,试图从中分辨出那眼睛的黑暗究竟是水汽造成的模糊还是……别的什么。但终究没能看清,也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里,陈鸿浦垂在身侧的手腕上,那一道若隐若现、与周围苍白皮肤格格不入的深色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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