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凉风吹至,经过多次的劝告与安抚,拱卫殷都的各族邑终于全都退回族中,让出了道路。
商人花费近三百年建造的大邑没有城墙,一如他们曾经拥有的天下一样没有边界,只要武力所及的地方,就是他们的领土。
历经了两次失败,殷都的贵族们早已意识到了周人的强盛。
若要拼死相搏,玉石俱摧,他们倒也未必会败。
可真有那种必要吗?那不过是徒然消耗族中的人力与物力,然后将拼死争来的天下拱手奉给神明与巫祝,于他们各族可没有什么好处。
倒不如趁周人有意和谈之际,保留族中力量,谋个更好的出路。
若能保留身份地位、珠贝重器,继续左右政事,那留在殷都还是前去丰镐,其实又有什么差别呢?
虽然要抛开这数百年来营造的屋舍与家园,确实令人不舍,但做出改变或许会迎来新的机遇。
聚集在一起的贵族们带着各样的神情打量微子启,听闻微子启早已派遣长子前往丰镐任职。
四年过去,那位宗子如今在两寮中担任了不小的职务,微氏族人也与周人那些关系遥远的宗亲攀上了姻亲,俨然已融入了周人之中,不分彼此。
从前他们还背地里嘲笑微子太过软弱,如今看来倒是他高瞻远瞩,令人佩服。
民众和百工心中才没有这些弯弯绕绕,听闻大巫返回殷都,纷纷怀着欣喜和崇敬的心情聚集在城外迎接。
巫祝们走在前方作为引导,兵卒们执着铜戈在两旁护卫,人影幢幢,衣袂翩翩,兵甲与珠玉的声音交织着,似乎也在奏响什么欢迎的曲调。
巫离走在白岄身旁,瞥了瞥夹道迎接的民众,轻声笑道:“来了这么多人呀,小巫箴,看来他们真的很喜欢你。”
这样庄重的场合,巫罗也难得打起了精神,叹道:“离开朝歌的时候,民众们也一路送到淇水之畔,迟迟不愿回去。”
白岄没有看她们,低声道:“不要这样窃窃私语,小心被太史责怪。”
巫离满不在乎,回头偷偷瞄了一眼,压低声笑道:“太史在后面呢,管不到我们。”
“前几日听朝歌来的人说,大巫回来了,我们还不信呢,毕竟大巫都去了那么久……想不到大巫真的回来了!”
“还有两位主祭也跟随大巫一同回来了,真好啊,看来神明还没有抛弃我们。”
“可我们不是败了吗?贞人说以后要迁到别处去居住。”
“是啊,贵族们都在整理族中的物品,看起来真要搬走呢。”
“那大邑怎么办?”
“既然让我们搬走,那周人会搬进大邑居住吗?”
“贞人说过,周王会亲自来接管大邑,因此微子带着贵族们来迎接。”
“是离大巫最近的那个吗?”
“一定是——你们看,大巫在与他说话,好亲昵。”
“对啊,主祭们一向高傲,就算是对王上也难得好脸色吧?想不到大巫对周王这样和顺,看来贞人说的是真的。”
“贞人说什么?”
“贞人前些日子命陶工制作一批媵器的泥范,说是为大巫打造的。”
“唔,主祭也会嫁人吗?真稀奇,我还以为她们都是神明的妻子,不会嫁给凡人。”
“怎么没有?以前不是也有许多主祭嫁给先王吗?毕竟先王本就是天上的神明嘛。”
“这样说的话,大巫一定是要嫁给周王了。”
地位尊贵的女巫们是神明的妻子、姐妹与女儿,除了死后也会成为神明的王,又有谁敢染指呢?
人们停止了议论,彼此交换着目光,其实他们还是不服周人,若不是听闻主祭们返回殷都,他们根本不想过来凑热闹。
但如果周人也喜爱他们商人的大巫——那应当就不是什么坏人吧?
康叔封第一次见到这样热闹的场面,看着交头接耳的民众,悄悄向司马道:“商人这样喜欢巫祝吗?他们……在说什么啊?为什么……”
司马摇头,告诫道:“不过是些没道理的议论,当没听到就好了。”
行至城邑之前,巫祝们向两旁退开,微子启与贞人涅带着贵族和巫祝们迎上前。
“自从两年前殷都一别,许久不见了。”微子启神色平淡,轻飘飘地将自己摘了出去,“那时封邑中有些事务,我想着禄子也已熟悉了政事,便带着仲衍返回微地处理,想不到禄子被夷人挑唆,犯下这样的大错。”
“那后来,各地都起了动乱,我与仲衍也无法返回殷都,只得命信使传递消息,劝告各位族尹约束族人,不要妄动。”
听他说到这里,身后的贵族们也附和起来。
“微子说得对,那都是禄子与奄君的过错,我们都在族邑之内安分守己,可没有参与。”
自然也有参与过动乱的氏族,此时缩在众人身后,不做言语。
贞人涅笑道:“如今留在殷都的各位,可都是很拥护周王的。站在外面说话多有不便,民众们都看着,还请移步王宫详谈吧?”
康叔封在后小声嘀咕,“说得好像拦了两个月路的人不是他们似的。”
辛甲向他投去严厉的目光,“康叔,不要多言。”
司马忧虑地皱起眉,过去攻下朝歌时,微子启带着仆从在城外谦卑请降,今日他却处处透着狡黠,似乎铺了什么陷阱正等着他们一头扎进去。
“多谢微子与贞人厚意。”白岄在巫祝的簇拥下走上前,“只是前些日子接到召公传信,说已到达殷都附近,算算时间,也该到了,不如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贞人涅转了转眼珠,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笑道:“哦?想不到召公也要来,放任那位年轻的毕公和年幼的小王上留守丰镐,真的好吗?不知唐国的乱子,他们收拾完了吗?”
“说来,我已依照约定,劝服各族让开道路。”贞人涅噙着笑看了看白岄,又偏了眼珠去看巫离和巫罗,“不知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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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我们的事,做得怎样了?”
白岄不咸不淡地应下,“这样的机密事,自然要到无人处才能与您分说。”
巫罗拖长着调子笑道:“贞人让我转交的东西、传的话,我都有好好地做到哦。”
巫离不理他,兀自招引那些难驯的鸟儿飞落到她的手臂上,或是绕着城邑上空翩飞,似乎在欢迎神明宠爱的女巫们回家。
不多时,车马声渐近,召公奭带着随从们到了。
微子启仍是中规中矩地表达了欢迎,“既然人都到齐了,就请周公和召公,还有大巫一同前往王宫商议之后的事吧。”
微子启回头,“仲衍,你带着各级官员,随同辛甲大夫交接城中的各项事务。”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王城,民众和百工送至王宫之外,各族也暂时退去,只留下族尹们跟随在辛甲身侧。
王宫内仍是老样子,穷尽数代商王心血、积满了全天下珍宝打造的宫殿散发着靡丽的气息,缭绕在其中的不是厚重的熏香,而是醇美的酒气。
这两年间战火绵延各地,将九州烧得不得安宁,独独没有烧进这座煌煌大邑。
贞人涅命随从尽数退去,亲自掩上门,笑道:“请落座吧,大家也是老朋友了,不必这样拘谨。”
“这是我从前在王宫中处理公务的地方,十分幽静,不会有人前来打搅。”微子启落座下来,貌似随口一问,“听闻周公前去追击禄子,不知他现在何处?”
周公旦道:“殷君当时拒不请降,向着唐国附近逃窜而去。至于之后……”
召公奭平淡地续上,“唐国那时起了乱子,殷君为躲避他们,慌不择路,撞上了丰镐的守军。”
贞人涅闻言露出玩味的笑意,“哦?唐国离丰镐倒还有些距离,禄子可真是昏了头。”
召公奭慢慢地说着,“兵卒们也不知他的身份,在冲突之中殷君不慎为流矢所中,即便经过巫医尽力救治,仍然无力回天。”
周公旦和白岄都侧头看向召公奭,显然并不信这一套说辞。
“哦,说起来,他残余的那些部下,仍是不降,一路逃窜至竹方,似乎打算前去寻求箕子的庇护。”召公奭笑了笑,“也不知眼下追到了没有。”
微子启脸上收了笑,“这样说来,禄子还是丢了性命。”
“倒也省去不少麻烦。”贞人涅眯起眼睛,看向微子启,“否则还要好好地将他迎回来,劝他服软,还不知要费多少口舌,说不定还要搅了我们的计划,不是吗?”
微子启到底有些不忍,向贞人涅摇头,“他终究年少气盛,一时被奄人与夷人蒙骗,也是有的,不该将罪责推到他一人的头上。”
微子启随后看向召公奭,语气郑重,“不知能否令他归葬殷都,或是葬于禄地呢?”
召公奭摇头,“这一点微子就不必费心了,我已委托外史为殷君处理身后之事。”
“这样也好。”微子启点头,“至于百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