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那幅画。”厉时衍说道。
林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幅色彩浓烈，笔触大胆的油画。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厉时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蛊惑。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
她磕磕绊绊地开始描述。
厉时衍耐心地听着，偶尔插一句，“还有呢？”“你觉得哪个颜色用得更好？”“为什么？”
在他的循循善诱下，林薇渐渐放开，词汇变得准确，感受也变得独特而清晰。
说完，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厉时衍看着她眼中重新亮起的光，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看，你能做到。”
“你有你的视角和判断，它们很有价值。”
林薇怔怔地看着他，心里酸酸麻麻的。
她从未在陆峙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纯粹的欣赏和鼓励。
厉时衍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忧郁的杏眼，里面此刻映着他的影子。
“林薇，你帮陆峙解决了难题，下次，也试着为自己做点什么。”
他顿了顿，“你的设计稿能打动难缠的客户，还会怕养活不了自己？”
“当然，选择权在你。”
厉时衍说，“是继续当陆家的备用方案，还是走出来，让你那些被埋没的稿子，真正署上你的名字。”
他说完，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留下林薇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几乎忘了，自己也曾有过梦想。
她不应该是谁的附属品。
厉时衍一番话像颗种子，在她心里发了芽。
但破土而出需要的力量。
远比想象中更难。
那天之后，王美娟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设计稿是林薇的手笔，非但没有丝毫赞赏，反而有些阴阳怪气。
餐桌上，她瞥着林薇，“没看出来，你还有点小聪明。”
“不过也是，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上峙儿一点忙，也算你没白吃陆家的饭。”
陆峙皱了下眉，没接话。
但也没反驳。
林薇攥紧了筷子，低头默默吃饭。
几天后，陆家需要一份重要的家族礼品定制，送给一位有合作往来的艺术收藏家老前辈。
王美娟直接把任务丢给林薇，“上次不是表现得挺好？这次你也负责吧，别搞砸了，这位老先生挑剔得很。”
语气轻蔑，像打发她去干件杂活。
林薇试图提出自己的想法，参考老先生的喜好做出一些融合创新。
王美娟直接打断，“懂什么？就按以往送的规格，显得我们陆家有诚意就行了！别自作聪明！”
陆峙在一旁听着，不耐烦地挥挥手，“妈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吧，这种小事不用问。”
林薇看着他们，把话咽了回去。
她按部就班地去选礼，联系品牌。
在一个高端珠宝品牌展厅，她又遇见了厉时衍。
他似乎是来谈事的，身边跟着助理。
看到林薇正对着目录册上几款大同小异的昂贵胸针犹豫，他让助理稍等，走了过来。
“送礼？”他扫了一眼册子，“送给陈老的？”
林薇惊讶，为什么她做什么厉时衍都知道？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这几款，陈老书房里类似的不下五件。”
厉时衍语气平淡，“投其所好，不是投其所有。他最缺的，是一枚能搭配他那件古董怀表的链扣，这里没有，需要定制。”
他三言两语，点醒了林薇。
是啊。
她明明知道陈老的喜好。
为什么不敢坚持？
因为她怕搞砸，怕被骂自作聪明。
厉时衍看着她挣扎的表情，丢下一句，“你是设计师，不是采购员。别忘了自己的判断。”说完便离开了。
最终，林薇鼓起勇气，委婉地向王美娟建议定制链扣。
果然换来一顿训斥，“就你主意多！定制？时间来得及吗？出了错谁负责？”
那份胸针还是送了出去。
后来听说，陈老只是客气地收了，并没有多惊喜。
王美娟反而把这点不如意归结于林薇，“要不是她磨磨蹭蹭差点误事，说不定能选到更好的！”
陆峙听着，对林薇说，“以后这种事你别插手了，净添乱。”
林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怀疑，厉时衍和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另一个世界的童话。
她试图抓住些什么。
她联系了读书时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对方现在在一家小有名气的工作室。
同学很惊喜她的联系，委婉表示工作室最近正好需要外包一些设计，如果她有兴趣可以试试。
林薇激动又忐忑，画了几张稿发过去。
同学很快回复，夸赞她的灵气不减当年，价格也谈得顺利。
那几天，林薇眼里有了点光。
然而，一次视频通话讨论细节时，忘了反锁房门。
陆峙突然回来，推门而入。
“你在干什么？”
他看到屏幕上的陌生人，和林薇慌忙遮掩的画稿，眉头紧锁。
林薇吓得立刻切断了通话，支支吾吾。
陆峙夺过她的草图本，翻了几页，脸色沉了下来。
“接私活？”
他冷笑，语气满是嘲讽，“陆家是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让你需要偷偷摸摸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
“这让人知道了怎么看陆家？说我陆峙亏待妻子？”
“不是的……”
“不是什么？”陆峙将草图本摔在桌上，“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安分守己当好你的陆太太就够了！”
他勒令她断绝和那边的一切联系。
他害怕她经济独立脱离掌控。
王美娟知道后，更是冷嘲热讽了整整三天。
话里话外指责她心野了，不守妇道。
刚看到的一点缝隙的光，就被彻底堵死。
那晚，林薇抱着膝盖坐在黑暗里，红了眼。
离婚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她甚至翻出了厉时衍那张名片，手指颤抖着悬在拨号键上。
可是，离了婚她又能去哪里？
父母那边怎么交代？
他们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两家在商业上也有交流合作。
如果离婚了，她能靠画稿养活自己吗？
陆峙会轻易放过她吗？
爷爷那边……老人家身体最近也不太好。
她最终还是没有按下那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