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深宅中为老夫人侍疾,三月二十八日这天早晨也能听到外面喧哗热闹的动静。
新科状元打马游街。
林渐秋一边将滚烫的开水与放凉的开水兑成适宜入口的温水,一边抽空回忆了下这届科举。
前几世,他们都没有倒霉到撞上贾回舟身上的科举案被翻出来,顺顺利利地入朝。
其中几位还在夺嫡中大放异彩。
状元杨忆安,陇西人士,今年二十七岁。
琼林宴后入职翰林院后编修史书,从史料中推测出前朝玉玺藏匿之处,立下大功,未在翰林院呆满三年就调入礼部,后外放一年,归朝时入了内阁。
此后办事勤勉,颇得帝心。
皇帝驾崩时,他已是内阁学士,为王阁老的左膀右臂。
也是那时,大家才知道他竟然是丞相的人。
也不知他是入朝后才跟丞相勾搭上,还是早有接触。
榜眼文清远,江南人士,今年三十四岁。
跟大多数榜眼一样,并不为人关注,在翰林院职满三年,升作侍读,夺嫡没赶上趟,新帝登基时也还在翰林院里打转。
探花陈池玉,江南人士,今年二十一岁。
长相俊美,家中只算是书香门第,被随侯世子榜下捉婿,配给了嫡女齐兰茹。
随侯世子挑他为婿,本是想避免与高门联姻,牵扯进夺嫡的事情里面。
他的那个及冠了还未落得实职的嫡子,也是出于类似的考虑。
结果事与愿违。
陈池玉是贾回舟的人,而贾回舟站队了三皇子。
有他从中搅合,随侯世子被皇帝误会,这对少年相伴,曾经好到形影不离的君臣终究离心。
最后,皇帝竟推随侯世子来背“边境战事不利”的大锅,让煊赫了三代的随侯府落得个抄家的下场。
顾家既然与随侯府交好,那同样知道此时的顾逸辰,会阻止随侯世子榜下捉婿吗?
会。
顾逸辰临到琼林宴要办时,忽然想起陈池玉这号人,怕随侯世子在琼林宴上当众将女儿许配给陈池玉,帖子都来不及下,直接跑去了随侯府。
“贤侄如此着急,是为何啊?”
随侯看起来心情不错。
或者说,他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不错。
潜入随侯府的贼人被当场抓住,后续的阴谋也被落雁湖旁的一场大火烧了,皇帝因此对他多有怜爱和关照,还为他翻过往旧案,非得找出凶手不可。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让他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几岁。
仿佛他还是那个最受天子信赖和倚重的心腹,而不是被丞相刁难了,还被皇帝和稀泥的齐阁老。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皇帝竟然开始因为给他的权利太大,而忌惮和怀疑他。
他好几次难过到抱着夫人在被窝里悄悄地哭。
亲生儿子都不敢安排入仕。
说出去,别人都觉得他窝囊!
不过现在都好了,好事一件接一件来,他不仅重修了与皇帝之间的信任,皇帝还主动给他儿子安排了职务。
今日,再把宝贝女儿的婚事给安排上,一切心病就都结了。
顾逸辰听到随侯世子问他来干什么,一时语塞。
总不能说“怕你女儿所嫁非人,千万不要考虑探花”吧?
他们都早知道科举排名不错,可放榜之前,随侯世子肯定没派人跟陈池玉谈论亲事,最多让人调查对方平日里的品行。
他这个外人如何得知?
但他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找到了理由。
顾逸辰:“今夜,天子设琼林宴,我尚无参宴资格,所以特意来跟您说一件事。”
“哦?”
随侯世子面露惊讶,往内院走的身形一转,请他进书房详谈。
路上,顾逸辰慎重思考后,做出某个决定。
“伯父,此时说起来恐怕是揭了您的旧伤疤。”
随侯世子五十多岁,旧伤疤不少,但与科举相关的,只有一件。
他的目光霎时从和蔼变成凌厉:“甲辰年科举舞弊案?今年的科举也有问题?”
顾逸辰:“或许不是今年,而是每届都有问题呢?”
“你从何处知道的?”
“伯父不觉得,自从甲辰年开始,出身南边的进士越来越多吗?尤其是,出身江南的。”
随侯世子沉默。
这事不专门说出来,根本没人怀疑有问题。
江南文风盛行,读书气氛浓厚。
北方的门阀世家虽不比江南一带少,但族中多有爵位,又占据地利,在建国时就有大批北方人当官。世家的人想要入仕,可以如顾逸辰一样走举荐的路子,若是才华差些,也能按照规矩受荫庇为官。
参与科举的反倒是少数。
更有人曾戏谑地说科举是落魄寒门的唯一出路。
事实上,真能一路过关斩将来京城参加会试,家里就不可能落魄。最差最差也是富户,不然扛不住科举对身体和精神的考验,也不知道时政新闻写不出令考官满意的文章。
如本届的探花,他家有百亩水田,几处宅院,在乡里说一句“书香门第”“耕读世家”,实则是本届进士中家世最差的一位。
“我以为,那件事早已完结。”随侯世子语气沉沉,“愿只是我期盼这事尘封,不敢再深究。”
“当年之事,非伯父之过。”顾逸辰安慰他,“我想,当年伯母受伤也与那些人有关。”
当年会试在即,随侯世子忙得连续几日都住在衙门。
那日忽然听说自家怀孕的夫人在上香途中踩到台阶上的青苔,失足摔倒。
世子夫人比他小四岁,那时已有三十八岁。那一摔,不仅孩子没了,生命也垂危。
他心中焦急,也硬生生等到下职时间才离开。
后来虽然懊恼自己走时没有落锁,也没有后悔自己选择回家。
随侯世子一听自家夫人可能是被人害得小产还落一身病根,拳头都捏紧了:“当真?”
“猜测。”顾逸辰毫不犹豫地说,“说来让您见笑,因着林大姑娘的事情,我对另外几家颇有关注。丞相最近行为反常,似像是在设局请人入瓮。”
“他在以本届进士做局,引人上套。我因此怀疑本届科举有问题,请父亲帮忙调查,才知道他想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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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阁老动手,而贾阁老与您一样,除了甲辰年那届会试,再未参与科举相关的事务。”
“故而,有了这许多的大胆猜测。”
顾逸辰巧妙地将自己所知,化为他父亲的调查结果。
“贾回舟。”随侯世子冷笑一声,“大家都以为他是科举出身,绝对不会出手破坏科举公正呢。”
他也一直这么认为。
但作为自皇帝登基起就担任要务,内阁建立后在职最久的内阁大臣,他对朝廷局势的了解还在顾太傅之上。
顾逸辰仅仅是提到这个名字,他就想到了贾回舟非同寻常的升官进程。
南方一派的官员,可是出了大力的。
“恕晚辈不敬,此行除了告知您此事外,还有两句告诫要与您讲。”
望着深深行礼的顾逸辰,随侯世子眼中闪过赞赏。
这孩子比他长子还要小几岁,心性和行事作风却更为成熟,洞察力更是超出不知多少。
他将人扶起:“你肯与我说这些,便是真的将我当做伯父,视为亲人。有什么话,尽管说,伯父绝对不生气。”
顾逸辰:“第一件事,是希望您在今夜的琼林宴上,不要与任何新科进士有交集。”
随侯世子在知道科举有猫腻时,就第一时间打消了将女儿嫁给陈池玉的想法,此刻深以为然地点头:“当然,且不说还未弄清谁背后有人,便是他们都清白,暂且也没有与我对话的资格。”
顾逸辰也只当不知道他原本的打算。
接着说:“第二件事,我希望有关科举的事情,全交给丞相调查,您不要太过参与,也不要过问太多。”
随侯世子皱起眉。
他当初在这事上跌了大跟头,还险些搭上命,即便要亲自调查,皇上也会理解。
要说背后牵扯过深,他什么大案没办过?
这许多年中,皇帝杀人他递刀,不知沾过多少血腥了。
“为何?”
顾逸辰深深地叹了口气:“您该有所觉的,陛下如今已没有了当年的锐气,于政务上也多有懈怠,朝廷如今运转正常,他怎么想一下子掀起那么多人呢?”
“最多,也就是将贾阁老一党打杀了。”
他当年就是不知道这一点,将事情彻底闹大,却被皇帝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想再深挖都不被允许。
给他,给顾家,给随侯府都留下了无穷后患。
随侯世子愣了好一会儿。
才失魂落魄地说:“是啊,陛下与我……都老了。”
他想着自己年迈的父亲,春日里才病过一场的妻子,膝下刚学会喊人的孙子,问自己:真的要为了当年受的委屈,将自己这一家子置于险境吗?
在他最得势的时候,都有人敢算计他怀孕的妻子。
随侯世子窝囊了一会儿,还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南派的人如今确实成了气焰,不宜连根拔起。我不会在明面上多干涉,但该知道的我都会去查。来日方长,大可慢慢算账。”
他还没退休,仍旧是四位阁老中权力最大的一位,等扳倒了贾回舟,南派的人,不分好赖,全给他坐冷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