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靳漠加快脚步。
赶到船务公司时，人基本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程继洲和雷骁办公室的灯亮着。
他俩是船上的大副二副，也是多次跟靳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老大！”程继洲一眼就看见站在办公室外面的靳漠，冲他挥挥手。
“刚才警方的人来过了。”他递上一份报告，“这只是个初步调查，轮船事故挺复杂的，涉及到的人很多，抽丝剥茧下去，恐怕……”
程继洲有些迟疑，跟雷骁互看了一眼。
整个船务公司，只有他俩知道靳漠的真实身份，也只有他俩在那场轮船事故一发生时，立即联想到了京州傅家。
靳漠眼神微窒，抿唇看着那份报告。
“大哥，”程继洲拍拍他肩膀，“事故原因复杂，也有可能……不是傅家的人做的呢？你别想太多，咱们还是再等等。”
“等什么等！”雷骁是个直性子暴脾气，“这事太明显了好吗？就是傅家那群混账……”
程继洲给他使了个眼色，太想把他的嘴堵上了。
他知道雷骁不是故意挑事，他也知道这场事故跟傅家脱不了干系。
但傅家跟靳漠，毕竟是血脉至亲。
如果世界上的事都能用“你伤害我，我就报复你”这种简单模式解决，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老三，你少说两句。”程继洲低声道，“老大现在生活的很自在，再说他都已经找到了……”
“找到什么都不管用！”雷骁热血上头，“报仇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你，消停点！”程继洲咬紧每一个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凑到他耳朵边低声道：
“你就不能让老大多甜蜜一会儿？就见不得他过几天好日子！”
“嗯？”雷骁两眼一懵，“什么甜蜜？”
程继洲翻个白眼给他。
雷骁凑到靳漠跟前，仔仔细细闻了闻。
“没有啊！老大身上没有甜味，一股油烟味儿！”
程继洲：“……”
雷骁忽然兴奋：“哎哟老大，你做饭了？我就说嘛，你这么守时的一个人，哪能晚来这么久！给我俩做的？嘿嘿……你咋知道我俩没吃饭！”
程继洲捂脸，顺便腾出一只手捂住雷骁的嘴。
靳漠把报告收起来，语气平淡，“骁子说的不错，有仇就要报。”
“可是……”程继洲担忧，“你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已经帮到她了，我没什么遗憾的。”靳漠顿了顿，“况且我眼睛的情况，以后不能拖累她。”
那两人互相看看，沉默了一下。
“老大……”雷骁看向靳漠，“你眼睛到底怎么样？”
“嗨，老大眼睛没事！”程继洲笑道，“视网膜脱落就是听起来吓人，以现在的医学水平，这都小问题！”
“对对！”雷骁赶忙附和，“我们老大命硬，眼也硬！”
靳漠淡淡一笑。
他的眼睛他知道，那场事故之后，医生说他随时有失明的风险。
这大半年他漂泊在外，表面上是履行船长职责，执行任务。
实际上他远赴海外，遍访名医治疗眼睛。
只可惜……
靳漠定定神，把一只保温盒放在桌上。
“做饭的时候多做了一些，给你们带来了。”
程继洲明白的很：“是我们跟嫂子沾光了吧？”
“你这人，有吃的就行呗！管他谁跟谁沾光！”雷骁捶了他一下。
“你们慢慢吃，”靳漠说，“我出去抽根烟。”
“老大，在家不能抽烟啊？”雷骁食物塞满了两个腮帮子，“你这家庭地位，不太行嘛……”
话音未落一根筷子敲在他脑袋上，程继洲咬牙：“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靳漠脚步一顿，想起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没在家抽烟了。
就是因为南姜有一次随口说了句不喜欢烟味。
他笑了笑，刚摸出来的烟又放回去。
在这抽完，衣服上也会沾上烟味的。
所以干脆戒了！
……
晚些时候靳漠回到家，发现桌上饭菜就动了一点儿。
碗里的米饭缺了一小块，像是刚吃两口就扔下了。
他皱皱眉，走近卧室，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的压抑的抽泣声。
听得出来里面那个小姑娘很克制，但也听得出来她有多委屈。
靳漠敲了敲门，过了好久南姜才开门出来，抬头一看他，又迅速把脑袋垂下去。
“你……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她说话还带着点鼻音。
看看表，好像说错了。现在是晚上九点，他出去的时间也不短了。
“我，我吃饱了。”南姜看到桌上剩下的饭菜，主动解释，“我用的公筷夹的，那两个菜干净……对了，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热一热。”
“你确定吃饱了？”靳漠沉声。
南姜点点头，没吃饱也气饱了。
就在她吃饭的时候，收到何珊珊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新书封面图。
“姜姜，这是出版社的设计师加了一天班赶出来的新书封面，你觉得怎么样？”
封面上作者那一栏，赫然写着“何珊珊”这个名字。
那一刻南姜只觉得手脚发冷，浑身发抖。
小偷光明正大拿走了她的东西，却还当成战利品在她面前炫耀。
——
“我……我没事。”南姜吸吸鼻子。
这种事告诉他又有什么用，或许还能惹他心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靳漠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径自走到餐桌旁，动作利落的把这些剩菜收拾起来。
然后去厨房拿出煮粥的小锅，煮了一锅红枣小米粥。
红枣的甜味配上小米的清香，光闻着就沁人心脾。
米粥煮的浓稠，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米油。
南姜舔舔嘴唇。
想起小的时候每次生病发烧，没有胃口，妈妈就会亲手煮小米粥给她吃。
虽然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
但唯独妈妈喂她吃的小米粥，永远刻在心里，永远是不一样的味道。
靳漠给她盛了一碗，把那层米油也给了她。
南姜一愣。
“不管发生什么，不能让自己饿肚子。”靳漠看她一眼，若有所思，低声道，“这是很多年前，有人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