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江渺攥着刚买的棉线挤进去,目光一下就被那张红底黑字的“手工技艺大赛”通知定住了。
最醒目的一行字赫然写着,
“一等奖,蝴蝶牌缝纫机一台”。
底下还印着“获奖作品赴县城展销”的说明,风一吹,红纸边角轻轻掀动,像跟小羽毛,轻轻挠着江渺的心。
“渺渺姑娘?你也来看通知啊?”
李婶拎着菜篮子凑过来,拍了拍江渺的胳膊。
“要我看,你那手艺应该去露一手,这比赛准能拔头筹!”
江渺挠了挠脸颊谦虚道。
“镇上老裁缝多着呢,我这点本事不算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眼神却没离开通知,指尖把棉线轴攥得发白。
那台缝纫机她惦记了好久,可价钱太高,攒了半年钱都没舍得买,要是能赢回来,以后赶订单就不用熬到后半夜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萧煜推着自行车走近,车把上挂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爱吃的桂花糕。
萧煜顺着江渺的目光看向公告栏,扫完通知内容,转头见她眸光波光粼粼的,笑着递过油纸包。
“想试试?”
江渺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清甜的香气在嘴里化开,捏着糕点的手紧了紧,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我就来看看……”
萧煜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试试怕什么?你的手艺我知道,不比镇上裁缝铺的差。”
“你先回家等我,我去找厂里的技术员,他那有些县城书店淘来的设计稿,说不定能帮上忙。”
看着萧煜的背影,江渺心里的那点犹豫,悄悄松了些。
江渺刚走到院门口,正择菜的程娟就停下动作,看着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打趣道。
“是不是盯上那手工大赛了?我早上也见着通知了。”
江渺点点头,搬了个小板凳挨着程娟坐下。
“是想试试,主要是想要那台缝纫机,赶活能省不少劲。”
“可一想到镇上那些做了几十年的老裁缝,又有点没底。”
程娟拍了拍江渺的手背安慰着。
“怕啥,比不比得赢先不说!”
“娘看你那手艺准能行!”
“萧叔叔也让我试试……”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叮铃”一声自行车响,萧煜推着车走进来,后座上用麻绳捆得的一摞图册格外显眼。
“这是厂里技术员收藏的设计稿,里面有不少新式版型。”
萧煜把图册搬下来摊在木桌上,午后的阳光洒在纸上。
上面印着各式各样的样式,还有标注着尺寸比例的示意图。
江渺的眼眸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宝藏的孩子,充满了惊喜。
“萧叔叔,这也太珍贵了!”
萧煜看着她欢喜的模样,嘴角微扬。
“咱们慢慢琢磨,总能想出特别的点子。”
接下来的日子,萧煜每天傍晚都按时过来,陪着江渺在小院里琢磨参赛作品。
太阳缓缓褪去落到半山腰,留下一片绚丽的残日。
小院里的两人凑得很近,江渺铺着布料比划,萧煜拿着铅笔在纸上画版型,偶尔为一个袖口的弧度争两句,却总在相视一笑中达成默契。
有萧煜在身边,江渺心里踏实多了。
傍晚,江渺正对着一块浅蓝色棉布发愁,翻来覆去的比划着。
普通的衬衫领口太单调,想做点新意又怕不实用。
萧煜见她盯着领口琢磨,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之前给老人们做衬衫时的款式。
“上次张大爷说宽松领口舒服,不如加个可调节暗扣?”
“用两排隐形扣,胖瘦都能穿,既实用又比普通款特别。”
萧煜边说着,边从身后轻轻握住江渺拿剪刀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过来。
“这里要剪得匀些,不然硌脖子。”
萧煜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握着江渺的手慢慢移动剪刀。
江渺的耳尖“唰”地红了,后背轻轻贴着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没有挣开,反而微微侧头,慢慢靠向他的肩头,剪刀随着他的力道缓缓移动,细碎的布屑落在桌面上,像撒了把星星。
“这样是不是更顺溜?”
萧煜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耳廓,声音放得更柔了些。
江渺点点头,任由萧煜握着自己的手,继续裁剪领口的弧度。
不知不觉就忙到了深夜,槐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台灯晃悠悠地照着木桌上的布料和图纸。江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趴在堆满设计稿的桌上打了个哈欠,困意翻涌间眼皮越来越沉,没多久就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萧煜停下手里的笔,转头望着她的睡颜。
江渺的额头沾着根碎发,睫毛纤长,在眼下映出细碎的阴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事。
萧煜轻手轻脚地走进屋,找出一条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江渺身上,指尖轻轻蹭过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回到木桌前,萧煜拿起铅笔,先在草稿纸上轻轻勾出领口暗扣的大致位置,回忆着刚才商量好的每一处细节,逐一整理成清晰的设计稿。
他画得格外认真,连暗扣的间距,绣线的颜色都标注得明明白白,台灯映着他专注的侧脸,偶尔皱着眉琢磨,偶尔小声念叨着尺寸。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萧煜才放下笔,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看着身旁的江渺还睡得安稳,才悄悄松了口气。
江渺醒来时,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鼻尖先闻到了一股豆浆的香气。
桌上摆放着热乎的早餐,旁边放着整理好的设计稿,纸页边缘还留着淡淡的铅笔印记。
江渺拿起设计稿,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和细致的标注,眼眶瞬间热了。
桌角的台灯还没关,旁边还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白开水。
不用想都知道,萧煜肯定又熬了一通宵。
“醒了?”
萧煜拎着新买的新鲜蔬菜走进来,把袋子往灶台上一放,
“看你睡得香,没叫醒你。”
“设计稿我都整理好了,你看看。”
“要是觉得哪里漏了或者不对,咱今天再一起琢磨。”
江渺捏着设计稿的指尖微微发颤,抬头看向萧煜眼底的青黑,平时在人前的那点要强瞬间卸了下来。
“萧叔叔,你又熬了一整夜……”
萧煜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笑着把热豆浆推到她面前。
“这点活儿不算累,顺手就做完了。”
江渺吸了吸鼻子,没再硬撑着说“我自己能弄”,默默端起豆浆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流淌在心里。
吃完早饭,两人又凑到桌前忙活,江渺按图裁剪布料,萧煜就帮她打磨木质纽扣,把边缘磨得光滑圆润。
缝暗扣时,江渺试了两次都没对好位置,干脆把针线递到萧煜面前。
“我总对不准针脚,萧叔叔你帮我看看咋弄。”
萧煜接过针线,拉过江渺的手。
手把手教她找位置,走线,掌心的温度裹着她的手背,江渺盯着他指尖的动作,跟着慢慢学着。
等缝好一颗暗扣,江渺试着自己动手,针脚果然比之前规整多了。
她放下针线,伸手把散落的布料往中间拢了拢,语气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以前总觉得这些细节自己扛着就行,没想到有人搭把手,能省这么多事。”
萧煜轻柔地擦过江渺的碎发,目光专注的看着。
“以后有我在,不用总自己硬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