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劳半生,重生我创死渣男嫁他舅》 第一章重活一世 医院病床上,江渺插着氧气管,曾经名动十里八乡的美人,此刻已经面黄肌瘦,形容枯槁。 江渺耷拉着眼皮,看向床前西装革履的丈夫。 都是五十出头的年纪,温家智还意气风发精神劲十足。 反观江渺,乳腺癌,子宫肌瘤,这些年大大小小十几场手术,早把她摧残得没人形了。 “老婆,你现在身体不好,公司也顾不上了,你就把股份转给我,还有舅舅之前留的遗产,顺便一起都给我吧。” 看着温家智那一脸精明算计,江渺咬着牙,有气无力冷笑一声。 “这些钱给你,最后不都得落到那女人的手上吗?我只是病了,不是傻了!” 当初她嫁给温家智,所有人都说他们是男才女貌好姻缘。 哪怕温家穷得揭不开锅,江渺一个人咬牙苦干,恨不得把自己当畜生使,才在三十岁那年攒下了资金创立公司。 可后来有了家业,江渺的身子也累垮了,刚住院,温家智就光明正大领了一个女人回家。 直到那时江渺才知道,原来温家智心里一直有别人。 他在大学时有一个初恋女友,但对方家里有权有势,不是温家智一个寒门学子娶得起的,这才退而求其次。 虽然江渺不如初恋女友书香门第,但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漂亮,人又勤快。 现在眼瞅着江渺只剩一口气了,温家智也不遮遮掩掩了。 他现在事业正盛,初恋女友也已丧夫,正是门当户对。 奈何江渺手上还有一半股份,舅舅一生未婚,早些年旧疾复发过世,那笔浩大的遗产也交给了江渺保管。 这些钱,他必须拿到手! 温家智凶相毕露不再掩饰,恶狠狠盯着病床上的江渺。 “少废话,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迟早得再找一个,儿子婚礼上没有新郎父母像话吗?” “更何况那是我亲舅舅,他的遗产本来就该是我的,凭啥一直在你手里攥着?” 眼看温家智原形毕露,江渺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脸都憋紫了。 她是一直攥着温家智舅舅的遗产。 但那是因为他舅舅知道温家智不靠谱,这笔钱到他手上迟早要被败坏光! 她嫁到温家以来,当牛做马辛苦了三十多年。 婆婆刁蛮,丈夫无能,儿子任性,她都忍了。 她窝囊了一辈子,可她都只剩一口气了,这些人还不能让她消停消停吗? 她还没死呢,温家智就在她面前提娶初恋的事! 这时候,江渺的大儿子温诚一脸不耐烦地开口了。 “妈,你都土埋鼻子眼的人了,这些钱死了又带不走,你攥着不放手有啥意思?” “爸跟白姨好几十年了才终成眷属,你也享这么多年的福了,就不能成全他们吗?” “我已经决定了,我的婚礼就跟爸和白姨一起举行,老家那边已经通知过了,你趁早把股份和遗产都交出来,我们操办婚礼和新房都挺忙的,没空三天两头来跟你废话。” 眼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此刻也是一副惹人憎恶的嘴脸,江渺彻底红眼了。 当初她生下温诚,温家穷困潦倒,婆婆又小气,连个鸡蛋都不舍得给她补月子。 是她厚着脸皮回娘家借钱,左邻右舍借粮才养出喂温诚的女乃水。 温诚的学费是她打工挣来的,现在享受的生活是她辛苦经营公司挣来的。 可到头来,她的亲儿子,却跟温家智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沆瀣一气,想方设法算计她手上的钱。 江渺以为,自己窝囊着忍气吞声,就能粉饰太平过上安生日子。 可她错了,自己窝囊,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 急红眼下,虚弱得半年没起过身的江渺,拿起床头的水果刀,直奔向自己的丈夫儿子。 “你们都去死吧!” …… “温家的这两天就该来提亲了,你们赶紧把大丫退学的事办了,哪有结婚的姑娘还上学的,婆家不得笑话咱们?” “不用给大丫交学费,你跟老二上交的工钱还能多点,咱家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温家许了给咱家一百彩礼,你们那些钱妈也给你们攒着,一分都差不了你们的,都留着以后给你们盖新房用!” 老太太满口花言巧语,让大脑还一片混沌的江渺下意识拧紧眉头。 看来,她对奶奶的恨意真是不少,人都死了,还能想起她说的这些话。 要不是她奶奶这个老巫婆,她也不至于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嫁给温家智,过一辈子窝囊日子了! 奶奶何秀英还在那头画着大饼,江渺眼都没睁,就阴阳怪气开口。 “拉倒吧,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攒那些钱最后不都落到小姑手里了?我爸跟二叔一个子儿都没捞着。” “这人岁数大了脸皮就是见厚,说这话老脸都不会红啊。” 自恃一家之主的何秀英规定,她在发言时谁也不许打断她的话。 可这会儿,她最看不上的大孙女不止插话,还敢指桑骂槐起来了? 何秀英当即气得老脸一红,挥着巴掌就要往江渺脸上扇。 “你个死丫头片子,长能耐了,还敢跟你奶顶嘴?” 眼瞅闺女要挨打,程娟赶紧把江渺搂在怀里。 “妈你别生气,大丫睡迷糊了,她不是跟您顶嘴呢!” 说着,程娟赶紧晃晃怀里眼还没睁开的江渺。 “渺渺,你瞎说啥呢,还不赶紧给你奶认错!” 别说程娟了,就连江渺的老爹江大强都吓得一身冷汗。 在这个家里,何秀英说一不二,就连他们的老爹来了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渺渺这娃子真是睡傻了,就不怕晚上没饭吃? “我凭啥认错?我又没说错!” “我结婚收的一百彩礼,她不都拿去给小姑添嫁妆了?那为啥我一毛钱嫁妆都没有?” 江渺光是想着就一肚子火,把积压心底多年的委屈都一股脑吐出来了。 可直到睁眼,江渺看见江家的老房子,一走一过直掉渣的旧墙皮,印着老式美女的大挂历,以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的妈时,江渺愣住了。 这看起来,好像不是她死前的走马灯。 她好像……重活一遍了?! 第二章为自己而活 江渺窝囊了一辈子。 小时候在江家窝囊,长大了在温家窝囊。 人要死了,终于硬气起来了,先是捅了忘恩负义的丈夫,又捅了白眼狼儿子。 刚在梦里骂几句丧尽天良的奶奶。 江渺这才发现,这好像不是梦。 眼瞅从前只知道闷头干活,在自己面前屁都得夹着才敢放的江渺,这会儿竟敢跟她顶嘴。 何秀英气得直抄墙角扫帚,连打带骂奔着江渺就去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你小姑比?那是我亲闺女,我想给多少嫁妆就给多少嫁妆,轮得到你个丫头片子多嘴了?” 江渺这会儿才十八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能在何秀英手底下继续窝囊? 江渺三躲两躲就避开了何秀英的攻击,边跑还边回头盯着那老不死的继续说。 “她是你亲闺女,我就不是你亲孙女啦?偏心就直说,还在这找啥借口?” “你把我彩礼给小姑了,还把我爸跟二叔的工资都攥手里,咋着,你死了能把这些钱都带走?还不是留给小姑的。” “你就是把我爸跟二叔当傻子,让他们给小姑当苦力呢!” 何秀英也没想到这小崽子跑得这么快,她追了半天一下没打着,反倒自己差点累断气。 江渺说中她心里小算盘,何秀英可一点没心虚。 抓不着江渺,她转头指着程娟的鼻子就骂。 “程娟,你私底下没少这么骂我吧?不然大丫能说出来这些话?” “你个当媳妇的骂老婆婆,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程娟是个软脾气,除了在江渺的事上,一辈子就没直过腰板,被婆婆压着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妈,我可没这么说过啊!” 程娟眼瞅何秀英拎着扫帚奔她来,吓得脸都白了,说话也不利索。 江渺停下脚步,回头就拦在程娟跟前了。 “我妈啥也没说,你少在这找我妈的事,你是被我说中心虚了吧?” 江渺一挺胸脯,护着身后的程娟一脸强硬。 要是老天真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这辈子她绝不再窝囊做人! 何秀英欺负了她妈几十年,在她嫁人之后,妈好不容易又怀上一胎,也被这老东西硬生生磋磨没了。 她妈年纪轻轻的就积劳成疾,何秀英连她住院的前都不肯出。 这老东西反倒命长,活到八十多岁。 这辈子她只要活着一天,何秀英就别想再欺负他们一家! 江渺这会儿跟只气红眼的小牛犊似的,瞅那架势能一头顶死何秀英。 江大强和程娟火急火燎先给闺女拉开,又去安抚直喘粗气的何秀英。 “妈你别生气,我这就回去教训渺渺,她就是个孩子,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江大强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这会儿在他老娘面前点头哈腰,腰杆子弯得跟地里的麦穗子似的。 江渺还一肚子火气没撒完,就被爸妈连拖带拽地回了屋。 进屋江大强就点上一根烟,愁眉苦脸地劝起江渺。 “你奶偏心你小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都那么大岁数了,你跟她置啥气啊。” 刚才还气得头脑发热的江渺,这会儿回了屋,看着尚且年轻的爸妈,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何秀英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江大强,也就是江渺的父亲。 二儿子江大友,小女儿江心美。 生下前两个儿子的时候,何秀英跟丈夫还年轻,把两个孩子交给公婆就去城里打工了。 因此何秀英跟俩儿子并不亲近,反倒认为俩儿子被奶奶养得不亲了,只跟一直带在身边的小女儿更亲。 虽然现在国家倡导男女平等,但她爷奶都是乡下落后地区长大的,骨子里崇尚有男孩才算留后。 偏偏江大强和程娟只有她一个闺女,又当宝贝似的哄着,导致何秀英对他们两口子更加不顺眼。 江大强跟江大友工作后,挣的钱都交给何秀英了,可该得的关心却一点没得到。 连江大强都不受待见,就更别提江渺了。 江渺到目前为止,上学的学费都是爸和二叔勒紧裤腰带给她省出来的。 怪她窝囊,嫁到温家之后,再没闲暇管娘家的事。 妈早早地没了,二叔在工地上被砸断腿一辈子没娶上媳妇,爸给小姑一家当了一辈子苦力,最后得病也不想拖累江渺,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喝了农药。 她是个大活人,这辈子凭啥还要窝囊下去? “爸妈,不是我想跟她置气,她偏心也太过了。” “她那么着急把我嫁出去,不就是为了给小姑多凑点嫁妆吗?” “小姑那嫁妆现在都得有几百块钱了吧?二叔跟你这么多年挣的钱,你们是一分没捞着,还得给他们当苦力。” 看着自己能言善道的闺女,江大强张张嘴,总觉得江渺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到底是你奶,咱们都是一家人……” 江渺急得一跺脚,“你把她当一家人,可她啥时候把你当过一家人?” 虽然是亲生的,可何秀英对江大强和江大友,就跟捡来的孩子没区别。 江大强耷拉着脑袋,也知道这些年没被亲妈正眼瞧过。 他也不是没想过分家的事。 可从小不在爸妈身边,江大强两兄弟就渴望的就是得到父母关爱。 哪怕现在被他们当苦力,工资一分不剩的上交,他们也只想有个完整的家庭。 “别说这些了,我跟你妈攒了点钱,不能让你一点嫁妆没有就结婚。” “我托人打听过了,温家虽然穷点,但那小子是大学生,以后肯定有出息,听说他舅舅还在大城市当军官,家里托关系也方便,是门好亲事。” “你嫁过去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不用管我和你妈。” 程娟顺着江大强点头,看向江渺的眼里满是不舍。 这些年他们两口子跟小叔子省吃俭用,算是供着江渺读了高中。 可大学的学费,可就不是他们供得起的了。 江渺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漂亮又勤快,温家为了这门亲事许诺了不少彩礼呢。 “凭啥让我不管你们?” 江渺一咬牙,小鹿般圆润的大眼睛闪着坚毅的光。 前世窝囊一辈子,自己爸妈二叔都没落得个好下场。 大不了再死一次,这回她要顺着自己的心来。 她不仅要管,还得让爸妈二叔逃离这个虎狼窝,过上好日子! 第三章你要媳妇不要 江渺一双拳头攥得紧,心中已经绘制好了蓝图。 前世她攒下第一桶金,自学知识,开创公司。 她前世能让温家智父子俩过上好日子,这辈子同样能让爸妈二叔过上好日子! 可没等江渺做完美梦,邻居王婶火急火燎冲进江大强的小屋。 “大强,大友出事了,工地钢筋掉下来砸着大友的腿了,八成是断了!” 王婶的男人跟江大友在一个工地上打工,听说了这事,她就赶紧来找江大强了。 毕竟他俩那爸妈根本不管事,兄弟俩相依为命的,这种大事告诉别人没用。 江大强一听就急红眼了,“咋回事?那大友人呢?” “送到医院了,现在正等着手术费呢,你跟家里商量一下赶紧拿钱吧!” 江大强听完毫不犹豫,起身直奔何秀英那屋就去了。 “我找妈借钱去!” 江大友小他两岁,今年也三十多了,可到现在还没娶媳妇。 别人家姑娘稍一打听,知道有何秀英这么难缠的婆婆都不肯嫁,何况她也不舍得出彩礼。 拖来拖去,江大友就成了老光棍。 江大友没孩子,就把江渺这个侄女当孩子,这些年省吃俭用的给江渺交学费。 江大友听说何秀英要一百块把江渺嫁人,这才去了城里打工。 最近城里工地有急活,给的工钱高,他想着挣一百回来继续供江渺读书出人头地,没想到出了这事。 江渺一晃神的功夫就没见江大强了。 她怎么差点把这给忘了。 二叔断腿也是在这功夫。 其实只要按时交钱做了手术,以二叔的伤势完全不必残疾一辈子。 何秀英为了多给江心美攒嫁妆,硬是扣着钱不肯交手术费,才耽误了二叔的一辈子! 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没两秒,江渺刚翘起的唇角又落了下去。 据她所知,二叔的手术费要一百块钱。 现在江家的钱都被何秀英攥着,他爸妈手里能拿出超过十块钱都费劲。 她上哪弄这一百块钱做手术啊? 江渺面色一沉,心一狠扭头往外走。 程娟急忙把她拉住,“你爸都去找你奶了,你刚才惹她生气,这会儿就别惹她不高兴了,省得她有不舍得拿钱。” 江渺打小就跟江大友亲,这会儿程娟还以为江渺想跟江大强一起去求何秀英呢。 可江渺摇摇头,眼里的失望早溢于言表。 她可不是上辈子那个傻乎乎的窝囊废了。 前世为了给二叔凑手术费,她在何秀英屋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半夜都拧自己大腿不敢睡过去。 可到头来,何秀英还是舍不得从江心美嫁妆里拿出那两百块。 这些年江大友上交的工资何止一百,何秀英却宁可添个残疾儿子也不肯让闺女少带嫁妆。 爸去找何秀英借钱,那才是白费呢! “妈你别管了,我去给二叔借钱。” 二叔情况紧急,要在今晚之前交上手术费。 江渺没时间跟程娟解释,扭头就出了大门。 这辈子有了重选的机会,江渺自然不会在和温家智那个白眼狼扯上联系。 但现在迫不得已。 江渺按照前世记忆,来到温家破旧的老房子跟前。 可没等进门,就听见里面一道低沉的男声传了出来。 “这是三百块钱,你们把家智的婚礼好好操办一下,成了家也该让他找份正经工作了。” 江渺听出,说话的人是温家智的舅舅,萧煜。 前世她在温家当牛做马,丈夫无能,婆婆刻薄,只有小舅萧煜,隔三差五的送来补贴。 萧煜看出温家智不是管家的料,就连遗产都交代必须由侄媳妇江渺保管。 可以说整个温家,只有萧煜一个有良心的。 只可惜他身上有点隐疾,这么些年一直没娶上媳妇,无儿无女的英年早逝。 但此刻,江渺更震惊的是,萧煜居然借了温家三百块钱! 但前世他们分明说,凑钱给了彩礼,家里没有剩余,连婚礼都没办,简单卧了两个鸡蛋扯了证就算结婚了。 这群狗日的,竟然一大早就在骗她。 萧煜分明借了他们三百块钱! 温家智他妈拿了钱,朝着萧煜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放心吧,家智是大学生,等他娶了媳妇,工作还不是随便找?” “到时候家智能养家了,也不用你总来给我们补贴生活了。” 眼珠子一转,温家智他妈又盯着萧煜起了心思。 “你瞅你都快三十了吧,婚事也一直没信,爸妈都急成啥样了?” “正好家智他爸有个侄女,跟你差不多大,趁着爸妈身子骨还硬朗,你去跟那孩子见一面,顺便把事一起办了吧。” 萧煜英朗的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 温家智那个堂姐,年纪轻轻就在外乱搞,听说还怀过孩子,拖到快三十都嫁不出去。 他就算再找不着媳妇,也犯不上跟这种人结婚吧? “姐,你操办好家智的婚事就行,我的事你就少操心吧。” 温家智他妈被噎了话也不在乎,只满心欢喜揣着新到手的三百块钱。 一百块钱留着娶媳妇,剩下两百都能留着当家用。 江渺是个勤快的,性子又软,到时候家里活都让她干,温家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吗? “行,那你自己上点心。” “爸妈岁数也不小了,就盼着你能成家抱孙子呢,你可抓点紧啊。” 江渺躲在温家栅栏外,将他们姐弟的对话清楚收入耳中。 现在温家跟江家还没定亲,那一百块钱彩礼自然没落到何秀英兜手里。 为了给二叔做手术,江渺也不介意重嫁温家智一次。 反正她已经开悟了,上辈子受的窝囊气,这回别想往她身上使。 可刚才萧煜姐弟的一番对话,却让江渺起了别的心思。 左右都要嫁人。 有个比温家智更好的选择,她为啥非要往虎狼窝里跳?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萧煜吗? 萧煜从温家的老房子出来,高挑颀长的身高,得低着头才能从那矮小的屋檐钻出来。 他硬朗俊俏的五官在阳光映射下,让原本清冷的气质增添一丝柔和。 刚才大姐那番话听得萧煜心烦,他出屋下意识想点根烟,面前却突然蹿出一个小丫头。 “你好!” 江渺掐着一副脆生生的嗓音,小鹿般晶莹圆亮的双眸一闪,阳光似的刺得萧煜眼瞳一痛。 “你要媳妇不要?我上过高中,洗衣做饭喂鸡的活都会干,一百块钱彩礼就中。” 第四章肯定能分家! 江渺上去就跟萧煜来了一通自荐。 迎着萧煜那副冷得不见温度的眉眼,江渺心里是打怵的。 但经过前世的相处,她知道萧煜是个面冷心热的,也就是看着吓人。 何况她还急着给二叔借手术费。 跟萧煜结婚,总好过嫁给温家智受气! 萧煜看着跟前稚气未脱,却已足够惊艳的干净姑娘,眉心微蹙。 “你是谁家的?” 爸妈是一直急着催婚,但他也不能真稀里糊涂就娶媳妇了。 何况这丫头,看着可比他小不少呢。 江渺蹙眉,挂着汗珠的鼻梁也拧起了细微褶皱,面带难堪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江……江渺……” 一听这名,萧煜立马反应过来。 面前这毛遂自荐要跟他结婚的,不是温家看中的媳妇吗? “你一百块钱彩礼就能结婚,温家可给你三百块钱呢,你还来找我?” 萧煜撤了半步,扫量江渺的目光带着审视。 要说这丫头没别的意图,他可不信。 江渺闻言,红润的小嘴一张,装着惊讶惊呼一声。 “啥?三百吗?” “可他们跟我奶说是给一百块钱啊!” “我二叔腿断了急用钱做手术,我怕我奶拿了彩礼不舍得给钱,我才自己出来的……” 江渺一低头,眼圈也真情实感地带上了红润的湿意。 看着面前哭得湿漉漉的小姑娘,萧煜眼中的警备逐渐散了。 虽然他这些年在外头工作,但都是一个村的,有关江家的事他或多或少都听说过。 虽然江家老太太难缠,但江渺是十里八乡人人都夸的好姑娘。 这样的姑娘能嫁给侄子绝对是门好亲事。 可上周大姐找到他头上,连抹鼻涕带流泪的说江家咬死要三百块钱彩礼。 感情是唬他的? “你二叔手术费一百块钱?” 萧煜低沉的嗓音,如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江渺点头,眼中希冀的光亮闪烁。 他一声不吭从钱夹里又数了十张大团结,递到江渺手里。 “你还小,犯不上为了这点钱跟我结婚。” “这些钱就当我借你的,以后你跟家智好好过日子,有闲钱就还,没有就算了。” 说完,萧煜转身离开,潇洒的背影带起的风中,带着一股清新的肥皂香。 他是家里的老来子,从小是被大姐带大的。 借给温家那三百块钱,他压根没想过让他们还。 至于江渺这一百,就当可怜她的孝心。 反正他这辈子想结婚是难了,能让侄子娶上个好媳妇也不错。 江渺看着手里那摞钱,对这难得的温暖,心里有些酸溜溜的难受。 连萧煜一个外人都能不计回报的帮她。 何秀英这个亲妈,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儿子进火坑! 江渺拿了钱,连温家大门都没进,扭头直奔镇里医院。 她现在没心思想嫁谁不嫁谁的事。 现在最要紧的是给二叔做手术。 她先去住院部交了钱,但因为手术室紧张,手术要稍后才能安排。 江渺上楼找找寻寻,才看见在走廊躺着的二叔。 工友把江大友送到医院后就走了。 但因为没交手术费,医院一直没给安排病床。 这会儿江大友一个人躺在走廊地板上,右腿膝盖以下血肉模糊。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因为失血过多剧烈疼痛而脸色惨白,正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小声呻吟。 但在看见江渺之后,江大友立马停了哼唧,硬撑出一脸笑容,还扯着衣角想遮掩鲜血淋漓的小腿。 “你一个小孩过来干啥?你爸跟你奶呢?” 江大友疼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可拉着江渺的手,还是不敢叫她担心。 江渺自打来了,眼睛盯着二叔的腿就没错过神,心里疼得跟刀扎似的。 前世她跟爸在家里求奶奶借钱,妈也回了娘家借钱。 三天,家里没一个人来过医院,二叔就带着这样的伤势在医院待了足足三天! “爸还在家管我奶借钱呢,不知道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来……” 江渺这话一说,江大友本就泛白的脸更没血色了。 江大友心里不是猜不到,可他还硬撑着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没事,他们肯定一会就到了,那是我亲妈,她还能不管我吗?” 江大友的自我安慰好像没啥作用,说着说着音量就小了,最后蚊子似的嗡嗡。 江渺攥着二叔因失血过多而冰凉的手,温重问他。 “二叔,要是奶真不借钱给你做手术的话,你想好咋办了吗?” 江大友脸一白,嘴唇也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 “那……还能咋办,我就当一辈子废人了呗……” 江渺将二叔眼中近乎绝望的光彩收进眼底,拳头攥得更紧了。 前世,二叔可不就当了一辈子废人吗? 还好她重生了! “二叔不是,我的意思是,奶要是见死不救连一百块钱手术费都舍不得给,这家待着还有啥意思,不如分家过了。” “这些年你给奶的工资也不止一百了,可她把啥好东西都给小姑,就把你跟我爸当傻子糊弄。” 在家时,江渺就劝过江大强一次。 虽然他连声拒绝,可江渺看得出,他心动了。 就算再渴望父母关爱,但也没人愿意一直被当苦力使唤。 现在又是二叔急需钱做手术的关键时刻。 只要爸和二叔坚定一心,这家肯定能分了! “分家……那能行吗?” “爸妈身子都硬朗,要是分家了,村里还指不定咋说呢……” 江大友这会儿疼得脑子不清醒,可眉眼之间明显也有了松动。 江渺没再多说。 爸和二叔都不是傻子,前世寒心后却迟迟没分家,只是缺一个开口提议分家的人。 这辈子她就做这个先开口的人。 原本江渺打算陪江大友一直到做手术,可在走廊等了没一会儿,随着一身哭天抢地的喊声,何秀英来了。 她后头跟着一脸急切的江大强与程娟,还有垂头丧气一声不吭的爷爷江明。 “我的儿啊,这是出了啥事,腿咋弄成这样了?” 何秀英一嚎扑在江大友身上,直接压在他伤口上,疼得江大友一声惨叫,差点直接昏过去。 “妈,你压着大友了!”江大强在一边急得直跺脚。 刚才他在家求了半天,何秀英也不肯出钱交手术费。 正好又看见江渺不在家,江大强才低声下气的求着何秀英来医院。 交不交钱先放一边,好歹先来看看江大友。 果然,江渺也在这呢。 “大友啊,你咋这么不当心,这腿伤得不轻吧,你可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看见你这样,妈心里都快疼死了啊!” 第五章偏心、分家 何秀英这一哭,弄得江大友也直抹眼泪。 一旁的江大强松了口气。 虽然妈咬死了不肯借钱,但大友毕竟是她亲儿子,见着儿子这样,她肯定能松口给钱了! “妈,你带钱来了吗?大友这腿得赶紧做手术,以后留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江大强扯扯何秀英的衣袖,催着她赶紧去交钱。 何秀英一擦眼泪,回头满脸诧异,“我就是过来看看,带啥钱啊?” 是江大强死乞白赖求她,她只答应来看看,谁说要借钱了? 何秀英一句话,当场让江大友淌了满脸的眼泪凝固了。 “妈,你咋没带钱啊?那我还咋做手术了?” “我做完手术养两个月,我就能继续出去打工挣钱孝敬你们了,要是做不成手术,我可就成废人了!” 江大友拉着何秀英的裤脚,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声哀求。 何秀英只抱着肩膀不为所动,刚才演戏的眼泪流光了,这会儿连表情都装不出来。 直到这会儿,江心美才姗姗来迟。 江心美带着新烫卷的头发,穿着一身白色波点红裙子,像个大城市回来的都市丽人,一步三扭的来了。 看见江大友血肉模糊的腿,江心美吓得连退几步,嫌弃地捂住了口鼻。 “二哥你咋这么不当心,我都快结婚了,你还弄出这么丧气的事!” 江心美一脸嫌弃,压根看不出对二哥受伤的心疼。 江渺看得直攥拳头,恨不得打花她那张精致的脸。 小姑新烫个头发都得几十块钱,随手买的雪花膏衣裳更是昂贵。 但这都是她爸和二叔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 何秀英叹一声气,拍着江大友的胳膊安慰。 “老二,你也别怪妈狠心。” “心美都要结婚了,正是用钱的时候,妈实在拿不出来这些手术费,你当哥哥的,总得照顾点妹妹吧?” “你这腿就别治了,不管咋样妈还能照顾你,心美多带点嫁妆以后在婆家站稳脚跟,妹夫还能不照顾你这大舅子吗?” 何秀英这话说完,江大友彻底面如死灰。 一开始他还心存希冀,可现实却狠狠给他一巴掌。 江大友嘴唇嚅嗫,颤颤巍巍开口,“我可是你亲儿子啊……” 江渺彻底忍不住了,拦在江大友面前,一把差点把何秀英掀了个跟头。 “二叔,你还没看出来吗?她找这些借口,就是想把钱都留给小姑。” “我的彩礼钱,你的手术费,她都要留给小姑当嫁妆,她压根没把咱们当一家人!” 江渺红着眼,尖锐的声线将何秀英不耻的算盘点破,引得走廊上不少人都来看热闹了。 迎着众多火热视线,何秀英只觉面上挂不住,抬手就在江渺脸上呼了一巴掌。 “你个死丫头长本事了,还敢挑我理了?” 这一巴掌扇得江渺半张脸又红又肿,给江大强两口子心疼得够呛。 程娟一把搂住江渺,江大强则护在她身前,双眼含泪地跟何秀英辩解。 “渺渺哪说错了?从前你事事偏心小妹就算了,可现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老二这把年纪都还没媳妇,要是再残废了,你让他以后咋活!” 眼见从前最老实木讷的老大都敢跟她顶嘴,何秀英一抡膀子,巴掌雨点似的就往江大强身上落。 “好哇,你们一家子还想欺负到老娘头上了?” “你俩当哥哥的一把年纪了,咋就不知道多疼疼小妹?” “老二废了一条腿,那不是还剩一条腿吗?他有手有脚咋就活不下去了!” 江大友面如死灰地躺在地上,刚才侄女跟他说的话,这会儿在脑子里疯狂乱转。 “妈,咱们分家吧。” 江大友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就开口了。 本还据理力争的江大强一愣,回头看了眼弟弟,想起先前江渺的话,也鬼使神差一攥拳头。 “分!我跟老二一起分!” 何秀英那双眼跟毒蛇似的,恨不得宰了这两个小畜生。 江明每天下地干活挣不了多少钱,家用都是江大强和江大友打工挣的。 江大友残废了,以后挣不了多少钱,分家也就分了。 可现在江大强也张罗着要分家,那她闺女以后花啥? 何秀英那眼珠子滴流乱转着就落到江渺身上了。 肯定是这死妮子。 一大早就耍疯跟她顶嘴,分家的事肯定也是江渺撺掇的! 没等何秀英开口,走廊对面来了个护士,过来就跟江大友交代上了。 “你这边手术费已经交齐了,你先去病床上歇着,手术给你安排到下午五点了,家人买点陪护用品等着就行了。” 护士这一句话,让在场除江渺以外的人都愣住了。 疼了半天没劲动弹的江大友,扑腾一下坐起来,眼珠子都瞪成了铜铃。 “我啥时候交上手术费了?” 护士周围扫量一圈,指了指眼圈通红的江渺。 “刚才不就是这小姑娘过来交的手术费吗?” 第六章心寒 “渺渺,你哪来的钱?” 江大友眼神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迟疑的问道。 “二叔,我找人借的……” 江渺声音不大,但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凝的坚定。她身形单薄,那双眼睛亮的惊人,此刻正平静的看着众人。 刚解释了一句,何秀英的嗓子就像炸雷般的劈了过来。 “好啊,你这死丫头竟然敢偷老娘的钱?” 何秀英那双眼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剐着江渺,那语气活像被人掘了祖坟似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了江渺脸上。 江大强夫妻打工赚的钱几乎都上交到了自己手里,两口子手里顶多余几块零花。 江渺这死丫头怎么可能一口气拿出一百块交医药费?肯定是将自己藏的私房钱偷拿了去! 何秀英越想越气,她今天一定要给这死丫头一点颜色瞧瞧,否则这死丫头指定反了天去! 下一刻,何秀英那双菩提大掌,顷刻间就挥舞到了江渺面前。 那凌厉的掌风一看就是铆足了劲儿。 若非江大强眼疾手快拦住了,江渺怀疑自己的脸会被扇肿。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是借的!” 江渺秀美微皱,语气暗含讥讽:“你把钱藏的那么严实,我可没那个本事能拿到。” “死丫头,你还敢顶嘴?我今天就要清理门户!” 何秀英被激怒了,一巴掌呼开碍事的江大强,随手抄起医院走廊墙角里的扫帚就要往江渺身上招呼。 “妈,等一下!”江大友挣扎的往前挪了挪,额角因急着阻拦渗出细汗。声音带着恳求和急切。 “渺渺一向乖巧懂事,长这么大别说偷钱了连别人家的一根苞米都没拿过,这里面也许有误会。” 江大友这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为江渺说情。 其实他心里同样犯嘀咕,一百块不是小数目,他其实也担心这孩子会不会急糊涂偷拿了老太太的钱。 可是侄女是为了自己才做了错事,这会儿他必须给江渺撑腰。 就算最后查出来了,哪怕有什么不妥,江大友打算自己一力承担,绝不能让江渺替他受过。 “能有什么误会?你跟老大家穷的叮当响,她哪来的钱给你交医药费?” 何秀英见儿子们都维护江渺这个死丫头,心中更恨了。 她瞥向江大强,怒骂到“我看你们就是你们俩串通好的,想掏空这个家!” 这死丫头就是挑起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不将她压服了,老大跟老二估计还得闹腾着要分家。 “你们两个不孝子给老娘闪开,我今天一定要打死这个死丫头!” 迎着何秀英怨毒的目光,江渺半点不慌。 她黝黑的瞳仁中闪烁着嘲讽,字正腔圆道:“二叔,你还看不明白吗?” “她心里只把小姑当亲人,我们就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今天她能为了给小姑攒嫁妆,坐视你成为废人,明天就能把你的救命钱,拿去给小姑买护肤品。” “连一个陌生人都愿意伸出援手,而她呢?连外人都不如!” 江渺这番话宛如一把尖刀,直接戳穿了这层摇摇欲坠的遮羞布。 江大强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走廊里静的出奇,只余下何秀英恼羞成怒的咆哮声。 “死丫头,你还敢狡辩?” 何秀英简直恨毒了江渺,这死丫头从清晨醒来就一直跟她作对。 这会儿当着自己的面,还敢挑拨离间,真当她是死人吗? 至于江渺说的那些话,何秀英是半个字都不信。 怎么可能有人非亲非故的,肯借给一个黄毛丫头那么多钱? 肯定是这死丫头诓骗她! 眼看着何秀英还要动手,江大强连忙劝阻。 “妈,渺渺都说是借的了,你就别无理取闹了。” “大友也是你亲儿子,他现在腿能治好了,你不为他高兴,非要死揪着这点事不放?” 此刻江大强对老太太的举动感到无比心寒,心中对分家一事第一次如此清晰。 江渺说得对,何秀英根本不把他们当亲人,他们何必继续做这个冤大头? “这里是医院,你们有什么事出去说,不要在这里闹事。” 一旁的护士同样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制止。 围观的群众们同样对何秀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这当妈的也太刻薄了!孩子的命都不救!”显然都认为何秀英过于冷血了。 迎着众人谴责的目光,何秀英几乎气炸了肺。 好啊,真是没天理了,都帮着江渺这死丫头欺负她一个老人家! “行,既然你们都信这死丫头的话,那我就报警,我倒要看看待会儿警官来了,你还怎么狡辩!” 何秀英话音刚落,江大友顿时慌了神,他确实担心这钱是江渺偷的。 “妈,为了这点事至于吗?就算真是渺渺拿的,她可是你亲孙女。” “况且渺渺拿这钱也是为了给我治腿,这样吧,这钱就当是我借你的。” “等我好了,就去工地干活加倍还你,行吗?” 江大友急赤白脸的神情,愈发令何秀英笃定。 这钱铁定是江渺偷拿了她的! 何秀英瞬间扬眉吐气,好不容易逮到江渺的把柄,她当然不会轻易揭过去。 这次一定要让这死丫头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 何秀英想通后,懒得再搭理急眼的江大友两兄弟,带着江明和江心美急吼吼地去派出所报警。 江大强拦不住,心中忧愁不安。 “渺渺,你说实话,这钱到底是哪来的?” 在何秀英三人走后,看热闹的人已经走完了,整个走廊里只剩下江大强四人。 现在都是自己人,有些话也能说开了。 “放心吧,爸,二叔,这钱是我管温家舅舅借的。” 江渺明白他们是为自己担心,心中一暖,忙解释道。 听到这话,江大强两兄弟顿时放心了。 “那就好,等二叔好了,一定尽快把这钱还上的。” 另一边,何秀英报警后,带着民警风风火火的直奔自己藏钱的地方。 还没到地方就拍着大腿嚎,将此事嚷嚷地街坊邻居人尽皆知。 第七章争执 “哎,真是家门不幸啊!亲孙女竟然偷拿奶奶的私房钱,实在太没良心了!” 眼见大家伙儿们都被自己的大嗓门吸引了过来,何秀英心中暗喜。 今儿她定要江渺名声臭大街,看那死丫头以后还敢不敢怂恿老大老二闹分家! “这不可能吧,渺渺这姑娘向来老实本分,怎么可能干出这种混账事,何老太太,你是不是搞错了?” 邻居们都不信何秀英的一面之词,江渺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那姑娘乖巧懂事,为人勤奋踏实,是个好姑娘,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亏心事? 这事儿指定有隐情,毕竟何秀英是什么人,邻居们都一清二楚,忙忍不住为江渺分辨。 何秀英嗤之以鼻,直接带着警官们去了自己藏私房钱的地方。 “我还能冤枉自己孙女吗?你们看看……我就那么三百块钱……” 何秀英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积灰的木箱再从里面掏出一个布包,神气十足地将钱从头到尾数了一遍,竟然分文不少! 这怎么可能?何秀英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何秀英不信这个邪,疑心自己老眼昏花数错了,手还在那机械般的又将钱重新数了一遍,依旧一分不少。 “妈,怎么了?” 一旁的江心美看出端倪,急忙问道。 围观的街坊邻居和民警都看得真切,舒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民警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何老太太,你看这钱也没少,以后家里有事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报警啊。” 这老太太平日里就喜欢欺压自家人,这一次未免太过分了,竟然污蔑自己亲孙女偷钱! “何老太太,你这钱不是分文不少吗?” “我看这事儿就是个误会,渺渺是你亲孙女,一家人哪来的隔夜仇?” “别为了一点矛盾,就把亲人往外推,渺渺这姑娘是个孝顺孩子,只要你真心待她,她以后肯定好好孝顺你。” 街坊邻居都以为是何秀英故意作妖,纷纷劝说她别为了一点小事,跟亲孙女过不去。 何秀英被气得脸憋成了猪肝色,像被人扇了无数个耳光,火辣辣的疼。但偏偏一个字都没法为自己分辨。 “都散了,这是我们江家的事,你们就别瞎掺和了。” 江明从墙角挪了出来,袖子蹭了蹭汗,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驱散了热心肠的街坊邻居。 民警们在确认钱财无误后,也叮嘱了几句“家庭矛盾多沟通”便收队离开了。 只是临走前众人复杂的眼神,以及明里暗里的指责,令何秀英涨红了一张老脸。 她倚老卖老了那么多年,从没吃过这种下不来台的亏。 这口气何秀英实在咽不下去! “这死丫头真是涨本事了,竟然能借来那么多钱,她找谁借的?” 何秀英来回踱步,恼恨过后,稍微一琢磨觉得不对劲。 江渺一个半大丫头,哪来的门路一下子借到这么多钱? 恰好隔壁的二娃子路过,伙同几个小伙伴说起不久前,在温家门口见过江渺的事。 “我今早在温家见过渺渺姐了,她手上揣着好几张大团结哩……” “真的假的?渺渺姐家里赚的钱不是都被何老太太搜刮走了吗?她哪来的啊?” “听说温家打算跟渺渺姐订婚,说不定是温家给的彩礼钱呢。” 何秀英听后勃然大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开毛,好啊!难怪那死丫头拿得出医药费,敢情是将温家的彩礼钱诓骗走了! 江心美自然也听到了,涉及到切身利益,她顿时坐不住了。 那笔彩礼钱可是她以后的嫁妆,自然不能拿去给江大友治腿。 她气鼓鼓的一跺脚,忙凑到何秀英面前瞬间红了眼眶,攥着何秀英的衣角开始抽泣。 “妈,江渺这丫头片子愈发无法无天了,竟然敢瞒着你偷拿走温家的彩礼钱!” “你可一定要替我要回来啊,我这嫁妆才那么点,以后嫁去了夫家,还怎么抬的起头?” 看着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宝贝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何秀英心疼极了。 “乖女儿放心,妈不会放过那死丫头的,该是你的嫁妆,妈绝不会让别人占了便宜!” 何秀英拍着胸脯朝江心美保证后,抄起院子里的扫帚就直奔医院。 江明在后面踌躇半响,忍不住劝道:“秀英,要不还是算了吧,大友的腿好了,能给咱们赚更多钱。” “反正那笔医药费是温家给的,咱们没吃啥亏。” 到底江大友也是自己亲儿子,他没何秀英那么偏心,不忍心见江大友残废。 何秀英回头怒喝:“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心疼那不孝子,别忘了刚才在医院,那两不孝子还闹腾着要分家呢!” “这笔钱是我给咱闺女攒的嫁妆,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连自己亲闺女都不知道心疼。” 江心美同样对江明的“厚此薄彼”心存不满,忍不住抱住何秀英的胳膊撒娇:“妈,还是你最疼我。” “闺女,走,妈这就替你把钱要回来!” 何秀英很受用,带着江心美就气势汹汹的直奔医院。 临了,她斜睨了一眼还在后头犹豫的江明道:“你就老实待在屋里看家,省得碍事。” 母女俩气势汹汹的架势,一看就是去找茬的。 何秀英嗓门大,街坊邻居听了个全乎,忍不住为江大强两兄弟默哀,摊上这么个母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 这会儿医院已经给江大友腾出了一间病房,江渺和江大强夫妻一起将他抬上了病床。 刚坐下没歇口气,何秀英就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 “你个死丫头,竟然敢把温家的彩礼钱诓骗走?” 江渺此时随意倚靠在墙边,病房很简陋,只有一张病床。 她折腾了半天,有些累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江渺白皙剔透的美丽容颜上,仿佛给她踱了一层金光。 何秀英粗粝尖利的嗓音将正半眯着眼,享受难得休闲时光的江渺惊醒。 只见前者举起手中的扫帚,对着江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还好江大强反应快,及时将江渺护住了,自己硬生生捱了。 第八章决心分家 程娟不忍心见自己男人挨打,忙拉住人劝架。 “妈,你这是干什么?温家都没来下聘,哪来的彩礼钱啊?” 江大强两兄弟同样一脸懵,虽不知缘由,但这会儿劝架才是要紧事。 “是啊,妈,有话咱们好好说,你先把扫帚放下。” 江大强攥着扫把,指节发白不敢用力,担心何秀英撒泼滚打喊着‘不孝子’就麻烦了,只能死死的架着扫帚棒不让往下落。 江渺倒是心里透亮,她估计自己去温家的事被哪个爱嚼舌根的人看到了。 何秀英又听风就是雨,知道了这事儿还得了? 江大强兄弟习惯了被何秀英欺压,哪怕已经有了分家的心思,这会儿也不敢太强硬。 江渺却半点不怵她,撇撇嘴道:“老家伙,别说我压根没拿温家那彩礼钱,就算真是我拿走了又如何?” “温家要的媳妇是我,那彩礼钱合该是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渺懒得解释,她现在对何秀英彻底没了耐心。 这老东西动不动就对自己和爸妈大打出手,若不是顾及名声,江渺早还手了。 “好啊,你这死丫头是承认了!” “只要江家一天由我做主,那彩礼钱就该由我掌管!” 何秀英气极反笑,笑声极其刺耳,眼角的皱纹抡成一团抡起扫帚就要狠狠教训江渺。 “你们两个不孝子给老娘闪开,我今天非要打死这个死丫头!” “妈,你消消气,渺渺,你给妈认个错,别死犟着了,那钱究竟是不是温家给的?” 江大强到底做了几十年孝顺儿子,哪怕已经对何秀英心寒了,此刻仍旧忍不住选择先服软。 “我没错!是她偏心小姑,凭什么我一分嫁妆没有,还得拿自己的彩礼钱贴补给小姑?” 江渺倔强的与江大强对视,稚嫩的漂亮脸蛋上充满了不服输的气劲。 前世她听爸妈的话,窝囊了一辈子,结果换来的儿子和丈夫的双重背叛。 这一世江渺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了,何秀英这老巫婆根本没人性。 他们再怎么顺着她都没用,还不如顾好自个儿。 至少钱攥在自己手里,就不用像这一回还得低三下四求别人施舍! 江大强哑口无言,再说不出为何秀英辩解的话。 那么多年来,何秀英从未关心过他们,只把自己和老二当牛马使唤。 这一次更是不顾老二的死活。 难怪江渺忍不下去了,其实江大强同样忍不住了,否则也不会同意分家。 “妈,渺渺说的在理,那彩礼钱确实该给她,之前你还污蔑渺渺偷钱,这会儿真相大白了,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江大强沉默片刻,苦口婆心的劝说听入何秀英耳中,令她心头的怒气值蹭蹭蹭往上涨。 “好啊!老大,你翅膀也硬了是吧?敢跟老娘唱反调!” “我看你是被这死丫头洗脑了,老娘今天就要将你们父女打醒!” 何秀英一边说,一边再次挥舞起扫帚,无差别往江渺和江大强身上打去。 程娟为了保护丈夫和女儿,也挨了好几下。 何秀英下了死手,眨眼的功夫,三人身上都遍布了青紫痕迹。 江渺当然不愿意站着挨揍,偏偏她爸妈是老实人,压根不带躲的。 她为了维护他们,也不得不挨了几下狠的。 江渺是个倔脾气,后背打的火辣辣的疼,哪怕疼的冷汗都出来了,嘴上依旧不服输。 “你除了动手还会做什么?说不过就打人,真是没品!”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苍白的容颜在阳光的映衬下,更添了三分弱柳扶风之美。 江渺打小就是十里八村最俊俏的姑娘,这副模样若是被同村的俊俏少年瞧见了,指定想要将抱在怀里细心呵护。 可惜她对面是不解风情的老太婆。 “你这死丫头还敢犟嘴,我打死你!” 何秀英不仅没半点怜惜,反而愈发怒火中烧。 她现在人老珠黄,满脸皱纹,最讨厌的就是江渺这种正值青春年华的漂亮姑娘,忍不住追着江渺狠揍。 江渺见状不惊反喜,她本就是故意激怒何秀英。 这会儿干脆顺势将人从江大强夫妻身边引开,带着何秀英在病房里兜起了圈子。 原本安静的病房乱成了一锅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菜市场。 “够了!妈,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躺在病床上的江大友彻底看不下去了。 这事儿说到底是他惹出来的,江渺是为了给他治腿才拿了温家的彩礼。 江大友当然不能当缩头乌龟。 他今天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家一天不分,就一天不得安生。 原本江大友还想等病好后再谈分家的事,现在他是等不了了。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就把分家的事说明白了,省得何秀英借着彩礼钱的事发作。 他们窝囊了一辈子没事,不能害得江渺一个小姑娘,也一直受何秀英的气。 “妈,你消停消停,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要回那笔彩礼钱吧?” “那钱已经交给医院了,现在是拿不回来了,不如这样吧,等我的腿好了,我以后赚了钱加倍还你。” 江大友因疼痛而有些虚弱,但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 “你就别再打渺渺了,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你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 江大友说到这里,见何秀英还不肯停手,忍不住皱眉,语气加重。 “妈!” 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厉喝瞬间吓住了何秀英。 她蛮横了那么多年,还没被人吼过,尤其那个人还是一向乖巧听话的老二。 “你吼什么?何秀英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气得手一抖,扫帚重重的往地上一摔,你个不孝子竟敢凶你妈?” 何秀英很快反应过来,将火气全冲着江大友发泄。 江大友面色沉凝没有理会何秀英的火气,跟江大强对视了一眼,两兄弟这会儿的目光如出一辙的坚决。 “妈,咱们先谈正事,我刚才的提议你认可吗?” 江大友的语气毋庸置疑,严肃起来时还算唬人,何秀英冷哼一声,将扫帚收了起来。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这是你自己许诺的,我可没逼你。” 如今今非昔比,这老二已经被江渺洗脑了,再闹腾下去什么也捞不着。 何秀英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她对还有些不满的江心美使了使眼色,后者撇撇嘴识趣的闭了嘴。 江大友看到这一幕,愈发心寒了。 果真如江渺所说,他跟大哥就是垃圾桶里捡来的,无论付出多少,也换不来何秀英一点关爱。 算了,强求不得。 经此一事,江大友也看开了,自己跟老大才是一家人。 以后他跟老大专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江大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旧事重提:“既然都到这份上了,妈,你把爸叫来医院,咱们今天就分家!” 第九章婚事风波 这会儿他是认真的,分家势在必行! 江大强夫妻听了沉默片刻,到底没有反驳。 显然他们都被何秀英寒了心,已经决心要分家了。 江渺简直喜出望外,真是太好了,二叔和她爸妈总算是想通了。 “分家?” 何秀英闻言脸色沉了下来,原本就没消下来的火气,再度节节攀升。 原本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围观这场纠纷的江心美,顿时花容失色。 “大哥,二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们一家人好端端的,干嘛要分家啊?说出去不是给外人看笑话吗?” 江心美心里门清儿,她能有这种优渥的生活,全靠两兄弟当牛做马的供应。 要是分家了,她以后哪还要好日子过? 这会儿她是彻底坐不住了,眼圈一红,拿着帕子捂着脸抽泣了起来,一张精心打扮的俏丽容颜,因为神情变化过大,而显得有些狰狞。 “你们别说气话,妈之前是太生气了,才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你们别放在心上。” “二哥,你的腿还没好呢,这会儿不易太过劳神,分家的事以后再说。” 江心美眼瞅着形势不对,竟然难得关心起躺在病床上的江大友了。 跟之前一脸嫌弃的姿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渺欣赏了一会儿她拙劣的表演,忍不住嗤之以鼻:“小姑这会儿知道二叔不宜操劳了?早干什么去了?” “你……” 江心美噎住了,一双跟何秀英神似的刻薄眼睛,狠狠地剜了江渺一眼。 “你个死丫头瞎说什么?这儿轮的到你说话?” 何秀英那双怨毒的眼睛同样直勾勾盯着江渺,语气又急又怒:“你就是个搅事精!” “赶明儿我就把你嫁去温家,省得你怂恿继续那两不孝子!” 自从那日清晨江渺醒来后,整个江家天翻地覆。 这祸害就该早点嫁出去,省得将家里搅和的鸡犬不宁! 若非担心会彻底惹怒江大友两兄弟,何秀英早就动手了,哪还会跟江渺废话。 江渺可不乐意接受这屎盆子,这老巫婆自己弄出来的黑锅,得她自己来背。 “别说的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似的,你跟小姑但凡把二叔和我爸妈当家人看待,咱们会提出分家吗?” “二叔腿伤了,你还只顾着给小姑攒嫁妆,人心都是肉长的。” “是你不仁在先,可不能怪我们不义!” “而且事情真宣扬了出去,只怕惹人非议的人也只会是你,我二叔他们行的端做的正,不怕被人说闲话。” 江渺将今生前世积攒的所有愤怒和委屈,一股脑的全发泄了出来。 她是怼的开心了,何秀英和江心美却被戳中了痛处,脸色瞬间铁青。 原本死死压抑的火气彻底绷不住了。 反正分家的事是板上钉钉了,何秀英也懒得再忍了,举起扫帚就要再狠揍江渺一顿,出了这口恶气! “我看你这死丫头是翅膀硬了,敢编排起老娘了!” “扣扣扣……” 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敲响,邻居张大爷的大嗓门瞬间传了进来。 “何大婶,温家来人下聘了,正在江家等着呢,你老公让我喊你回去。” “听说温家准备了一百元作为彩礼,你老公叫你回去拿个主意。” 江家一直由何秀英掌权,财政大权一直掌握在何秀英手里。 江明有什么事儿都得跟她商量着来,压根做不了主。 何秀英听后眼睛突然亮的放了光,原本狰狞的神情“唰”地一下展开,瞬间喜上眉梢。 她连忙把举到一半的扫帚放下,教训这死丫头有的是时间,当务之急是尽快拿到温家那笔彩礼钱。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在得知彩礼钱还没被拿走后,何秀英顿时脸不红气不喘了。 她眼珠一转,打量了一下同样懵逼的江大强两兄弟,眼神突然变得和蔼起来。 “老大,老二,你们也听到了,这事儿就是个误会,既然彩礼钱还在温家那里,之前的约定都作废。” “刚才是妈莽撞了,没弄清楚真相就胡咧咧,你们别放在心上。” 何秀英好话说到一半,见江大强两兄弟依旧不吭声,心中暗恨。 这两不孝子真是翅膀硬了! 等将他们安抚好了,回头她一定要狠狠收拾他们,让他们再不敢生二心! 何秀英一面暗自咬牙,一面装出和事佬的姿态:“我知道你们心头有气,可是事关渺渺的终身大事。” “我们家这会儿若是闹出分家的笑话,万一耽搁了渺渺的婚事怎么办?” “不如等渺渺结婚后,我们再谈分家好不好?” 这是何秀英头一回摆出和颜悦色的姿态,跟两兄弟有商有量。 江大强两兄弟犹豫片刻,也觉得是这个理。 闺女的婚事要是因为分家黄了,他们这辈子都得背着良心债。 他们刚要松口,就听江渺脆生生道:“我不同意!” “我的婚事应该由我自己做主,爸,二叔,你们不用顾及我,今天咱们就把家分了!” “况且我没打算嫁给温家智,今儿找萧先生借钱时,我就跟他说了,这一百块算是他给我的彩礼钱。” “我钱都收了,总不能反悔吧?” “什么?” 江大强呆愣片刻黝黑的脸涨到通红,顿时急了。 “渺渺,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怎么能那么草率?” 他事先并不清楚那笔钱是这么来的,心中后悔不迭。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真不该把家底都交给何秀英,害得亲闺女不得不为了给老二治腿卖身! 江大友也撑坐起来,打着石膏的腿在被子下挪了挪,既感动又愧疚。 “渺渺,你怎么那么傻啊?萧煜他都三十了,比你还大一轮多呢!你还正值芳龄,不行,要嫁也要嫁个知根知底的,这婚事我绝不同意!” 未等何秀英出言反对,江大强两兄弟反而先急眼了。 事关江渺的终身大事,他们作为长辈自然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 那萧煜都三十了还没找到媳妇,能是个好的吗? “渺渺,那笔钱等二叔好了,自然会还,你千万别为了我做傻事,否则二叔一辈子都良心难安。” 对上江大友担忧的目光,江渺心中一暖,她明白二叔是关心自己才反对。 可萧煜的好,只有她在前世看的分明,——萧煜出了岁数大点,性子冷了点,各方面都很优秀,甩了温家智好几条街。 与其胡乱找个人嫁了,还不如嫁给萧煜,至少他是个好人,不会像温家智那样坑她。 江渺往前凑了半步,“二叔,我明白你的担忧,你放心吧,我早就打听好了,那笔钱不用急着还,萧煜人很好的,他听说了你的事后,就立刻仗义疏财。” “其实是我主动提出要嫁他的,他那么热心肠,长得又俊俏,比起藏私的温家母子,至少让人放心” 第十章冲突 江渺怕江大友他们误会,连忙解释清楚缘由,省得他们以为自己是被萧煜逼迫的。 听了江渺的话,江大强两兄弟有些动摇了。 似乎萧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可是想到萧煜都三十了,江渺还是个十八出头的小姑娘,他们又忍不住皱眉。 不成!年龄差距太大了。 江大友还是摇头,而且他这么多年没讨媳妇,说不定……身体方面有什么隐疾。 江渺年纪小不懂事,只看得到人家表面光鲜,这可是她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程娟是过来人,她到江家前,就是看中了江大强老实本分的性子,谁曾想他有个那么厉害的妈。 自己受点磋磨没什么,她可不想自己闺女后半生吃苦受罪。 尤其萧煜爸妈死的早,身边除了温家智母子外,也没什么亲人。 听说还经常补贴温家,确实是个重视亲情的好男人。 可是江大强两兄弟就是太顾着亲情,才把落得现在这般境地。 程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也掉进这个火坑! “渺渺,你再考虑考虑吧。”程娟走过来拉住女儿的手,掌心有点凉。 “你跟萧煜就见过一面,又不知根知底的,哪知道他有没有什么问题?” “萧煜这些年都在外打工,鲜少回村里,咱们对他都不了解。” “你如果真看上他了,好歹把人带过来,让我跟你爸掌掌眼,我们都是过来人,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点的。” 听到程娟苦口婆心的劝说,江渺有些无奈。 她虽然料到会有人反对,却没想到家人竟然都不同意。 温家智那个人渣有什么好的,当初温家来提婚的时候,家里人可没一个反对。 怎么轮到萧煜就全都不同意呢? 其实江渺也明白,这年头的大学生是个金疙瘩,若非她早知温家智的渣男秉性,估计也觉得这是门好亲事。 萧煜没有文凭,又父母双亡,加上常年不在村里住,她爸妈和二叔不了解他的为人,不放心他也是情理之中。 江渺想明白后,心气平了些,耐着性子跟母亲解释道。 “妈,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萧煜不靠谱。” “其实他这个人非常靠谱,对家里人很好,温家穷的叮当响,那彩礼钱还是他出的呢。” “倒是温家母子,萧煜明明给了他们三百块钱用来娶媳妇,他们却硬生生昧下了两百,这种不真诚的人能靠谱吗?” 为了征得自己二叔和爸妈的同意,江渺索性把温家母子的底裤给掀了。 反正是他们先不要脸的,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 此言一出,程娟和江大强两兄弟都惊讶的睁大了眼。 何秀英更是猛地一拍大腿,尖着嗓子破口大骂:“好个温家!竟然胆敢糊弄老娘!”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找温家人理论,三百块彩礼钱一分都不能少!” 何秀英心中暗恨,她这辈子就没吃过亏,从来都是她占别人便宜,这如今被温家摆了一道,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 如今竟然被自己知道了,何秀英可不会再满足区区一百块彩礼。 江心美听到这里,同样是双眼放光。 只要把江渺嫁给温家,她就能多出三百块嫁妆,这买卖太划算了! 想到这里,江心美悄悄拽了拽何秀英的衣角,挤眉弄眼道:“妈,你可一定要压服这死丫头,只要她同意了,咱们就可以多出三百块彩礼!” 何秀英嘴角撇出抹冷笑,“乖女儿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这死丫头胡来的,你等着看我的手段吧。” 有何秀英这句话,江心美瞬间放心了。 何秀英别的本事没有,拿捏她大哥一家还是绰绰有余。 江渺自然瞥到了两人的眉眼官司,不过她这回没空理会他们。 这两人打什么算盘她一清二楚,不过他们的盘算注定要落空。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嫁去温家!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要让她爸妈和二叔信她。 “渺渺,你说的是真的?温家母子真的做了那么不靠谱的事?” 迎着爸妈和二叔狐疑的目光,江渺稚嫩的面容上一片真诚。 她信誓旦旦道:“当然是真的,我今早儿去他们家,在温家门口听的一清二楚!”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一门心思想着退婚,爸妈,二叔,你们相信我,萧煜真是个好人。” “就凭他能对自己亲姐姐和侄子那么好,我以后嫁给他,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江渺一番话说的真心诚意,加上她从来没有骗过他们,程娟和江大强两兄弟立刻信了。 这么一来,他们心中对温家母子的印象,瞬间跌到了谷底。 照这么看来,温家智确实不是个良人,渺渺绝不能嫁给他! 可是萧煜就合适了吗?他真有渺渺说的那么好? 程娟犹豫片刻,还是觉得不妥当。 她是过来人,女人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 就算温家智不靠谱,她女儿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 况且萧煜跟温家智母亲是姐弟,他又那么重视亲人,肯定站在温家人那边。 江渺若是退了温家的婚事,转头嫁给萧煜,温家母子肯定不高兴,以后指不定怎么欺负她闺女。 程娟犹豫片刻,眉头微皱。 “渺渺,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个温家智确实不靠谱,你不愿意嫁,妈也同意。” “可是你跟那个萧煜认识的时间确实太短了,妈知道你打小就聪明,可是你见过的人终究太少了,人心隔肚皮,萧煜的为人还没摸清楚。” “你嫁给他可是一辈子的事,就算他真是个好人,可是万一你们性子合不来,过不到一块儿,以后吃苦头的可是你。” 程娟说到这里,放缓语气,怕逼急了孩子:“妈这是为你好,你就听妈一句劝,好歹跟人家处处,别那么快做决定。” 她明白年轻人脾性都大,不好把话说死了,免得引起江渺的逆反心理。 江大强两兄弟听了连连点头:“你妈说的在理,渺渺,你就听你咱们的吧。” “你还年轻,不必急着把婚事那么快定下来。” “况且咱们村子里也有许多青年才俊,渺渺,你别把鸡蛋放一个框子里,多相看几家,免得将来后悔。”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渺也明白了,短时间内她是别想说服她爸妈和二叔了。 第十一章婚事自己做主 江渺忍不住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啊。 光是说服她爸妈同意都那么难,更别提萧煜还没答应这门婚事呢。 原本她只预料到何秀英会激烈反对,都做好跟她打嘴炮的准备了,没料到她爸妈会先反对,这下她就没辙了。 何秀英见老大老二居然真的被江渺说的动摇了,顿时急眼了。 那三百块彩礼钱可是她的命,她攒了那么多年,才给自己闺女攒了三百嫁妆呢。 何秀英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 她连忙瞪了那两不争气的不孝子一眼,赶紧开口给江渺灌迷魂汤。 “哎,渺渺啊,我明白你的顾虑,其实温家那小子也没那么差劲。” “当初我跟温家智他妈商议的时候,其实没把彩礼钱说定,你准是误会了。” “你还是听我的话,乖乖嫁给温家小子,我给你相看过了,那温家小子是个大学生。” “温家就他一根独苗,自然是千娇百宠,你以后嫁过去就是去享清福的,我是你奶奶,还能害你不成?” 看着何秀英笑得见牙不见脸的狡诈嘴脸,江渺冷笑了一声。 她白皙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冷嘲,这副嘴脸,和前世逼她嫁人时候一模一样。 “你是我奶奶?哪个亲奶奶会为了一百块钱把亲孙女告了,奶奶要是真心疼我,会因为一百块钱把我当做小偷报警了?” 江渺这一番话瞬间把何秀英噎的不轻,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原本她就是个暴脾气,为了那三百块彩礼钱才勉强摆出和颜悦色的姿态。 这会儿被江渺戳破了,她哪里还装得下去。 “你个死丫头咋那么记仇呢?要不是你没把话说清楚,我会报警吗?” 她指着江渺的鼻子骂。 “你小小年纪就那么狭隘,我看是你妈平时太纵容你了,一点不懂得尊重长辈!” 江渺秀眉微蹙,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对何秀英的不满和鄙夷。 “这事与我妈无关!咱们就事论事,我哪里说错了?是你先不放青红皂白冤枉人” 眼看着何秀英又要着急上火,一旁的江大强夫妻担心她又要动手,连忙站出来做和事佬。 “行了,渺渺,你少说两句吧,你奶奶就是这个性子。” “妈,你也别说了,那温家母子不是好人,渺渺肯定是不能嫁过去的。” 何秀英听后脸色更冷了,原本就刻薄的眉眼高高吊起,对着江大强夫妻冷嗤了一声。 她要的是彩礼!要的是江渺乖乖嫁给温家! “你们懂什么?我才是一家之主,你们得听我的。” “反正我已经跟温家人说好了,江渺必须嫁!” 她可是跟温家人商量好了,只要把江渺嫁过去,就能拿到彩礼钱,现在可是之前的三倍。 何秀英傻了才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她绝不可能同意让江渺改嫁萧煜,不然自己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江渺见不得何秀英这副趾高气昂的跋扈样子,更不能容忍她欺负自己爸妈,忙跳出来反驳。 “可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这是我的婚事,就该由我来做主!” 何秀英听了却嗤之以鼻:“呵!自古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得到你自己做主?” “我已经跟温家人说好了,今天他们就会来下聘,你只能嫁给温家小子!” 看着何秀英急赤白脸的市侩嘴脸,江渺俏丽的容颜上满是嘲弄之色。 “你也说了是父母之命,我爸妈还没反对呢,不如等到他们想清楚了再说?” 这辈子她是绝不会再嫁到温家去活受罪了。 这老巫婆不就是想要那笔彩礼钱吗? 做梦!她休想得逞! “你个死丫头,我看你是找打!” 何秀英屡次三番被江渺顶撞,顿时气急败坏。 眼看着她又要动手,江渺连忙跟她拉开距离。 加上江大强夫妻的阻拦,何秀英压根碰不到她。 江渺眼神透亮却疏离:“奶奶您要是通过打骂想解决问题,那我们也没必要多谈了 今生江渺好不容易找了个好归宿,何秀英又来搅局。 “你……你这死丫头反了天了!” 何秀英勃然大怒,她从未被人如此顶撞过,真是气煞她也! 眼看着江大强夫妻还拉着自己,何秀英更气了。 “你们生的好女儿,连亲奶奶都敢编排了!” 闻言,江大强夫妻尴尬不已,也觉得江渺说话过了点。 “渺渺,别瞎说,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奶奶,快跟你奶奶道歉。” 何秀英依旧不满意,这死丫头那么说她,一句道歉就想把她打发了? “我看你们今天是非要护着这死丫头了,她今天就敢编排我,以后还得了!” 江渺原本就不乐意道歉,这会儿听了这话,只抬眼看向何秀英,语气平静又带着锋芒。 “我没说错,你非要我嫁去温家,不就是为了那笔彩礼钱给小姑攒嫁妆吗?” “这事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江渺定定的看向何秀英。 “我的婚事我做主,彩礼更不会给小姑攒着当嫁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何秀英气的火冒三丈,偏偏被江大强夫妻拦着,想收拾她都没机会。 “好啊!你翅膀硬了是吧?我倒要看看你嫁给那萧煜,能有什么好下场!” “我的日子好不好,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江渺语气平淡,转而聊起正事。 “毕竟咱们马上就要分家了,“你趁早把爷爷叫来,咱们早点分家,省得我们之后纠缠不清。” 江渺毫不在意何秀英的挤兑,她重新提起分家的事,省得再被何秀英含糊过去。 何秀英听了心里更恨了,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都是这死丫头挑拨,让老大老二跟她离了心。 “妈,渺渺说的对,咱们还是早点分家吧,你看啥时候把咱爸喊过来说清楚?” 江大强两兄弟经过江渺的提醒,宛如醍醐灌顶,忙接话道。 “那么着急做什么?我跟你爸对你们还不够好吗?” “你们这两不孝子成天惦记着分家,真是被那死丫头洗脑了!” 第十二章有诈 江大友还没吭声,江渺便接口道:“好在哪里?你跟爷爷天天把二叔和我爸当牛马使唤。” “今天二叔腿伤了,你连一分钱都不愿意出,这样的好我们受不起,,还是留给小姑享用吧。” 何秀英脸黑了下来,瞪着江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当然不想分家,可是老大老二吃了称头铁了心了,她也没办法。 现在只能先拖着了。 “好好好!你们这群不孝子,非要分家是吧?” “等着!我回去跟你爸商量一下,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 说罢,她甩袖就往外走。 何秀英话说到这份上,江大强两兄弟不敢再逼迫,只能同意了。 “妈,咱们就这么走了?” 旁听了许久的江心美傻眼了,她以为何秀英能压下江大强两兄弟。 “走!”何秀英抓着她的手,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没曾想她妈强势了一辈子,竟然在关键时刻妥协了! “不走还能干啥呢?这群不孝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跟咱们划清界限呢。” “老娘就不信了,离了他们,咱们这日子就过不了了!” 何秀英嘴上说的厉害,走的却慢慢悠悠,脚步拖着地面发出沙沙声,故意弄出点动静,一步三回头。 那双刻薄的吊梢眼中藏着满肚子的算计,余光时不时往屋里瞟,就盼着江大强两兄弟挽留呢。 江渺自然察觉到了,落日余晖洒在她俊秀的眉眼上,小鹿似的乌黑眼瞳闪烁着冷意。 想起前世何秀英对她的所作所为,心里的恨意加强了,眼神更冷了 “爸,二叔,话既然说开了,你们这会儿反悔也来不及了。” “她指定记恨上咱们了,就算你们后悔了,日后肯定在她手下讨不了好,还不如一条路走到底呢。” 江渺从她二叔和爸的神情中看出迟疑,猜到他们是心软了。 于是她连忙叫住想要开口挽留的江大强两兄弟,目光似恳切,也透着坚决。 江大强两兄弟闻言,迟疑的神色渐渐淡去,又想起了何秀英冷血薄情的作为。 江大强点了点手头上的火机,半天没点燃。犹豫片刻,也觉得江渺说的在理。 何秀英是什么人,他们是心知肚明。 尽管看着年迈的母亲,孤零零离去的背影有些心疼。 但是他们今日既然提出了分家,就没法反悔了。 况且他们心软,何秀英可不会心软。 他们要是不强势起来,以后准得又被何秀英当牛马使唤。 想起开春时,自己和二弟下田插秧,她却坐在田埂上嗑瓜子,和街坊领居有说有笑,兄弟俩在田埂里累得直不起腰。 想到这里,江大强两兄弟收回犹豫的目光,没有开口挽留。 而何秀英在门口踱步许久,都没听见半句挽留的话。 双手叉腰,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脸色彻底黑了。 好啊!这群不孝子是真的反了天了! 江心美摸了摸头上新买的红发圈,想到分家后没钱买胭脂水粉,气得腮帮子鼓鼓的,那双肖似何秀英的刻薄眉眼上,尽是怨毒之色。 想到这里,江心美愤恨地瞪着江渺漂亮白嫩的脸蛋,心中又嫉又恨。 她靠着江大强两兄弟多年的供应,买了许多保养品才勉强维持住肌肤的光滑,却依旧比不过江渺的天生丽质。 每次自己跟她一起出门,村里的年轻小伙儿,那目光都直勾勾盯着那死丫头! 真是没眼光! 江心美越想越气,尤其想到自己以后没了供应,没了那些保养品,估计更得被江渺比下去,她以后还怎么找个好婆家啊?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让大哥二哥回心转意才行! 想到这里,江心美眼珠一转,那双刻薄的眼珠子再次狠狠地瞪了江渺一眼。 这事儿说到底是这死丫头惹出来的,只要尽快把她嫁出去,以大哥二哥老实巴交的性子,还不好拿捏吗? 只要没了这妮子从中作梗,以她妈的本事,江大强两兄弟就翻不了天。 “妈,咱们先回去吧,温家不是来下聘了吗?” “我看啊咱们家的祸事,都是江渺这死丫头搞出来的,只要尽快把她嫁去温家,分家的事就好解决了。” “甭管她同不同意,只要咱们把彩礼钱收了,她不嫁也得嫁!” “反正现在还没分家呢,这个家还是由您来做主的。” 江心美这番话算是说到何秀英心坎上了。 何秀英本就放不下那三百彩礼钱。 三百块!够买十斤苞米,五斤红糖,剩下的钱还能给心美攒嫁妆呢! 只要趁早把江渺这个祸害打发出去,没了她从中挑拨,老大老二不还得听她的吗? “闺女,还是你聪明,走,咱们赶紧回去把这门婚事办了,省得那死丫头反应过来反悔。” 打定主意后,何秀英这会儿也不拖沓了,拉着江心美就火急火燎的赶回江家。 踏入大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了两步又接着跑。 那速度仿佛身后有鬼在追,跑的贼快了。 江渺看在眼里,心中生疑。 刚刚还死赖着不肯走,这会儿怎么转性了? 必定有诈! 江渺心思一转,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江大友的劝说。 “渺渺,我们省得,今儿大家都累了,大哥大嫂,你们带渺渺回去休息吧。” “我待会儿就要做手术了,还不知道要弄多久呢,你们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医院里长凳硬邦邦的,夜里温差大,连条毯子都没有,冻着了咋办。” 江大友眼见夕阳西下,医院在镇上,离村里还有一条山路呢。 届时天黑了,山路可不好走。路边的荆棘丛歪歪扭扭的,等下刮伤了可不好。 反正他在医院也有护士照看,自己也有手有脚的,用不着人寸步不离的守着。 江渺一听瞬间急了,连忙来到床旁,双手按住二叔的肩膀,生怕他再推脱。 她二叔什么啥都好,就是太老实了,半点不愿麻烦人。 她连忙劝道:“那怎么成呢?二叔,你现在腿伤了,身边可离不开人。” 江渺一边劝,一边对江大强夫妻道:“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明天你们还要去干活呢,二叔这里有我照看。” 她想起那何秀英走的诡异,又道:“况且分家的事宜早不宜迟,省得他们又拖日子,你们回去了直接跟爷爷说,最好今天就把事儿给办了。” 第十三章好算计 刚好让爸妈回去看看,省得被这老巫婆给算计了。 江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站在窄小简陋的病房里,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迎着阳光的向日葵,依旧难掩一身风华。 她明白江大友是不想麻烦他们,可是他们是一家人,如今二叔出了事,她怎能袖手旁观? 江渺想起前世二叔一个人在医院走廊里躺了好几天,听护士说夜里疼得直哼哼,想喝口水都喝不上,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就觉得心酸。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做,干脆这几天就留在医院,好生照顾二叔。 毕竟就算他待会儿做了手术,想要养好腿还需要时间呢,做事肯定不方便,自己留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家里有爸妈盯着,江渺没什么不放心的。 江大强夫妻听了,也觉得在理,忙点点头应下了。 “渺渺,那你留在医院照顾你二叔,咱们就先回去了,明早让你妈来给你们送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江大友虎目含泪,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到了眼角的皱纹,心中感动不已。 这才是亲人啊,对比何秀英和江心美的所作所为,江渺一家人的真诚周到,显得是无比可贵。 “大哥大嫂,谢字咱就不说了,你们和渺渺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 “以后渺渺就是我亲闺女,就算以后我娶了老婆,有了儿女,也越不过渺渺去!” 江大友这番话全是发自肺腑,前世他腿废了,江大强夫妻没帮上什么忙,他依旧把江渺当亲闺女疼。 甚至为了不连累他们,自个儿喝了农药撒手人寰。 还把仅剩的半斤大米留给他们,自己揣着农药就上山去。 江渺想到这里,泪盈于睫,她在心中发誓,今生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只要有她在一天,爸妈和二叔就能过上一天好日子! 江渺想到这里,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忙别过脸抹了把泪,闷闷的说道。 “二叔,我明白你的心意,咱们是一家人,就别说这见外的话了。” “当务之急是养好你的腿,别的事你就甭操心了。” “这几天我就住在医院了,你有啥事就喊我,别跟我客气。” 对上江渺真诚的目光,江大友心头一暖,忙应了下来。 “哎,那这段时间就麻烦渺渺了。” 江大强夫妻见状,齐齐放下心来,口中道:“那就好,渺渺,你二叔就交给你了,咱们就先回去了。” 他们这闺女从小就聪明伶俐,从没让他们操心过,想必一定能照顾好她二叔。 思及此,江大强夫妻就放心走了。 另一厢何秀英母子急匆匆赶回江家时,正好听见温家智不耐烦的念叨。 “哎,妈,那何老太太怎么还不回来啊?” “咱们等了那么久了,连杯水都没得喝,这江家人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 温家智年轻气盛,火气旺,这会儿又是夏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黏得头发贴在皮肤上,等出了一脑门热汗,这会儿心情极差。 他早听说过何秀英跋扈刻薄的作风,原本对她就没什么好感。 要不是他初恋的家人看不上温家,加上江渺是村里出名的老实勤快人,人又长得漂亮,是村里一枝花。 温家智才看不上江家呢。 尤其是想到何秀英硬生生要走一百块当彩礼钱,温家智心里头就滴血,那可是从他舅舅那“借”来的,剩下的够买半头猪了呢!别提多肉疼了。 他们家本来就穷的叮当响,为了供应他上大学,家里是砸锅卖铁。 若非靠着萧煜时不时的接济,一家人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如今好不容易借着成婚的事,从他舅舅那里“借”了三百块,家里总算有了点钱。 现在又要硬生生被何秀英那老巫婆敲走三分之一,温家智都想放弃这门婚事了。 温家智母亲听了这话,心里同样憋闷不已。 又见自家儿子确实热的受不了,心疼道:“儿子,你别着急,听说江家老二伤着了腿,何老太太估计是去医院看儿子了。” “江家已经摆脱邻居去镇上通知了,估计何老太太这会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咱们再等等,整个村子也就江家丫头还算过得去,听说她人也实在,这些年被那老太太欺压,也一直很听话,是个好拿捏的。” “等迎了那丫头进门,咱们就把家里的所有事都丢给她去做,妈以后也能享享清福啊。” 温家智母亲算盘打的挺响的,温家能落到如今这副山穷水尽的地步,全是她一手造成的。 这老妇人打小就懒惰,嫁到温家后又不肯干活儿,成天装病,把家里重活累活都给男人干,硬生生把温家智他爸给熬垮了。 要不是有个好弟弟愿意接济,加上邻里相亲时不时的帮助,估计温家智活不到这么大。 “妈,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江渺确实是个好使唤的,她爸妈和二叔不就是被那何老太太拿捏了一辈子吗?” “等她入了门,儿子一定让她好好伺候你,绝不让你再干半点儿家务活了!” 温家智母亲听了非常欣慰,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拍着儿子的手背一个劲儿的点头。 不愧是她的好儿子,果然孝顺极了。 何秀英听到这里,心里冷哼,嘴角撇出个嘲讽的弧度。 原来这一家子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家里穷的叮当响了,还愿意掏出一百块做彩礼。 可惜那死丫头如今转性子了,没那么好拿捏了,温家母子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妈,咱们可得尽快把这事儿办了,那死丫头转性子的事儿可不能被他们知道了,不然这门婚事儿就得黄了!” 江心美同样听到了温家母子的歹毒算计,手紧紧攥着何秀英的胳膊,心中焦急万分。 听了这话,何秀英神色一变,母子俩那双相似的刻薄眉眼对视片刻,眼里是如出一辙的焦虑和算计。 “闺女说的对,咱们赶紧进去,得尽快把婚事定了,省得这对母子反悔!” 第十四章忽悠 江心美挽着何秀英一起进了门,母女俩人穿的是村里最上好的料子。 在所有人还在为生计发愁的当下,他们已经涂起时下最流行的玉容膏,脸上泛着油腻的白光,连眉毛都描的黑乎乎的。 若非那副刻薄的嘴脸,看起来倒像个都市丽人。 然而他们能撑起这些消费,全是吃的人血馒头。 江大强两兄弟这些年赚来的血汗钱,卖粮食的钱,打工的钱,甚至是江大强偷偷藏起来想给江渺买课本的钱,全被他们拿去霍霍了。 这还不够,每次一家人吃饭时,何秀英都把买来的肉藏起来。 等两兄弟出去干活后,又把肉端出来只跟江心美分享,连江明碗里都只有清汤寡水。 江渺曾经看到过几次,可惜她那会儿年纪小,加上被何秀英洗脑了,根本不敢吱声。 现在江渺已经醒悟过来了,自然不会再让她爸妈和二叔,再继续受何秀英的苛待了。 “哟,等急了啊?温家媳妇,你嫁到温家那么多年,干活干不了,怎么连个孩子都教不好呢?” “这才等多久就不耐烦了?这年头娶媳妇那么容易啊?” 何秀英进门后,不仅没急着张罗江渺的婚事。 反而下巴一抬,像只斗胜的攻击,挽着江心美就先找个位置坐下来,还故意把椅子挪得“嘎吱”响。 江明原本在院子里抽烟,这会儿听到动静,知道她们回来了,才慢悠悠进屋。 “秀英,他们等了那么久,已经够诚意了,你就别再拿乔了,尽快把渺渺丫头的婚事定了吧。” 温家智母子见了何秀英那副跋扈的嘴脸,心头正窝火呢。 这会儿听了江明还算顺耳的话,才勉强把火气强压下来。 “妈,爸说的对呢,你就别卖关子了,渺渺的婚事要紧。” 江心美同样怕这门婚事飞了,心里正急呢,忙对何秀英使眼色,眼角使劲往温家母子那边瞟。 她原本模样长得还算清秀,可惜那双肖似何秀英的吊梢眼增添了几分刻薄。 加上江心美本就自私自利的性子,整个人显得格外市侩,令人见了就心生不喜。 因此温家智只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俊秀的眉眼中充斥着对何秀英母女的嫌弃和鄙夷,嘴角还不易察觉地撇了下。 得亏江渺跟他们不一样,属于歹竹出好笋,否则他还真看不上江家呢。 何秀英当然明白闺女的心思,心中叹息,她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躁了些,眼皮子也浅了点。 这温家母子是村里出了命的吝啬鬼,若是不拿捏一下,他们哪舍得多拿出两百块当彩礼呢? 她心里早就盘算着将彩礼钱从一百提到三百了。 “心美,你急什么,别听这糟老头子胡说,咱们家渺渺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漂亮姑娘。” “人又勤快伶俐,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小伙想要娶她呢,要不是看在你家儿子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人长得还算过得去,又愿意拿出一百块做彩礼,还算有些诚意,我能看得上你们温家?” 何秀英边说,边拿那双吊梢眼上下打量温家母子,眼神像秤杆似的在两人身上掂量。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家渺渺不仅人漂亮伶俐,还上了高中呢,不比你们家智差。” 她一手插在腰上,嘴角一撇,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属实是把温家母子给唬住了。 江心美经过何秀英的提点,也想起三百彩礼的事,眼尾飞快扫过温家母子攥着布包的手,忙心领神会的接话。 “是啊,温家嫂子,我们家渺渺家世文凭都是村里最拔尖的。” “其他姑娘能有渺渺孝顺伶俐?能比的过咱们家渺渺的学识?” 江心美为了拿到那三百块彩礼,忍着心里翻涌的嫉妒,直接将江渺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姑侄俩关系有多好呢。 实际上街坊邻里最清楚这两人从小见面就没什么好脸色。 江心美一直嫉妒江渺长得比自己漂亮,人缘比她好,经常给人家穿小鞋。 好在江渺聪慧,总能从江心美那点拙劣的伎俩里看出破绽,不然江渺估计还没出嫁,人就得被江心美折腾的沧桑了。 温家智母子听了,虽然明白何秀英母女是在拿乔,心里却也是认可的。 江渺的优秀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儿,江心美虽然夸张了些,却并未胡编乱造。 若非如此,温家母子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漂亮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听话孝顺。 现在的年轻姑娘经过新观念的熏陶,一个个心都变野了,没那么好拿捏。 江渺就不一样了,天天被这何老太太洗脑讲究“三从四德”,哪怕上了几年学,还是那个老思想。 这样的人嫁到他们温家来,才能里里外外打理的服帖,伺候公婆,洗衣做饭,这才是温家母子想要的好媳妇。 反正他们早打定主意了,一百块彩礼虽多,但能娶到江渺这样的好媳妇并不亏,甚至很划算。 毕竟江渺能给他们家带来的好处,绝不止这一百块呢。 她识文认字,以后家里算账也不需要别人,手脚也勤快,还能下地干活呢。 想通了后,温家母子顿时换了副和颜悦色的嘴脸。 “亲家说的是,咱们不就是看上渺渺的聪明伶俐,才专门过来下聘吗?” “我儿子呢年纪小,不懂事,回去后我一定好好说说他,你们别动怒啊。” 温家智母亲陪着笑脸,一边对自己儿子使眼色,一边道:“老太太,这婚事咱们前些天可是说好了的,你不会反悔了吧?” 温家智接收到母亲的眼神,喉结动了动,同样端正了态度。 他一改先前踹门槛的不耐烦,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些许笑意。 端着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对着何秀英母女微微欠身赔不是。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天儿太热了,我久等你们不回来,还以为你们是反悔了。” “这才说出不知礼数的话,请两位长辈千万别放到心里去。” 温家智一身洗得发白的学生装,透着书生气,加上他人又长得周正,语气不疾不徐,态度又诚恳。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既解释了缘由,又暗搓搓点了何秀英。 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他人不错,只会认为是何秀英太过咄咄逼人。 何秀英老奸巨猾,见过的人海了去了,岂会听不出温家智暗搓搓的指责? 第十五章出言讥讽 她冷笑一声,刚要出言讥讽,就见自家闺女已经缴械投降了。 “没关系,今天这事儿就是个误会,都怨我那二哥非要在这个档口出事,害得我跟妈不得不去医院走一趟,这才耽搁了。” 江心美年纪小,她是何秀英的老来女,其实没比江渺大几岁。 也就二十出头,加上从小被何秀英和江明娇惯着长大,没经过什么事,看不懂人心深处的弯弯绕绕。 温家智几句话就把她糊弄住了,还真以为人家是真心诚意的道歉呢。 江明同样是个直肠子一根筋,压根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同样没听出来温家智话里的绵里藏针。 他还傻兮兮地夸赞人家聪明懂事呢。 “老婆子,你也听到了,人家小伙子都道歉了,你就别跟人家计较了。” “你都多大的人了,跟一个小年轻较什么真呢?” 江明干了一辈子苦力,才六十多岁,就满脸皱纹了,沧桑的仿佛七十多的糟老头子。 他顶着满头白发,颤巍巍的在堂屋门槛上坐下来。 见一家老小轻易就被温家智糊弄了过去,何秀英恨铁不成钢。 尤其是看到江心美一脸春心泛滥,眼珠子像黏在温家智身上似的,眉目含情地盯着温家智,整个人似乎都恨不得贴人家身上去了。 那副不要钱的廉价模样落入何秀英眼中,令她心中鬼火直冒。 她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蠢女儿? 那温家智除了有点洋墨水,还有啥用? 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去地里连草和苗都分不清。 温家穷的叮当响,全家人就靠着人萧煜接济呢。 都是二十好几个的小伙子了,有手有脚的。 在城里待了那么久,一分钱没赚到不说,就连娶媳妇的钱都是从萧煜手里坑来的。 她闺女眼皮子怎么就那么浅呢,光长得俊俏有啥用,能当饭吃?能当钱赚? 何秀英才看不上温家呢,温家要真是好人家,她哪会把婚事定给江渺呢? 早指给自己闺女了。 按何秀英毒辣的眼光来看,整个村里最有出息的还得是萧煜! 人家不止长得周正,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温家媳妇在自己娘家时就是个懒惰性子。 萧家父母走的早,那会儿两姐弟孤苦伶仃的,年纪又小,又没什么亲朋好友帮衬。 全靠萧煜那小子撑着,才七八岁就能把大自己五岁的姐姐供养大。 夏天摸鱼抓虾,冬天上山砍柴,愣是没让自己和姐姐饿过肚子。 后面又能拿出钱来供养自己侄子上大学,外出打工几年就在村里修了一套房子。 从萧家那逼仄矮小的危房里搬出来了。 听说人家在城里还有一套房子哩。 这才是有本事的人啊! 唯一麻烦的是太重视亲情了,就温家母子这副德行,好吃懒做还爱贪小便宜,萧煜居然还傻乎乎的愿意供应他们。 何秀英算计好了,等将江渺许给温家后,过几天她就拖媒人去说亲,把女儿嫁给萧煜。 等她闺女嫁过去了,她再给女儿传授点驭夫心得。 男人不能太惯着,该管还得管,让那萧煜不再管温家母子。 江渺嫁过去就等着吃苦受罪吧,省得那死丫头再来家里生事端! 以后萧煜的钱都归她闺女掌管,她也能跟着享几年清福。 天天坐在炕头上嗑瓜子,看电视,还能拿点闲钱买点点心。 村里那些人傻不拉叽的,完全不知道萧煜的本事。 还以为人家是孤儿,又有温家母子拖累,不敢把女儿嫁过去吃苦。 多亏她人脉广,在城里有认识的人,这才打听到萧煜的身家。 何秀英心里想的美滋滋的,那张长满皱纹的老脸上,也忍不住泄露出几分喜气。 落入温家母子眼里,就以为她是被他们捧开心了。 温家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真是个愚蠢无知的妇人,他还以为这老太婆有多难缠,原来跟普通妇人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愚不可及,除了仗着辈分倚老卖老,什么都不懂! 果然文化低的人都没什么脑子,连话都听不明白。 “江爷爷千万别这么说,是晚辈太不知礼数,这才惹恼了何奶奶,一切都是我的错。” 温家智垂下眼眸,继续维持自己谦逊诚恳的假面,这番姿态成功获得了江明和江心美的好感。 “千万别这么说,是我没有做好待客之道……” 江明听了十分欣慰,不愧是他们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 果然谦逊懂礼,是个好孩子,跟他们家渺渺挺般配的。 江心美心中懊悔不已,温家智一直在城里念书,常年不回村,她居然今天才知道村子里竟有如此青年才俊。 可惜人家看上了江渺,真是太遗憾了。 要是早知道温家智长得如此俊朗,她应该早点下手的。 况且温家能拿出三百彩礼,温家智又是大学生,以后肯定能在大城市里找个好工作。 反正温家还没跟江渺定亲,自己其实还有机会。 江心美自问自己不比江渺差,温家既然想要媳妇,她其实也成。 只是…… 江心美想起温婶子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心中有些迟疑。 这温婶子明摆着喜欢磋磨媳妇,她可受不了这份罪。 想到这里,江心美那双刻薄的眼睛转了转,瞥到何秀英时,心中一动。 对啊,她跟江渺可不一样,她可是有娘家撑腰的。 温家就只剩他们母子两人了,而他们江家有那么多人为自己撑腰,她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自己能笼络住温家智的心,一个寡妇有什么好惧的? 思及此,江心美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其实渺渺也没有说的那么好,她之前是听话孝顺,但是……” 江心美懊悔刚才不该为了骗彩礼钱,为江渺说了那么多好话,这会儿忙不迭开口找补。 她刚清了清嗓子,嘴唇还没完全张开,就被何秀英打断了。。 “好了,既然是个误会,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这件事就算了,咱们谈正事吧。” 何秀英无比了解自己闺女的心思,江心美只要一撅屁股,她就知道这家伙要拉什么屎。 这傻姑娘明摆着是看上温家智了,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温家明摆着就是个火坑,江渺那死丫头都看出来了不愿进。 就她这傻女儿蠢的很,非要上赶着跳,太不省心了! 何秀英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自家闺女一眼,免得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江心美接收到自己老妈警告的目光,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了嘴,心中又委屈又不满。 她那张刻薄的脸上全是疑惑和不解,心里直犯嘀咕。 “这么好的婚事,妈不留给我,偏要给那死丫头!” 自己才是她亲闺女啊,她老妈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见江心美消停了,何秀英顿时满意了,这才接着道:“其实我对家智这孩子挺满意的。” “这孩子的人品和学识都过关,跟我家渺渺还算匹配。” “只是在回来的路上,我听说……你们家出的彩礼钱都是找萧家小子借的。” “我还听过人家借了你们家三百用来娶媳妇,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何秀英说到最后,骤然眯起眼,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上充斥着严肃。 可惜搭配着她那双刻薄的吊梢眼,只让人觉得厌烦和贪得无厌。 温家母子闻言心中一紧,脸色都黑了。 这件事就是只有他们跟萧煜知道,难道是萧煜泄露出去的? 好呀,还以为他是真心把他们亲人,结果居然完全不信他们。 他竟然把这种事泄露出去,以后让村里人还怎么看他们? 温家智越想越气,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这舅舅总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施舍态度,实际上就是个卑鄙小人! 等以后自己出人头地了,一定要将这些年受的屈辱,从他身上加倍讨回来! 温家智心中愤恨不已,眼神中不由泄露了几分,原本无懈可击的伪装差点崩裂。 好在他还有几分自控力,连忙收敛狰狞的神情,强自辩解道:“何奶奶,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这些年我妈为了供应我上学,那是砸锅卖铁,家里实在拿不出什么钱了。” “为了给我娶媳妇,这才去找我舅舅借了一百。” “你们也知道我舅舅和我妈从小父母双亡,而我舅舅这么多年连个媳妇都没讨到。” “他手里同样没多少钱,能借给我和妈一百块已经是倾尽全力,那还有多的给我们啊?” 温家智边解释,边叹息道:“何奶奶,我跟妈都是老实人,从不说假话,我们真的只能拿出一百彩礼。” “想必告诉你这些消息的人,应该只是胡乱揣测,当不得真啊!” 温家智母亲听了配合地默默垂泪,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冤枉。 第十六章天衣无缝 母子俩人一唱一和,演起戏来天衣无缝,若非何秀英早知真相,说不准还真要被他们糊弄过去。 而江心美明明知道真相,这会儿居然还被蒙骗的双眼含泪,居然蠢到真信了这对母子的鬼话。 “妈,江渺那死丫头不会是在骗我们吧?她肯定是故意的!” “这死丫头真是太可恶了,为了退婚,居然如此恶意编排无辜的人!” 江心美怕被温家母子听到,小心翼翼地将何秀英躲拉到院子里。 她特意往堂屋那边张望了下,确定他们听不到后,才凑到何秀英耳边,压低声音嘀咕。 那咬牙切齿的语气,充斥着对江渺“恶毒”行为的痛恨。 何秀英心累无比,这傻女儿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这一刻她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为啥江渺不是她闺女呢? 虽然那死丫头不太听话,有点过于目无尊长了。 但是至少聪明,不至于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啊! 当然,这个念头只在何秀英脑子里存在了一瞬,她很快想起江渺是怎么气她的了。 看着自家虽然傻了点,但还算乖巧听话的女儿,何秀英又感到了些许安慰。 女儿傻了点没关系,有自己替她把关,肯定不会让外人欺负了去。 “傻女儿,你怎么就不长脑子呢?” “温家能拿出一百块来娶媳妇,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点家底?” “这对温家母子俩精得像猴,又抠门又算计,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啊,脑子又不行,根本玩不过他们,就别再打那温家小子的主意了。” “妈给你另外相看好了人家,那个萧煜挺不错的,比温家智好一百倍!” 何秀英为了不让女儿掉进温家的深坑里,只能先抖出自己的打算。 她那双吊梢眼里尽是精明算计,唯独看向江心美时,会流露出些许慈爱。 江心美听了蹙眉,她撇了撇嘴,那双肖似何秀英的刻薄眼里尽是嫌弃之色。 萧煜都三十了还找不到媳妇,又没什么学识,就是个泥腿子,能有什么出息? 她老妈不会是老眼昏花看走眼了吧? 对上自家闺女不信任的目光,何秀英恨铁不成钢:“傻女儿,妈还能害你不成?” “那萧煜可不简单……你别只看表面,我托人细细打听过了,人家的身家至少有这个数……” 何秀英避开堂屋众人的目光,对着江心美悄悄比了个手势。 江心美见了,眼睛猛地瞪得像铜铃震惊地睁大了眼,刻薄的眉眼间充满了惊诧。 那张还算清秀的面容上,因为过于吃惊鼻子和眼睛挤成一团,而显得有些滑稽。 “四位数?萧煜竟然是万元户?这绝不可能!” 江心美震惊的同时,又怀疑老妈八成是搞错了。 他们村是十里八村最贫穷的村子,连村长家里的资产都没有超过三位数。 萧煜一个父母双亡,又有姐姐和侄子拖累的孤儿,怎么会那么年轻就攒起如此雄厚的身家? “闺女,你别不信,人家萧煜在城里有套房呢,据说他是在外面做大生意,是个实打实的大老板哩!” “不然人家凭啥能供应温家小子上大学呢?” “就温家媳妇那怠惰的性子,要不是萧煜的接济,他们一家早喝西北风去了。” “闺女啊,你就听妈的,等将那死丫头的婚事敲死了,妈就把你嫁给萧煜,以后你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享清福吧!” 江心美听到这里,心痒难耐,一颗心全被何秀英精心绘制的蓝图吸引住了。 如果萧煜的身家真有何秀英说的那么丰厚。 那简直是江心美做梦都想攀的高枝啊! 这一刻温家智的影子,被风刮跑似的,彻底从江心美心中淡去了。 跟俊美帅气又身家丰厚的萧煜比起来,温家智算哪根葱? 江心美现在的眼界已经被何秀英开拓。 再看刚才还令她无比心动的温家智时,只觉得自己之前真是眼皮子太浅,瞎了眼了。 这种一事无成,还满嘴谎言的男人,根本配不上她,跟江渺那死丫头倒是绝配! “妈,女儿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之前是女儿太不懂事了,险些坏了咱们的计划。” “可是那对满口谎言的母子,摆明了不愿再掏出那么多彩礼,咱们怎么办啊?” 江心美醒悟过来后,心里跟着了火似的充满焦急。 温家母子为了昧下剩下的彩礼钱,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明摆着不愿意继续出血。 他们真能拿到剩下的彩礼钱吗? “哎,妈也没想到这对母子竟然那么吝啬狡诈,看来今天是没法逼他们出血了。” “反正等你嫁给萧煜后,咱们家也不会再缺钱了,今天就便宜他们这对抠货了!” 何秀英那双刻薄的眼中充满了遗憾。 这年头两百块足够一家人吃穿不愁两三年了,就这么凭白没了,真是想想就肉疼。 但是为了尽快把江渺嫁出去,也只能妥协了。 “当务之急是先把江渺嫁出去,省得她继续在家里作妖,也免得她再惦记萧煜,碍了你的路。” 江心美听到萧煜的名字时,顿时满脸羞涩。 听到最后一句时,她顿时想起江渺在医院里说过的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那双跟何秀英如出一辙的刻薄眼中,充斥着宛如毒蛇般的狠毒之色。 “妈,我都听你的,是该先把那死丫头尽快嫁出去,竟敢惦记我看上的男人,真是活腻歪了,欠收拾!” 江心美醒悟过来,差点本末倒置了,嫁给萧煜才是重中之重,那点彩礼钱反而不算什么了。 母女俩已经把萧煜视为囊中之物了,仿佛江心美嫁给后者是板上钉钉的事。 实际上何秀英根本连萧煜的面都没见到,更别说跟人家提半句婚事了。 母女俩人商量好后,回到堂屋时又换了副面孔。 “原来是这样啊,想不到世上竟有那么没品的人乱嚼舌根。” “温家媳妇,我跟心美也是被小人蒙骗了,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信了外人的话,你们可别往心里去啊。” 何秀英摆出和颜悦色的姿态,先是假模假样的跟温家母子道了歉。 又和蔼可亲地对温家智道:“既然是误会,那咱们就把你跟渺渺的婚事给定了吧,了了这桩事。” 温家母子闻言大喜过望,费了那么多口舌,他们今天来江家的目的总算实现了。 “那真是太好了,何奶奶,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渺渺的。” 温家智心里虽然算计着要让江渺以后当牛做马,明面上却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虚伪模样,像模像样的。 可惜他这副伪装,如今除了能蒙骗一下江明外,连江心美都糊弄不了。 不过他越虚伪,江心美反而越满意。 她从小就嫉妒江渺长得比她漂亮,若是江渺嫁去温家,以后指定没好日子过,有她罪受得。 江心美光是想想就感到心情舒畅。 她嘴角微勾,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衬得她愈发刻薄了。 江明在旁边默默听了片刻,也觉得这是门好婚事,虽然他看出何秀英是冲着彩礼钱去的。 但是温家确实是个好人家,江渺嫁过去也能过上好日子,她应该会满意。 今天在医院说的那些话,估计也只是气话。 接下来何秀英就和温家母子商谈起婚期了,两家人怕夜长梦多,都想尽快把婚事办了,越快越好。 因此很快达成一致,将婚期定在了三天后。 他们刚商谈好,江大强夫妻就回来了。 看到温家母子喜气洋洋离去的背影,江大强夫妻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尤其是江大强,当儿子的岂能不了解自己母亲的心思? 刚才在医院时,他眼瞅着自己老妈就不太甘心放弃温家的彩礼钱。 这会儿温家母子喜气洋洋的离开他们家,半点不像是被拒了婚的样子。 尤其在瞥到江心美心虚的眼神后,浓重的不安自江大强心头浮现。 “妈,你们这是……” 江大强虽然不认识温家智,却认得他母亲。 之前就听说温家来他们家下聘了,这会儿看起来又那么高兴,不会是…… 程娟心里也七上八下,被岁月和苦难过度蹉跎的沧桑面容上,浮现出些许忧虑。 “妈,你不会答应了温家的提亲了吧?” 何秀英看到江大强夫妻时就忍不住皱眉,这会儿被他们质问,心中更是窝火。 她猛的一拍桌,叉着腰咆哮道:“我是你妈,还做不了一个小丫头的主了?” “反正我已经收了温家的彩礼钱了,三天后温家来接亲,你们让那死丫头赶紧捯饬捯饬,别耽误了事!” 第十七章 遍体鳞伤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江大强的心顿时沉了下来,满腔怒火被彻底点燃。 “妈,你怎么能那么做呢?” “渺渺是你亲孙女,你将她嫁去温家,不是害了她一辈子吗?” 程娟同样满脸失望和愤怒,她在这个家当牛做马那么多年,白天要去生产队赚工分,晚上回来还得做家务活。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而江心美却什么都不用,这些程娟都可以不计较。 可是何秀英怎么就那么狠心呢,为了一点彩礼钱,连自己亲孙女都能出卖! 对上江大强夫妻看过来的谴责目光,何秀英冷笑一声,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刻薄。 她横贯了,不仅半点没觉得心虚,反而嚣张的大呼小叫。 “你们把话说清楚,温家哪里差了?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村里人谁不觉得温家小子是个有出息的,人家可是大学生,见过大世面的!” “老娘这是为了渺渺好,你们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何秀英呸了一声,唾沫星子溅到了程娟的裤脚上,见两人还不肯罢休,她吊梢眼一瞪,双手叉腰道:“还愣着做什么?” “天都要黑了,你们还不去滚去做饭,想饿死老娘啊?” 江大强听了,心中愈发愤懑不平,失望积攒的太多,这会儿他是彻底心灰意冷了。 尤其是何秀英这副不知悔改的刻薄嘴脸,直接令江大强夫妻失去了争辩的力气。 算了,他们嘴笨,从来说不过何秀英,还是听渺渺的,今天先把分家的事办了,赶明儿个再把定亲的事告诉渺渺。 渺渺向来鬼主意多,脑瓜子转得也快,也许能想办法把跟温家的婚事给退了。 想明白后,江大强放弃了跟何秀英争辩。 他直接冲着屋里的何秀英三人道:“爸,妈,既然你们都在,咱们趁现在把分家的事办了吧。” 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疲惫。 程娟默默点头,悄悄握住丈夫的手,无声的给予丈夫支持。 何秀英闻言脸色顿时黑了,这不孝子真是反了天了! 在医院里就罢了,回到家了居然还敢提起,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江心美和江明听了瞬间一惊,前者很快镇定下来。 她幻想着很快就能嫁给萧煜,住上青砖大瓦房,戴上金银珠宝,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就算真的分家了,也不会对她以后的安乐造成半点影响。 因此江心美反而不像在医院时那么急切了,还有闲心倒杯水喝,眼神瞟着江大强,透着几分看好戏的悠闲。 不止如此,她还从兜里掏出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花,半点没把分家的事放在心上。 江明就不一样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这辈子吃了太多苦,老了后身子骨不太行了,现在走路都得杵着拐杖,这几年干活特别吃力,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要是真的分家了,恐怕家里的日子就难过了。 “老大,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分家了?” 江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以为江大强是还在记恨,何秀英不肯给老二借钱治腿的事,忙道:“老大,你别生你妈的气。” “她就是一时没想开,不是不想管老二,反正老二的腿已经有救了。”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老大,以后这种气话就别说了啊。” 江明话音刚落,江大强就摇摇头,沧桑的面容上一片坚毅,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他老实本分了那么多年,从未跟人红过脸,这一次却分外坚持:“爸,我没在说气话,你也甭劝我了。” “这事儿是我跟老二共同商量后的决定,希望爸妈能同意。” 江明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以前江大强从未反驳过他跟何秀英,基本上他们说啥就是啥。 哪怕被欺负的再狠,江大强顶多沉默一会儿,下次依然乐呵呵地把打工赚来的钱全部上交。 他这大儿子从小就省心,从没让他们操心过。 哪怕从小没在身边带过,却对他和何秀英非常孝顺。 就算何秀英再怎么区别对待,江大强两兄弟从未闹过一次,反而对江心美这个妹妹非常好,有啥好吃好用的都想着她。 这一次为何那么坚决,一定要分家呢? 江明很不解,那双浑浊的目光良久地停留在江大强身上,他猛然发现大儿子眼中曾经的温情似乎淡去了许多。 以前老大跟老二总是用渴求的眼神,望着他跟何秀英。 像两只盼着主人垂怜的小狗,无论被主人如何苛待都甘之如饴。 他们期盼得到自己和何秀英的关爱,渴望他们能像对待江心美那样待他们。 现在江明突然发现,大儿子眼中的期盼熄灭了,只剩下一片灰烬。 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只有坚定和疏离,江明终于醒悟过来。 江大强是认真的,他没在说气话,他跟老二是对他们彻底失望了! 何秀英可不管那么多,在她看来,儿子不听话,打就是了。 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何秀英一直将这个奉为至理名言。 每次稍有不如意,就能将两兄弟或者江渺打的遍体鳞伤,哪怕只是饭菜做的不合胃口这点小事,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老娘看你是翅膀硬了,骨头又痒了!” “老娘今天就好好收拾你一顿,看你还敢不敢提分家了!” 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之前医院那里人多,家丑不可外扬,何秀英不好放开手脚,这会儿自然没顾虑了。 何秀英转头就去院子里拿了根木棍过来,她那跟木棍一样粗的手臂抡圆了,狠狠地往江大强身上打去! 何秀英用了浑身的力,一棍下去,江大强的后背就见了血。 看着丈夫额头上渗出的细密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襟上,程娟心疼不已。 她连忙扑过去想要替丈夫分担,却被江大强眼疾手快的摁住了。 江大强对她摇摇头,顶着棍棒加身的剧烈痛处,牙关咬得咯咯响,仍旧坚定道:“妈,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分家!” 他说的掷地有声,不容拒绝。 显然是打定了主意,无论何秀英今天怎么闹腾,就算打死他也别想令他改变主意。 何秀英打到后面,见大儿子浑身血迹斑驳还不肯松口,依旧坚定地看着自己。 她不知不觉丢了手中的木棍,脸色铁青,心中也六神无主。 何秀英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大儿子竟然如此叛逆,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不肯放弃分家。 那死丫头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江心美同样被自己的大哥给震撼到了,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向来不把江大强放眼里的她,头一回低下头。 那双刻薄的眼睛里弥漫出心虚,目光压根不敢往遍体鳞伤的江大强身上瞅。 “妈,分家的事,你跟爸好好商量,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 江心美明白这次江大强非要闹着分家,跟她有很大关系,这会儿自然不敢继续留下来自讨没趣。 江心美一走,堂屋里就剩下何秀英、江明和江大强俩夫妻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压抑的沉默。 第十八章 拒绝 “你一定要分家是吗?” 何秀英沉着脸,当意识到儿子已经脱离掌控后,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前的棍棒教育显然无法令江大强屈服。 她下意识瞥向旁边的江明,寄希望于他能拿个主意出来。 可惜何秀英注定要失望了,江明习惯了万事不管,而且他对这个大儿子同样无可奈何。 也习惯了江大强的顺从,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让大儿子回心转意。 何秀英自然注意到了江明茫然无措的目光,心头火气直窜。 这个没用的东西,什么忙都帮不上,她当初怎么会看上这老东西的? 感受到何秀英冰冷的眼神,江大强握紧了拳头,坚定地点了点头。 何秀英只能将目光从江明身上收回,冷冷地注视着江大强。 “是的,爸,妈,这是我跟老二一致的决定,希望你们能同意。” 何秀英闻言冷笑了一声,那张苍老刻薄的脸上满是讽刺。 这不孝子还真敢说,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不过是胁迫! “我不同意,你们就会妥协吗?” 江大强听出了何秀英语气中的讽刺,眉头拧成了疙瘩,顿时沉默了。 他坚毅沧桑的面容上闪过无比复杂的神情,这是他第一次做出违逆之事。 若非医院的事将他彻底点醒了,江大强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做出违背何秀英意愿的事。 “妈,别的事我都能依着您,唯独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妥协。” “我想给渺渺一个正常的家庭,我希望她以后的人生能够由自己做主。” 其实江大强原本不会如此强硬,是何秀英执意要将江渺嫁去温家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他。 女儿是江大强唯一的逆鳞,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何秀英听得脸色铁青,神情无比狰狞,瞪大的双眼看起来像是要吃人。 这一切果然都是那死丫头引起的! 何秀英越想越气,胸脯一股一股的,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要在那死丫头刚出生时,就把她掐死! “为了那个死丫头,你连亲妈都不管了?”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孝子!” 若非江大强现在已经遍体鳞伤了,没有下手的地方,何秀英绝对要将他再狠揍一顿。 江大强没有反驳,他知道跟自己老妈讲不通道理,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何秀英从来只信奉自己那一套,他说再多也没用。 只要能成功分家,江大强不介意背负一个不孝的骂名。 程娟却不愿意自己老公蒙上不白之冤,手指紧紧地绞着衣角,明明是何秀英做的太过分了,怎么能把罪责全推到她老公的头上? “妈,我跟大强还有小叔,对你和爸一直是百依百顺,十多年来从未忤逆过你们。” “今儿走到这一步,到底谁的错,您应该心里有数……” 程娟看着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江大强,眼中有心疼,也有不忿,眼圈微微泛红。 他们不过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妈,你扪心自问,从我嫁进江家后,一直任劳任怨,可有做过一件错事?” “大强和小叔每天累死累活的工作,连半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将赚来的所有钱全部上交,到头来换来的又是什么?” 整个村里再也找不出第三个比他们更孝顺的了。 何秀英怎么能让她老公背负上不孝的骂名? 她老公若是认了,以后出了个门儿,指定要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的。 估计明天他们闹分家的事,明天天不亮就会在村里传开,他们一辈子也别想抬头做人了! 无论是为了丈夫,还是渺渺,程娟都不能让这污名压垮这一家人。 何秀英眼皮一跳,她不敢再让程娟继续说下去,尖着嗓子开口打断。 “闭嘴!你这个丧门星!” “要不是你生了那个搅家精,咱们家至于闹成这样吗?” “一切原本好好的,都怪那个死丫头到处挑拨离间!” 她一边推卸责任,一边恶狠狠地瞪着程娟,心中又怒又气。 好啊,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温顺老实的媳妇,居然对她有那么多意见? 看来程娟以往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估计她早就想分家了,心里打着小算盘呢。 说不准那些挑拨的话,都是这个看起来温顺木讷的媳妇教给那死丫头的! 难怪老大那么快就倒戈,原来是程娟一直在吹枕头风啊。 自己以前真是看走眼了! 另一边,镇上的医院里,江渺配合医院的护士,一起将江大友送进手术室,握紧的手心里都是汗。 “二叔,你别害怕,等从手术室出来后,你的腿就会没事了。” 看着二叔那条皮肉翻卷、血肉模糊的右腿,江渺心头微涩,眼圈有点泛红。 前世没借到钱,二叔这一条腿是彻底废了,后半生只能拄着拐杖过。 哪怕是这样,二叔也没放弃,等能下地了就到处找活儿干,连城里都去问过了,可惜没人愿意收他。 最后二叔只能靠捡废品,阴雨天腿痛得直哆嗦,也得穿着雨衣出门,只为讨口饭吃。 为了生活,二叔风雨无阻,每天都去村里或者镇上到处捡废品,哪怕每次阴雨天时,他的腿痛的直打哆嗦,也没休息一天。 好在今生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二叔的腿会好,他们一家人都会过上好日子。 “渺渺,我不怕,你别担心了,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去休息吧,不用等我。” 江大友不知道手术要做多久,不想侄女熬夜苦等,声音带着点虚弱,忙赶在进去前劝说她。 江渺摇摇头,二叔的手术没做完前,她哪里睡得着? “二叔,你就别管我了,我还不困,你快进去吧,我等你。” 对上侄女坚决又充满担忧的目光后,江大友心中一暖,明白劝不动她,索性放弃了。 被护士推进手术室前还回头冲她笑了笑,招了招手,嘴里反复说着别担心。 这场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等江大友被护士们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了。 江渺习惯了早睡,这会儿已经犯困了,她依旧强撑着疲惫的眼皮,靠在椅背上,头一点一点的,坚守在手术室外。 当看到江大友苍白着脸被推出来时,她忙迎过去,和护士们一起将二叔推回病房。 护士们还有别的事忙,将江大友送回病房后,就陆续离开了。 “二叔,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江大友毫无血色的面容,令她心中有些不安,难道手术过程出了意外? 第十九章 撕破脸 “我没事,渺渺,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我这腿……再有半个月就能恢复了。” 江大友看出小姑娘心中的不安,虚弱地扯出笑容,忙安抚道。 说话时还动了动手指,想拍拍她的手。 他那双因断腿而黯淡下来的眼眸,重新恢复了一点生机。 喜悦的笑容蔓延到他的嘴角,压都压不住,这份欣喜瞬间感染了江渺,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江渺忍不住喜笑颜开,明媚的笑容在她漂亮白皙的面容上绽放。 她自然为二叔感到开心,这是她重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命运并非一成不变,二叔的腿能治好,那么她们一家人也绝不会再走上从前的不归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爸妈那边如何了?希望一切顺利,赶明儿她一定要问问进展。 …… 而被江渺惦记的程娟,此时正被何秀英用那双刻薄的吊梢眼死死地盯着,令她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程娟胆子向来小,也习惯了对这个婆婆顺从,这是她第一次宣泄心头的不满,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倔劲儿。 “妈,你倒现在还认为是渺渺的错吗?” “渺渺只是说了实话,其实我跟大强早就因这些年的区别对待,而心灰意冷了。” “归根结底,是你和爸一直没有把我们当成过亲人。” “我们也是人,不是畜生!” 程娟说得掷地有声,她那双被岁月和苦难磋磨的失去了活力的眸子,再一次恢复了明亮。 那双普通又平凡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和期盼。 程娟相信从今天开始,他们一家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何秀英被那双明亮的眼睛刺的,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阴暗潮湿的人天生惧光,何秀英第一次发现这个普通温顺的媳妇似乎变了。 她不再是从前任由自己打骂欺辱,也只会默默忍受的人了。 “既然这样,那就分家吧。” “你跟老二已经大了,也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江明,突然意兴阑珊的开口,竟然越过何秀英,直接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他那苍老的面容上带着些许伤感和无奈,其实对于这个结果,他早就有所预料了。 从他跟何秀英无限制偏爱小女儿开始,就注定了迟早有一天,老大跟老二会跟他们离心。 这个矛盾拖到今天才爆发,其实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 “老头子,你胡说什么呢?谁让你答应了?” 江明突如其来的举动,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不止江大强夫妻懵了,何秀英反应过来后,瞬间勃然大怒,抓起炕边的扫帚就想扔过去。 她狠狠地瞪了江明一眼,那张长满皱纹的苍老面容,因为极致的愤怒显得格外扭曲。 “秀英,儿子们都大了,不再是以前任我们摆布的孩子了。” “老大跟老二执意要分家,咱们能怎么办呢?” “反正这些年咱们也存了些钱,只要省着点,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江明疲惫的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虽然他对老大跟老二感情不深,可是终究是他的亲儿子。 如今亲儿子要忤逆他们,江明怎么可能一点不难过? 偏偏这一切怨不得儿子们,是他跟何秀英做的太过分了。 儿子们已经跟他们离了心,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还不如好聚好散。 以后逢年过节,说不定还能来往一下,继续阻拦下去,那就真成仇人了。 何秀英可没有江明想的那么开,她虽然做着闺女嫁给萧煜的美梦,却也舍不得放弃江大强两兄弟的供应。 这些年因为两兄弟无怨无悔的付出,她跟女儿才能过上旁人艳羡的好日子。 村里人嘴上对她指指点点,心里不知道对她有多羡慕呢。 有这两兄弟的孝敬,她每天出门都能趾高气昂,在村里几乎无人敢惹。 毕竟她家里有两个格外孝顺的儿子,光凭这一点,她就是村里所有妇女羡慕的对象。 要是今晚真的分家了,她以往为之炫耀和得意的事,不仅成了泡影,还会被村里所有人嘲笑,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她呢! 何秀英想到曾经自己看不上的人,会爬到她的头上来作威作福,就完全无法忍受。 “你闭嘴!家里大小事一直由我来做主,轮不到你来多嘴!” 何秀英瞪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江明,就收回了目光。 她那双刻薄的吊梢眼牢牢地盯在江大强身上,只要说服了老大,老二独木难支,分家的事自然就解决了。 “反正我不同意分家,江大强,今天的事儿,老娘就当你是犯糊涂了,不跟你计较。” “妈知道这些年我和你爸是偏心了点,这样吧,妈今天跟你承诺,以后一定一视同仁,你就别闹了。” 为了安抚住江大强,何秀英勉强挤出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敷衍地开了个空头支票。 她想大儿子那么渴望得到跟女儿同样的关爱,自己现在愿意给了,他总不会拒绝吧? 任谁都能看出何秀英的敷衍,从她虚伪的神情中,就能看出这番话不过是她为了安抚江大强,而编出的谎言。 程娟心中不安,她担心丈夫会心软,紧紧拽着丈夫的衣角晃了晃,那双重新焕发生机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对上妻子担忧的目光,江大强伸出宽厚的手掌,轻柔地将程娟额前散乱的乱发捋至耳后。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江大强依旧坚定不移的眼神,像定海神针,令原本心生慌乱的程娟瞬间平静了下来。 没错,她应该相信自己的丈夫。 “妈,你既然说要一视同仁,那就把这些年我跟老二上交的钱都还回来。” “心美从未给家里拿过一分钱,我们只要自己的那一份,只要您愿意给,我就信您。” “我可以不再提分家,心美也得搭把手,我不要求心美跟我一起去工地,但我媳妇和渺渺能做的事,她也得干!” “以后我跟老二的工资也不会再上交,只会存下来给渺渺做嫁妆。” 江大强的语气平稳,但一字一句都清晰有力,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 江大强没有第一时间戳穿何秀英的缓兵之计,而是缓缓提出了几个“无理要求”。 何秀英听了,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怒容,像被点燃的炮仗,对江大强怒目而视,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她闺女从小娇生惯养,平时连洗个碗,她都舍不得,怎么肯让她干粗活! 第二十章 决心 大儿子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对自己妹妹那么狠!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那可是你亲妹妹!” “她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你咋忍心让她去做那些活?” 对上何秀英那双怒火滔天,仿佛恨不得吃人的怨毒目光,江大强露出苦笑。 “妈,那些事渺渺和阿娟做的,心美怎么就做不得了?” “你不是说要一视同仁吗?渺渺也是你亲孙女,你怎么不心疼她呢?” 说到底不过是没把他们当人看,在何秀英心中,只有江心美是她的心头肉,他们就是拉磨的驴。 等到没了利用价值,就是被舍弃的命。 老二那件事就是明证! 江大强平静到宛如死灰的眼神,令何秀英生出了一点心虚。 很快那点心虚就淡去了,她想起老大刚才说的话,心中的怒火再度高涨。 “那能一样吗!孙女终究隔了一辈,哪有闺女亲,再说都是一家人,那就不该分彼此。” “那死丫头和你媳妇做惯了这些事,那就该她们做!。” “而且你们的工资必须上交,这是为了一家人的吃穿嚼用。” 何秀英越说底气越足,双手叉腰,看向江大强的目光也带着谴责,仿佛真正做错事的人是他。 江大强摇摇头,他看了下天色,月上中天,已经很晚了。 背上火辣辣的痛处发出尖锐的警报,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发丝,他明白自己没时间继续同何秀英耗下去了。 “妈,既然你咬死不松口,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以后我跟老二不会再上交一分钱,渺渺和阿娟也不会伺候家里了,你和爸自己掂量着办吧。” 江大强不想再听何秀英的狡辩,决定冷处理。 反正老二现在住院,他只需要顾好自己就行,大不了就跟何秀英耗下去。 等何秀英发现无法再从他身上拿到钱后,自然就会同意分家了。 何秀英听得直皱眉,气得浑身发抖,那双刻薄的眼中充斥着滔天怒火。 老大是铁了心,非要忤逆她吗? “妈,你寻思寻思吧,咱一家人和睦相处了那么多年,你非要闹到这么难堪的地步吗?” 程娟见丈夫痛的一张脸惨白无比,心中无比心疼。 她连忙小心翼翼的避开丈夫受伤的后背,搀扶着他一步步往房间里走去,每走一步都轻声嘱咐着“慢点儿”。 “大强,你慢点儿,我待会儿就拿白酒给你消毒,赶明儿我再带你去医院仔细处理一下伤口……”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程娟的声音渐渐消失,堂屋里只剩下何秀英和江明两人。 “秀英,别犟了,老大非要分家,你就依了他吧,省得闹大了,被街坊邻居看笑话。” 江明叹了口气,佝偻的背更驼了些。 何秀英瞪了他一眼,一手叉腰,随后狠狠推了江明一把。 江明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 “老头子,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分家了谁给我们挣钱?心美将来还要嫁给富贵人家,没彩礼咋行!” 何秀英发泄完心头的怒火后,没再搭理他,转身就进了屋。 木门被“砰”地一声甩上,震得窗户颤了颤。 独留下江明靠坐在门槛上苦笑。 他这老伴儿真是让自己给惯坏了,到了这个时候,还分不清形式。 儿子们大了,执意要做成一件事时,他们哪里阻止的了呢? 天亮的很快,公鸡刚打鸣,江大强夫妻就起了身,特意给江渺和江大强煎了两个鸡蛋。 他们只是随意吃了点米糊,就匆忙端着鸡蛋和两碗浓稠的米粥,去了镇上的医院。 保温桶外层裹着厚厚的棉布,生怕饭菜凉了。 两夫妻这一回没有做何秀英几人的饭,既然决定了要分家,自然要坚定一点。 等何秀英起来时,看到厨房里的冷锅冷灶,铁锅上还沾着昨晚的油渍,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好啊!这不孝子给老娘来真的啊,竟然敢吃独食!” 何秀英气得一把掀翻了灶台上的箩筐,里面的红薯干撒了一地。 家里老母鸡就这两天下了那么两个蛋,居然全被他们给霍霍完了,一个都没给她留! 江明一大早就被何秀英的大嗓门吵醒,心里同样有些不痛快。 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早说了让你同意分家,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 “人家不伺候了,咱们是没法再占便宜了。” 何秀英这会儿也有些后悔了,脚在地上碾着红薯干,碎屑沾满了鞋底,偏偏嘴上不肯服输。 “用你来多嘴?我就不信他们真的能硬着底!” 另一边,江大强夫妻到了医院后,就从江渺口中得知,江大友昨晚已经做了手术。 “爸,妈,你们放心吧,医生说了,二叔的腿再有半月就能好了。” 江渺说着,伸手帮程娟理了理乱掉的衣领。 闻言,江大强夫妻欣慰不已,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他们忙叮嘱道:“那就好,渺渺,你这半个月干脆就住在医院,好好照顾你二叔,知道吗?” “我知道了,对了,爸,妈,分家的事搞定了吗?” 江渺眼神瞬间沉了沉。 闻言,江大强夫妻摇摇头,苦涩道:“妈还没松口,爸倒是同意了,只是……” 程娟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 他们这个家从来都是由何秀英做主,江明同意了也没用。 江渺听了皱眉,白皙剔透的容颜上浮现出不耐烦。 “爸,妈,你们别管了,这事交给我来办。” 她一边说,一边从江大强夫妻手中接过鸡蛋和米粥。 她话音刚落,江大强就否决了:“那怎么行?这是大人的事,我们会处理好的。”他挺直了背脊,语气十分的坚定。 “闺女,你安心照顾你二叔就行了,别的就甭管了,先吃饭吧,待会儿我们还有事跟你说。” 江大强不愿自己女儿背上不孝的骂名,分家的事当然得他来做,免得被街坊邻居说闲话。 江渺明白父母是为自己好,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嘴角撇了撇,纵使心里不情愿,也只能应下了。 经过半小时的山路,米粥和鸡蛋仍旧带着余温,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江渺没急着吃,反而先将米粥端到江大友面前,用勺子轻轻搅了搅,试了试温度才递到他嘴边,一勺勺喂给他。 江大友不太适应,忙拒绝了:“别,渺渺,二叔自己来,你吃你的。”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伤口牵扯得倒抽一口冷气。 他只是右腿断了,又不是手断了,还没娇贵到需要让侄女亲手来喂的程度。 “二叔,你别逞强,你现在是病人,就让我来服侍你吧。” 江渺坚持,那双小鹿似的眼中充满了倔强,勺子稳稳地停在他嘴边。 江大友拗不过,心里同样有些受用,于是就随她去了。 第二十一章退婚 等他们吃完早饭后,江大强夫妻才提了昨晚发生的事。 “渺渺,抱歉,是我们回去晚了,没有及时阻止妈。” 对上两人充满愧疚的目光,江渺忙安慰道:“没关系,我会自己想办法把婚事退了的。” “只要我不愿意,谁也逼不了我,爸,妈,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江渺却在心中又给那老巫婆狠狠的记了一笔。 见江渺如此笃定,江大强夫妻稍稍松了口气。 “那就好,渺渺,那我带你爸先去包扎一下……” 听到程娟的话,江渺神色微凛。 包扎?她爸受伤了? 联想到分家的争执,她瞬间反应过来。 肯定是那老巫婆为难了她爸妈,说不定还动手了,否则她爸怎么会受伤呢。 意识到这一点后,江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那双清澈的小鹿眼中喷涌着蓬勃的怒火,还有悔意。 早知如此,昨天就该由她去提分家,或许她爸就不会受伤了。 “爸,对不起,我这就让护士姐姐过来看看。” 江渺很懊悔,尽管她知道爸妈不会怪她,她心中依旧无比自责。 等护士给江大强做完包扎后,江渺忙叮嘱道:“爸,你今天就别去上工了,让妈给你请假,护士姐姐说了,你这伤至少要养三天。” “这咋成啊,咱们家正缺钱用,还欠着人家萧煜那么多钱……” 江大强急得直摆手,别的都好说,这件事江大强没法答应。 然而他话刚出口,就遭到了妻子和弟弟的强烈反对。 “大哥,这事儿你必须听渺渺的,伟人说过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先养好身体,才能好好赚钱,这天气那么热,万一伤口感染了,那才是给家里添麻烦呢。” 程娟同样点头表示赞同,被亲弟弟和老婆孩子轮番劝说了一阵,江大强只好勉强同意了。 看着江大强不情不愿的样子,江渺怕他偷偷上工,干脆让他留在医院跟江大友一起作伴。 程娟则去生产队给他请假,江渺在医院待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儿做,干脆回了村子,去温家退婚。 她来的凑巧,温家母子刚好都在家。 温家智母亲眼睛一亮,堆满笑容迎上来,热络地拉住她的手。 “渺渺来啦!快进屋坐!” 温家智母亲看到江渺时很高兴,忙热情地邀请她进屋坐。 那副惊喜的神情,仿佛非常喜欢她这个媳妇。 实际上,有过前世的经历,江渺很清楚温家智母亲只把她当做免费的劳动力。 此时表现出来的热情,不过是蒙骗自己的假象。 江渺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一旁惊讶看着她的温家智身上。 温家智神色温柔地望着她,见她看过来,脸上缓缓绽放一抹和煦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不知情的小姑娘见了,很容易把他当成好亲近的邻家哥哥。 前世江渺就是被他这副伪装给骗了,今生她早已看透这男人恶心的嘴脸。 她的眼中极快的掠过一丝厌恶和痛恨,脸上却依旧明媚如初阳。 这是他们今生第一次正式见面,至少对温家智来说是这样。 他没有察觉到江渺眼底深深的厌恶,笑容和煦道:“你就是渺渺吗?真是像传闻中一样漂亮伶俐。” “渺渺今天来是对婚礼有什么想法吗?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看着温家智这副装模作样的虚伪模样,江渺心中作呕,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她可没忘记前世那场简陋的“婚礼”,这对母子根本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不用了,我今天是来退婚的,那婚事是我奶奶私自定下的,我并没有同意。” 回想起前世这对母子对她的所作所为,江渺心中翻腾着无尽的恨意。 她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只忍着脸拒绝了温家智母亲让她进屋的邀请。 她话音刚落,温家母子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温家智还没开口,温母就急不可耐地质问道:“江渺,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奶奶昨天才收了我家的彩礼钱,今天你就要反悔?” “你们江家真是太欺负人了!” 见江渺无动于衷,温母火气更旺了。 她指着江渺的鼻子,怒骂道:“真是丧天良了!亏村里人都夸你这丫头多懂事,结果全是骗人的!” “你跟你奶奶是合起伙来,故意坑我们家钱吧?” “老娘这就去镇上报警,把你们这群骗子全抓了!” 一想到彩礼钱可能打水漂,温母就急红了眼。 她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定要江家人付出代价! “妈,你先别激动,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渺渺,你刚才是不是在开玩笑啊?” 反应过来的温家智忙站出来打圆场。 “我是认真的,我会让奶奶尽快把彩礼钱退给你们,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江渺没有领情,撂下这句话刚转身,就被温母叫住了。 “尽快是多久?你跟那老太婆就是个骗子,老娘可不信你。” 温母猛地叫住她,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刻薄相毕露。 “除非你现在就把彩礼钱还给我,不然就跟我去局子吧!” 温母叉着腰,原本热情的神色转冷,那副咄咄逼人的刻薄样,伸手就想来拽江渺的胳膊。 这么快就不装了? 江渺冷笑了一声,余光瞥见温家智故作为难的虚伪假面,就恶心的不行。 她早有防备,猛地侧身躲开,眼神一厉,声音陡然提高。“你敢动我?” 她没耐心应付这对虚伪的母子,重生一回,她还有许多事要做,不想将精力浪费在这对母子身上。 “彩礼钱是我奶奶收的,账该找她算去,你要再敢动手,我就喊全村人来评评理!” “呸!你奶奶那边,我当然会去,但是你这死丫头也别想跑,走,现在就跟我去局子!” 温母的手劲儿很大,江渺被她捏住的那截手腕险些断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道熟悉低沉的嗓音突然自前方传来,带着不容置凝的压迫感,让喧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温母刚才的气势瞬间被萧煜的气场碾的粉碎,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江渺抬眸就对上了萧煜深不见底的目光。 萧煜看向江渺,声音缓了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怎么回事?” “萧叔叔,他们要带我去局子……” 第二十二章 污蔑 江渺仿佛见到了救星,她使劲挣脱了温母对自己的钳制,连忙躲到萧煜的身后。 有过前世那短暂的几次相处,江渺心里有数,萧煜是村里少有的正直人。 他身板结实,眉眼周正,硬朗的脸庞轮廓分明,眼睛亮堂的很,瞧着就沉稳可靠。 有他在,他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果然,江渺话音刚落,萧煜就皱紧了眉,不赞同的看向温母。 “姐,江丫头就算是你看中的儿媳,有矛盾也犯不着闹到报官的份上,传出去街坊邻居指不定怎么嚼舌根呢。” 他上下打量江渺两眼,小姑娘虽站着没说话,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带着点倔劲儿,倒不像会随便惹事的。 “什么儿媳啊,这死丫头今天是来退婚的!何老太太连彩礼钱都收了,现在退婚不是耍我们吗?” “弟弟,这事儿你就甭管了,今天这钱她必须立刻还,否则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涉及到自身利益,温母可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更何况萧煜还是她亲弟弟,就应该站在自己这一边。 江渺看着温母狰狞的神情,冷笑道:“温大婶,我说了彩礼钱在我奶奶那儿,赶明儿自然会让她还你。” “你听不懂吗?” 她不蠢,自然不会任由温母颠倒黑白,赶紧解释了缘由。 萧煜听了,紧皱的眉头松了些许,宛如刀削般的俊朗面容上,浮现不赞同之色。 “姐,既然江丫头这样说了,你就给她点时间。” “我知道你在意面子,但是人家姑娘既然不愿意,你何必强人所难呢?” 强扭的瓜不甜,萧煜虽然遗憾侄子婚事不顺,但也不赞同温母如此强迫人家小姑娘。 温母听了,原本就沸腾的怒火蹭蹭蹭往上涨。 她脸色铁青,一双要喷火的眸子狠狠地瞪了萧煜一眼。 “你到底站哪边的?别忘了,咱们才是一家人,你为啥偏帮这个死丫头?” 温母猛地想起今早就从邻居那里听来的流言。 看向两人的目光,瞬间裹了冰,又疑又怒。 “萧煜,村里那些嚼舌根的话难道是真的?” “你真要撬了自己侄子的媳妇?” 对上温母质疑的目光,萧煜眉头紧锁。 今早街坊邻居若有若无的打量,背后窸窸窣窣的议论瞬间涌上心头,面色微沉。 “纯属胡扯,我跟江丫头总共就见了两面,能有什么瓜葛?” 萧煜话语里带着冷硬威严,让温母下意识缩了缩,但疑心依旧没散去。 无风不起浪,就算萧煜是清白的,这江渺也一定不检点! 这么不检点的女人配不上她儿子,退婚反而是好事了。 “好啊,你们果然有一腿!萧煜,我把你当亲人,你就是这么对我和家智的?” 温母脸色铁青,怒骂道。 温家智的脸色更是难看,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退婚了。 尤其江渺还当着他的面维护舅舅,那眼神里的亲近,让他炉火中烧,忍无可忍! “舅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和妈一个交代?” 未等萧煜解释,江渺已经往前一步: “要什么交代?你们来我家下聘,绕过我爸妈,也没问过我一句愿不愿意。” “这婚事本来就不作数,退婚是迟早的事” “至于村里的流言,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的由头,萧叔叔路过好心帮我解围罢了。” “你们倒好,反倒咬一口,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温家智的脸色彻底黑了,翻涌的怒火令他难以维持那层虚伪的假面。 他那双宛如毒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两人,没有任何男人能够容忍未婚妻给自己戴绿帽。 尤其是温家智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 他脸上和煦的笑容没了,冷着脸质问道: “他明里暗里的帮你退婚,不是撬在自己侄子的墙角吗?” “难道我连找他要个交代都不行?” “舅舅,你是个男人,难道要躲在一个女人背后吗?” 他压根不信江渺的辩解,若非早有瓜葛,江渺为何要如此维护萧煜? “家智,你冷静点。” 萧煜皱着眉看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沉意。 “我教了你很多回了,遇事要冷静。” “村里那些流言蜚语全是无稽之谈,你一个大学生,连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吗?” 对上萧煜失望的目光,温家智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不对啊,明明是他理亏,自己干嘛要退却? 温家智转念一想,又将目光转了回来。 没等他继续开口质问,温母先发难了。 “哼!你少糊弄我们,村里现在都传遍了,现在这死丫头又来退婚,以后传出去,我跟家智的脸往哪放啊!” 温母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萧煜欺负自己儿子,忙站出来要个交代。 她心里算得明白,不止要讨回彩礼钱,还要从萧煜这里再坑一笔! 才算没白受这些气! 第二十三章打脸 萧煜的脸色骤然冷沉下来,墨眸扫过温家母子的脸。 把他们那点龌龊心思看得通透。 她明知道流言不实,为了利益却要置自己和江渺的名誉于不顾。 温家智突然也反应了过来。 反正这婚事黄了,干脆想办法从他这舅舅手里坑一笔。 不仅能挽回损失,还能让萧煜背上污名,简直是一举两得!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渺突然冷笑一声,“我昨天去镇上时,怎么听说温家智已经被退过一次婚了?” 温家智脸色骤变,江渺笃定的态度令他惊疑不定。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跟大学教授女儿的事? 不可能! 他跟初恋是在上大学时认识的,江渺一个乡下丫头怎么可能知道城里的事? 他矢口否认,“江渺,你少胡说,我只跟你一个人定过亲!” 温母也忍不住帮腔,那目光仿佛恨不得把江渺活剐了。 “你少诬赖我儿子,我儿子洁身自好,才不会像你这么不检点。” 江渺顿时笑了,她忍不住给这对无耻的母子鼓掌:“真是好一个巧舌如簧,温家智,你不会以为我没有证据吧?” “你干的那些丑事,总有人知情,你敢跟我去学校见你那位初恋吗?” 温家智眉头微皱,哪里敢应。 当初他跟初恋的恋情曝光后,她爸差点把他赶出学校。 得亏他初恋给自己求情,这才保留住学籍。 涉及到自己的前途,温家智当即一口回绝了。 “你没有证据就胡说八道,我可以告你!” “你爸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真是没教养!” 温家智语气轻蔑,彻底撕下了温和面具,眼中全是对江渺的看不起。 这会儿既然撕破脸了,他也懒得再装邻家哥哥了。 一个乡下丫头,还能斗得过他? 温家智真正忌惮的还是萧煜。 他从来就看不透自己这个舅舅,明明没什么文化,却总能帮衬村里人解决难题。 连他上大学的学费,萧煜都能轻松拿出来。 温家智怀疑他不是普通工人,说不定是在外面跟人合伙做了生意。 萧煜察觉到温家智暗藏嫉妒和怨恨的目光,漆黑如墨的目光带着深深地失望。 他一边示意江渺先别开口,一边淡淡问道。 “家智,你的意思是江丫头污蔑你?” 以他对自己侄儿的了解,估摸江渺说的八成是真相。 萧煜本希望温家智能坦诚认错,给江渺道个歉,或许这事能缓和点。 对上萧煜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温家智有些心虚,不敢跟他对视,嘴上依旧强硬道。 “当然是污蔑,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怎么可能被人退婚?” “舅舅,事到如今,你就说实话吧,你就是想让我和妈背上黑锅,好让你们俩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做人是要讲良心的,我跟妈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怎么能为了个女人污蔑我呢?” 温家智察觉到周围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越来越多,忙装出一副失望的态度,往萧煜身上泼脏水。 温母也跟着一唱一和:“儿子,别说了,你舅舅是铁了心,非要为了这个女人跟咱们过不去。” “我真是后悔啊,早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当初他刚出生的时候,我就该让爸妈把他掐死!省得他丢了萧家的脸!” 她这话一出,围观的街坊领居们顿时议论纷纷 。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总不至于联合起来坑弟弟吧? 看来那些流言,说不定真有几分影子。 街坊邻居听了全程,唏嘘不已。 难怪萧煜突然跟温家母子翻脸呢,原来是为了讨媳妇啊。 大家心照不宣的对视,既觉得理解,又有些失望。 原以为萧小子是个重情重义的老实人,虽常年在外干活,可生得周正,心地也善良,没想到全是装的,为了个女人就原形毕露了。 他们这些年顾忌他是个孤儿,一直不敢将女儿嫁给他,看来他们是做对了。 江渺听到这些明里暗里的谴责,心中不悦。 这对无耻的母子真是无情无义! 江渺担忧地看向萧煜,见他眉眼低垂,神色消沉,刚想开口为他辩解,却对上了他看过来的眼神。 萧煜对她摇摇头,显然是要自己来分辨。 江渺顿了顿,瞅着他紧抿的嘴角和眼里那个不服输的劲儿,便把话咽了回去。 见萧煜俊朗的面容上一片坚定,显然早有决断。 萧煜不是软柿子,别人欺负头上了,他当然要反击。 萧煜冷冷地看着温家母子,黑眸中全是冷意,令温家母子心头发怵。 “凡是要讲证据,我这些年基本上都在外打工,除了逢年过节,很少回村。” “江丫头今年才成年,还是个半大个姑娘,我就算要找媳妇,也不可能找个没长大的吧?” “而且我每次回来都只住两天,除了来温家看看你跟家智外,没去过别的地方。” “这事儿我家隔壁的李大爷可以作证,我每年回村基本都和他搭伙儿,他家就他一个人,我怕他一人孤单,回村的那几天都在他家陪着。” 萧煜说的有理有据,几句话就把温家母子泼给他的脏水洗干净了。 他冷眼看着表情开始变得慌张的温家母子,让人不敢小觑:“你们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请李大爷过来作证,要么咱们就报警,也省得争辩。” 这话一出口,温家母子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们哪敢报警,本来就是没影儿的事,一切都是他们胡乱揣测。 看萧煜这阵仗,眼神里不带虚的,温家母子顿时心生怯意。 第二十四章 心动 温母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哎,弟弟,你这气性怎么那么大呢,我不过说你两句,你就闹着要报警。” “多大点儿事啊,私下里说开不就完了吗,闹大了不是丢咱们的脸吗?” 温母闪躲的眼神,让原本信了几分的街坊邻居们犯嘀咕。 “怎么回事?这温大婶咋还怕了?” “说不准是想给她弟弟留情面呢?” 也有人觉得奇怪,觉得温母前后的表现不像,打算继续看看热闹。 “这不是小事,事关我跟江丫头的名誉。” 萧煜压根不吃她这套,带着股不容含糊的硬气。 冷声道:“姐,你跟家智既然笃定我跟江丫头早有纠葛,那么请你们拿出证据来。” 温母顿时语塞,他们全是揣测,哪来的证据? 温家智眼神乱瞟,刚才光顾着给他们泼脏水,完全没琢磨自己话中的漏洞。 这会儿对上萧煜的眼神,只觉得后脖子发凉,这下麻烦了。 “既然没有证据,你们就是污蔑,现在立刻向江丫头道歉,否则就别怪我报警了。” 萧煜神色冷厉,他给过机会了,既然他们不珍惜,他这会儿也不会留情面。 要是只关乎他个人,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这事儿牵扯到江渺这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要是被谣言粘上了,人家姑娘以后怎么嫁人过日子? 萧煜越想越失望,以前他只以为温家母子只是懒点,贪点,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恶毒! 温母脸色大变,还想要继续强辩,温家智却意识到萧煜是来真的。 今天他们不道歉,这事儿恐怕真要闹上法庭。 温家智还想顺利毕业,之后找个体面点的工作,绝不能让自己留下案底。 他忙拉住温母,心中再不情愿,这会儿也只能咬着牙,对自己看不起的乡下丫头低头。 “舅舅别生气,我跟妈只是一时气急,这才说错了话,不是故意污蔑你跟江渺。” “江渺,实在对不住,是我们没弄清真相,让你平白受了委屈,坏了名声,真是对不住。” 温家智嘴上道歉,心里却恨得牙痒痒,那双垂下来的眸子里翻涌着深深地怨毒。 江渺自然发现了,但她不在意,两辈子以来,这是温家智第一次当众对她低头,她心情舒畅不已。 而他这一低头直接做实了,他刚才跟温母所言全是污蔑,偷听的众人哗然四起。 “原来江丫头说的是真的,这温家母子忒不要脸了!” “就是,我就说江丫头看着老实本分,怎么可能撒谎!” 众人鄙夷不屑的目光令温家智脸色涨红,他实在待不下去,丢下一句: “江渺,那我们的婚事就作罢,赶明儿让你奶奶把彩礼钱退给我们就行。” 便拽着温母躲进了屋。 事情告一段落,眼见热闹看不成了,附近的街坊顿时作鸟兽散。 以村里人的大嘴巴,不出一日,温家智干的那些丑事就会传开。 想到这里,江渺心中无比畅快。 前世的仇她总算讨回了一点利息,往后的账,她会慢慢跟温家母子算账! “抱歉,我没想到家智那么糊涂,差点害你进了火坑。” 耳边突然响起萧煜低沉磁性的嗓音,江渺回眸就对上了他歉疚的目光。 那双深不见底宛如黑曜石般吸引人的眼睛,让她忍不住生出探寻的好奇。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江渺回过神来,半开玩笑道。 “反正我已经把婚事退了,只要你别怪我坏了你侄子的名声就行。” 经过刚才的事后,江渺对萧煜有多了一层了解。 这男人表面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则外冷内热。 明明今生跟他只有两面之缘,他却不惜跟家人闹崩,也要帮她,是个可靠的人。 反正村里已经传遍了他们的八卦,加上又退了温家的亲事,自己以后想要找个好人家就更难了。 萧煜各方面条件都出众,责任心又强。 可惜人太严肃了,不喜欢小姑娘,看来自己想跟他结亲的事只能作罢。 江渺想到这里,心中有些遗憾。 萧煜此时还不知江渺的心思,他摇摇头,道:“这一切是家智咎由自取,怨不了你。” 方才若不是江渺仗义执言,戳穿了温家智干的丑事,恐怕他跟江渺在村里都难有立足之地了。 萧煜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他明白江渺刚才那么说,主要是为了帮他。 这是个好姑娘,温家智配不上她。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江渺虽然成功退婚了,名誉却受损了。 看着小姑娘明媚如此的笑脸,萧煜心中有些担忧。 “走一步看一步呗,我打算先回去找我奶奶要回彩礼钱。” 江渺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一边往家的方向走。 夏日的阳光倾洒在她白皙剔透的脸上,仿佛踱了一层光晕。 看着小姑娘明媚自信的模样,萧煜想起何英秀的为人,担心她被何秀英刁难,于是提议送她回去。 江渺正想找机会多跟萧煜相处一下,自然不会拒绝。 路上恰好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七十多岁的年纪,满头白发,走起路来颤巍巍的。 还顶着烈阳坚持出来叫卖,可惜村里人日子紧巴,哪怕只卖一分钱,也没几个人愿意买。 萧煜心生不忍,索性将糖葫芦全买了下来,分给了路边的小朋友。 他特意给江渺留了一串,他想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都喜欢吃这种甜食。 江渺惊喜的接过来,她小时候就很想要,可惜爸妈都把钱上交给了何秀英。 而何秀英眼里只有江心美,自然更不会给买。 等江渺长大了,自己赚了钱后,前世又忙着给温家母子当牛做马。 年纪轻轻就把身体累垮了,自然没工夫去满足自己小时候的那点心愿。 没想到这一世竟然是萧煜帮她实现了。 江渺咬了一口糖葫芦,山楂的酸味搭配着外壳那层糖衣,吃进嘴里满口生津,确实跟她想象中的一样好吃。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瞥了一眼,与自己并肩而行的萧煜,灿烂的阳光打他俊朗的面容上,格外令人在心动。 第二十五章 威胁 江渺原本熄了的心思又被点燃了。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萧煜,白皙剔透的肌肤在阳光下仿佛踱了一层光晕。 “萧叔叔,我知道你觉得我年纪小,不定性,但我保证我是认真的,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小姑娘圆润乌黑的小鹿眼中仿佛燃烧着烈焰,比正午的阳光更灼人。 萧煜晃了下神,险些被江渺的执着打动。 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婉拒了。 “现在先不提这些,关于咱们的流言刚澄清,这会儿我们要是定亲了,村里人该这么想咱们?” 这话大抵是顾忌江渺的面子,萧煜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迂回了许多。 对上萧煜柔和了许多的眉眼,江渺渐渐泄了气。 这话不假,他们刚澄清谣言,就闹出订婚的事,村里定然闲言碎语不断。 尽管江渺清楚这只是萧煜拒绝她的借口。 可是让她就这么放弃,她也不甘心。 “萧叔叔,那等风波过了,咱们再定亲怎么样?” 江渺狡猾的跳过询问,直接将把婚事定了下来。 萧煜眉心微蹙,硬朗俊俏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无奈。 这丫头也太执着了,竟还不肯罢休。 “到时候再说吧。” 对上江渺不肯服输的坚定目光,萧煜想起江家那一堆烂摊子,终究是心软了,没再强硬拒绝。 或许这丫头心里不好受。 这会儿非要执着于自己,不过是想找个依靠,求一份安稳。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是三分钟热度,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丫头自己就放弃了。 江渺眼前一亮,她自然没错过萧煜眼中一瞬的心软,心中喜悦不已。 果然,她没看错人,萧煜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他性子偏被动,只要自己再主动一点,总能被打动。 “萧叔叔,那咱们就说定了。” “嗯,我先送你回去吧,免得你家人担心。” 萧煜看着小姑娘活泼灵动的模样,仿佛受到了感染。 原本沉闷的心情松快了许多。 萧煜将江渺送到江家门口, 结果刚转身,就听到何秀英尖酸的责骂: “你这死丫头还敢回来?” “就是你这搅家精教唆老大老二分家,我今天就打死你,省得你继续祸害咱们家!” 何秀英原本正要去医院找江大强夫妻算账,结果却看到了江渺。 她顿时怒火高涨,随手拿起院子里的木棍,就朝着江渺身上落去。 她用了全力,要是真打实了,别说江渺一个小姑娘了,就算是人高马大的男人挨了,也得要皮开肉绽。 萧煜瞳孔微缩,忙快步上前,一把夺过木棍。 “何姨,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上萧煜冷沉的目光,何秀英愣了片刻,忙不迭解释道:“这不是萧煜吗?”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啊?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刚才光顾着教训这不成器的孙女,都没注意到你。” “你可别给这死丫头给蒙骗了,她就是个搅家精,天天闹的家里不安宁!” 江渺听了柳眉倒竖,刚想开口反驳,萧煜却已挡在她面前。 他那双深沉的黑眸冷冷地看着何秀英,沉声道:“何姨,我虽然不常回来,你们家的情况却也知道些。” “你是怎么对江渺和江大哥他们的,大家都有目共睹。” “这是你们家的家事,我本不该管,但是江大哥他们既然决定分家了,何姨最好遵守规矩,不然我只好请村长来评理了。” 何秀英听到最后,脸色顿时变了。 好啊,难怪这死丫头这两天腰杆硬了,原来是找着靠山了! 亏她还以为萧煜是什么好男人,结果也是个瞎的,居然被江渺这搅事精给套牢了。 她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那双刻薄的眼里全是怨毒。 “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干涉我们家的事?” 她越发觉得村里那些流言没准是真的,这两人估计早就勾搭上了。 何秀英只好放弃原来的打算,这男人满心满眼都向着那死丫头。 她可不能把女儿嫁给这种人。 况且她女儿那么漂亮伶俐,她以后肯定能给心美找个更好的,这萧煜就等着后悔去吧! 想明白后,何秀英原本热络的态度瞬间变冷,对着萧煜就下了逐客令。 “滚,我江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妈,萧煜刚才说的那些话,正是我们想说的。” “如果你不同意分家的话,我跟老二就只好请村长来评理了。” 一道沉稳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听到这熟悉的声线,江渺心中的愤怒顿时消失,白皙精致的脸上浮现出璀璨的笑容。 “爸,你回来了?” 江大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江家门口时,江渺心中顿时多了许多安全感。 她爸总算强势了一回,看何秀英这回还能耍什么威风! 江渺底气十足地瞥了何秀英一眼,果然看到她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 “你这不孝子,你还要把咱们家的丑事告诉村长,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何秀英跳着脚骂。 江大强却没理她,他实在放心不下江渺,担心她会被温家人为难。 等背上的伤没那么疼了后,他让程娟留在医院照顾江大友,他就急忙赶了回来。 “渺渺,你退婚还顺利吗?” 江大强担忧地看着女儿,压根没心情听何秀英说了什么。 江渺雀跃走过去挽住江大强的手臂,声音里带着雀跃:“顺利着呢,爸,多亏了萧叔叔,不然我恐怕要被温家人泼一身脏水。” 江渺三言两语把温家的事说了个清楚。 江大强听了,坚毅的面容上浮现感激,他连忙向萧煜道谢。 “萧兄弟,谢谢你帮我家渺渺澄清了谣言。” “江大哥客气了,其实就算没有我帮忙,以江丫头的聪慧,同样能顺利解决这件事。” 他这话倒是真心,方才温家那局面,换了旁人未必能抓住温家智的破绽。 “你们说够了没有?我家不是菜市场!” 何秀英被无视了太久,脸色铁青,她狠狠地瞪着江渺他们。 那双刻薄的眸子涌动着滔天怒火,她冷冷地盯着江大强,质问道:“老大,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要分家?” 第二十六章分家 江大强背上的伤口被汗水浸得发疼,粗布褂子黏在脊背上,像糊了一层滚烫的膏药。 他黝黑的脸膛绷得像块铁板,指节攥得发白,喉结滚动半晌,终究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个字:“分。” 江大强话音刚落,他转头看向萧煜,眼神里带着点恳求: “萧老弟,让你看笑话了。”江大强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这里乱糟糟的,你先回吧,家里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 他说着往旁边挪了挪,想给萧煜让出条路。 萧煜还没应声,何秀英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蹦起来,手里的扫帚“啪”的一声抽在旁边的矮凳上。 惊得院子里的老母鸡扑棱飞起。 她三角眼瞪得溜圆,唾沫星子喷了江大强一脸: “想走?今天这事没说清,他这个外姓人休想走出江家院门!” 何秀英认定了萧煜是来给江渺撑场子的,叉着腰堵着门口。 “老大,你想让他走,你是没看见他怎么帮着那个死丫头编排你老娘的” “想走,先给我跪下来磕三个响头!” 江大强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攥着拳头咯吱响,朝着何秀英大喊: “妈,能别闹了吗!” “我现在就把村长请过来!” 何秀英一听更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起来。 一边哭一边往地上蹭。 花白的头发被她薅得像团乱草,藏青色夹袄沾了层灰尘,却不忘偷瞄院墙外的邻居,扯开嗓子大喊,哭声越发尖利: “哎哟家门不幸啊!老大要逼死亲娘了!我命怎么这么苦啊,天理何在啊!” “还被亲孙女骑到头上作威作福!” “死丫头前脚刚退了温家的婚,后脚就勾搭上野男人,江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江渺看着她这副哭天撼地的模样,学着她的样子往地上一坐,肩膀微微耸云力起来。 她没像何秀英那样大吼大闹,只是低着头抽泣着,肩膀抖得越来越厉害。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沾湿掉了发白的衣裳。 细弱的哭声飘进每个看热闹的街坊邻居的耳朵里: “奶奶,我知道您不待见我,我爹和二叔的挣来的辛苦钱您全部拿给小姑买蜜饯,扯新布。” “我娘生我那年落下病根,你连最便宜的草药都不肯给她买。 “去年我染上风寒了,您说小丫头片子抗冻,不用叫大夫。” 江渺声音哽咽,一桩桩一件件的将事情说着,每个字都带着冰渣子。 围观的几个年长婶子,看着这小丫头单薄的身子。 想起这些年何老太太的刻薄,江渺这丫头一年到头只穿着发白破烂的旧衣,大冬天还要帮家里挑水。 再想想何家女儿身上总是穿着鲜亮的新衣裳,头上扎着现在最流行的红发圈,天天打扮得像只娇花。 “哎,可怜的丫头真是遭罪了。” 有人忍不住为她叹了口气。 可叹气归叹气,还是有人低声劝到: “再怎么说,这也是她长辈,小辈哪能顶撞呢。” “是啊,何老太太再怎么不对,也是生她爹养她爹的人啊,分家总归不好听。” 何秀英耳朵尖得很,听到这些话,哭声更响了: “哎呀还是有人明事理啊,这丫头片子就是个白眼狼啊!” 话音刚落,萧煜往前站了半步,他没看何秀英,只对那犯嘀咕的几个婶子说道: “孝道是相互的,要互相尊敬。” “江大哥一家这些年来怎么对何老太太的大家都有目共睹,把儿子们的血汗钱都给女儿,对亲孙女非打即骂。” “小小年纪就得劈柴洗衣,冬天手上都是冻疮也没人管。” “难道做长辈的就能这样作践晚辈吗?”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刚才还嘀咕的人顿时闭了嘴,不少人点头附和:“萧煜说得在理!” “是这个道理,偏心也不能偏到胳肢窝里去!” 何秀英见势头不对,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往江明身边爬: “老头子!你看看!他们都欺负我!你倒是说句话啊!” 江明一直蹲在门槛上,脸涨得通红,刚才邻居的议论和萧煜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脸上。 一辈子好面子的他,看着家门口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现在只觉得脸上烧得慌。 他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没教好儿子,当爷爷的也护不住孙女,如今还被外人看了笑话。 他猛地站起身,想说“分家就分家吧”,可话还没说出口,胸口一股气直冲上来。 身子猛地向后一仰,眼前顿时一黑,后脑勺“咚”地一声磕在青石板上,直挺挺倒了下去。 “爹!” 江大强惊呼着扑过去,何秀英的哭声戛然而止,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老头子!你醒醒啊!” 院子里瞬间乱成一团,有人喊着“快掐人中”,有人往屋外跑着去叫大夫。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邻居们也慌了神,七手八脚地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江渺看着倒在地上的爷爷,又看了看手忙脚乱的众人,攥紧了拳头。 今日她能顶住温家的污蔑,此刻自然也能抗住这场混乱。 她转头看向萧煜,眼底虽有慌乱,却更多的是韧性。 “我去叫大夫,你在这儿盯着。” 萧煜反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手心传来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像颗定心丸。 “别怕,会没事的”说完萧煜就脚下生风往村头跑。 转身时看了江渺一眼,小姑娘站在混乱中,像一株带刺的野蔷薇。 看着纤弱,可骨子里透着不服输的劲儿。 这场分家,注定要闹得鸡犬不宁了。 第二十七章缓兵之计 江明被抬上门板时,后脑勺的血肿已经鼓得老高,紫中泛青。 随着门板在土路上的颠簸轻轻晃悠。 江大强弓着背在前头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后背的伤口被汗水浸得发疼,粗布褂子黏在皮肤上,每走一步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萧煜伸手托住门板另一头,蓝色布褂子的肩线被扯得笔直。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村头赶,留下一路急促的脚步声。 何秀英原本跟在后面哭嚎,嘴里还不断念叨着都是江大强一家要闹着分家,才害得江明晕倒。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却被闻讯赶来的村长用木拐杖拦了下来。 村长拐杖一顿,浑浊的眼睛扫过她沾着泥灰的藏青色夹袄,又瞥了眼院墙外探头探脑的邻居。沉声道:“还嫌不够丢人?先顾你老头子的命,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何秀英被那眼神一慑,张了张嘴没敢再喊。 只是望着门板消失在村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刚刚被她蹭的满是灰的衣襟,鬓角的白发乱蓬蓬地贴在脸上,像团被揉过的乱草。 围观的人见没了热闹,也渐渐散了,走时的议论声像蚊子似的嗡嗡作响: “江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老太太偏心这么多年,也该有这么一天……” 村长没走,他来到江家在堂屋门槛上坐下。 接过江渺递来的粗瓷碗,喝了口凉茶才开口。 声音里带着老辈人的沉重: “大强,你爹这事,怨不得别人。” 江大强正蹲在地上收拾何秀英留下的烂摊子,听见这话动作一顿。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手背,声音闷得像堵着棉花: “叔,我知道不该这时候闹。” “不是时候的事。” 村长放下碗,拐杖往地上敲了敲: “你娘偏心,全村都知道。” 可她是你娘,你爹娘又是把脸面看得比命重的人。” “今天这事传出去,前村后店都会嚼舌根,你让他醒了咋在村里走路?” 江大强的头垂得更低了,粗布褂子后背洇开大片汗渍,能看见伤口处草药渗出的褐色印记。“老二的腿摔伤了还在医院,得花不少笔钱……”他话没说完就卡住了。 手指摩挲着一个摔裂的红薯,那道裂痕像道疤,横在凹凸不平的薯皮上。 院子里静得只剩下蝉鸣,日头偏西。 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散落着杂物的地面上,透着说不出的憋屈。 江渺回灶房烧热水,听见堂屋的话,手里的柴火“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灶灰,心里却跟揣了块炭火似的。 刚才在众人面前硬撑的那股劲散了,只剩下满身的乏力。 本想硬气一回,反倒把爷爷气晕了,这分家的事,怕是更难了。 她望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要是就这么算了,往后的日子只会更糟。 可硬来显然不行,何秀英那套撒泼打滚的本事,配上“孝道”两个字,简直是无往不利的利器。 江渺往灶里添了把柴,火星子噼啪往上蹿,映得她眼底亮晶晶的。 不能硬分,就换个法子,让他们自己盼着分家。 院门口传来脚步声,萧煜回来了。 他的衣裳湿透了,贴在脊梁上,额头上的汗珠直往下滚。 见江渺站在灶房门口,脚步放慢了些: “大夫说没事,就是血压冲上来了,输上液过会儿就能醒。” 江渺点点头,从灶台上拿起块刚蒸好的玉米饼塞给他: “谢谢你萧叔叔,跑这么远送爷爷去医院。” 萧煜接过饼子,指尖触到她的手,冰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 看她眼尾还泛着红,刚才挺直的脊梁此刻微微弯着,倒显出几分姑娘家的柔弱,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她先前那般强硬,莫不是被逼到绝路了? 连说要嫁给他,恐怕也是气头上的话。 “别太往心里去。”萧煜咬了口玉米饼,试图让语气轻松些。 “你爷爷醒了就好了,分家的事……不行就再等等。” 江渺抬眼看他,睫毛上沾着点灶灰,像只落了尘埃的蝴蝶。 她突然低下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声音带着哭腔: “等?咋等?二叔的腿拖不起……” “这样下去日子只会越过越糟。” 她往他身边凑了凑,能闻到他身上的皂角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衣襟上: “萧叔叔,我知道说要嫁给你是冲动了。” “可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奶说我勾野男人,我要是真成了你的人,她是不是就没话说了?” 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到了萧煜的手背上。 萧煜被她的眼泪烫得手足无措,手里的玉米饼差点掉了。 看她胳膊上之前被何秀英打骂留下的疤,再看着此刻泛红的眼眶,心里的疑虑顿时散了。 这丫头定是被欺负狠了。 “别胡思乱想。” 他伸手想拍她的肩,又觉得不妥,手在半空停了停,攥成拳头。 “婚嫁是大事,不能赌气。你信得过我,往后有难处……” “我信你。”江渺突然抬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亮得惊人。 “所以萧叔叔,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萧煜一愣,见她这模样,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 “你说。” “暂时……别跟我奶和我爷解释我们的事。” 江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恳求。 “等我爷爷好了,我想让他们觉得,是我非你不嫁。” 萧煜皱起眉:“这会坏了你的名声。” “名声哪有活命重要。” 江渺抹了把眼泪,嘴角竟勾起抹淡笑,像雨后刚绽开的野蔷薇。 “我奶不是说我勾野男人吗?他们最好面子。” “那我就‘勾’到底,让她觉得我在江家丢了脸面,让她盼着分家。” 她眼里的脆弱瞬间褪去,只剩下算计的光,快得让萧煜以为是错觉。 这株带刺的野蔷薇,比他想的还要坚韧。 萧煜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江渺笑了,眼角的泪还没干,却像有阳光落在上面,亮晶晶的。 “谢谢你,萧叔叔。”她说着转身往堂屋走,脚步轻快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闹剧。 “我再去给你整点玉米饼,你带点回去。” 萧煜望着她的背影,手里的玉米饼还剩一半,突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院墙外的蝉还在叫,可江家院子里的空气,好像悄悄变了味。 第二十八章 换个法子分 他把剩下的玉米饼三两口塞进嘴里,刚要抬脚,就见江渺从堂屋走出来,手里拎着个纸包。 “萧叔叔,等一下。”她快步迎上来,把纸包递给他。 “这里面是蒸好的玉米饼,你带回去吃。” 萧煜接过纸包,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 “多谢。”他讷讷应着,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江渺却没立刻转身,她仰头看着他,几缕碎发被风拂到脸颊。 眼里的泪意早已散去,只剩清明的光,像浸在水里的石子,亮得透彻: “萧叔叔,往后……你叫我江渺吧。” 萧煜猛地一愣,手里的纸包差点脱手。 村里的姑娘家,哪有让外姓男子直呼其名的道理? 他耳尖腾地一下热了,慌忙别开视线。 看向院墙上爬着的牵牛花,声音硬邦邦的:“不……不合规矩。” “规矩不就是人定的?”江渺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浅浅的,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狡黠。 “咱们往后要演戏,总不能一直‘丫头’‘萧叔叔’地叫,显得生分。” “平辈论交,叫名字才自然,不是吗?” “平辈论交”四个字撞进萧煜耳朵里,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他知道她是为了让戏演得真,可那句“江渺”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叫不出口。 眼前这姑娘,前一刻还在他面前掉眼泪,像株被风雨打蔫的野蔷薇。 此刻却眼神清亮地算计着人心,偏这两种模样都让他觉得……移不开眼。 “我……”萧煜张了张嘴,刚想说“再想想”,却见江渺摆了摆手: “算了,不强求。” 她往后退了半步,往院门努了努嘴: “你快走吧,天色暗了别耽误回家。” 萧煜如蒙大赦,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脚步快得有些仓促,连句“再见”都忘了说。 走出老远,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见江渺还站在院门口。 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脊背挺得笔直,看着纤弱,却扎得极深。 他摸了摸怀里的纸包,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嘴角不自觉地抿了抿。 这江家丫头,真是……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江渺就提着两碗小米粥和两个白面馒头往医院去。 她早起蒸的馒头还带着余温,用粗布包着,暖乎乎地贴在怀里。 她走得急,布鞋踩着前一晚雨水打湿的土路上,踩出一串吧嗒吧嗒的声响,溅起细碎的泥点。 进了医院病房,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混杂着一股消毒水味。 江大友躺在床上,右腿打着夹板,裤管空荡荡地瘪着,脸色蜡黄,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程娟正蹲在床边准备给江大友擦胳膊。 江渺把东西放在床头的木桌子上,伸手替江大友掖了掖被角。 “二叔,娘,我给你们带了小米粥和白面馒头,你们快垫垫肚子。” 见江渺进来,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被江渺按住了: “二叔别动,医生说你得静养,别扯着伤口。” 江大友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颓唐,眼圈倏地红了: “昨天你爷爷晕倒的事,我听说了,渺渺,是二叔没用,拖累你们了……要不你们先分出去吧。” “我留在老宅,任凭爹娘拿捏,总不能让你们跟着受穷,受气。” 他说着,手攥成了拳头,指节泛白。 自己腿受伤以来,何秀英只来看过一次,一分钱也不肯拿出。 医药费全是大哥东拼西凑的,如今大哥要分家,说到底,也是被自己这条腿拖累的。 江渺拿起桌子上的粗瓷碗,倒了碗温水递给江大友: “二叔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哪有拖累不拖累的?我们都还等着你好起来呢。” “分家的事和你没关系,是我们早就受够了奶奶的偏心。” “可你奶奶那性子,撒泼的本事全村第一。” 江大友急得直拍床沿,发出“吱呀”的响声。 “昨天她在家里闹,骂你勾野男人,骂大哥白眼狼。” “她眼里只有你小姑,这些年把我们磋磨成啥样了?” “我这条腿断了,她都舍不得拿点钱出来治,反倒想着温家的彩礼!这样的家,不分留着干啥?” “现在分家是难了,得换个法子。” 江渺蹲在炕边,帮着娘把换下来的脏纱布塞进竹筐。 “她现在觉得我们离了老宅活不了,不能继续占便宜,自然要拼命拦着。” “要分,就得让她心甘情愿地把我们推出去,还得让她觉得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江大友愣住了,眉头拧成个疙瘩: “这……这咋可能?” “你奶奶把钱看得比命重,前阵子为了给你小姑攒嫁妆,连你爷爷的烟袋锅子都拿去换了铜板,能让咱们顺当分出去?” “咋不可能?”江渺拿起个馒头,掰了一半递到江大友嘴边。 “奶奶最疼小姑,这阵子正托媒婆给她寻婆家,一心想多要些彩礼。” “可前几天我去镇上,撞见小姑跟邻村那个赌棍偷偷说话。” “那小子欠了赌坊五块银元,债主都堵到家门口了。” “奶奶这几天总往镇上跑,准是为这事焦头烂额。” 江大友猛地睁大眼睛,差点从炕上坐起来: “五块银元?那可是我和你爹挣大半年才能挣来的数!” “心美这家伙咋跟那种人扯上了?你奶奶知道?” “咋不知道?”江渺冷笑一声。 “我亲眼看见她偷偷塞给那赌棍两块银元,估摸着是怕这事传出去,坏了小姑的亲事。” “她现在眼里只有彩礼,只要咱们顺着她的心思,她迟早会主动赶我们走。” 江大友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问: “那……你想咋做?” “等奶奶催着小姑定亲要彩礼,咱们就‘懂事’点。” 江渺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河面: “主动说‘分家后我们啥都不要,粮食、农具全留给家里,就当给小姑凑嫁妆’,她还能拦着?” “可那样……”江大友话语里都充满着担心。 “我们啥都不要,才更能让村里人看清她的偏心。” 江渺打断他的话,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等我们净身出户,靠着自己的力气挣饭吃。” “她却被小姑和那赌棍缠得焦头烂额,天天为了堵债窟窿哭闹,到时候谁还说我们不孝?谁还觉得她可怜?” 阳光透过窗上的破洞照进来,在江渺脸上投下明暗的光斑。 江大友看着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突然想起这丫头十岁那年,被何秀英罚去河湾挑水。 那么瘦小的身子,硬是把晃悠悠的水桶挑回了院,水桶撞在井台上磕掉了漆,她也没掉一滴泪。 “好,就按你说的办。” 江大友终于点了点头,接过馒头咬了一大口,粗糙的面粉呛得他咳嗽起来,却像是突然有了力气。 “二叔这条腿还能好,等我能下床了,就去找活。” “以后咱们一家人,总能活出个人样来。” 江渺笑了,刚要说话,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何秀英尖利的吵嚷声。 像是在跟医院的医生争药钱。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拍了拍江大友的手: “二叔,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走出病房时,院墙上的野菊开得正盛,花瓣沾着露水。 江渺望着卫生院门口的方向,嘴角轻轻扬起。 这场分家的戏,总算要唱到关键处了。 第二十九章 分家火苗 医院的墙面和长椅被太阳晒得滚烫,手指头往上面一放能烫出个红印子,此时何秀英比树上的蝉鸣还要聒噪。 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嗷嗷叫,嗓门大的能掀翻医院的屋顶: “哎哟,家里有个赔钱货啊,这腿治下去也是废!” “还不如回家去熬草药,死马当活马医,也比在医院浪费钱好啊!” 这一嗓门引来了不少医院病人们的围观,自然也是传到了在病房的江大友耳朵里。 江大友躺在病床上,额头的青筋直跳,听见亲娘这话心里比谁都难受。 江大友嘴唇哆嗦着,想出声反驳,但腿疼的额头直冒汗,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在娘心里,自己和大哥永远比不上妹妹。 可这腿是他下半生的希望,要真废了,往后日子还咋过啊。 听见何秀英在大厅撒泼的声音,江渺径直走到何秀英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周围围观的人听见。 “奶奶,您别再这丢人了。” 何秀英猛地抬头,看见江渺嗓门吼得更大了,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丢人?你二叔那个赔钱货,腿治不好了还治,那些钱可都是准备给你小姑的嫁妆!” “再住下去还得花多少银子?要是把你小姑的嫁妆赔完了咋整!” “二叔的腿真要废了,别说以后干活了,下地走路都费劲。” “到时候小姑要是嫁人了,被村里人问起,嚼舌根说二叔是个废人。” “您觉得以后小姑婆家还怎么看得起小姑?她还怎么抬得起头?” 江渺的话像一桶冷水泼到何秀英的头上,何秀英猛地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江渺: “你个死丫头别乱咒你小姑!” “我说得都是实话。” 江渺迎上何秀英的目光,没有丝毫胆怯。 “所有人都知道您最疼小姑,想让她嫁个体面人家。” “可如果娘家连个像样的劳动力都没有,谁还会高看咱们家?” “二叔的腿治好了,还能帮小姑挣嫁妆,这才是真的对小姑好。” 周围围观的病人们都觉得江渺说得话在理,也跟着议论起来。 “是啊,哪有儿子的腿受伤不治得,闺女重要,儿子就不要啦?” “闺女的名声和娘家连着的,别之后嫁人了被人瞧不起啊。” 何秀英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在帮着江渺,觉得脸上挂不住,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治!治!要是治不好,看我怎么打死你们这群白眼狼!” 何秀英的脸拉得老长,看谁都来气,一甩胳膊就往医院外走。 出了医院,何秀英心里的气没处撒,索性在村里绕了一圈,拦着几个坐在家门前槐树下乘凉的婶子们说: “你们说说我命是有多苦啊,我那亲孙女,心思野得很啊!” “天天闹着要分家,前些日子还去退婚,原来是攀上萧煜那小子了!” “想撇下我们自己过好日子去,我江家怎么就养出这个白眼狼啊!” 何秀英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把江渺说得一无是处。 这些话被爱嚼舌根的街坊邻居传了个遍,越传越邪乎。 说是江渺早就和萧煜偷偷定下了亲,就等分家之后过门。 这场景刚好被要去村委会办事的村长瞅见了,村长撞见这场景,皱着眉头往何秀英这方向走来: “何老太,有啥事儿门关起来说,这事传开了让大强一家以后怎么在村里抬起头来?” “以后让江丫头怎么嫁人啊?让别人听去了,还像话吗?” “像话?我看那个死丫头最不像话了!” 何秀英扯着嗓子大喊,半点劝都听不进去。 傍晚回到家中,江大强得知何秀英把家里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街坊邻居对着自家的指指点点,连路过的小孩都敢朝着院里扔石头。 攥紧的拳头收得更紧,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江大强想起自己的亲娘在外像疯了一样糟蹋自家闺女,又想起这些年何秀英对兄弟俩的偏心,自己受得窝囊气。 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猛地怒吼了一声: “够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随后猛地转身就走,头也没回,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何秀英被江大强的吼声吓得愣住了,随即更气了,对着他的背影骂道: “不孝子!有本事别回来了,你个白眼狼!” 这场闹剧还没过去,村里又炸开了一个更大的消息。 晚饭过后,村头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线下,碰见几个婶子坐在自家门前,扇着扇子,嘴里的八卦讲个没停。 “这阵子江家可真不太平,先是老二断了腿,现在又闹着分家。” “还不是何秀英闹的,还在村子里那样骂自己亲孙女。” “江丫头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我可不信她会做出那种事。” 正说着,萧煜拎着空酱油瓶走过来,笑着对婶子们打招呼: “婶子们吃完饭乘凉呢。” “是啊萧小子,要去买酱油啊。” 萧煜点点头,装作不经意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婶子们聊着: “刚听婶子们在说江家的事情,其实我前几天去镇上,撞见了何老太和她闺女。” “我好像看见她们在赌坊门口站着,旁边还有好几个汉子,吵吵囔囔的,好像让她们还钱来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婶子们先别乱说啊。” 这话一出,几个婶子们瞬间噤声,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扇子也忘了摇。 “啥?去赌坊了?” “何秀英不是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怎么会和自家闺女去那种地方?” 旁边的人也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追问着,萧煜却含糊着摆摆手,便拿着空酱油瓶子继续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头还时不时往后看,反倒让人觉得这事更像真的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一袋烟的功夫就传遍了全村。 刚才还在议论江家分家的人,这下全改了风向,扎堆的说何秀英和小女儿去赌坊的事。 “怪不得她那么心疼钱,合着是把家底扔赌坊里了?” “平时抠搜得跟铁公鸡似的,没想到是去赌钱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些话飘进江家院子时,何秀英正坐在门槛上嘴里还不断骂着江大强一家,听见外面的议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猛地站起来,想去堵人家的嘴,可脚刚迈出去,又想起赌坊门口被人扯着胳膊要钱的狼狈样,腿肚子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终究没敢踏出大门。 一肚子气没处撒,她转身进屋,抓起灶台上的破碗就往地上摔。 “哐当”一声脆响,把屋里弄得一片狼藉,才稍稍消了点气。 昨日被气得晕倒的江明醒也醒了过来,此刻睁开眼,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隔壁床传来几声咳嗽。 他刚想撑着坐起来,就见江大强拿这个粗瓷碗走进来,看见他醒了,眼圈一红:“爹,您醒了?” 江明点了点头,嗓子干得发紧:“家里……咋样了?” 江大强倒了碗温水递过去,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这一天的事说了。 娘在医院闹着不让老二治腿,还在村里说渺渺是勾搭上萧煜想分家,最过分的是还有人撞见娘和心美在赌坊。 桩桩件件,说得江大强声音都发颤。 江明的手猛地一抖,水洒出来溅在被子上,他却浑然不知。 昨天晕倒前的混乱画面又涌上来,何秀英叉着腰骂人的样子,村里人指指点点的样子…… 这个老婆子,他跟她过了大半辈子,知道她撒泼,爱钱,偏心小女儿,可从没想过她能疯到这个地步。 为了钱不管儿子的腿,在外头把亲孙女的名声糟践的像块破布,甚至现在还敢和女儿进赌坊,这哪里还是过日子?这是要把江家的脸面全撕下来当鞋底搓啊! “这……这像什么样子” 江明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子,枯瘦的手在床沿扒拉半天,才抓住点力气撑着坐起。 刚抬身就一阵头晕,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黏糊糊地贴在脖子上,却还是执拗地往床边挪。 “我得……我得去问问她……” “爹!您躺着!” 江大强慌忙按住他,见他手都在打颤,眼眶一下子红了。 “有啥话我去说,您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 “你说不动她的……”江明喘着气,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怯意。 “她那脾气我去了,她总该……” 这辈子在何秀英面前就没挺直过腰杆,年轻时被她指着鼻子骂不敢还嘴,老了更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每次想替儿子说句公道话,被何秀英一瞪,一哭,一撒泼,立马就蔫了。 转头还得劝江大强夫妇“忍忍就过去了,都是一家人”。 第三十章 软肋 可这次不同,赌坊的事像根刺扎在他心头,街坊邻居戳脊梁骨的话,比夏日的毒日头还烫。 江明攥着空荡荡的粗瓷碗,指节因为用力泛白,突然猛地往床沿一磕,碗沿在床沿上磕出轻响,瓷片都崩掉了一小块。 “我……我总得去问问!” 他挣扎着要下床,双腿软得像面条,刚挪到床边就差点栽下去,全靠江大强死死架住。 江大强眼疾手快地架住他,只觉爹的胳膊瘦得像根枯柴,骨头硌得手心发疼。 江明喘着粗气,花白的胡子抖得厉害: “她……她真把家底败光了?心美……心美咋能跟赌棍缠在一起?” 江大强看着爹这副模样,鼻子一酸。 昏黄的灯光照在爹沟壑纵横的脸上,那些平日里被他忽略的皱纹里,此刻竟全是慌乱。 他记恨过爹的懦弱,记恨他总把“忍忍就过去了”挂在嘴边当挡箭牌,可此刻见这把老骨头拼着命要争个明白,那份深埋的父子情突然翻涌上来。 爹这辈子没为他和二弟撑过腰,可这次,他是真急了。 “爹,您别动,我去!”江大强扶着爹往床上躺,声音带着哽咽,指腹擦过爹汗湿的鬓角。 “我这就去把娘叫过来,当着您的面说清楚!” “你叫不动她……”江明摆着手,声音发颤。 “她那性子,只有我去……”话没说完,走廊里传来何秀英的大嗓门,跟敲破锣似的震得人耳朵疼: “江大强你个白眼狼!是不是在里头撺掇你爹骂我?我男人凭啥不让我见!” 江明的身子猛地一缩,像被猫盯上的耗子,刚攒的那点劲儿瞬间泄了,手不自觉地往被子里蜷,连带着肩膀都往墙根靠了靠。 江大强看得清楚,爹那点火气,说到底是纸糊的。 门“哐当”被撞开,何秀英拽着江心美闯进来,鞋跟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看见江明睁着眼,何秀英脸上的戾气瞬间换成哭相,就往床边爬: “老头子啊!你可算醒了!” 江心美跟着抹眼泪,手里攥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往江明跟前凑: “爹,您别听外人瞎传,我跟娘就是去镇上给您抓药,路过赌坊被人讹了……” 她边说边往江明胳膊上蹭,眼泪鼻涕全抹在了他的粗布褂子上。 “是萧煜那小子看错了,故意败坏我名声!” “他就是被江渺勾了魂,想拆散我们家啊!” “讹?”江大强气得发抖,指节捏得“咔咔”响。 “人家亲眼看见你们被追着要钱!” “连你头上的银簪子都被扯掉了,这也是讹?” “大哥你咋能这么狠心!” 江心美“哇”地哭出声,往江明怀里钻。 “我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被人这么糟践,往后还咋做人?爹,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何秀英立刻接话,哭得更凶:“就是!肯定是江渺那死丫头撺掇的!” “她早就想分家攀高枝,故意让萧煜坏我们名声!老头子,你可不能让这白眼狼得逞!” 江明被娘俩一左一右围着,何秀英的指甲掐着他的手背,江心美在他怀里蹭眼泪。 他看着小女儿哭红的眼,又瞥见何秀英鬓角的白发,心里那点刚冒头的火气慢慢就软了。 他和何秀英这辈子最疼这个小女儿,总盼着她能嫁个有钱人,让江家也能跟着沾沾光。 “行了……别哭了……”江明叹了口气,声音里全是妥协,抬手拍了拍江心美的后背。 “分家的事……等你二哥好利索了再说……” 江大强如遭雷击,愣愣地看着爹。 刚才还攥着拳头要理论的人,三两句就被哄得眉眼都松了。 他这才明白,爹的“挣扎”不过是给自己找台阶下,真到了何秀英面前,那点骨气早就飞了。 “爷爷。” 江渺端着药碗走进来,刚好撞见这一幕,声音平静得像井水. “二叔的药费明天就得交,药房说要是拖欠就该停药了。” “钱钱钱!就知道钱!”何秀英跳起来打断她,唾沫星子溅到药碗里。 “家里的钱都填你二叔的窟窿了,你小姑的嫁妆都快没了,你还想咋地?” “哦?”江渺挑眉,用帕子慢悠悠擦着碗沿。 “昨天在医院,您说二叔是‘赔钱货’,不如回家熬草药。” “还说二叔的腿肯定治不好了,住着也是浪费钱,这话是大风刮来的?” 何秀英噎了一下,随即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开始撒泼: “我那是气话!你这死丫头就是盼着你二叔死,好早点分家!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她说着就往江渺身上扑,腰间的钥匙串“哗啦”作响,还好被眼疾手快的江大强死死拦住。 江大强红着眼吼,胳膊抵着何秀英的肩膀: “娘!您闹够了没有!” “反了!全都反了!”何秀英撒泼打滚,把地上的垃圾桶都踢翻了。 “儿子敢吼我,孙女敢咒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江明看着眼前的混乱,眉头紧锁,却没再说话。 江心美赶紧给江明顺气,往他耳边凑,轻声细语地劝: “爹,您别气,等我嫁了好人家,彩礼多要些,到时候给二哥治病,给大哥家添补,啥都有了,分家多伤和气啊……” 这话戳中了江明的软肋,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小女儿嫁个体面人家,将来能帮衬家里。 江明听着这话,眉头渐渐舒展开。 看着江心美梨花带雨的脸,又看看何秀英哭红的眼,终是摆了摆手: “还是心美懂事,分家的事……先不提了,等老二的腿好利索了再商量。” 江大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看着爹被哄得眉眼都松了。 他扶着墙,指节泛白,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刚才还抖着要去理论的人,不过三两句的功夫,又变回那个永远拎不清的爹,永远护着磋磨他们的人。 江大强突然明白,爹那点挣扎的火气,从来都是烧给他们看的。 江渺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胳膊,眼神平静无波。 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爷爷的动容不过是一时的血气上涌,在何秀英和江心美的软磨硬泡下,连半天都撑不过。 江渺看着江明,声音清晰地说道。 “可是爷爷得先弄明白,家里的钱到底去哪了。” 江渺目光扫过何秀英和江心美瞬间绷紧的脸, “是给小姑攒嫁妆了,还是……填了赌坊的窟窿?” 江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卡着团棉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何秀英和江心美对视了一眼,瞬间噤声,眼神慌乱地躲开江渺的目光,瞟向窗外。 病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像是为这场闹剧伴奏。 江渺看着这一家三口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她早就知道,指望爷爷主持公道是痴心妄想。 这场分家的仗,看来只能靠自己硬闯了。 第三十一章 赌票 江渺将那几张燎了边的赌票从口袋拿出,往桌上一推,纸页边缘的焦黑碎屑簌簌往下掉,落在粗桌布上,像几点洗不掉的墨渍。 她刚从医院药房回来,药房师傅的那句“欠着的五两再拖,往后这药是真没法赊了”还在耳边打转,字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爷爷要是弄不明白,我再提一句。”江渺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目光却扫过何秀英瞬间绷紧的脸。 “前天下午,奶奶从家里的钱木箱里取了五两银子,说是拿去医院给二叔缴费的。” “结果回来却哭天喊地说被扒手偷了,还去医院里闹着要退钱。” “可药房的账上明明白白记着,咱们还欠着五两,而五两刚好够在赌坊赌一把大的。” 何秀英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突然捂住了嘴。 她瞪着江渺,眼里的慌乱还没压下去,撒泼的劲儿先涌了上来: “你个小蹄子!拿着几张破纸就想赖我和你小姑?” “谁知道是不是你从哪个赌鬼手里捡来的,故意栽赃我们!” “栽赃?”江渺弯腰捡起地上半片烧剩的纸角,指尖捻着那粗糙的纸缘: “奶奶倒说说,哪家赌坊的票子,会用咱们家囤着的那种糙麻纸?” “秋收后买的那沓纸,边角都带着点黄渍,您忘啦?” 这话像根针,一下子刺破了江心美强装的镇定。 她手里的帕子“啪嗒”掉在地上,脸色白得像张白纸。 江大强弯腰捡帕子的手顿了顿,突然想起前天下午撞见江心美往镇上跑,怀里揣着个鼓鼓囊囊布包,见了他就往身后藏,当时只当是小姑娘家藏的零嘴,没往心里去。 “心美”江大强的声音发紧,喉结滚了滚: “前天下午你说去给李婆婆送绣活,我怎么在镇口看见你往赌坊那条街去了?” 江心美“哇”地哭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再没了方才往江明怀里钻的娇怯,只剩下被戳穿的慌乱: “我……我没有……大哥你看错了……” “是不是看错,去问赌坊门口卖糖葫芦的张大爷便知。” 江渺步步紧逼,目光落在她颤抖的肩膀上。 “他说前天下午见你攥着银子进了赌坊,出来时哭得直跺脚,手里还攥着这烧了一半的票子。” 何秀英见势不妙,“扑通”一声跪在江明床前,膝头撞得青砖地“咚”一声闷响: “老头子!你可不能信这丫头的鬼话!心美是你从小疼到大的闺女,她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定是这死丫头想分家想疯了,故意设下的圈套!” 江明的手指在床沿抠出几道白痕,他看着闺女哭红的眼,又瞥了眼桌上那几张焦黑的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他想起小时候江心美总爱趴在他膝头,用软乎乎的小手摸他的胡子,奶声奶气说以后要赚大钱给爹娘过好日子。 可眼前这几张纸,像一盆冰水,浇得他心口发疼。 “爹,”江大强突然开口,声音里裹着多年的隐忍,像拉到极致的弓弦。 “您就别自欺欺人了,我知道这些年您和娘偏心心美,家里的钱箱子总往她跟前凑,我和老二辛苦挣来的工钱,没声的就都挪给她了,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次她拿老二救命钱去赌,要是再纵容,这个家迟早要被败光!” “你闭嘴!”何秀英猛地回头瞪他,眼里像淬了毒: “我偏心?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心美嫁个好人家,将来能帮衬全家。” “总比填你那腿废了的弟弟的窟窿强!” “娘!”江大强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涨得通红,像要渗出血来: “老二也是您的儿子!您去年给心美打的那对银镯子,够咱家吃半年的粮!您摸着良心说说,这些年您对咱们公平过吗?” 何秀英被问得哑口无言,索性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啕起来: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养个儿子是白眼狼,养个孙女是讨债鬼,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江明看着眼前的混乱,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子上沾了点唾沫星子。江大强连忙上前给他顺背,却被他猛地推开。 江明的目光落在江大强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无力。 “你们要把这个家搅散了才甘心吗?”江明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 江渺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声音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 “爷爷,是这个家先散的。” “从您和奶奶偏心纵容小姑开始,这个家就早就散了。” 她顿了顿,将攥在手心的药房欠单展开,放在江明面前: “这五两银子,我已经想法子凑钱尽快补上了,二叔的药不能停,至于小姑……” 江渺看向缩在墙角的江心美,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要么去赌坊把钱要回来,要么就去给药房磕头,让他们再宽限些日子,总之,这钱不能白丢了。” 江心美吓得浑身发抖,像只受惊的兔子,往何秀英身后缩了缩,连头都不敢抬。 何秀英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 “你让你小姑去药房磕头?那她往后还怎么嫁人!死丫头你安的什么心!” “奶奶倒还记得嫁人要脸面。” 江渺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只是不知小姑拿着救命钱去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脸面二字?” 江明看着那几张烧了一半的赌票,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像是从肺腑深处扯出来的,带着无尽的疲惫。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皱巴巴的破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几块碎银子,最大的一块也不过一两重,边缘还沾着点泥土。 “这是我攒的棺材本。” 江明的声音低哑,像漏风的风箱。 “先拿去给老二把药钱补上,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 何秀英眼疾手快地要去抢,却被江大强死死按住。 他看着爹花白的头发,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这个一辈子懦弱的男人,终究还是把最后一点体面,给了这个早已千疮百孔的家。 “爹,这钱您留着。”江大强的声音带着哽咽: “药钱我去想办法,心美……也该让她自己学着承担了。” 江渺看着江大强泛红的眼眶,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她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但至少此刻,父亲和她是统一战线的。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斜阳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几张焦黑的赌票上,像是给这场荒唐的闹剧,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金边。 江渺望着那缕光,心里清楚,要让这个家真正透进光,还得靠自己接着往前蹚出条路来。 第三十二章 桂花糕 日头斜斜地擦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长而淡的影子。 江明靠在床头,目光落在墙角那只旧木箱上,里面锁着江心美的嫁妆,几匹细布,一对银镯子,还有何秀英偷偷攒下的几串铜钱。 他终是没再追问那五两银子的去向,喉结动了动,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江渺端着空药碗从他身边走过时,清楚地看见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像老树根般虬结。 她懂,爷爷是怕,怕真捅破了那层窗纸,连江心美嫁个体面人家的念想都成了泡影。 这家里的人,总把“脸面”二字看得比什么都重,哪怕那脸面早被私心蛀得千疮百孔。 江渺蹲在院角的石榴树下,将药渣倒在青石板上,一片一片地挑拣,黄芪、当归…… 每一味都认得,就像认得这个家里每个人的心思。 何秀英在堂屋里翻箱倒柜,嘴里念念有词,无非是骂江渺败家精,害得江家鸡犬不宁。 江心美躲在自己屋里,门栓插得死紧,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像怕被人听见的耗子。 日头坠到西山顶时,院门外传来轻叩声。 萧煜站在暮色里,蓝布褂子上沾着些尘土,手里拎着个油纸包。 “江丫头。”他把纸包递过来,声音里带着点喘: “医院说,你二叔的药能再赊三天。” 油纸包上还留着他指腹的温度,里面是刚抓的药,沉甸甸的。 江渺接过来时,指尖触到包底的硬块,“这里面……” “路过供销社,看见新做的桂花糕。” 萧煜挠了挠头,耳尖在暮色里泛着红: “想着你这几天怕是没好好吃饭,就顺带给你带了几块。” 甜香混着药味漫开来,钻进鼻腔时,江渺突然觉得眼眶发涩。 她捏着那两块方方正正的桂花糕,糕体上还印着简单的福字,边缘沾着细密的糖霜。 这甜味,竟比之前娘带她去镇上买的那块还暖。 “萧叔叔”她抬头看向他,暮色里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星子: “你那天……真瞧见我小姑从赌坊出来了?” 萧煜点头,语气笃定: “错不了,她穿的新扯的碎花衣裳,我认得,手里攥着个布包,鼓囊囊的,跑起来时晃悠得厉害,像是装着铜钱。” 江渺的心沉了沉,布包,应该是家里装钱的那个旧布兜,边角打着补丁,何秀英总爱把它藏在炕席底下积灰的木箱里。 “她往哪去了?” “往镇西头跑了,”萧煜回忆着。 “好像是……去了王媒婆家的方向。” 王媒婆?江渺捏着桂花糕的手指紧了紧。 前些日子听说何秀英托了王媒婆给江心美说亲,是镇上绸缎庄的少东家,家里开着三间铺子,在这一带算是顶体面的人家。 堂屋里的吵闹声突然停了,何秀英尖着嗓子喊: “心美!快出来梳洗梳洗,王媒婆说傍晚要过来!” 江渺站起身,把药包往石桌上放。 石榴树的叶子在晚风中沙沙响,像在替她数着心里的念头。 江心美屋里的门“吱呀”开了,她低着头走出来,头发梳得光溜溜的,换了件月白衫子,袖口还绣着朵小兰花。 只是那双眼,肿得像桃儿,见了江渺,慌忙往何秀英身后缩。 “躲什么躲?”何秀英拽着她往水缸边去: “洗把脸,精神点!王媒婆要是看中了,往后你就是绸缎庄家的少奶奶,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江渺没作声,转身往灶房走。 刚掀开锅盖,就听见院门外王媒婆的大嗓门: “江家嫂子在家吗?” 何秀英像被针扎了似的,立刻满脸堆笑迎上去: “在呢在呢!快进来坐,刚沏的新茶!” 两个女人的说话声飘进灶房,混着茶叶的清香。 王媒婆夸江心美模样周正,性子温顺,说少东家就喜欢这样的姑娘。 何秀英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往她手里塞瓜子,说要是成了,媒婆钱定不会少。 江渺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噼啪”跳着,映得她脸颊发烫。 她想起刚才萧煜的话,想起那只布包,江心美往王媒婆家里跑的方向。 莫不是去求王媒婆帮忙遮掩? “那丫头片子就是心思重,”何秀英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却还是飘了进来: “前几天跟她哥拌了几句嘴,就闷在屋里不出来,哪知道被人瞧了去,说些没影的闲话……” 王媒婆“哎”了一声: “谁家姑娘不闹点小性子?只要没真凭实据,谁爱说让谁说去!” “我跟绸缎庄掌柜的提了,人家就看重姑娘家名声干净,只要咱们咬死了没那回事,保准没事!” 江渺端着刚热好的粥走出灶房时,正撞见何秀英往王媒婆手里塞东西。 借着窗台上的油灯看过去,是支银簪子,样式精巧,应该是何秀英给她备着的嫁妆。 王媒婆捏着银簪子,眉开眼笑地揣进口袋: “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少东家那边我去说,保管让他信咱们心美是个规矩姑娘。” 江心美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在使劲憋着什么。 江明从里屋走出来,咳嗽了两声。 王媒婆连忙起身:“江大哥身体可好了?正好,我跟你说声,那亲事啊,有八成把握……” “王媒婆,”江明打断她,声音不高,却让满屋的笑语都静了静: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 何秀英的脸瞬间白了,拉着江明的胳膊就往屋里拽: “老头子你别乱说话!有话明天再说!” 江明没动,目光落在江心美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怒,只有种沉得化不开的疲惫: “心美前几天……拿了家里的钱去赌坊,输了五两。” “爹!”江心美尖叫一声,眼泪“唰”地涌了出来。 王媒婆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在地上,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江大哥你……你说什么?” “老头子你疯了!”何秀英扑上来就要捂他的嘴,被江明用手死死推开。 江明看着王媒婆,一字一句道:“这事是我们江家对不住你,也对不住绸缎庄家。 心美的亲事,就当没这回事吧。” “你这是要毁了心美啊!”何秀英哭得撕心裂肺: “心美怎么有你这个糊涂爹啊!” 江心美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嚎啕大哭,哭声里全是绝望: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赢点钱……他们说能赢翻倍的……” “赢钱?”江大强的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痛: “赌坊里的话能信吗?你知不知道那五两是你二哥的救命钱!” 王媒婆看着这场混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跺了跺脚: “罢了罢了!这闲事我管不了!”说着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 “江大哥,不是我说你,家丑不可外扬,你这是何苦……” 江家院门“咯吱”关上,把满院的狼藉都关在了里面。 江明慢慢走到江心美面前,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哭吧,哭完了,就得认。”他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水面。 “咱们江家虽穷,却不能让人戳脊梁骨。” “钱输了能再挣,名声坏了,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江心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江明,突然“扑通”跪下:“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何秀英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碎瓷片,突然没了声音。 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像被抽走了魂魄。 江渺站在灶房门口,手里还端着那碗粥。 粥气缭绕,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着江明佝偻的背影,看着江心美哭红的眼,突然明白,江明不是懦弱,只是把那点硬气,藏在了最深处。 他宁愿砸了小女儿的婚事,也要守住这家里最后一点体面。 夜色漫进院子,石榴树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渺把粥碗放在石桌上,指尖触到微凉的瓷面。 她知道,这事还没完,但至少今夜,这家里总算透进了点不一样的光,不是窗棂漏进来的月光,是爷爷藏在懦弱底下的,那点不肯弯的骨头。 萧煜送的桂花糕还放在灶台上,甜香混着药味,在安静的夜里慢慢散开。 江渺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她突然觉得,往后的日子,或许一点点甜起来。 第三十三筹码 晨光透过医院糊着毛边纸的窗户,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江渺攥着保温桶,里面装着两碗小米粥和白面馒头,走进医院病房时,程娟正拧着布巾给江大友擦手,木盆里的水泛着淡淡的药黄,是刚煎好的外洗草药。 “娘。”江渺将保温桶递给程娟。 “我早上刚做的小米粥和馒头,你跟二叔快吃点垫垫肚子。” 江大友半靠在床头,右腿打着厚厚的夹板,绷带边缘还沾着点干涸的药渍。 他听见动静转过头,眼窝陷得厉害,颧骨在苍白的脸上支棱着,倒比前几日更见清瘦。 “渺渺来了。”江大友扯了扯嘴角,声音虚浮得像纸糊的,“又让你跑一趟。” 程娟接过江渺递来的保温桶,指尖触到桶身的温度,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眼角的细纹里带着暖意,轻声道: “闻着就香,你二叔刚醒,正念叨你呢。” 她说话时总慢慢柔柔,哪怕是在这满是药味的病房里,也让人心里觉得暖和。 江渺没接话,从口袋里把那几张燎了边的赌票摊在江大友面前。 焦黑的纸缘还带着点烟火气,“赌坊”两个字的残痕在晨光里看得格外分明。 江大友的目光落上去,起初是茫然,随即像被什么烫了似的,捏着票子的手猛地抖了抖。 指腹蹭过粗糙的纸页,把边角的碎渣都捻了下来。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发颤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她们……真拿我的药钱去赌了?” 程娟放下保温桶,随即也看了过来,她把碗放在一边,伸手按了按江大友的肩膀: “大友,你别急,听渺渺慢慢说。” 话音未落,病房门“哐当”被撞开,何秀英像阵风似的卷进来,江心美缩在她身后,头埋得快抵到胸口。 “死丫头!又来挑拨离间!” 何秀英一眼就瞥见桌上的赌票,疯了似的扑过来: “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娘!”江大强紧跟着冲进来,从背后死死攥住她的胳膊。 他额角还带着汗,许是一路追过来的。 “您闹够了没有!” 何秀英被拽得踉跄,脚在地上蹬得噔噔响: “老大你放开我!这死丫头就是见不得咱家好,故意拿几张废纸来气老二!等他气出个好歹,你是不是就称心了?” 江大友的目光从赌票移到何秀英脸上,又扫过江心美发抖的肩膀,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又冷又涩,像瓦片刮过冻土,在病房里荡开时,连程娟都停了手里的活计。 “原来如此。”江大友的指尖在票子上敲了敲,每一下都像砸在人心上。 “我的腿,早就成了你们母女俩的筹码。” “不是的二哥!你别听她胡说!” 何秀英急得脸都涨红了,挣得江大友的胳膊直打颤: “那钱是被偷了!真的被偷了!是江渺这丫头串通外人讹咱们!” “被偷了?”江大友掀起眼皮,那双往日总带着点温和的眼,此刻像结了冰的湖: “那这票子怎么说?心美去赌坊的事,门口卖糖葫芦的张大爷都看见了,难不成也是串通好的?” 江心美忍不住“哇”地哭出来,往何秀英身后躲得更紧: “二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赢点钱……” “闭嘴,哭什么哭!”何秀英厉声打断她,转头对着江大友哭嚎: “大友你念在你们是兄妹一场,饶了心美这遭吧!她还小,不懂事!你的药钱我去借,我砸锅卖铁也给你凑齐!” “砸锅卖铁?”江大友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 “娘,我腿废了以来您只来看过我一次,前些日子还来医院闹,说我这腿治也治不好,住着也是浪费钱。” “那时候怎么没见您说砸锅卖铁?这些年我和大哥好不容易攒下的工钱,也全部被你拿着去心美攒嫁妆。” 他每说一句,何秀英的脸就白一分,到最后嘴唇哆嗦着,竟一个字也辩不出来。 江大强扶着江大友的胳膊,只觉得手心全是汗。 他从没见过二弟这样说话,像把藏了多年的刀,终于出鞘了。 程娟端起药碗,用小勺搅了搅:“大友,先喝药吧,凉了就没效了。” 她声音依旧温软,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稳: “有什么话,等你身子好些再说。” 江大友没接药碗,目光落在自己打着夹板的腿上,指腹轻轻摩挲着绷带: “大哥,嫂子,你说这人活着,图个什么?” 他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声音很轻,像说给自己听。 “我这条腿,摔了就没好过,药钱像填无底洞,都是东凑西凑来的。” “我总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好歹是一家人……” “谁知道啊……” 他突然哽咽了,眼圈泛红,“自己的亲娘和亲妹妹不管不顾我这腿就算了,现在还拿着钱去赌坊!我这腿不治也罢!” “二叔!”江渺猛地开口,声音清亮得像敲了记锣: “您别这么说!这药必须治!她们拿了您的钱,就得一分不少地还回来!” “还?怎么还!”何秀英突然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了半边: “我去哪给你弄五两银子!” “那就把心美的嫁妆折算成银钱。”江大强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那对银镯子,几匹细布,够不够抵药钱,让当铺的人来评评就是。” 江心美吓得浑身发抖: “大哥!您不能动我的嫁妆!那是我的嫁妆!” “你还想着嫁人?”江大强看着她,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疼惜,只剩失望: “未过门的姑娘家拿着救命钱去赌坊,哪个正经人家敢要你?”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在江心美心上。 她突然不哭了,直勾勾地看着江大友,眼神里竟生出点怨毒: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摔断腿,家里也不用出你这药钱!你就是个讨债鬼!” “心美!”江大强气得脸色铁青,扬手就要打,却被程娟拦住。 “大强别冲动。”程娟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江心美脸上: “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可那眼神里的冷,却比江大强的话更让人发怵。 江大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波澜都沉了下去。 他看向何秀英,语气平静得可怕: “要么,三天之内把五两银子拿来;要么,我就去报警告你们挪用救命钱。” “你敢!”何秀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 “没良心的!我伺候你们兄弟俩这么多年,你们竟要送自己亲娘和妹妹去坐牢?” “伺候我们?”江大友扯了扯嘴角: “是伺候你的宝贝女儿吧,我躺在这里疼得睡不着时,你在给心美攒嫁妆;没钱交药钱时,你还说我个废腿不治也罢,这样的伺候,我消受不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室的人,最后落在江渺身上,带着点疲惫的释然: “渺渺,去跟药房说把药停了吧,这腿……我不治了。” “二叔!”江渺急了: “您别跟她们置气!” “我没置气。”江大友拍了拍她的手,掌心凉得像冰。 “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这腿能不能好,得看天意。但这口气,我不能咽。” 程娟把药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药汁溅出些在桌面上: “大友你胡说什么!这腿必须治!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回娘家借去!” “嫂子!”江大友眼圈红了,“我不能再拖累你和大哥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拖累。” 程娟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病房里突然静了,只有何秀英压抑的啜泣和窗外隐约的蝉鸣。 江大强只觉得喉咙发紧,他这才明白,二弟把这些年的委屈都藏在了心里,藏到再也藏不住的时候,便成了最锋利的刀。 江渺看着二叔苍白的脸,看着父亲母亲泛红的眼,突然攥紧了拳头。 她转身往外走,江大强急忙喊: “渺渺,你去哪?” “去赌坊。”江渺的声音清亮,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劲: “她们欠二叔的钱总要有人讨回来。” 晨光顺着窗户纸溜进来,在床边织成了一片亮晃晃的网。 江大友望着江渺没入走廊的背影,突然抬起头抹了一把泪,他低头看向自己打着夹板的腿,心里那点灭了的火苗,又隐隐冒出点火星子来。 第三十四章 晨光里的拐杖 天刚蒙蒙亮,医院的病房还浸在淡青色的晨光里。 江大友靠着床头坐了整夜,腿上的夹板硌得骨头生疼,眼皮瞪得发酸。 窗台上那碗凉透的药还冒着残气,像他心里那点熬剩的劲,摇摇欲坠。 “嫂子,你帮我把拐杖递过来。”他哑着嗓子开口,程娟正倒去盆里的草药,闻言动作顿了顿:“你要干啥?医生说你这腿不能动。” “我想回趟家。”江大友撑着床头想坐直,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有些话,必须跟爹说。” 程娟知道他的性子,一旦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她叹口气,把拐杖塞进他手里,又找了件厚些的袄子给他披上:“我扶你。” 拐杖头在医院的泥地上磕出“笃笃”的响,江大友每挪一步,腿骨像被拆开重组,疼得他牙齿发麻。 程娟扶着他的腰,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绷得像块铁板,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 日头爬到东边树梢时,才总算挪到了家门口。 院里的鸡正在刨食,何秀英蹲在灶台边生火,见他们回来,手里的火钳“哐当”掉在地上: “你们咋回来了?” 江大友没理她,拄着拐杖往江明的屋挪。 门没关严,他看见爹正坐在炕沿上搓草绳,背驼得像座老坟,花白的头发在晨光里泛着。 “爹。”他靠在门框上,嗓子哑得像漏风的风箱。 江明猛地抬头,看见他打着夹板的腿,手里的草绳“哗啦”散了一地: “你咋回来了?谁让你动的?” “我有话跟你说。”江大友喘着气,每说一个字都费力气。 “分家吧。” 江明的脸“唰”地白了,手忙脚乱地要下床,却被他按住。 “我的腿不治了。”江大友看着爹惊惶的眼,突然笑了笑,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把钱留着,给心美还赌债。省得我这腿成了无底洞,拖累得全家都跟着喝西北风。” 他说这话时,手紧紧攥着拐杖。 在医院躺了那么久,药汤喝得比水多。 可到头来,他的腿竟成了妹妹赌钱的由头,成了母亲撒泼时“填窟窿”的借口。 他不是争不过,是真觉得累了,累得想把这口气咽下去,图个清净。 江明看着小儿子佝偻的背,那背影在门框里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株被暴雨打蔫的花草。 他猛地抬起手,“啪”地给了自己一耳光,响声在安静的院里炸开,惊得鸡群扑棱棱飞起来。 “是爹没用……”江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 “爹对不住你……” 江大友别过脸,看着院墙上爬着的牵牛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他这才发现,爹是真的老了,手软得像片枯叶,连带着那记耳光,都轻飘飘的,像是在打一团棉花。 灶房里的何秀英原本在骂骂咧咧添柴,听见动静,手里的火钳“当啷”掉在地上。 她愣了愣,随即炸开锅似得,拍着大腿就往院里冲着程娟喊: “都是你生了丧门星!准是江渺那个死丫头撺掇老二回来分家!你们安的什么心!非要把这个家搅散了才甘心是不是!” 此时江渺刚从赌坊回来,赌坊的人油盐不进,只说钱进了账就没回头的理,没办法,气得她攥紧拳头走出了赌坊。 刚进院门就听见这话,正往灶房走的脚步顿住了。 她拿起灶边的火钳,往灶膛里轻轻一挑。 火星“噼啪”溅得老高,落在柴灰里,瞬间燃起一小簇火苗。 “奶奶这话错了。”江渺的声音从火光后传出来,平静却带着倔劲儿: “二叔要分家,是他自己的主意。” 我去赌坊,是想把他的救命钱要回来,难不成这也有错?” “你还敢顶嘴!”何秀英扑到灶房门口,指着她的鼻子骂。 “要不是你天天拿着那几张破纸煽风点火,大友能铁了心分家?你就是个讨债鬼!当年就该把你掐死!” 江渺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脸颊发红。 她转过身,手里的火钳被烧得通红: “二叔的腿是为家里挣钱摔的,钱是被小姑拿去赌的,这些事,哪一样是我编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何秀英扭曲的脸: “倒是奶奶,与其在这骂我,不如想想怎么把欠二叔的钱还上,毕竟,那是他拿命换的。” 何秀英被她眼里的光逼得退了半步,随即又撒泼似的往地上一坐: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一家子的白眼狼要逼死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院里算了!” “够了!”江明的声音突然炸响,他扶着墙站在屋门口,脸色白得像纸: “你闹够了没有!要不是你惯着心美去赌坊,能有今天?” “现在儿子们要分家,也是被俩逼的!” 何秀英的哭声猛地顿住,看着江明发红的眼,突然没了底气。 江大强从地里回来,刚进院门就撞见这幕,看着满地狼藉,眉头拧成了疙瘩: “二弟,这是咋了?” “怎么突然回来了,你这腿还得养着呢!” 江大友看向大哥,声音哑得厉害: “大哥,我想分家。” 江大强张了张嘴,看看二弟打着夹板的腿,看看爹通红的眼,再看看撒泼的娘,突然叹了口气: “分吧,这样耗着,不是办法。” 晨光越过院墙,落在江大友的拐杖上,。 他看着院里这乱糟糟的一切,突然觉得腿没那么疼了。 或许成功分家之后,至少往后,谁也不用再拖累谁了。 灶房里的药罐“咕嘟”响了一声,药香混着烟火气漫开来。 江渺看着跳动的火苗,知道这日子总要往前过,哪怕得一步一步,也要重新蹚出条路来。 第三十五章深夜 院里的石榴树影缩成一团,江明坐在堂屋的椅上,烟袋锅子在桌角磕了又磕,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灭得无声无息。 “分家的事,不要再提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被露水浸过。 江大友拄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想反驳江明点什么,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 程娟刚端来的药碗放在桌角,热气袅袅地腾起来,模糊了她眼角的红。 “但钱的事,得变个章程。”江明顿了顿,目光扫过缩在门边的何秀英: “往后家里的余钱,都交给大强管。” “谁要动钱,不论多少,都得跟他说,记在账上。” 何秀英急了,猛地跳起来: “江明你疯了?让他管钱?他一个憨货懂什么!家里的进项出项,哪样不是我操心……” “操心到把救命钱送进赌坊?”江大强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何秀英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封皮的账本,往桌上一放。 “这里记着这三年来,娘偷偷给心美拿的钱,加起来够咱家半年的粮食钱了。” “从今天起,每笔账都得明明白白。” 何秀英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扑过去就要抢账本,却被江大强死死拦住。 江大强的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倔劲,何秀英的手僵在半空,又扯着她那大嗓门大吼起来,怒拍着桌角: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含辛茹苦在家照顾着家里几十年!” “现在被儿子夺权,个个都能骑到我头上来了!” 她的哭声从日头西斜闹到月上中天,骂江大强是白眼狼,骂江渺是搅家精,骂江明老糊涂。 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到后半夜嗓子都哑了,像是被吸干了精气,只剩下呜咽。 江大强在东厢房收拾出个旧木箱,把家里那点碎银子、几串铜钱都锁进去,钥匙串在腰上,睡觉时都攥在手心。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纸,在地上投下光影,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院里的哭声像针似的扎耳朵。 三更天刚过,院里的呜咽声歇了。 江渺端着刚熬好的草药水从灶房出来,刚想去给江大友换药,就见东厢房的窗纸上晃过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她脚步一顿,躲在石榴树后往那边看。 月光下,江心美穿着件深色小袄,踮着脚往东厢房门口挪,手里还攥着把小铜刀。 那是她生辰时,何秀英给她买的小玩意儿,说是能防身,此刻倒成了撬锁的工具。 江渺的心沉了沉,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就见江心美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咬着牙就要把铜刀往锁眼里插,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小姑这是要干啥?”江渺的声音在夜里透着股凉意: “是嫌赌坊的门槛还没踩热乎?” 江心美吓得手里的铜刀“当啷”掉在地上。 她回头看见江渺,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 “没……我就是找大哥有事……” “找我爹用得着带刀?” 江渺松了手,往门框上一靠,目光落在她发颤的手上: “是想偷了钱,再去赌坊翻本?” “我没有!”江心美急得直跺脚,却不敢大声: “你别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小姑心里清楚。” 江渺往屋里瞥了眼,江大强睡得沉,许是累坏了,竟没被惊动。 “那箱子里的钱,有我爹和二叔辛苦攒下的工钱,还有要给二叔的药钱,你要是敢动,我现在就喊醒爷爷。” 江心美被戳中心事,眼里突然迸出点狠劲: “那钱本来就该有我的份!凭什么都给他管着?我拿点怎么了?” 江心美说着就想往屋里冲,却被江渺拦在桌前。 “凭你拿救命钱去赌?”江渺的声音冷下来。 “凭你输光了钱,还要连累全家替你还债?江心美,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钱你配拿吗?” “你让开!”江心美急了,伸手就去推江渺,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后退,正好撞在墙角的药篓上。 “哗啦”一声,药篓翻倒在地,里面的草药撒了满地。 晒干的黄芪,当归这一些药材滚得七零八落,还有些刚采来的蒲公英绒毛沾了江心美一裤腿。 这声响还是惊动了江大强,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满地狼藉和脸色惨白的江心美,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像要打雷似的,阴沉沉的: “心美,你又要干什么?” “大哥……我……”江心美看着江大强,眼泪“唰”地涌了出来: “我就是想拿点钱……我保证,就这一次……” “一次?”江大强猛地从里屋走出来: “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要不是你,老二能差点断了药?你到现在还不知错!”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痛。 江心美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 “我就是想赢点钱……我想把输掉的都赢回来……那样二哥的药钱就有了,爹也不会再生气了……” “你现在还在信赌坊里的那些话吗?”江渺目光沉沉地落在江心美身上,眼神里毫无波澜。 她弯腰捡起一根当归,放在鼻尖闻了闻,药味清苦,像极了江家这段时间的日子。 “你以为那是摇钱树?进去的人,哪个不是输得倾家荡产才肯罢休?” “我……”江心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赌坊里那些人,赢了钱就蹬鼻子上脸,输了就骂骂咧咧。 可她就是不甘心,总觉得下一把就能赢回来,就能把所有窟窿都填上。 “行了,别吵了。”江大强叹了口气,弯腰去捡地上的草药。 “这些药材还得给老二熬着,别糟蹋了。” 江心美看着江大强和江渺笨拙地捡着药草,手指被那干枯锋利药梗划了道口子也没察觉,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她蹲下身,也想去捡,却被江大强拦住。 “你走吧。”江大强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往后别再打这箱子的主意。” 江心美咬着唇,看了看满地的药草,又看了看江渺冷然的脸,捂着脸跑回自己屋里。 江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轻轻叹了口气。 分不了家,可这样矛盾越积越深,真的能不散吗? “渺渺”江大强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 “你说,爹这样是不是太狠心了?她毕竟是我亲妹妹。” “爹,正是因为你和二叔心软,才会被欺负到现在。” 江渺把捡好的药草放进篓里。 “有些错,不是心软就能过去的,这次纵容她,下次她还会去赌,到时候,家才是真的要散了。” 江大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绑好药篓,放在墙角。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像蒙了层雾。 江渺端着药碗往外走,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石榴树叶的沙沙声。 她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躲进了云里,星星却亮得很,一颗一颗,像是撒在夜里上的碎银子。 她知道,管钱的事定下来了,可江心美的心瘾没除,何秀英的怨气没消,这个家的麻烦,还远远没结束。 但至少今夜,那箱钱守住了,二叔的药草没被糟蹋,这就够了。 江渺踏入西厢房想给江大友换药时,江大友还没睡,正借着微弱月光摩挲着腿上的夹板。 看见江渺进来,他笑了笑: “外面的动静,我都听见了。” “二叔安心睡吧,没事了。”江渺把药碗放在桌上。 转过身来轻声细语的对江大友说: “药还热着,我给您换药。” 江大友没动,只是看着她: “渺渺,谢谢你。” 江渺笑了笑,没说话,低头解开江大友腿上的绷带。 月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睫毛投下浅浅的影,像一片安静的云。 窗外的风还在吹,石榴树的影子晃啊晃,像是在为这个难得安静的夜晚,轻轻打着节拍。 第三十六章还债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公鸡就扯着嗓子打鸣了。 "嘎吱" 堂屋的老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江渺探头望去,看见江明佝偻着背,正踩着板凳从房梁上取下一个鼓鼓囊囊的,落满灰尘的蓝布包。 "丫头,过来。" 江明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手上的老年斑显得格外明显。 江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堂屋的地上积了一层薄灰,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江明颤抖着解开布包,露出里面这些年他辛苦攒下的钱。 "总共二十块。" 江明的烟袋锅在桌角重重一磕,烟灰簌簌落下。 "去帮你小姑把账平了,剩下的给你二叔把药钱交上。" 江渺刚要伸手,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 江心美披头散发地冲进来,睡裙的下摆沾满了泥点子,眼里布满了血丝。 "爹!那是我的嫁妆钱!" 她一把按住布包,尖利的指甲险些划破江渺的手背。 江渺冷笑一声,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 纸张边缘已经起了毛,上面按着个鲜红的手印。 "小姑,这里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 她故意把纸抖得哗啦响,"都是你这段日子打的欠条,要不是你二叔的药钱怎么会......" "放你娘的屁!" 何秀英提着烧火棍从灶房冲出来,发髻歪在一边,活像只母夜叉。 "死丫头片子,家里的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何秀英用烧火棍拦住江渺,两人推搡间撞翻了长凳,哐当一声惊醒了还在熟睡的江大强夫妇。 "闹什么闹!" 江明猛地抬手,手掌重重的拍在供桌上,香炉里的灰震出来一团。 "心美,明儿去环卫所报到!" 江心美直接瘫坐在地上,裙摆沾满了香灰。 "爹!您让我去扫大街?我可是您亲闺女啊!" 江渺趁机把布包收好,塞进衣服的口袋里。 "两条路。" 江渺整了整衣襟,声音压得很低,但却句句戳中江心美的心里。 "要么扫大街挣钱还债,要么我现在就去报警。" "小姑您自己考虑考虑。" 堂屋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灶台上的烧水壶发出尖锐的响声,沸腾的蒸汽顶得锅盖啪啪作响。 江渺拎起收拾好的布包往外走,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她知道,身后何秀英怨毒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院里的老槐树上,蝉鸣又开始奏乐了。 江渺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江心美在屋里哐当哐当的摔东西。 瓷碗砸在墙上发出脆响,惊得鸡棚里的母鸡扑棱着翅膀直飞。 江渺抬脚跨过门槛,晨露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卷了卷脚趾。 "死丫头!你不得好死!"何秀英的咒骂声像淬了毒的针,扎破了晨雾,追着她飘出老远。 江渺摸了摸口袋里的布包,加快了脚步。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工夫跟这些人纠缠。 街角的早餐店已经开起来了,门口支楞起一张张木桌,一杯杯豆浆正冒着滚烫的热气。 王婶正在店里忙碌着,看见她远远地招了招手。 "江丫头,这么早啊。" "王婶早。"江渺勉强扯出个笑容,"去医院看看我二叔。" 她没提家里的那点破事,有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转过街角,小黑屋的灯笼还亮着,在晨雾中像一枚要熄灭的残烛。 江渺在门口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门帘一掀,浓重的烟酒味扑面而来,屋里乌烟瘴气,乌泱泱的一群人还围在桌前,个个眼睛熬得通红。 "哟,这不是江家丫头吗?"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来找你小姑啊?她前儿可是输得衣裳都不剩啊......” "我来还债。"江渺打断他,从怀里掏出蓝布包。 "连本带利,都在这儿了。" 汉子眯起眼睛,粗糙的手指蘸着唾沫一张一张碾着纸币。 "数目对了。" 江渺冷着脸,"白纸黑字,已经全部还清了。" 说完江渺转身就要走,胳膊就被汉子粗粝的手掌拦住。 "丫头急什么?喝杯茶再走啊。" "不必了。"江渺侧身避开他油腻的手。 "没空在你们这。" 走出大门,天已大亮。 江渺长舒一口气,摸了摸口袋剩下的钱,转身往医院走去。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江渺轻车熟路地来到缴费窗口,掏出剩下的钱。 “江大友的药钱,麻烦续上。” 收费员接过钱点点头,点了点数,递给江渺一张收据。 “还差三块。” 江渺咬了咬嘴唇,“能不能先给续上?剩下的我明天送来。” “不行啊,姑娘。” 收银员无奈摇了摇头,“这是规矩,我也没办法。” 正僵持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还差多少,我来补。” 江渺回过头,见萧煜站在门口,他今天穿了件蓝色衬衫,衬得身形格外挺拔。 “不用了,萧叔叔。” 江渺下意识拒绝,却见萧煜已掏出钱包,把钞票向窗口递去。 “就当是借你的,二叔的腿伤耽误不得。” 萧煜转头对江渺笑了笑。 “谢谢你了萧叔叔。” 江渺攥紧了手中的缴费单,低声道谢。 萧煜摆摆手,摸了摸江渺的脑袋,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萧煜远去的背影,江渺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心里涌起一丝温暖。 夜里凌晨四点,江渺就睡醒了,窗外还黑沉沉的,只有一弯残月孤零零地还挂在天边,投下惨淡的月光。 江渺摸黑穿好衣裳,粗布褂子的袖口磨得发毛,蹭过胳膊时带着点痒。 她随意的在院子里擦了一把脸,冰水顺着下巴往下滑。 院里的鸡还没打鸣,来到江心美的房门前,抬手敲了三下,指节扣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死丫头!丧门星!” 门板后立刻炸响江心美的咒骂,声音裹着浓重的鼻音,屋里传来了枕头砸门的声音,门窗被砸得嘎吱响。 “滚啊!别来烦我!” 江渺没应声,直接推门而入,夜里的寒气随着门缝溜进屋子里,她径直走到江心美的床前,一把掀开被子,吓得江心美一激灵。 第三十七章自己欠的自己还 “你个死丫头敢直接进我屋!” “环卫所五点上班,规定迟到一分钟扣半天工钱,你要想一直拖欠我也不拦着。” 江渺冷冰冰地说着,把叠得方方正正的橙色工作服丢给江心美,那身儿工服是新领的,背面印着“清洁”二字。 江心美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坐起来,额前的头发黏在脸上。 眼睛肿得像颗桃子,她瞥了一眼工作服,用被子蒙着了头,声音嘶哑着像哭了一整夜。 “我死也不去!丢死人了!” 突然江心美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掀开被子,抬头看着江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去医院!我去照顾二哥!” “我给他喂饭,吃药,叫我干什么都行!” 江渺扯了扯嘴角,眼神里冷得没有什么温度。 “就不劳烦小姑照顾人二叔了。” “上次你给二叔端药,滚烫的药汁直接泼到了他的手背上,烫起三个大水泡。” 江心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像是被江渺重重地扇了耳光,嘴里嘟囔着“我那是不小心的。” 声音却越来越小。 "不去可以。"江渺从怀里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平静的脸上。 "那我直接报警?" "我去!"江心美猛地从床上跳下来,赤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脚趾因为寒意而蜷缩起来。 "我这就去!" 江心美慌乱抓起工作服往身上套,扣子都扣错了两颗,领口歪歪扭扭地敞着。 江渺转身就要走,何秀英突然从主屋冲出来。 手里攥着个粗布包袱,布角还蹭着墙上的白灰,发髻歪在一边,几缕灰白的头发散落在额前,眼眶里布满着红血丝。 "心美,娘替你去!" “娘年轻的时候扫过大街,干的比你利索!” 何秀英说着就想去抢江心美身上的工作服,让她脱下,身上的粗布褂子蹭到门框上,扬起一阵灰尘,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奶奶,"江渺挡在门前,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显得格外挺拔。 "所长特意交代,必须本人到场,您要是替小姑去,不仅不算工钱,还得倒贴哦。" 江渺顿了顿,目光扫过何秀英攥紧的拳头。 “小姑自己欠的就得自己还回来。” 何秀英嘴唇哆嗦着,扬手就想往江渺的脸上打去。 江渺不躲不闪,只是冷冷的看着何秀英,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在空中僵持了片刻,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 晨雾漫进了屋子,浓得化不开,像层薄纱一样笼罩着人们。 江心美拖着扫帚站在院门口,穿着显眼的工服,头发胡乱的散在脑后。 几缕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下的两轮青黑,那是昨晚哭了一夜的痕迹。 江心美迈着沉重的步伐,往环卫所走去。 江渺站在院子里,看着她刻意绕开村里的大路,往湖边那条偏僻小路走去。 路过早市时,却还是在菜市场口撞见了挑着菜篮子早起卖菜的李婶儿。 李婶儿正蹲在地上择菜,看见江心美这打扮,眼睛瞪得溜圆,一下子忘了手上的活。 “哟,这不心美吗?”李婶儿故意提高嗓门,“大清早穿着这么鲜亮上哪去啊?” 听见李婶儿的大嗓门,几个认识江心美的婶子们纷纷转过头来,好奇的目光像针一样都落在了江心美的身上,那身黄澄澄的工服在晨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江心美脸涨得通红,赶忙把工服衣领竖起来,遮住了脸,加快脚步想快速溜走。 却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她前些日子赌输了家里钱。" "怪不得呢,就说平常骄纵的大小姐,怎么一大早就起来了。" “这下去扫大街了,看她还怎么摆架子。” 这些话黏糊糊地贴在江心美耳边,她攥着扫帚的手越来越紧,指节因用力泛白。 她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溜走。 橙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晨雾中,慢慢散去。 雾气渐渐散去,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江渺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泛着早市的包子味,树上的蝉鸣声,清清爽爽的。 像极了还清烂账后,终于要透进光来的日子。 晨光渐渐明亮起来,早餐店的油条味,杂货铺的酱油味搅在一起,镇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把街道烘得热热闹闹的。 江心美机械般地挥动着扫帚,橙色的工作服被浸得越来越湿,枯黄的落叶在扫帚下打着旋,又被一阵风卷起,散落在地上。 她的手腕很快就酸了,掌心磨出了水泡,每扫一下都钻心地疼。 "喂,认真点,这段还没扫干净呢。" 环卫所的李所长背着手走过来带着一股烟味,眉头紧锁着。 "给我重新扫。" 江心美咬紧嘴唇,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低着头重新挥动着扫帚,路过的行人们三三两两地走着,时不时朝她看过来,像跟细小的银针,扎得她全身发疼。 江心美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才刚刚升起,离下班还有整整六个小时。 江心美突然丢下扫帚,对着几个路过的婶子提高了嗓门,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抹着泪说道。 “你们知道什么?我这都是给我那侄女逼得!” 婶子们听到这话停下脚步,好奇的目光凑过来江心美。 江心美见状,索性往路边的石阶上一坐,提高嗓门,故意让更多人听见。 “她自己不知检点,和外面的野男人混在一起,现在肚子都有了,就逼着我来扫大街替她抵债!” 这话像丢进油锅里的石头,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不会吧,江家丫头不是挺老实本分的。” “怪不得前些日子总见她和萧煜那小子靠那么近,原来是这样啊......”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李所长在一旁听得脸色铁青,抬脚往江心美身边走,厉声喝斥道。 “上班时间胡说八道,扣你半天工钱!” 江心美这才住嘴,弯腰捡起扫帚,着婶子们信以为真的样子,脸上充满着惊讶和鄙夷,心里不禁涌起一丝快感。 就算她扫大街又怎样?江渺那个死丫头也别想清清白白的! 第三十八章婚事 这谣言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街道。 与此同时,江渺已经来到医院照顾着江大友。 江渺端着药碗,药汁黑乎乎的,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江大友皱着眉头,但还是乖乖地一口口咽下去。 "渺渺,"江大友声音嘶哑,虚弱地开口问道。 "你小姑她怎么样了。" "二叔别操心,"江渺往江大友背后垫了一个软枕,让他靠着舒服些。 又用毛巾擦了擦江大友嘴角残留的药渍,"她好着呢。" 江大友的眉头舒展了些,却还是叹了口气。 “哎,她呀,就是被你奶奶惯坏了。” 江渺没应声,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了进去,随后递给江大友。 “等她挣够了工钱,就不知道你和爹之前挣钱的不容易了。” 窗外的阳光透进玻璃照进来,晒得屋里暖烘烘的。 病房很安静,只有隔壁床拿着收音机,放评书的声音,显得格外安宁。 江渺正收拾着药碗,病房门就被推开,萧煜就提着个布包走进病房,手里攥着一大堆东西。 他的目光在江渺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二叔,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江大友勉强笑了笑,"多亏渺渺的照顾。" “我给二叔煮了一点面条,还加了个鸡蛋,补充一点营养。” “麻烦你了,萧老弟,真是有心了。” “没事的,二叔。” 他的声音低了些,目光又落在了江渺的身上,带着点担忧。 “刚刚路过菜市场时,听到大街上都在传……” 江渺正在倒热水的手顿了顿,她来医院的路上也有所耳闻,随即若无其事的将水杯递给萧煜。 “她们爱传就让她们传呗,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啥说啥。” 江大友在一旁听得糊涂,刚想开口问,就见病房门被推开,卖菜的李婶儿拎着大包小包的走进来,她是隔壁床大爷的老婆子。 看见屋里的江渺和萧煜,李婶的眼睛亮了亮,放好包裹就往江渺边上凑。 ”江丫头,你小姑在街上说得那些……“ ”没有的事,婶子,我和萧煜下个月初六定亲,到时候还请婶子来喝喜酒。“ 江渺说着就挽起萧煜的手。 萧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配合着笑道。 “本该郑重的去请婶子的,今儿赶巧了,就先透个信。” ”哎呀好啊好啊,我就说嘛,你们俩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才不是那种人。“ ”到时候婶子一定去喝喜酒!定亲那天忙不忙啊,我家儿子会写字,让他去帮忙!“ 江渺心里一暖,连忙向李婶儿道谢。 病房里顿时热闹起来,窗外的阳光愈发明亮,驱散了先前谣言的雾。 江大友看着眼前的场景,终于明白了过来,欣慰的拍了拍萧煜的肩膀。 江渺接过萧煜递来的面条,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心里突然觉得,那些谣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真正扎实的日子,是被人信任,爱护,一起把日子往明亮处过。 而此刻的大街上,江心美还在挥舞着扫帚,她听见人们的议论都变了味,矛头都指向着她,说她就是嫉妒江渺,造谣生事。 江心美气得把扫帚往地上一摔,阳光晒得她晕头撞向的,掌心的水泡还在疼。 她突然蹲到地上,抱头痛哭起来,没人愿意听她辩解,哭声在喧闹的大街上吞没,瞬间就蒸发了。 萧煜带来的搪瓷碗里,面条还冒着热气,上面还卧着个金灿灿的鸡蛋,蛋黄鼓鼓的,裹着层薄衣,一看就是火候刚好的溏心蛋。 江渺把碗递到江大友面前时,他喉结动了动,眼里泛起些湿意。 “萧老弟真是有心了。” “二叔趁热吃。” 萧煜往江大友背后又塞了个软枕,让他舒服的靠着。 “医生说您得多补补,这面条里还加了点山药粉,好消化。” 他说话时,目光不经意扫过江渺的手腕,那里还沾着点刚刚削苹果时蹭的果皮,他顺手从布包里摸出块手帕递过去。 “擦一擦。” 江渺接过手帕时,手指不小心蹭到了萧煜的指尖,像是摸到了烧红的碳块,顿时红了脸。 她慌忙低下头,道了句“谢谢。” 随后假装整理手帕上的褶皱,耳根子却烧的通红。 手帕上有淡淡的皂角香,和萧煜身上的味道一样干净。 她擦着手腕,听见隔壁床的收音机正播到评书的高潮,“哐当”一声响,把病房里的暖融融的气氛震得晃了晃。 “你们俩……” 江大友吸溜着面条,突然开口,“定亲的事,跟家里说了吗?” 萧煜刚要应声,江渺抢先道。 “打算这两天跟爷爷说,二叔您先替我们保密。” 她怕何秀英知道了又要撒泼,又要闹着向萧煜索要彩礼。 萧煜立刻点头,“听渺渺的。” 两人对视一眼,又慌忙移开,像两只害羞的鸟儿。 江大友看着他们泛红的耳根,忍不住扬起嘴角。 这俩孩子,倒比碗里的溏心蛋还甜。 李婶儿走后没多久,病房门又被推开来,这次是王管事家的媳妇。 只见她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红糖糕,红糖糕的甜香在病房中漫开来。 “听说江丫头要定亲,特来道喜!” 她把红糖糕往桌上放,笑得见牙不见眼,眼角挤出几道细纹。 “街上到处人嚼舌根子,我就不信江丫头不是那样的人!” 她嗓门大,说得隔壁床的大爷也坐起身来凑热闹。 “定亲可是大喜事!到时候可一定要给我们发喜糖啊!” 江渺刚要道谢,萧煜悄悄地碰了碰她胳膊,递给她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 江渺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枚银质的平安锁,锁身被磨得发亮,在盒子里泛着耀眼的冷光。 “我……我娘之前留下的,说带着能保平安。” 萧煜凑近江渺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呼吸轻扫过她的耳廓,惹得她耳朵发痒。 江渺的手指抚过锁身,冰凉的锁身上竟带着他的热气。 她知道萧煜爹娘走得早,这怕是他最宝贝的一个物件了。 江渺正想回应,就见萧煜的耳根子红透了,像被晒熟的红苹果。 “不……不喜欢也没关系。” “喜欢,很喜欢。” 萧煜送得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江渺把平安锁塞进贴身的口袋里,里面还揣着先前他给的手帕,皂角香还带着点银器的凉意,让她莫名感到很安心。 第三十九章女子也能做大事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窗格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萧煜帮着收拾桌子,细心的将药瓶按标签分好。 江渺坐在床边给江大友读着人民日报,念到镇上新开的纺织厂招工的消息时,她眼睛亮了亮,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二叔您看,等您好了,我去试试,听说工钱还很高呢。” 江大友笑着点头,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 “萧老弟,你可得抓紧点,我们渺渺这么好的姑娘,可别弄丢了。” 萧煜正收拾着药瓶,听到这话差点没拿稳,药丸滚落了两颗在地上。 他慌忙伸手想去捡,却和江渺的指尖触碰到一起,手像触了电似的往回缩,萧煜快速的捡起药丸放入药瓶中。 “我去接点热水。”萧煜拿起水杯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像逃荒似的。 江渺看着他那慌乱的背影,突然笑了。 她摸了摸兜里的平安锁,锁身已经被她的体温捂得暖暖的,像个刚出炉的烤红薯。 萧煜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圆滚滚的山楂果儿,外壳裹着一层透亮的糖霜,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像撒了一把星星。 “刚刚在门口碰到了张大爷,看你上次喜欢,就买了。” 萧煜伸手把糖葫芦递给江渺,竹签上还挂着点没化开来的糖渣子。 江渺接过糖葫芦,张嘴咬下一颗山楂果儿,酸得眼睛鼻子都皱成了一团,还没等缓过劲儿,又被甜滋滋的糖渣给治愈了。 萧煜看着她眉眼皱成了一团,不禁笑出声来,笑声融进了午后的阳光里,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江大友在一旁看着,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们俩这甜劲儿,可比糖葫芦还甜啊。” 江渺把山楂核吐在纸巾上,把糖葫芦举到江大友嘴边,山楂的酸甜味混着糖霜的甜味,在屋里飘散开来。 “二叔你也尝尝。” 江大友咬下一小口山楂,酸得直眯眼,可眼里却带着笑。 “确实好吃,甜滋滋的。” 江渺又举着糖葫芦往萧煜嘴边递去。 “萧叔叔,你也尝尝。” 萧煜喉结动了动,刚想张嘴,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江大友狡黠地笑。 萧煜也没在意,咬下一颗山楂果儿,酸得眉眼瞬间皱成了一团儿,故作镇定地咽下。 “确实挺酸的。” 江渺看着他那故作镇定的样子,噗嗤一笑,看着萧煜的目光更加闪亮。 江渺自己又咬下一颗,特意含着糖霜在嘴里慢慢品着,甜味在嘴里化开来。 萧煜正弯腰用抹布擦着桌子,阳光落在他的发顶,把头发丝照得发亮。 蓝色衬衫的领口磨出了毛边,但穿在他身上却透着说不出来的清爽。 萧煜感受到江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手里的抹布浸了水,拧干时水滴“吧嗒吧嗒”落在水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纺织厂招工还要考试呢。” 江渺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考量,山楂的酸甜味混着话音飘过去。 “我得提前学习学习。” 萧煜擦桌子的手顿了顿。 “我认识纺织厂的老师傅,我帮你问问能不能去她那学学。” “萧叔叔,不用麻烦了吧。” “不麻烦的。” 萧煜抬起头来望向江渺,眼里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清澈透亮。 “你想去,我就帮你。” 江大友在一旁“啧啧”了两声。“渺渺,萧老弟对你可真上心。” 江渺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耳根子烫得直发痒。 “二叔,萧叔叔是热心肠,是出了名的大好人,谁让他帮忙都会帮的。” “是吗,那我怎么听说之前隔壁村的老江求他修卡车,萧老弟却说没空呢?” 江大友故意逗着江渺。 江渺抬眼看向萧煜,嘴角微扬。 “说明萧叔叔知道什么该帮什么不该帮,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萧煜被说得手里的活都愣了愣,随即又继续低头擦这桌子。 江渺悄悄把糖葫芦递到他手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 “萧叔叔谢谢你,剩下的你吃吧。” 萧煜犹豫了一下,还是稳稳地接了过来,耳根子却渐渐泛红。 他咬了一小口山楂,酸得直砸吧嘴,直到嘴里的甜味慢慢漫上来,才低声说道。 “明天我去找老师傅。” 江渺没应声,只是看着他嘴角沾着的糖渣,像只偷吃东西的老鼠,忍不住想笑。 心里越发觉得萧煜做事靠谱,让人放心。 午后的阳光渐渐移了位,窗格的影子缩成短短的一截。 萧煜帮着把江大友挪到轮椅上,推到阳台边晒太阳,江渺则坐在旁边的小矮凳上,继续读报纸。 读到“提倡男女平等,妇女也能当厂长”时,她的声音扬了扬,眼里闪着光。 “二叔你看,以后女子也能做大事。” “我们渺渺本来就是做大事的料。” 江大友拍了拍江渺的手背,又看向萧煜。 “你说是吧,萧老弟?” 萧煜正整理着病床,闻言重重一点头。 “嗯,江丫头最能干。” 目光落在了江渺握着报纸的双手上,指节分明,指甲盖透着淡淡的桃花粉。 江渺察觉到萧煜的目光,没有闪躲,坦然一笑地抬眼迎上,随后继续给江大友读着报纸。 萧煜要走时,江渺把他送到了医院门口,槐树下张大爷还在吆喝着卖糖葫芦。 萧煜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包,递给江渺。 “桂花糕,上次给你买过,你说喜欢,今天路过供销社又买了一点。” 江渺接过纸包,指尖轻轻的碰到萧煜的指腹,但这次她没躲。 是她上次提的桂花糕,萧煜把她的话放在了心里。 “谢谢萧叔叔,你真好,这些多少钱我给你。” “不值钱。” “明天我问下老师傅,带织布的书来。”说完便转身离开。 江渺看着他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捏了捏手里的桂花糕。 定亲的事无非是权宜之计,但萧煜的这份靠谱,让江渺心里的早就和糖霜一样黏糊糊的,缠成了一团。 第四十章安稳日子 江渺捏着那包桂花糕往回走,纸包上印着供销社的标志,桂花香混着糖霜的甜味往鼻尖钻。病房里,江大友正对着阳光看报纸,见她进来放下报纸笑了笑。 “手里藏的什么宝贝?香得能招蜜蜂。” “桂花糕。” 江渺把纸包往床头柜上放,刚要打开,就被江大友按住手。 “留着下午吃,” “刚吃了糖葫芦,再吃甜的该腻着了。” 话虽这么说,但江大友的目光却在纸包上打了个转,显然也馋这口。 江渺笑着把桂花糕收进抽屉,转身时看见兜里还揣着萧煜的手帕,上面还沾着点上午擦过的糖渣。 她拿起手帕就往水里泡,皂角香漫开来,像他身上的味道。 “刚才在门口,你们没说别的?” 江大友突然问,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探究。 “他说明天带织布的书来。” 江渺的手在帕子上搓着,泡沫沾了满手。 “还说我能干。” 江渺的语气平静着,这几个字说得清晰有力,说完抬眼看向江大友笑了笑。 江大友不禁笑出声来。 “他倒是会说。” “不过也是大实话,你照顾我,又忙活家里的事,哪样不是顶梁柱的活儿?”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就是委屈你了渺渺,小小年纪要扛这么多。” 江渺磋着帕子的手停了停,泡沫顺着指缝往下滴。 “不委屈的二叔。”她望着窗外的老槐树。 “等您好了,我就去纺织厂做工,日子总会过得越来越亮堂。” 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响,连带着那张“妇女能当厂长”的报纸吹得哗哗响,像为江渺加油打气。 傍晚江渺为江大友换完药,就拿着脏衣篮往洗衣池走去,刚把衣服从衣篮里倒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步伐沉稳地脚步声。 “不是说明天再来吗?” 江渺的手在水里浸得发皱,下意识地缩了缩。 萧煜走到她面前,把牛皮封面的书递到江渺手上,封面上印着“纺织基础”,边角卷得翘边,显然被翻过很多次。 “老师傅说这本详细,最实用,拿到就想先给你送来。” 江渺接过书籍,封面上还印着油渍,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书。 “谢谢萧叔叔特地跑一趟。” “顺路,不麻烦的。” 萧煜的目光掠过洗衣池里的衣物,最后落在江渺浸得发皱的手指上,没有丝毫犹豫地蹲下身。 “我来吧,你去看书。” 江渺往回拽着衣物,泡沫溅了两人满手。 “哪有让你洗衣服的道理。” “为啥没有?” 萧煜的手劲比江渺大,硬是把脏衣物抢了过去。 “你的手得留着练针线,到时候招工可还得考试呢,快去学。” 萧煜边说着,边把脏衣服按在石板上搓洗,皂角在衣服上搓出细密的泡沫,动作竟比江渺还娴熟。 洗衣池的水龙头没关紧,水滴“嘀嗒嘀嗒”落在池底,混着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味,充满着烟火气。 江渺捧着那本“纺织基础”在洗衣池旁的石椅上坐着,轻轻的用指尖抚过印着油渍的封面,神情专注,生怕损坏这本来之不易的书。 “这书是不是很珍贵?”江渺轻声地问道。 萧煜正拧着衣服上的水渍,动作有力,闻言抬头笑了笑,朝着江渺说道。 “老师傅说这本书是她当学徒时就在用的,比现在任何一本书都好使。” “她还说啊,你要是把这本书知识都摸透,保准能进厂当骨干。” 萧煜边说着边把拧干的衣服往竹竿子上挂,动作稳当利落。 江渺把书往怀里拢了拢,薄薄的书籍贴在身上,心里头踏实了许多。 晚风将书页吹得沙沙响,像先帮江渺摸透知识似的。 她想起报纸上“妇女也能当厂长”的字样,突然觉得,也许这不仅仅会是报纸的字样,等之后二叔腿好了,凭自己的本事挣上了工钱,为家里分担。 日子越过越明亮,或许真能把这场“权宜之计”的定亲,变成实打实的安稳日子。 萧煜把最后一件衣服晾好,江渺突然发现他的袖口上沾着点铁锈,一看又是去哪户需要帮忙的村民家落下的。 她的手指在书页上掐出道浅痕,原来他说的“顺路”连捯饬自己的功夫都没有。 “萧叔叔,你衣服上的铁锈痕迹,我帮你洗吧。” 江渺突然开口,像是在说件平常事。 “用醋泡一泡就行,二叔病房里还有半瓶醋,我去拿。” 萧煜闻言赶忙对江渺摆摆手。 “不用不用,到时候我回家换一件就行。” 江渺也没再坚持,只是把书往石桌上按了按,槐花瓣落了片夹在书内,像是大自然给予的书签,藏着些说不出来的温柔。 萧煜在洗衣池边洗着手,指缝里的水顺着手腕往下淌。 江渺看着他额角挂满了汗珠,突然从石椅上站起来。 “萧叔叔,我给你去倒杯水。” 萧煜刚想开口说“不用。” 就见江渺已经跑远,布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在弹奏着什么轻快的曲子。 第四十一章缝纫机 江渺端着水回来时,见萧煜正抬手将竹竿上的衣服理得更平整些。 萧煜的蓝色衬衫袖口沾着片干黄的草叶,或许是刚刚洗衣服时院子里的树落下的叶子,此刻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只停驻的枯叶蝶。 江渺把搪瓷碗往萧煜手里递去,碗边的温度烫得他手指头直哆嗦,但他却没吭声,稳稳地接了过去。 “晾过的,不烫。” 萧煜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喉结滚动时,脖颈的线条绷得紧紧地。 江渺瞥见发现他耳垂上有颗小小的痣,藏在耳廓里,像粒没被人发现的黑豆子。 这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觉得脸颊发烫,赶忙移开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拧着衣角,假装研究地上水坑里的云朵影子。 “老师傅说,纺织厂的夜班费比白班多那么点儿,” 萧煜把碗往石桌上放,声音平稳当地像池子里的水。 “但你不用急着挣,先把技术练扎实。” 江渺的手指在石桌上划着圈,刚好圈住一小摊水。 “我想快点学会,赶紧挣钱,给二叔买只老母鸡补补身子。”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也想……早点攒够钱,买台缝纫机。” 萧煜的眼睛亮了亮,像被风吹晃动的烛火。 江渺瞧着他眼里的光闪过几秒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沉稳。 “我帮你攒。” 他说得又快又急,刚说完就感觉到不妥,喉结动了动,指节在石桌上轻轻拍打着,才继续接着说。 “我常年在外打工,还是有点积蓄在的,先帮你凑一点没问题。” 江渺抬眼瞅着他,眉梢挑得老高,语气里带着点嗔怪。 “我自己能行。” 江渺向来就是不会服软的性子,前世她可是靠着自己的双手给温家带来好日子,现在这点困难怎么可能把她难住,而此刻瞅着萧煜的眼神里,却藏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萧煜没再坚持,只是从布包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烤得焦黄的玉米饼。 “上次你给的,我觉得好吃,自己学做了点儿。” 萧煜把饼子往江渺手里递,指尖擦过她的掌心,稍稍一顿,快速地收了回去。 江渺接过饼,咬下一口,粗粝的麸皮在舌尖蹭的有点发痒。 抬眼时,正撞见他的目光望向自己,嘴角悄悄扬起,耳根子也微微泛红。 他蹲下身收拾洗衣池里的东西,脏衣篮里碰撞出轻响,突然冒出一句。 “明天我去老师傅那,把她那台旧的缝纫机借来给你练练手。” 江渺的心跳漏了半拍,嘴里的玉米饼都忘了嚼。 “不用这么麻烦的,萧叔叔。” “不麻烦。” 萧煜打断她,声音里透着让人安心的靠谱。 “老师傅人很好的,她还说欠我个人情呢,之前她家自行车链条坏了,也是我帮忙修好的。” 江渺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想起前阵子他帮老师傅修自行车时,衬衫浸湿了一大片,想来那天定是费了好大一功夫。 晚风裹着槐花香扑过来,竹竿子上晾好的衣服被吹得哗哗作响。 江渺瞅着萧煜低头捆皂角的样子,越看越觉得这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靠谱劲儿。 “萧叔叔。” 江渺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定亲的事,谢谢你。” 若不是萧煜配合着,江心美传得那些谣言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萧煜的动作顿了顿,闻言抬头对江渺笑了笑。 江渺望着他那淡淡的笑容,像被太阳晒过的棉花,瞧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没事,总不能让你个小姑娘家被人败坏了名声。” 江渺看着萧煜,喉咙紧了紧,还想说点什么,萧煜却已起身,往院门口走去。 “那就这样说好了,明早我把缝纫机借来。” 江渺忙低下头嗯了一声,转身往病房走。 手攥着衣角蹭了蹭,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些,好像走慢一步,那点不好意思就要从脸上淌下来。 江渺回到病房时,江大友正对着油灯看着人民日报,报纸上的油渍被他用袖口擦得淡了些。“萧老弟走了?” 江大友抬头看向江渺,眼神里带着打趣的笑意。 “我瞅着他晾衣服时,总往你这儿瞟。” “二叔净瞎说,再取笑我,就不给你留饼子吃了。” 江大友咬了口饼子,满足地叹了口气。 “萧老弟是个实诚人,你奶奶那边要是再作妖,你就和萧老弟说,让他护着你。” 江渺没接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槐树。 时不时摸摸兜里的平安锁,锁身已经被体温捂得发烫,像揣着个小红薯。 窗外的蝉鸣总像是能听见萧煜的脚步声,沉稳又踏实。 江渺想起他说要帮忙借缝纫机来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棉纱一样,慢慢的织着,也能织成一块温暖的布。 江渺把搪瓷碗往桌上一放,碗底的水珠溅在报纸上,晕开一小圈印子。 她转过身去倒热水,瞅见镜子里自己发烫的耳根子,像被夕阳染透的晚霞。 半夜起夜时,江渺瞥见窗台上放着个东西。 借着月光一瞧,是一个蓝布包,布包上扭扭捏捏还绣着个“萧”字,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码得玉米饼。 这萧煜什么时候偷偷放进来的。 江渺的心里像闯进了什么东西,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夜里她摸着平安锁上的纹路,突然盼着天快点亮起来。 那些藏在心里的情愫,像院外的牵牛花,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在暧昧的相处里,慢慢生根发芽。 第二天一早,江渺刚把盛着小米粥的搪瓷碗递给江大友,就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早啊,二叔,江丫头。” 萧煜扛着个木架子走进来,上面放着台老式缝纫机,机身掉了块漆,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铁皮,却擦得锃亮。 “我去老师傅那借了台缝纫机,说这台是她年轻时用的。” “当年凭票都难抢的。” 萧煜把缝纫机往墙角挪,缝纫机的角上还垫了块旧布,以防刮花地板。 江渺看着他一套动作下来,细心稳当,都不带喘气的。 好像这些重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些什么。 “就是脚蹬子有点松,我昨晚修好了。” 机头上还贴着泛黄的纸条,用钢笔工整的写道1970年7月修,字迹带着点女性的秀气。 萧煜从贴身背着军绿色帆布包里摸出个布卷,里面是些针线和碎布。 “老师傅说练接线头得先练纫针,这些碎布跟招工考试时用得一样,你试试。”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缝纫机上投下格子影,像一幅幅田园画。 第四十二章就是嫉妒 江渺又惊又喜,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她坐在小矮凳上学纫针,抓起针就往针眼里穿,指尖却不听使唤。 萧煜就蹲在旁边帮她理线,把缠成一团的棉纱耐着性子,指尖捻着线头,慢慢解开。 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贴得近近的,像幅安静的画作。 突然窗外一阵风刮过,桌上的人民日报“哗啦”一下被吹得飞起来。 萧煜伸手去抓,指尖不小心碰到江渺的手背,像被火星子烫了下,两人同时缩回手。 报纸“啪嗒”掉在了地上,盖住了那双有着五角星图案的布鞋上。 “我去打水。” 萧煜站起身就往外走,差点撞到门框。 江渺看着他那故作镇定的样子,突然笑了。 她拿出兜里的橘子糖,剥开一颗放在缝纫机上,刚想拿起针线继续研究时。 “嘎吱”一声病房门被推开,江心美拎着个布包走进来,看见缝纫机时眼睛一亮,音量立马提高了不少。 “哟,这是哪来的宝贝?” “该不会是萧煜送给你的吧?” 江心美往缝纫机凑了凑,鞋底磨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可听说这玩意儿老贵了,你江渺拿什么买?” 江渺把糖往兜里揣,拳头在身体两侧攥得发紧,语气冷了下来。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 江心美伸手就想往缝纫机身上摸。 “你要是进了纺织厂,每月得把工钱分我一半。” “你做梦。” 江渺站起身挡在缝纫机前,直挺挺地站在机身前,袖口撸到胳膊肘上。 俩眼瞪得圆圆的,像护着鸡崽的鸡妈妈。 “有本事自己考去,少惦记别人的东西。” “还有,大街你扫完了吗?自己干活都不利索,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自己欠下的债都还完了吗?” 江心美被怼得后退半步,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却仍嘴硬。 “你以为萧煜真能看上你?他不过是可怜你。” “等他哪天见了城里来的姑娘,还会记得你这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 “我跟谁好,轮得着你插嘴?” 俩人争吵的声音越吵越响,跟炸开的鞭炮似的,引得隔壁床的大爷探出头来。 大爷床头柜的收音机还播放着评书。 “前阵子就是你在大街上乱造谣,当我们都忘啦?” “再在这里嚷嚷,我就去报警去,看警察信你这游手好闲的家伙,还是信我!” 江心美被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拎着布包灰溜溜地走了。 萧煜端着水壶回来时,正好撞见江心美摔门而去,他没多问,只是把水壶往床头柜上放。 “针纫好了?” “嗯。” 江渺低头纫针,针线顽皮地却怎么也穿不进针眼,指尖的颤抖出卖了她的慌乱。 萧煜蹲到她身边,接过针线,捻了捻线头,轻轻一穿就进去了。 “别跟她置气,” 他把针线递回江渺的手上,声音很轻。 “你小姑就是嫉妒你,跟她置气不值得。” 江渺抬头看着萧煜,阳光刚好铺在他脸上,眼睫毛的影子在眼下煽动着,像一只飞舞的蝴蝶。 她拿出兜里的橘子糖,剥开一颗往他嘴里塞。 “萧叔叔,给你。” 萧煜没躲,含住糖的瞬间,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但耳根红得被热水烫过似的。 橘子的甜香在两人之间漫开来,缝纫机的齿轮轻轻转动,像在替他们数着没说出口的话。 傍晚萧煜要走时,江渺往他帆布包里塞了一袋白面馒头和中午特地去食堂多打的一份红烧肉。 “我自己做的,掺了点儿玉米面。” 她的声音很轻,“你晚上饿得时候可以垫垫肚子。” 萧煜的手在布包里摸了摸,突然碰到个硬东西,掏出来一看,是颗用红绳系着的铃铛。 “这是……” “我今儿没事瞎做的。” 江渺转身往病房跑,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 “你先替我挂在帆布包上,等我学会了再给我。” 江渺跑回病房时,看向窗户瞅见萧煜还站在原地捏着铃铛,风吹得铃铛叮当作响,像演奏着一首欢快的曲子。 她没再仔细看,回过身来,心里却猜想着。 萧煜会不会嫌这铃铛太小家子气了? 萧煜指尖在铃铛上磨了磨,才将铃铛小心翼翼的放入帆布包内。 他低头看了看帆布包里的白面馒头和一份满满当当的红烧肉,脸上不禁露出幸福的笑容。 街上的路灯陆续亮起,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萧煜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铃声,响亮,踏实,还带着点说不出的甜味。 江渺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埋进江大友的米饭里时,窗外的路灯刚好亮了。 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缝纫机上投下模糊的影。 “二叔,萧叔叔说这机器是老物件了,比我岁数都大。” 江大友扒着饭,含糊不清地回应着江渺。 “老物件经用,你抓紧练,等你进了厂挣了钱,咱也能吃上好东西了。” “嗯!咱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 江渺边回应着江大友,边踩着缝纫机的踏板试了试。 “嗒嗒”的机声比下午刚用时顺溜了些,齿轮转动的声音轻了很多,脚蹬子踩起来也变得越发顺畅,像是有人往轴里悄悄加了点润滑机油。 江渺低头瞅着缝隙,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机油味。 不像是医院难闻的消毒水味,倒像萧煜帮忙修车时手上沾的那种机油味道。 “嗒嗒”的机声在病房里响起来,像在敲什么轻快的调子。 江渺突然想起萧煜上午蹲在地上理线的样子,蓝布衫的后颈沾着片槐树叶,绿莹莹的一小片,当时没好意思告诉他。 半夜起夜时,她借着月光摸了摸缝纫机的台板,上面还留着萧煜擦过的痕迹,连螺丝缝隙里的棉絮都被掏干净了。 想来那时候,他准是蹲在那儿,一点一点地擦洗着,才会变得如此干净。 第二天一早,江渺就兴致勃勃地来到洗衣池旁的石桌上练接线头,隐约听见身后有阵阵脚步声,回头看时却没发现人,只瞥见门外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悄悄看着她,不敢上前打扰。 第四十三章受伤 江渺皱着眉,指尖在细纱中穿梭,专心致志的样子,比墙上的牵牛花还让人挪不开眼。 安安静静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力,就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李婶儿刚好也来医院照看老伴儿,到后门时,一眼就瞧见萧煜在门口瞅着江渺不动弹,眼睛都快黏人家身上了。 她抿着嘴笑,脚步轻快地凑到萧煜旁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看啥呢,这么入神?” 萧煜猛地回过头,见是李婶儿,耳根子腾地一下就红了,手不停地在裤缝上蹭着,随后对李婶儿摆摆手,声音比平常低沉了些。 “没……没看啥呢。” “听说你帮江丫头借了台缝纫机?” “这姑娘是真不赖。” “在江家那会儿,她奶奶跟小姑没少磋磨她,可她愣是一滴眼泪没掉过,梗着脖子就跟人顶上了,半点亏不吃。” 萧煜听着这话,眼里的光也跟着柔下来。 “她性子犟。” 江渺隔着门听见了他们俩的对话,语气里竟带着些骄傲,像是在夸赞自己孩子,让她的耳根子也悄悄红了起来。 原来被人惦记的感觉,是这么的幸福。 江渺练到手指发麻回病房时,才发现窗台上多了个军绿色的布包。 打开一看,是本“细纱工序图解”,封面上印着“内部资料”四个字。 书页里夹着张纸条,是萧煜的字,笔锋沉稳。 “老师傅说这个比课本实用。” 她拿着书往洗衣池走,想把早晨泡着的衣服晾起来,却看见萧煜换下的蓝布衫随意丢在石桌上。 袖口的铁锈印淡了些,像是用醋泡过,领口却多了块暗红的渍,是血! 江渺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撒腿就往外跑,布鞋踩在被雨水浸湿的水泥地上“嗒嗒”响,像在敲什么着急的调子。 路过晒谷场,脱粒机正转得欢,江渺一眼就瞅见萧煜蹲在地上帮忙修着工具,手背缠着块脏布条,血已经渗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萧煜慌忙把手背到身后,耳根红得厉害,像是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 “你的手。” 江渺抓过他的手腕,布条上的血黏糊糊的,蹭得她指尖发烫。 “跟我去医院。” “不用,就是擦破点皮。” 萧煜想抽回手,却被江渺攥得更紧,眼里的光比日头还烈。 “必须去。” 江渺的声音带着点不容商量的犟劲,像上次护着缝纫机时那样。 她拽着他往医院走,路过供销社时突然停住,买了盒最便宜的凡士林,小盒在手里攥得发热。 回到病房里,江渺拿出备用药箱用镊子夹着酒精棉往萧煜手背上擦,疼得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却一声没吭。 “你就不能小心点?” 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责怪,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心疼,棉签上的血珠红得像不小心滴在白布上的朱砂。 “机器老了,零件不听话。” 萧煜瞅着她那专注的侧脸,阳光从她发间漏下来,在鼻梁上印下一些小暗影。 “书看了吗?老师傅说第三章最难,不懂的我……” “我看得懂。” 江渺打断他,往伤口上涂凡士林,指尖轻巧着,像怕打碎了玻璃, “就是接线头总接不牢,像跟我捉迷藏似的,总往歪处跑。” “我帮你做个教具。” 萧煜突然说,“用硬纸板做八个线头,比棉纱好练。” 江渺没接话,只是把纱布往他手背上缠,结打得跟铃绳上的一样,多绕了个圈,这样就不容易散开了。 “明天别去帮忙修机器了,歇一天。” “不行,张师傅等着用。” 萧煜的语气很稳,“干活得有交代,不能撂挑子。” 江渺从兜里摸出颗橘子糖,塞到他没受伤的手里。 “吃了就不疼了。” 萧煜捏着糖,没舍得剥开。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撒下一层暖光。 夜色降临,江渺把萧煜送到医院门口,晚风卷着槐花香吹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乱飘。 江渺突然停下脚步,从兜里摸出个布包。 “给你的。” 是双布鞋,针脚比上次的更密,鞋面上绣着小小的铃铛图案,送给萧煜的铃铛上,红绳用的是平安锁上的同款。 “我……”萧煜的喉结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别想多了,”江渺的耳根红了,却梗着脖子装镇定,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总穿那双破胶鞋,干活不方便。” 萧煜捏着布鞋,布面还带着她的体温,像揣着个小小的暖炉。 他突然想起老师傅说的,纺织厂的车间要穿软底鞋。 “等你进厂,我给你做双更好的。” 江渺没接话,只是往前走,脚步却慢了些,像在等他。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带来阵阵槐花香。 江渺回到病房,心里还想着萧煜手背上的伤。 坐在缝纫机前,借着月光继续练习着。 她把最后一粒棉纱接好时,窗外的月光已经爬上缝纫机的台板。 数了数线头,正好二十个,比昨天多了五个。 “成了,今天比昨天进步了!” 她兴奋地拍了下手,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细纱工序图解”,书页哗啦啦翻到夹着纸条的那页。 萧煜的字迹在月光下格外清晰,连涂改的墨痕都透着认真。 隔壁床的大爷被惊醒,翻了个身嘟囔。 “江丫头练疯魔了?这都快半夜啦!” 江渺不好意思的朝大爷吐了吐舌头,赶紧把书收好。 缝纫机的铜铃突然轻轻晃了晃,她摸了摸铃绳上的结,突然想起萧煜手背上的伤。 这结打得跟萧煜手上的纱布一样,都是她特地多打的一圈,更结实牢固。 明天得再去供销社买盒凡士林,看看有没有比今天更好点的。 顺便看看有没有细点的纱布,他那粗布绷带缠得太糙,准得磨破皮。 江渺将这些事在心底里默念了两遍,就怕忘记了。 月光越爬越高,撒在了缝纫机上,江渺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 原来两个人的心思,竟能真的在这些细碎的小事情上,悄悄的合到一块去。 第四十四章不想相亲 第二天天光刚冒出头,江渺就起了身,揣着钱往供销社赶。 进门先挑了凡士林和纱布,正准备付钱,眼尾瞥见货架上的雪花膏。 老板就凑到旁边搭话,“这玩意儿抹手好,秋冬不裂口子,小姑娘家都爱揣一盒。” 江渺手顿了顿,脑子里浮现出萧煜那双布满厚茧的手,掌纹里总是卡着洗不掉的泥点子,瞧着就糙得慌。 她也没咋犹豫,伸手把那瓶雪花膏也拿到柜台上结算,心里头琢磨着,给他用正好,总比冻裂了强。 回到医院刚打开病房门,江渺就瞅见萧煜已经来到江大友的病床前。 给江大友盛着他一大早起来熬的小米粥。 晨光从他耳后绕过来,把他照得无比耀眼。 他左手缠着纱布,只用右手盛着粥,搪瓷碗在掌心拿的灵活,动作稳当得很。 “回来啦?” 萧煜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点细小的棉絮,像落一片小雪花。 “快来,我给你和二叔熬了点小米粥,你试试味道咋样?” 江渺没接话,上前拽过他的手腕。 纱布解开的瞬间,她的眉头瞬间皱紧了。 伤口周围的皮肤干得不像话,像是被晒裂的土地,边缘还带着层白屑。 江渺拿出去供销社新买的雪花膏在掌心揉开,乳白色的膏体一点点被捂化掉,散出淡淡的清香。 江渺轻轻地涂抹在萧煜的手背上,打圈揉着,把干硬的皮肤一点点的揉软掉。 “不用不用。” “我自己来就行,你练活要紧。” 还没等萧煜抽回手,江渺又一次按住了他的手腕。 “别动。” 指尖故意用了点力,慢慢地在他手腕上轻轻涂着。 “磨破了皮,以后谁来帮我修机器?” “以后我要是看不懂书,问谁去?” 江渺低头时,额前垂下的发梢轻轻扫过他的手背,引得萧煜喉结滚了滚,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咳。 “我娘要是知道我买这个,准得说我乱花钱。” 她低头用纱布重新缠好伤口,指尖在他腕骨上轻轻蹭了下。 “比凡士林贵三毛呢。” “我把钱给你。” 萧煜说着就往帆布包里掏,被江渺死死按住。 江渺看着他,故意瞪了一眼,可那眼里流露着藏不住的笑意。 “谁要你的钱,就当是,你帮我借缝纫机的谢礼了。” “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病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来,程娟拎着个竹篮子走进来。 篮子里装着早晨刚蒸好的窝窝头,热气腾腾的。 ”渺渺,我给你和二叔带了点窝窝头,还热乎着呢,趁热吃。“ 程娟转头看见萧煜,脚步顿了顿,不过脸上温和的笑意没散,还是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目光又落到了江渺身上,带着点怯生生的样子,轻声细语地问道。 “渺渺,跟娘回趟家行不?“ ”你大姨说,给你找了个合适的对象,是她的远房侄子。“ ”在学堂当老师,和你差三岁正合适。“ 程娟边说着边往萧煜那边瞟了眼,目光落在了他缠满纱布的手背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慌忙一开。 ”那孩子,跟你差不多大,说话办事都挺机灵的。“ ”娘瞅着……合适。” 江渺听到这话没拿稳手里的窝窝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娘……你不是答应我不提这事儿吗?” “我还要考纺织厂呢!” “考厂不耽误相看啊。” 程娟弯腰捡起江渺掉落在地上的窝窝头,指尖在松软的面皮上捏了捏。 “你跟萧煜……岁数相差太大了,娘夜里总睡不着。” “怕你俩这岁数相差太大,以后会不好相处。” 程娟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埋进竹篮子里,说话的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叹息。 “哎,大家都在说,差个五岁就有代沟。” “岁数相差太大,就像隔着一条河,怕是……难走到头啊。” 江渺用余光瞥见正在收拾床头柜的萧煜手顿了下,像是被程娟这番话扎进了心里, 他张了张没出声,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指尖反复地在柜面上摩挲着,只见他的指节都捏的发白,肩膀也绷得紧紧地,没有一丝松快。 江渺看着程娟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娘背着她走了三里地去镇上的医院求医,布鞋磨破了底,脚底板被碎石子扎破了也毫无怨言。 她坐到程娟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指尖不小心触到那些因常年洗衣做饭磨出的厚茧,心里像被针扎了。 “娘,虽然我和萧叔叔年龄相差大,但萧叔叔对我很好,对二叔也很好。“ ”这些天都是他在医院里跑进跑出的帮忙。“ ”好是好。” 程娟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皱成了一团儿,像被水浸过的海绵。 “可娘还是觉得他和你相差太多。“ 她突然抓住江渺的手,掌心的老茧在她手背上轻轻磨,带着点恳求的温度。 “娘不是逼你,就是想让你看看,多个人选总没错。” “万一……万一你觉得合适呢?” 江渺看着程娟苦苦恳求的样子,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下,又酸又涩。 她太了解自个儿娘的性子,软得像春日里的风,从来不会硬逼着她做啥。 可这次提到“同岁”,提到“条件好”,显然是把年龄差当成了心病,怕她之后嫁过去受委屈。“娘,我知道您疼我。” 江渺悄悄萧煜那边看了眼,见他正低头擦着缝纫机,额前的头发垂下,遮住了眉眼。 根本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瞧见那紧绷的肩膀,没一点松快劲儿。 “但我真不想去相亲,萧叔叔他……他是真心对我好。” “那也先回家看看再说,行吗?” 程娟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一碰就化,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就当陪娘走一趟,看完咱就回来,可以不?” “你大姨都跟人说好了,不去不好,驳人家面子。” 江渺看着程娟眼里的期盼,像个怕被拒绝的孩子,喉咙突然发紧。 她还是不忍心点了点头,听见身后传来缝纫机齿轮转动地声音,像是为她轻轻叹了口气。 萧煜收拾好把最后一把螺丝刀放进工具箱时,江渺起身打算跟着程娟往外走。 江渺回头看向他,阳光刚好落在他耳后的那颗痣上,正好藏在耳廓的阴影里。 ”我去去就回。“ 江渺朝萧煜说道,脸上使劲挤出个笑容,嘴角咧着,但眼里没有一点儿笑意。 “嗯。” 萧煜轻声应道,身旁工具箱发出一声轻响,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第四十五章说亲 程娟带着江渺刚走到村口,就听见何秀英的大嗓门从家门口深处飘过来,跟面破锣似的,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都来看啊!我家渺渺要相看咯!是副厂长家那小子,跟她同岁,多般配啊!“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江渺的脚步猛地停住,鞋底在青石板上蹭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家门口里已经站了不少街坊,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 黄大妈挎着菜篮子还没放下,李大爷还叼着旱烟袋,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往里边瞅。 一看见她们娘俩,立马跟马蜂窝似的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娟儿,渺渺,这是真的假的啊?“ ”要相看副厂长家那小子啊?但听说那小子……。“ 街坊邻居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听着,程娟那张本就被毒太阳晒的红扑扑的脸,”唰“的一下更红了 赶紧拽着江渺往家挪,嘴里急急忙忙地说。 “别听她们瞎嚷嚷,这些街坊也是,没事儿瞎凑啥热闹呢。” 可到了家门口,就瞅见何秀英拽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堵在那儿。 那男人穿着件确良衬衫,紧巴巴的贴在身上,身上的扣子崩得快要裂开。 露出里头圆滚滚的肚皮,像揣了个大冬瓜。 他脸上挂着傻呵呵的笑,嘴角淌着串亮晶晶的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在衬衫上洇出个深色的圆斑。 一瞅见江渺,猛地咧开嘴大笑,露出两颗歪歪扭扭的门牙。 “漂亮……漂亮姐姐……糖……” “渺渺啊,这是张勇,”何秀英就站在这男人边上,双手往腰上一叉,三角眼在江渺身上来回扫着。 跟在菜市场上买菜似的,眼神里带着挑三拣四的劲儿,又带着点得瑟,像是自个儿手里攥着个啥宝贝一样。 “张勇跟你同岁,生日就和你差一天!” “人家爹是副厂长,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呢!” “你要是嫁过去,往后啊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在家带带娃,数数票子,日子多滋润啊!” 江渺的胃顿时一阵恶心,跟见了只死老鼠似的。 这男的她认得,上回在街上碰见,拼命地追着卖糖葫芦的张大爷。 后来进了个小卖铺,一个劲儿的往嘴里还塞着糖纸,拦都拦不住。 被售货员轰出去时,还躺在地上哇哇直哭,惹得路过的人们嘲笑。 这会被何秀英推到跟前,浑身的肉都一抖一抖的,傻愣楞的盯着江渺,手里还攥着块脏不拉几的糖果,还引来了不少苍蝇,糖纸皱得跟团废纸,看着就叫人心里发堵。 “你想干啥!”江渺瞅着何秀英就气,嗓门里带怒火,俩手在身子两旁攥得紧紧的。 那股子气儿顺着胳膊往手上涌,恨不得一拳砸到何秀英的脸上。 “干啥?给你说亲啊!” 何秀英从张勇手里拿出块红布包,里头鼓鼓囊囊的,是用麦乳精和水果糖凑的彩礼。 何秀英瞪了眼江渺,嚷嚷着说道。 “人家张勇特意给你捎来麦乳精,赶紧接着!这可是稀罕物,寻常人家想买都买不着!” 张勇往前凑了凑,伸手就想往江渺怀里塞东西。 他胖手没轻没重地碰到江渺胳膊,黏糊糊的汗腻味沾了她一手,看着就让人心里发赌。 “给……给你吃……。” 江渺猛地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麦乳精”啪嗒“一声砸在了地上,在青石板上”哐当“一声脆响, 白花花的粉末撒了一地。 “你个死丫头!” 何秀英的脸色猛地沉下来,黑压压的像块煤炭。 “给你脸了是不是?张勇哪点配不上你?” “和你同岁,家里有钱有势,老娘都是在为你考虑!” 何秀英突然猛地扭过头冲着围观的街坊邻居大喊,声音尖的能扎破耳朵。 “大家快看啊!我当奶奶的掏心掏肺为孙女打算。” ”我还不是想为她寻个好人家,往后嫁过去不受委屈啊!“ “她倒好,一点情不领!反而跟我要害她似的!“ 何秀英心里的小算盘早就打得噼啪响。 萧煜那小子瞧着顺眼,为人稳重踏实,又常年在城里打工跑生计,手里头指定攒下不少积。 这亲事,说啥也得留着给心美。 要想定下心美和萧煜这门婚事,就得把江渺这死丫头给解决了。 副厂长家的儿子虽说看着不太机灵,可架不住人家也是个厂长啊! 往后江渺嫁过去,旁人问起,说是“嫁进了厂里当干部的人家”。 听着也体面,说出去也有脸面,谁还会细究那小子到底怎么样? 街坊邻居的议论声像涨潮般涌来,吵得耳朵嗡嗡响。 ”是啊,何老太太也是为了孙女着想。“ ”副厂长家条件是好,可这孩子看着不机灵啊。“ 程娟在旁边杵着,脸白得跟张糙纸似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她攥着江渺的手轻轻打颤,指尖凉飕飕的。 她嗓子发紧,声音低低地对着何秀英说。 “娘,别再说了成不?有啥话咱回屋里讲,在这儿这么闹,街坊们看了像啥样子。” “回啥?”何秀英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 她梗着脖子,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今天这事必须定下来!我和厂长谈妥了,下月初就订婚!” “你嫁过去后,让心美跟萧煜那老男人过正好,他们差不多,给心美做男人正好!” “你想得美!” 江渺猛地挣开程娟的手,往前一步站到何秀英面前,眼里的光比灶房烧起来的火还烈。 “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张勇这傻子!” “萧叔叔比你强一百倍!他年龄大怎么了?他疼我,护我。” “不像你,就知道算计我们家!” “死丫头片子,反了你了!” “别不知好歹!” 江渺正怒视着何秀英,突然瞅见一股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是萧煜! 他不知何时来的,身上还沾着点机油。 只见萧煜从身后一把抓住何秀英扬起的手腕,像钳子一样,让何秀英动弹不得。 他骨节发白,手臂上的青筋鼓得突突跳,眼神沉得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第四十六章福气给小姑刚刚好 何秀英转过身来,这才看清来的人是萧煜。 眼里闪过一丝怯意,却依旧嘴硬着说。 “你给老娘松开!我教训我孙女,轮得到你一个外姓人插手?” 江渺看着何秀英,梗着脖子,嗓门扯得比公鸡打鸣时还响亮,带着虚张声势的慌张,眼神却时不时的乱飘。 再转头看向萧煜,他没接话,只是缓缓放下军绿色的帆布包,蓝色衬衫上还沾着先前修缝纫机时机身上的机油,手上还缠着江渺给他包的纱布。 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沉稳的力量。 他往江渺面前走了半步,不算刻意护着,却刚好挡住了何秀英看来的大部分视线,像在两人之间立了道无形的墙。 “何老太太。” 萧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晚辈要是做错了,你说两句,教两句,都是应当的。” 江渺在一旁听着,堵在心里的那股气儿倒是舒畅了不少。 “但是动手就过了,再说晚辈自己的婚事,本就应该她自己做主。” “我呸!” 何秀英自知理亏,猛地偏过头,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她江渺,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 “我是她奶奶!我的话她必须照做!” 这时,院门口传来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咯噔“声。 只见厂长夫人挎着个棕色皮包,梳着当下最流行的卷发,目光不断地在院子里扫视着,带着点轻蔑。 何秀英见状,立马换了副脸面,挣开萧煜的手,笑盈盈得就往门口迎。 ”哎呦,厂长夫人,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进屋坐!“ ”心美啊,快点把沏好的茶水端来!“ 厂长夫人没回应,把视线落在了江渺身上,像在打量着一件便宜货物。 ”你就是江渺?“ ”看着倒是朴实,就是眉眼太硬,怕是不讨喜。“ 何秀英赶忙打着圆场,”我家这孩子老实!手脚可勤快了!“ ”田里的活,手上的针线活,样样都能做!“ ”这孩子还打算考纺织厂呢,以后就是吃公家的饭了,配你们家张勇,不是绰绰有余的嘛!“ 厂长夫人冷笑了一声,像是听了个不得了的笑话。 ”我儿子以后可是要接纺织厂的班儿,她一个乡下丫头,去纺织厂还不是只要我们家一句话吗?“ 江渺突然上前一步,稳稳地站在厂长夫人面前,她懒得理会何秀英在一旁挤眉弄眼使得眼色,径直抬眼看向厂长夫人说道。 ”阿姨,实话实说吧,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话音刚落,叽叽喳喳的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何秀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伸手就去扭江渺的胳膊。 ”死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给我闭嘴!“ 江渺一把甩开何秀英的手,眼神里充满着坚定。 “我有我自己想走的路,想做的事,不像被安排着凑合着过日子。” “死丫头再敢说一句!” 何秀英尖叫起来,抡起手掌就想往江渺的脸上扇去。 却被一旁的萧煜不动声色地拦住,他又一把钳住了何秀英的手,何秀英挣扎着手腕后像是撞到了石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厂长夫人的脸彻底沉了下来,看着何秀英,眼里全是怒火。 “何老太太,这就是你说的老实听话的孙女?合着拿我们家当猴耍啊!” 何秀英急得直跺脚,不停的抓着脑袋。 “不是这样的!这孩子今天脑子抽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说完转头就恶狠狠的瞪着江渺。 “还不死过来道歉!” “我偏不要!” 江渺完全不理会何秀英,嗓门扯得更大了。 “其实我早就有未婚夫了,就是萧煜!” “我们俩虽然岁数相差大,但他为人沉着稳重,我相信在场的街坊邻居都清楚萧煜的为人。” 这话一出,像颗炸弹一样在院子里炸开了锅。 刚刚还在讨论这门亲事的街坊邻居立马又把话题转向了萧煜。 “是啊是啊,萧煜可是个好小子。” “萧煜那小子身板结实,模样也生得周正,我看配江家丫头正正好呢。” 何秀英眼前一黑,差点要气晕过去。 “萧煜什么时候成你未婚夫了!一天到晚的就胡咧咧!” “您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江渺冷笑一声,目光转向躲在门后的江心美。 和她差不了多大的小姑正扒着门缝偷偷看着,穿着新做的碎花衬衫,头上还戴着前几日刚买的红发圈,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江心美迎上江渺的目光,吓得往门框后缩了缩脑袋。 江渺突然笑了,语气诚恳的像是在说真心话, “既然这么亲事这么好,何必揪着我一个人不放呢?” “我小姑江心美可比我适合多了,模样也生的比我周正。” “您看我小姑,”江渺抬手往门框后一指,声音更加响亮起来。 “肤白貌美,说话轻声细语的,一看就讨喜。” “不像我,手脚粗笨,一根筋只会干农活,一点不讨喜。” 江渺说着又转向何秀英,阴阳怪气的说道。 “奶奶,这些福气给小姑正好,您不是一直捯饬的想给小姑找个体面的婆家吗?” “这不是正好,以后小姑嫁过去了,只要在家数数票子,带带娃,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江渺把何秀英刚刚吹捧副厂长家的话全搬了出来,一句句往江心美身上套,像是给她带上了枷锁。 “我不嫁!谁要嫁给那个傻子啊!” 江心美一听见这话,尖叫着从门框后冲了出来,带着哭腔,指着江渺的鼻子骂到。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想陷害我!” “小姑我怎么会害你呢?” 江渺故作惊讶的说道。 “奶奶不是说这是天大的福气吗?你是我的长辈,理应有你先享福。” “你胡说!”江心美气的浑身发抖,实在受不了这委屈,捂着脸就往里屋跑去,花布鞋都跑掉了一只,头上的红发圈也掉在了地上。 厂子夫人看着这场闹剧,再也维持不住脸面了。 指着何秀英的鼻子骂道。 “好啊你个死老太太!拿我们家开涮很好玩吗?” “还敢骂我儿子是傻子!我看你们全家才都是傻子!” “厂长夫人,你听我解释啊……” 何秀英哭闹着就想向前拉她,却被厂长夫人狠狠甩开。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们给我等着,纺织厂的大门,你们家这辈子也别想踏进一步!” 第四十七章同意这门亲事 厂长夫人怒气冲冲的走出江家大院,何秀英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嚎啕大哭。 “命怎么这么苦啊?养了个孙女是个白眼狼。” “这下还得罪了副厂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江渺站在原地,看着何秀英坐在地上大哭大闹,再看着这满地狼藉,心里没有半分愧疚。 围观的街坊领居们见热闹看尽了也渐渐散了。 江渺转过头见萧煜捡起刚刚放在旁边的帆布包,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江渺。 “路过供销社给你买的桂花糕,还热乎着。” 江渺接过来,满足的拿出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桂花糕的香甜在嘴里慢慢散开,她抬头望向萧煜,他眼里的光很柔和,像晒过太阳的棉花。 “谢谢萧叔叔。” 萧煜轻轻摇摇头,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看见你没事就好了。” 萧煜的目光在江渺的脸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儿,随即又望向别处。 “那我先走了。” “好的萧叔叔回去路上慢点。” 江渺望着他轻声地应道。 萧煜朝江渺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往院子外走去。 江渺知道,他一定是不放心才来的,那份不动声色的维护,像是冬日里的一股暖阳,暖暖的照在了江渺的心上。 后半夜,院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蝉鸣。 江渺躺在硬板床上,却没半点睡意。 她想起白天在院里说的话,想起何秀英震惊又怨毒的眼神,想起江心美哭着跑出去的背影,想起街坊邻居叽叽喳喳的讨论,心里没有半分愧疚,只有一种彻底解脱的轻松。 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全是纺织厂的细纱,在指尖绕来绕去,总也接不牢。 突然有人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机油的糙感,轻轻一捻,线头就稳稳接在了一起.她抬头想看清那人的脸,却猛地醒了。 窗外的天空已经彻底亮了,程娟在灶房忙碌的声音隐隐传来。 江渺坐起来,搅了摸床头柜上的硬纸板教具是昨天萧煜塞给她的,上面整整齐齐钉着十几个彩色线头,红的,黄的,紫的,像串在纸上的彩虹。 她穿好衣服,刚推开门,就看见程娟站在走廊里,眼圈干涩红红的,像是一夜没睡。 “渺渺,醒啦?” 程娟的声音有点哑,“我给你煮了粥,我帮你盛点你快趁热吃。“ 江渺跟着程娟来到灶房,把粥递给江渺,摸了摸江渺的头,突然叹了口气。 “渺渺,是娘没本事,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程娟顿了顿,往门框外看去,压低声音。 “只是你奶奶……得罪了副厂长,纺织厂的考试恐怕……” “考不上就考不上。”江渺抬起头,眼里透着股倔强, “又不是只有这一条可以走,总有别的活路。” 程娟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钱,大概有二十多块。 “这是娘这些年攒的私房钱,你拿着。“ ”要是真不能进厂,就去镇上摆个摊,做做针线活,妈跟着你。” 江渺把钱推回去,眼泪再也兜不住,“唰”地从眼里夺眶而出。 她别过脸,不敢看程娟的眼睛,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娘,我不要……” “拿着。” 程娟把钱硬塞进江渺的手里,指腹带着些茧子,那几张前被攥得紧紧的,边缘起了些毛边,还混着点说不清的温热,让江渺鼻子一酸,止不住的流泪。 “还有,萧煜是个好孩子,为人正直,也帮了咱家不少。” “你昨天说萧煜是你未婚夫……这事儿是认真的吗?“ 江渺的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娘,我是……” 程娟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娘知道萧煜师承,是个靠谱的好孩子。“ ”只是娘还是担心,你们岁数相差太大……“ “我不在乎。” 江渺急忙说,“他对我好,就比啥都强。” 程娟看着江渺泛红的脸颊,心里头一揪。 想起这些年江渺跟着自己在家受何秀英使唤,小小年纪就上山砍柴,洗衣做饭。 突然觉得,或许孩子自己选择的路,比别人给安排的”好日子“更加靠谱。 ”那这事儿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你奶奶那边指定还会找别的人家来逼你。“ 程娟往灶膛里加了一把火,火苗瞬间窜起来,映得脸颊热乎乎的。 你奶奶那儿也结下了梁,得赶紧想个法子,免得夜长梦多。 “渺渺,你把萧煜带回来吧。” 程娟语气里透着股认真, “就说明天晚饭来家里吃。“ ”我跟他好好聊聊,要是他真对你上心,你们俩的事,我就认了。” 江渺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手里的碗差点握出来。 “娘,您……您同意了?” “傻孩子,娘还能害你不成?” 程娟轻轻刮了下江渺的鼻尖,眼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日子都是自个儿过出来的,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个儿知道。” “娘总不能看着你被你奶奶往火坑里推吧。” 江渺望着程娟的眼睛,眼里的担忧和犹豫像是都被风吹走了,连空气都变得暖和起来。 第二天一早,江渺去出发去找萧煜。 路过晒谷场,果然看到萧煜在。 他正在修一台脱粒机,手里正攥着扳手,蓝色工装的后背被汗浸湿,湿哒哒的贴在后背。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萧煜下意识的回过头,被太阳晒的,额角挂着豆粒大的汗珠。 脸上沾了点黑灰,萧煜认出来的人是江渺,眼里瞬间亮了起来。 “你咋来了?” “我娘说让你今晚来我家吃饭。” 江渺手下意识地攥着衣角,声音虽然有点发飘,但却说得字字清晰有力。 “她说想跟你聊聊。” 江渺满眼期待地望着萧煜,期待着他的回答。 只见萧煜听完手里的扳手顿了顿,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望着江渺,眼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沉稳地回应道。 “好。” 就这一个字,让江渺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彻底落地了。 阳光直射着他们的脸颊,江渺看着萧煜的脸,不知是被晒的还是咋的,红扑扑的,竟觉得有点可爱,眼里还透着点不好意思的光,像是被老师表扬的好学生。 江渺站在身侧,看着萧煜又熟练的干起了活,突然觉得,以往何秀英的刁难,排挤好像真的成为了过去式。 往后的日子里,她有爹娘,二叔爱着,萧煜护着,自己也能去做想做的事,想爱的人,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第四十八章能熬过去的 太阳渐渐往西边挪了挪,光也不那么扎眼了。 萧煜背着帆布包站在江家院外,帆布包里鼓鼓囊囊的。 里头揣着两斤红糖,一块带给程娟的藏青色布料,还有个小陶罐,里头装着萧煜自己酿的米酒,准备带给江大强尝尝。 萧煜站在院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程娟拍打围裙的声响,混着江渺的笑骂“娘,油饼别炸焦了!”的调子,充满着烟火气。 萧煜在门口听着,心里头跟揣了块馒头似的,软乎乎的,连带着刚才七上八下的紧张感,也渐渐消失了。 “萧叔叔你来啦!”江渺的声音隔着门板那头传来,带着按耐不住的雀跃,鞋跟在地上发出轻快的声音,门板也跟着轻轻晃动。 “快进来吧,爹娘他们刚刚还念叨你呢。” 江渺的手里还攥着擀面杖,鼻尖上还沾着点面粉,看到萧煜身上的帆布包沉甸甸的,边角被顶得还有点变形。 她往前凑了凑,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这里头装着些啥呢?” 江渺目光亮晶晶的瞅着萧煜,眼里透着一股期待的光。 萧煜对她笑了笑,手指在包带上拽了拽,眼角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萧煜跟着江渺往里走,堂屋里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桌椅都擦得蹭亮。 程娟端着碗刚出锅的油饼从灶房走出来,围裙上沾着点面粉和油渍。 一抬眼看见萧煜,脸上当即就笑开花来。 “可算来了,快坐下!” 程娟往萧煜手里摘了一块油饼,“尝尝味道如何。” 又转头看向江大强,“那你擦的酒杯呢,快拿出来。” 江大强笑着从柜子里摸出四只白瓷酒杯,那是他平日里舍不得轻易拿出来的酒杯。 只有在逢年过节或是来了看重的客人才舍得拿出来,倒上浅浅的一杯酒。 “尝尝这个。” 江大强把酒杯往萧煜面前推了推,酒液金黄,在灯光的照耀下,在酒杯里晃着细碎的光。 “萧老弟,这是我藏着的好酒,今儿特意拿出来的。” 萧煜刚接过酒杯,就见江渺就已经不停的往他碗里夹着菜。 “多吃点萧叔叔。” “我爹的酒得喝,这酒他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碰呢。” 江渺的指尖不经意蹭到萧煜的手背,耳根子“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强装镇定的往灶房跑去。 “我再去端盘青菜。” 萧煜看着江渺的背影笑了笑,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酒液入喉时带着一股醇厚的暖意,就像此时堂屋里飘着饭菜香,混着点烟火气,萧煜陪着江大强慢慢抿着小酒,灶房里传来程娟和江渺的说话声,锅碗瓢盆碰出细碎的声响。 萧煜端着酒杯,看着眼前的光景,心里头也跟着暖烘烘的。 平日里稍显硬朗的轮廓,也变得柔和了些。 江渺和程娟端着最后两盘菜慢慢往桌上放,碗筷摆得整整齐齐的,程娟擦了擦手笑着说。 “都齐了,快开动吃吧!” 萧煜这才放下手里的酒杯,伸手解开帆布包,动作不急不忙地拿出他先前准备好的东西。 “江丫头,这个给你,听婶子们说红糖对姑娘家好,就给你带了些。” 萧煜把油纸包着的红糖递给江渺后,又将那块叠的整齐的藏青色布料往前程娟面前送了送。 “江嫂子,前几日去镇上买的,发现这块料子很适合你,给你带了一块,看看合不合你心意。“ 最后他拎起身旁的小陶罐,冲江大强递过去。 “还有这个,我自己酿的米酒,江大哥你闲了尝尝,看看味道咋样。” “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瞎花这钱干啥!“ 程娟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摸了摸布料的纹路,满眼都透着欢喜。 江大强在一旁跟着点头,接过那陶罐,掂量了两下,笑着说。 “客气了萧老弟,你能来咱们就高兴的很。” “这酒一看就是好东西,改天我高低得拆开来尝尝。” 江渺瞅着爹娘那欢喜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弯了眼。 转头对着萧煜,声音里满是欢喜。 “谢谢你,萧叔叔。” 江渺嘴角上扬着,眼睛里亮闪闪的。 又起身跑去灶房,“我去给你倒杯水。” 走的时候步子里都带着雀跃。 萧煜望着江渺笑了笑,眼里都带着暖意。 “不客气,这都是应该的。” 说着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江渺腾出个位置。 “快别来回跑了,坐下歇歇。” 程娟把布料仔细叠好塞进衣柜里, “你这孩子赚钱也不容易,真是有心了。” 她往萧煜碗里添了勺排骨。 “萧老弟,你说说往后的日子你是咋打算的。” 萧煜放下酒杯,声音沉稳的像碾过石子的路。 “我打算再攒半年的钱,到时候盖两间瓦房。” 萧煜的目光扫过江渺,“等江丫头进了厂,我就多做几份工作,她就专心的做她喜欢做的事,其他的事我担着。” 江渺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听着很感动,抬眼望向萧煜,见他的眼里满是坚定和责任感。 江大强往萧煜的杯子里续了续酒。 “我家渺渺啊,从小被他奶奶搓磨,吃了不少苦。” ”看着运气,但心里却软的很,萧老弟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 “江大哥放心。” 萧煜打断江大强,目光清亮。 ”之后我一定护着江丫头,要是让她受了委屈,我随您怎么处置。” 程娟听着这话不禁笑出了声,往江大强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好了好了,你就别吓唬孩子了。” 她转向萧煜,眼神充满着温和和认真。 “我和你江大哥啊,就盼着你们能好好过日子,要是有缺钱的地方,我们这还有攒下的一点钱,你们尽管拿去用。” 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融洽,江大强话不多,却总往萧煜的酒杯里添上酒。 程娟一边说着江渺小时候的趣事,一边往萧煜的碗里夹着菜。 江渺看着满屋子里的热乎气,打心底里的高兴,爹娘已经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饭后江大强拉着萧煜下棋,程娟拽着江渺进了里屋。 “这孩子靠得住。” 她从炕席下摸出个布包,塞到江渺手里, “这是我和你爹这些年给你攒的嫁妆,现在给你带在身上。” 江渺捏着那个布包,里头的钱票窸窸窣窣响个不停。 她眼眶顿时就热了,吸了下鼻子,声音颤抖,捏着布包的手攥得更紧了。 “娘……” “傻孩子,哭啥。” 程娟擦了擦江渺眼角,“爹和娘就盼着你以后能过上舒心日子。” “只要你能过得好,比啥都重要。” 江渺从里屋出来,见萧煜正帮江大强收拾着棋盘,月光照耀在萧煜的发丝上,像铺了层细碎的银光。 此刻江渺心里觉得,往后的日子再苦再难,也一定能熬得过去。 第四十九章撒泼 天刚蒙蒙亮,灶房的烟囱刚冒出第一缕青烟,院子里就传来了“笃笃”的响声。 一下比一下着急,像要把门槛戳穿。 江大强正在院子里砍着柴火,程娟在灶房里做着早饭,听到这响声,往灶膛里添柴的手也停了停,火星子在灰烬里忽明忽暗。 江渺攥着布包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布包里的钱被她昨晚捏得发皱。 “老大!你和你媳妇两个黑心肝的!”何秀英的声音在院子里炸开了声。 “竟敢背着我给死丫头私下许婆家,我看你们两个是不想活了!” 江大强放下斧头,程娟有也从灶房走了出来。 只见何秀英在院子里叉着腰大吼大叫撒泼,身后跟着个江心美,头发乱糟糟的,穿着的花衬衫皱巴巴的,领口还别着根断了的红头绳,瞪向江渺的眼神里,不服气的劲儿比往日更旺。 “娘,你这是干啥!”江大强往前跨了一大步,胳膊往外张了张,用身子挡住何秀英。 “干啥?” 何秀英手指头直戳江渺的脸,气得头发都炸起来,花白的发丝乱糟糟的贴在额头上。 “我来问问这个死丫头,放着副厂长家的好日子不过,非得跟着萧煜!” “害得我还得罪了副厂长,你是不是被那个姓萧的灌了什么迷魂汤,脑子这么不清楚!“ 何秀英的声音又尖又利,像刀子刮人耳朵,唾沫星子不断的往外溅出,一股子蛮横劲儿。 江心美在一旁不断底煽风点火,夹着嗓子喊。 “就是!我看这死丫头就是想把咱家的钱都贴给外人!” “指不定已经从家里偷了多少钱,分给萧煜了!” “你闭嘴!” 江大强的声音像铁锤砸在青石板上,沉闷又带着股狠劲儿。 他攥着拳头指节发白,脸涨的通红,瞪向江心美的眼里燃着火星。 “你自己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事情,还好意思在这说渺渺!” 江心美被怼的哑口无言,往何秀英身后缩了缩,却还嘴硬着。 “我没有做过!都是江渺冤枉我的!“ “呵,我冤枉你?”江渺冷笑一声,从江大强身后站出来。 “我可不会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再说了,这钱是我爹娘给我的嫁妆,光明正大的!” “不像某些人自己没有,总惦记着别人家的东西!” 何秀英一听到江大强夫妇给了江渺嫁妆钱,一下子就急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渺。 “少扯那些没用的,那是江家的钱,你个死丫头快给我交出来!” 何秀英嘴里骂着,人直往江渺身上扑,枯瘦的手指伸得老长,直勾勾地往江渺口袋里抓去。 江渺早有防备,脚底轻快地旁边一挪就躲开了。 何秀英扑了空,摔了个狗吃屎。 程娟见状赶紧伸手去扶,却被何秀英狠狠甩开。 “别碰我,你们一家子白眼狼!” “娘,您讲点道理行不?” 程娟的声音里裹着满满的无奈,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是我和大强省吃俭用几十年给自家闺女攒得嫁妆,每一分都来得干净,跟江家没啥牵扯。” “没啥牵扯?” 何秀英像是被踩痛了脚,一屁股往地上坐,拍着大腿就开始哭嚎。 “她江渺身上流着江家的血,是江家的种,她的东西自然就是江家的!” “你们就知道合起伙来欺负我这老太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死了算了啊。” 江渺就静静地看着何秀英造次,她哭嚎的动静大得能掀翻房顶,眼里却没半滴眼泪,眼睛时不时往院子外瞟,明摆着想引来街坊邻居们的注意。 江渺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种烂把戏,不过就是换个由头撒泼罢了。 江心美见状,也跟着往地上一躺,故意往衣服上蹭上泥土,看着更加狼狈。 学着何秀英扯着嗓子哭喊,“我也不活了,被自家哥嫂欺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母女俩的哭喊声果然还是惊动了街坊邻居,有人扒着篱笆柱子往里头瞧,手指头指指点点的。 嘴里的碎话顺着风飘进来,听得人心里发堵。 江大强气得脸色铁青,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捡起院子里的一根柴火,狠狠地往墙角扔去。 “你们闹够了没有!” 江大强带着股要炸开的火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萧煜正巧要去供销社,路过江家想打个招呼,没想到撞见这一幕。 “何老太太这是又唱的哪出戏啊?” 萧煜的声音不高,却稳稳当当地压过院里的哭闹声。 他没多说,径直走到江渺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大清早的就在院里撒泼。” 他眼皮抬了抬,目光落在地上打滚的何秀英母女俩。 虽然语气平淡着,但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就不怕传到村委书记的耳朵里吗?” “何老太太有事就不能好好说,非要撒泼打滚吗?” 何秀英抬眼见是萧煜,像是被点燃的炮仗,那股子撒泼的劲儿全朝他撒去。 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萧煜就要扑过去。 “我今天非要撕了你的脸不可!” 何秀英那股蛮不讲理的劲儿,比刚刚更凶了几分,仿佛要把满肚子的怨气都撒在萧煜的身上。 萧煜没躲开,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何老太太,你要是再无事生非,我就去村委书记那告你。” “你想要是村委书记知道了,该会如何处置?” 何秀英的动作愣住了,跟被人施了法似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刚才能掀翻房顶的劲儿,像扎破的气球一样,一下就泄气了。 何秀英知道萧煜跟村委书记关系好,要是真闹到他们耳朵里,到时候别说占便宜了,在村子里恐怕都不敢抬头走。 江心美同样被萧煜的气场吓到了,拉着何秀英的衣角说。 “娘,咱们走吧,今儿就先算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走?何秀英还是不甘心,眼里还是死死盯着江渺,惦记着她口袋里的钱。 “钱是江大哥和江嫂子辛苦攒下的钱,给谁是他们的自由。” “您要是还想闹事,那我们只能请村委书记来评评理了。” 何秀英瞅着萧煜眼里的坚定,知道今天是占不到便宜了。 她咬着牙,狠狠瞪了江渺一眼,反手薅起地上的江心美,连拖带拉的往里屋走去。 “你们等着,这事儿没完!”何秀英声音里带着不甘和怨毒。 江心美被拉得踉踉跄跄,嘴里也附和着,“你们给我等着。” 院子里总算安静了下来,江大强捂着胸口直喘气,程娟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江渺拉着萧煜的胳膊,悄悄的说道。 “你咋来啦?” “路过,没想到撞见了这一幕。” 萧煜笑了笑,眼里满是柔和的光。 随后又转身看向江大强夫妇,“您二老也受惊了,回屋好好歇一歇。” 程娟叹了一口气,拉着江渺的手,“快进屋吧,早饭该凉了。” 江大强拍了拍萧煜的肩膀,眼里多了几分认可。 “这老太婆,就是这个样。” 灶房里,程娟熬的小米粥香气弥漫开来,萧煜坐在灶边帮忙添着柴火。 院子里的太阳越发的明媚,照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上。 江渺望着灶房里萧煜帮着程娟添柴的背影,江大强在院子里收拾着柴火。 心里踏实的很,江渺想着只要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再大的坎,也总能迈得过去。 第五十章自导自演 正午的日头毒辣的像要把人烤成肉干,江渺正拎着个粗布包往晒谷场走去。 手里提着一碗绿豆汤,是程娟早起熬的,江渺想着这大热天的萧煜还在晒谷场帮忙,给他带一碗解解暑。 很快江渺就来到晒谷场,这太阳晒得,吹来的风都带着股热气,萧煜还在那不停的忙着,后背早已湿了一大片。 再这么晒下去,铁打的人都会中暑。 “萧叔叔,歇一会儿!” 江渺使劲儿的朝晒谷场挥手呼喊着,脚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土路也被太阳晒得发烫。 江渺没几步就跑到了晒谷场边上,额头已经流下了汗珠,黏着额前的头发怪难受的。 萧煜听见江渺的声音,手里的工具往谷堆上一扔,他抬手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脚步有些发沉地往晒谷场边上挪。 走到江渺跟前,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 “你咋来啦?” 萧煜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被太阳晒干过后的树枝。 望向江渺的眼神里又带着点松快劲儿,像蔫儿了的树枝突然淋了点雨水,悄悄冒出了点精神头。 江渺把装着满满一碗的绿豆汤塞到萧煜手里。 “我看这天气太热了,怕你中暑,给你送点我娘熬的绿豆汤。” 江渺低下头,在布包里扒拉着,不一会儿翻出一顶遮阳帽,声音里裹着欢喜。 “还有这个,是我缝的遮阳帽,你戴上正好挡挡太阳。” 那帽子是江渺用一点点攒下的布条做的的,深蓝浅蓝拼在一起,边缘还用白色的线绣成了一圈云纹,倒有种别样的好看。 萧煜接过帽子往头上一戴,不大不小正正好,嘴角也扬起笑容。 “江丫头手真巧。” 他仰头“咕咚咕咚”的喝着绿豆汤,“我把剩下的活儿弄完,就送你回家。” 喝完萧煜把碗递回给江渺,拿起扳手就想要继续干活,被江渺按住了胳膊。 “不急,先休息够了再说。” 江渺把帕子往萧煜手里塞,“擦擦汗,看你热的。” 萧煜听话的接过帕子,心里头暖烘烘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舒坦。 等萧煜忙完,日头已经偏西了些,阳光也没那么毒了。 萧煜一股脑的都把工具塞进帆布包,拉上拉链。 “走吧,我送你回家。” 江渺点了点头没推辞,乖巧的跟在旁边走着。 两人并肩走在田埂上,吹来的风还裹着股热气,吹得身上黏糊糊的。 偶尔走的近些,胳膊还时不时碰到一起。 快到江家门口时,萧煜突然停下脚步,朝江渺做了个“嘘”的手势,侧耳听了听。 “你听,好像有什么动静?” 江渺也屏住呼吸,果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疯狂的摔东西,还夹杂着两人的争吵声。 两人同时心里一慌,立马拔腿往院子里跑去。 “你给我住手,那是渺渺的东西!” 程娟的喊声里,急得带着点哭腔。 刚推开院子大门,眼前的景象就让江渺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自己房间的门敞开着,何秀英正站在衣柜旁,把里面的衣服全往外扔。 程娟拼命拽着她的胳膊,被何秀英猛的一甩,身子往后一仰,后腰狠狠的撞到了门槛上,红了一大片,疼得她倒抽了口冷气。 “娘!”江渺尖叫着扑过去扶起程娟,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指尖刚碰到程娟的后腰,程娟就“哎呦哎呦”的叫唤着,江渺的声音发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您咋样了?是不是受伤了?” 何秀英趁着乱劲儿,手在衣柜里胡乱一摸,就摸出了个布包。 那里面藏着江大强夫妇不知道这些年熬了多少个通宵,干了多少份活,才挣来的一点补贴,给江渺攒下的嫁妆。 何秀英把布包死死往怀里揣着,头顶着乱糟糟的一捧白发,显得格外狰狞。 “江家的钱,就该由我管着,你们哪有资格私藏!” “那是渺渺的嫁妆!” 程娟捂着后腰往前扑去,额角渗着冷汗。 “你给我放下!” 两人在房间里扭打起来,何秀英的指甲跟鹰爪一样,在程娟胳膊上挠着。 程娟疼得直抽泣,却死死的攥着布包不肯松手。 突然,何秀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往桌角撞去。 “咚“的一声闷响,倒在地上,额头立刻肿起一个大包,立马提高嗓子嚎叫着。 “儿媳妇打老婆婆了!没天理了啊!要出人命了!” 院门外眨眼就围满了听见动静跑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黄婶子抱着还没满月的小孙子,踮着脚使劲往屋里瞅着,王大爷拄着拐杖,在青石板地上戳的咚咚响,一个劲儿的问,“咋了又发生啥事了?” 江心美不知啥时候从房间里溜了出来,手里拿着半块碎瓷片,趁人多眼杂的时候往程娟手里塞去。 “大伙儿快来看啊,嫂子拿瓷片打人了!把我娘打得头破血流!” 程娟吓得手一哆嗦,那瓷片“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渣子溅到了何秀英的身边。 嘴唇哆嗦着,“我没有……是她自己撞的……不是我。” 街坊邻居们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江大强这时正从镇上跑回来,裤脚上还沾着点泥巴。 一进门看见这乱糟糟的景象,一下子涨红了脸,冲着何秀英怒吼着。 “娘,您到底想怎样!” “爹。”江渺向前一步,将程娟挡在了身后,声音发着颤,却字字说得清晰有力。 “是她!要偷我的嫁妆钱,头上的包明明自己撞得,还想陷害娘!” 何秀英不但不怕,反而在地上撒泼的更厉害,额头上的血包蹭上了黄土,嗓门哭喊得更大声。 “老大啊!你媳妇要杀了娘啊,你可要救救娘啊!” 萧煜往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点压人的力量。 “何老太太这出戏,未免演的的有点太假了。” 前些日子我送给江丫头一个录音机,正好被江丫头放在了灶房里。 萧煜按下播放键,就传出早晨何秀英和江心美阴森森的谋划声。 “那笔嫁妆钱到底藏哪儿了?我今儿要是不拿到手,我就躺那儿讹他们一笔!” “心美,到时候你往程娟手里塞碎瓷片,让她十张嘴都说不清!” “好嘞娘,这钱咱们一定能拿到手。”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何秀英。 “闹了半天又是自个儿演的戏。” “为了点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街坊邻居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三三两两的往家里走去,还不忘回头瞥两眼瘫坐在地上的何秀英。 何秀英的脸涨得通红,眼睛猛的一翻,直挺挺地在地上晕了过去。 江心美尖叫着扑过去,手往何秀英的身上乱拍着。 “娘!快醒醒,别吓我!” 萧煜蹲下身探了探何秀英的鼻息,起身道。 “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江渺扶着程娟站起来往房间走去,程娟攥着她的手,指尖冰凉却异常的有力。 “渺渺,以后日子咱得硬气点过,不能任由着她们骑到头上来。” 院子里江大强和萧煜一起把何秀英抬回房去,江心美在后面哭哭啼啼,却不敢吭声。 第五十一章造谣生事 从何秀英房里出来,江大强把布包往江渺手里塞。 “渺渺你收好,以后谁也别想动。” 萧煜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把剪刀,也往江渺手里塞去。 “这个你也拿着。” “裁布能用,必要时也能用来防身。” 月光从窗户缝里照进来,江渺看着手里的剪刀,忽然觉得,这剪刀不光能剪东西,遇上纠缠人的肮脏事,也能一刀剪断。 何秀英是后半夜醒的,额头的大包肿得像个发面馒头,一摸就疼的龇牙咧嘴。 她扶着床沿坐起来,江心美正趴在床边打盹,口水浸湿了半袖。 何秀英气得往江心美胳膊上拧了一块,疼得江心美嗷嗷叫。 “没用的东西!” “娘,您醒了?“ 江心美睡眼惺忪,看见何秀英眼里的狠劲儿,后脖子直冒凉气。 “娘头还疼不疼?” 何秀英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纺织厂招工考试定了没?可不能让那个死丫头顺顺利利的进厂。” 江心美打了个哆嗦,手不自觉的玩弄着衣角,“听说,好像是下周。” “纺织厂那附近我熟,听说最忌讳家里不干净的!” “你明儿一大早就去厂门口候着,见人就说程娟年轻时跟混混有一腿,江渺是个野种,我看他们谁还敢要她!” 江心美迟疑着,“娘,这能管用吗?” “咋不管用,你只管去闹,闹越大越好!” 天刚蒙蒙亮,江心美就揣着那半袋瓜子,蹲在了纺织厂附近的老槐树下。 见女工们陆续进厂,她就凑过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声音小的连蚊子都听不见。 “婶子,你知道不?这次准备参加招工考试的江渺,她娘年轻时不检点,她自己也是个野种。” 这话像往油锅里扔了个石头,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不到一个上午,整片厂区都在传这江家的“丑事”。 “这样的人咱们可不能要啊,传出去厂子的名声都要毁了。” “是啊是啊,这种人招来怕是做事也不清楚。” 萧煜正要往供销社走去,想看看再给江渺添置点东西,正好路过纺织厂,就听见女工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江渺正在屋里收拾着衣柜,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萧煜气喘吁吁的喊声。 “江丫头,你小姑又在纺织厂门口乱造谣。” “听说厂里都在议论你要参加招工考试的事。” 江渺猛地站起来,胸口起伏得厉害,眼里充满着怒火。 “我要去找她算账!” “你先别急。” 萧煜一把拽住江渺的胳膊,“我这有更管用的东西。” 萧煜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沓纸,上面是前些日子江心美去黑市的一些欠条和皱巴巴的借据。 “咱们先去把这些交给书记。” 江渺的手都在发抖,并不是因为怕,而是心里气的慌。 昨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还没找她们娘俩算账,今儿倒好,又整出这一档龌龊事。 “走,去找书记!” 两人往村委跑去,正好撞见准备出门办事的书记,萧煜赶忙上前一步拦住人,将那一沓纸塞到书记手里。 “书记您先等等。” “您看,这是江心美前些日子拿江家的钱去黑市,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借据。” “现在得知江丫头要去纺织厂,就去纺织厂里造谣,江丫头一家的为人您也知道啊,能不能请您去厂里帮江丫头澄清一下。” 书记翻着面前的一沓纸,眉头拧成了疙瘩。 “真是反了天了,走去厂里说清楚!” 三人很快就来到厂长办公室,刚到门口,就传来了江心美哭哭啼啼的声音。 “厂长,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我也是为了厂的名声考虑啊!” “给我闭嘴!” 书记推开办公室的门,把借据“啪”的一声拍在办公桌上。 江渺和萧煜跟在身后。 “江心美,你在这乱传脏话,怎么也不看看自己做过的一些好事!” 江心美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被书记吼得身子直哆嗦。 书记指着江渺对厂长说。 “这丫头我保了,谁再敢造谣,我就让派出所来查!” 厂长听了书记这一番话,看了看收据,知道了这来龙去脉,当即拍板说。 “我知道了,厂里谁再敢乱传我一律严肃处理。” 随即对着江渺点了点头说道。 “江丫头你正常参加招工考试。” 江渺对书记和厂长笑了笑,深深地鞠了一躬,眼里紧绷的劲儿松快了些,声音清亮地说道。 “谢谢书记和厂长。” 事情结束后从办公室里出来,阳光正照在纺织厂的门牌上,闪的晃眼。 萧煜轻轻拍了拍江渺的肩膀,笑着说。 “这下该放心了。” 江渺转过脸望着萧煜,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不好意思。 “谢谢你,萧叔叔。” 萧煜望着江渺眼里的星光,嘴角微微轻挑了一下,回应道。 “客气啥,先回家,晚点给你送样东西。” 江大强回到家听说了前因后果,额头的青筋气得“突突”直跳,转身就往何秀英的房间里冲去。 何秀英刚端着碗喝口水,被“哐当”一声响,吓得洒了一地水。 “娘!您要是再和小妹胡闹,这家分定了!” “我江大强虽没啥本事,但不允许你们这样一次次欺负我媳妇闺女!” 何秀英被江大强的气势吓到抖了一哆嗦,却还嘴硬着。 “谁希罕和你们一起啊,养你们这么大,现在只懂得欺负我这老太婆啊!” 何秀英的哭声在屋里又炸开来,江大强却没理,径直走出了屋。 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萧煜抱着个木箱子来到院子里。 “给你放贵重东西。”萧煜把木箱往江渺手里递去。 “这箱子牢固的很,里面铺了软布,也不怕磕碰。” 萧煜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一并塞到江渺手里。 “钥匙你收好,往后挣的钱都存在里头,谁也不敢拿。” 江渺双手接过沉甸甸木箱靠在怀里,钥匙攥在手里,像是颗定心丸。 她抬眼朝萧煜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 “谢谢你,萧叔叔。” 院里的树被风吹得沙沙响,江渺望着渐暗的天色,心里头亮堂的很。 新的日子还在等着她,不管前头还有多少难事儿,她都会一步步地向前走。 第五十二章日子成形 晨光刚漫过院墙,江渺就已经坐在石榴树下的石椅上,手里练习的纱锭转得稳稳的,线轴磨出的轻响里,透露着她按耐不住的紧张。 纺织厂的招工考试只剩下一个星期了,二十多个竞争者里只挑三个人。 她练习的手指头都发白了,却不敢松懈。 石桌上的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旁边的绿豆汤已经放凉。 江渺正低头摆弄着线头角度,想要把棉纱理的更顺一些,一道影子突然出现到她面前。 她猛地抬头,发现萧煜站在晨光里,月白色的衬衫熨得板板正正,袖口利落的卷到胳膊肘上,露出的手腕线条看着就让人感到踏实。 江渺见萧煜手里拎着块木板,边角磨得光溜溜的。 江渺愣了愣,停下了手里的活,心里头没来由的跳了跳,嘴上先开口打了招呼。 “萧叔叔,你咋这么早就来了?” “想来看看你,这不是快考试了吗?” “这儿线头留长了。” 他的声音低沉的宛如大提琴,说话时没抬头,晨光打在他的鼻梁上,那道轮廓照得直挺挺的,连带着鼻尖那点弧度,都透着股沉稳的劲儿。 “厂里定的是两分,多出半分,上机准出岔子。” 他伸手捏起线头,指尖蹭过纱线,动作不紧不慢,一下就捏住了。 说话时额前几缕头发被风吹起,侧脸的线条利落,带着一股板正的硬朗。 月白色的衬衫穿的周正,线条被撑的刚刚好。 他就那么站在旁边,低头穿着纱线,看着就让人心里头舒服。 江渺的目光像被吸铁石吸住了似的,不由自主的往他那边看去。 萧煜今天一身月白色衬衫,看着比平时清爽了不少,下颌线绷得笔直,透着股沉静的英气,让人瞧着心里稳当。 最让江渺挪不开的是萧煜的那双手,修长干净,指节分明。 此刻他正扶着旁边的木板,动作不慌不忙,透这种不经意的优雅。 萧煜把木板往石桌上一放,带着点压沉的闷劲儿。 木板上用银丝嵌着细密的刻度,刻度边上都用着金粉描了描,一笔一划做的清清楚楚。 “按照招工考试的标准做的,你对着练,尺寸不会有误差。” 萧煜说话时领口被风吹起,露出锁骨的轮廓。 江渺凑近看了看,发现这木板做的精致又细腻,肯定花费了不少心思。 抬头时正对上萧煜的目光,他的眼里流露着期待,像是在等待被夸的一个孩子。 萧煜坐到江渺身旁的石椅上,身上带着阵阵的皂角香,清冽中带着点暖意。 “绕线时胳膊肘要贴紧腰侧,跟拉琴似的,要稳住。”萧煜说着就拿起旁边的纱锭。 只见他捏着线头,棉纱在他指尖溜得很顺。 他的手工活不算精细,但却透着过灵活,手腕轻轻一转,动作看得格外稳当。 “你看,这样发力才对。” 他侧过身让江渺看得清楚,说话时手里还不断示范着。 “既省力,又精准。” 江渺盯着萧煜手里的动作,跟着学的时候,胳膊肘总往外翘。 萧煜也没说她,等她自己发现不对。 江渺抬头时正好对上萧煜的目光,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江渺学着他的样子调整了姿势,果然慢慢就顺了许多,不再像之前一样总出岔子。 她看着萧煜专注的神情,他微微垂着的眼睫毛,在脸颊下投下一小片的影子,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晃着。 江渺看着看着有些许走神,他身上的那股劲儿,既有读书人文静的稳当,干手艺活时又有全神贯注的认真,让人忍不住的想靠近。 程娟端着个粗瓷碗从灶房里出来。 “萧煜来啦?” 看见萧煜,程娟的笑着打了个招呼,把碗往石桌上一放,玉米饼的香气腾的一下就冒出来。 “听渺渺前阵子说,你爱吃玉米饼,今儿赶巧了,快尝尝。” 程娟说着眼神在江渺和萧煜之间打了个转,嘴角带着点了然的微笑。 江渺被看得手一紧,手里的线头又差点绕错。 “渺渺,你陪着萧煜说说话。” 程娟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转身就往房间里走去。 “我去看看你爹在屋里捯饬啥呢,让他也停下来歇歇。” 快走到房间时又回过头来叮嘱两人。 “饼子刚出锅,记得吹吹再吃!” 院子里只剩下纱线在纱锭上绕动的轻响,萧煜拿起半块玉米饼,动作不慌不忙,倒添了几分家常的随和。 “老师傅说过。” 萧煜忽然开口,饼渣子掉在了衬衫上,他抬手轻轻拍掉。 “考试时考官最看重稳当,到时可不能紧张。” “心一慌就全白搭了。” 话音刚落,他抬眼往江渺手上看去,才发现她缠着纱布的手指头。 边角有些卷,还渗透出一点红。 萧煜声音沉了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磨破了?” “小伤,没事。”江渺的手往回缩了缩。 萧煜没再追问,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套棉布手套。 “纺织厂的女工们都用这个护手,也不影响手感,你戴上。” 萧煜递过来时,眼里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 江渺接过手套,那针脚缝得密密实实的,里头衬着一层软乎乎的棉絮,一点都不硌的慌。 江渺试了试果然顺溜的许多,磨破的地方也不再疼。 风溜进院子里,两人都没在说话,静静的练习着,那点暧昧的气氛却在空气里慢慢散开来。 接下来的日子,萧煜每天都准时出现。 他带来浸过油的纱线,说是跟考场用的差不多,多练练就熟了。 还随身带着个笔记本,上面记满了江渺绕线的误差。 江渺练得好时,也会毫不吝啬的夸奖。 等到江渺练得手腕发酸时,教她一套舒缓筋骨的手势,说是前阵子看医学书时学的,能活动筋骨。 他的话不多,每次都在节骨眼上开口。 江渺绕线角度偏了,他会说得像练书法一样,平中带稳。 江渺练得速度慢时,他会说慢慢来不怕,准确才是本。 他的比喻总带着点书生气,每日在的枯燥练习,好像也多出了几分乐趣。 程娟也会每天变着花样准备点心。 早上的玉米饼会多做两份,中午的面条里也总会卧着着鸡蛋,傍晚蒸好的白面馒头,也会打包好让萧煜带回去,饿了垫垫肚子。 她的关心自然流露着,像给这小院里添了一层柔和的光。 每日夕阳把天空染成琥珀色时,萧煜就动手帮江渺收拾着东西,江渺坐在石椅上,看着萧煜收拾东西的背影,心里头总会生出一种莫名的踏实。 也许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日子,正在他的陪伴下,一点点的成了形。 第五十三章踏实 第二天太阳刚冒出点头,江渺照常坐在石椅上练开来。 动作已经熟练到如条件反射一样,每个步骤都要踩着刻度的节奏,连呼吸都和节奏重合着,稳稳当当。 萧煜走进院子时,手里多了个平日没有的纸盒,上面印着“上海食品厂”的字样,边角还有着精致的图案,瞧着就不是寻常东西。 他走得稳,纸盒在手里没晃一下,到了石桌旁才慢慢放下,像是怕碰坏了里头的东西。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衫,领口系着端正,纽扣扣得严丝合缝,胸前的口袋里还别着一只钢笔,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眼清俊,满身的书香气。 “从镇上供销社新买的桃酥,你尝尝。” 萧煜将纸盒轻轻打开,露出里头码的整整齐齐的桃酥,桃酥的甜香漫开来,带着股奶香。 他的指尖捏着纸盒边缘,轻柔的怕碰坏里面的桃酥。 江渺停下手里的活,看着那纸盒,声音里带点急,手上微微用力地推脱着。 “萧叔叔,不用这么费心。” 她认得这盒子,知道这点心肯定不便宜,说不定要在外挣两天的工钱才挣得回来,平日里谁会舍得买。 “不费心。” 萧煜没接话,反倒坐到石椅上,拿起江渺刚练习一半的纱锭,对着光眯起眼来细看着。 他的指尖捏着线头就开始示范,指尖轻轻转动着,在阳光下,棉纱像有了生命力,在他的指腹上像小精灵一样挥舞着。 “这跟调琴弦一个理,太紧容易断,太松容易跑,得找一个恰到好处的力道。” 抬眼时,目光落在了江渺手上。 ”你试试。“ 江渺在一旁学着试了试,果然手感更顺了,纱线不再像从前那般顽皮,听话的在她指尖缠绕着。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这处细节记在心里,指尖的触感落在皮肤上,清晰了不少。 程娟端着刚洗好的苹果出来,红彤彤的苹果装在粗瓷碗里,没擦干的水珠在果皮上滚动着,被晨光照着,愈发的诱人。 “你们先别忙活了,尝尝这新鲜的苹果。” 说着程娟便往萧煜手里塞了个最大的苹果,眉眼弯弯的笑着,眼角的细纹带着股暖意。 “到时候等渺渺考完试,你们俩去镇上看个电影放松放松。” “玩的开心点,晚点回来也不碍事。” 萧煜接过苹果,在掌心里蹭了蹭,他低声向程娟道了句谢谢,声音温和得像清晨里的露水。 阳光从树叶缝里漏下来,落在萧煜的耳垂上,还透着点暖暖的粉,照着他那直挺挺的鼻梁,比平日更显得分明。 江渺咬了一口苹果,酸甜的汁水在喉咙里漫开了,带着一股清甜的果香,心里也跟着舒坦起来。 望着萧煜低头检查木板的样子,这几天他没声张,却来来回回把木板改了三遍。 他做这些事从不咋咋呼呼,只是闷不吭声的改好,第二天默默放回原位,像是江渺稳当靠谱的后山,让她踏踏实实的去做想做的一切。 日头渐渐地往上爬,程娟端来两碗绿豆汤,里头加了点冰糖在碗底沉着。 ”天热,快喝点解暑。“ 说着把碗往两人面前推去。 ”多谢婶子。“ 萧煜接过碗,正好迎上程娟的目光,眼神里的关心不掺着半分虚假,就像是看着自家晚辈。 中午的太阳最烈,江渺练得额头直冒汗,萧煜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把扇子,轻轻地给江渺扇着风。 他扇风时动作很轻,风都往江渺那边送,自己的衬衫后背却被汗浸出深色的印子,也没吭声。 很快又到了傍晚,日头渐渐落下,天空又被染成了熟悉的琥珀色。 江渺练习完最后一个线头,萧煜拿木板比了比,每个都稳稳的卡在线上。 他欣慰的笑了笑,朝江渺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 萧煜转身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黑檀木的盒子,看着像是有些年头。 他打开盖子,只见里头用红布着裹一支钢针,银闪闪的透着寒光,但在夕阳下缺显得温和。 “考试时用这个。” 他把木盒往江渺手里递过去,指尖还沾着点灰。 “这是老师傅给的。” “说是他当初进厂时用的针,次次都幸运过关,算是个幸运针,能带来好运。” 萧煜的声音里透着沉稳,像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江渺接过盒子,把钢针捏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贴在指尖,跟她平时用的钢针完全不一样,握在手里格外稳当。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钢针,是萧煜对自己沉甸甸的盼头和期许。 是他把认为最好的东西为自己争取来,捧到自己面前。 江渺鼻头一酸,眼眶有点发热,抬头时正好迎上萧煜的目光。 他的眼睛亮堂的很,像盛着此刻的晚霞,眼里还裹着些没说出口的话。 江渺想起这些日子萧煜为她改木板,陪着她一起练习,哪怕汗流浃背也没有一句怨言,为她的事情跑进跑出,沉稳的背后永远藏着一丝温柔。 此刻两人四目相对,都没说话,可那点没说破的意思,早在风中缠在了一起。 就像这棉纱一样,缠绕在一起。 “考试结束,我们一起去镇上的电影院。” 萧煜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木盒边缘,像是保护着一件珍宝。 “到时候我托朋友留两张中间位置的票,视野好,也不吵。” “如果你得空的话,咱们一起去看。” 他的声音沉稳着像是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好。” 江渺的声音很轻,却说的清晰有力。 她把钢针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盒里,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此时跳的格外剧烈。 和萧煜的呼吸声缠在一起,像是演奏着一声无声的歌。 深夜,江渺把木盒子放在枕头底下,月光透过窗户缝里照进来,撒满了整间屋子。 江渺回想着这些日子,萧煜为她所做的一切,心里就无比的踏实。 这场考试,她一定能拿下。 等考完了就和他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走那充满烟火气的路。 窗外的石榴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是为江渺加油打气,也像是为她心里的那些小心思,偷偷高兴着。 第五十四章时间调整 江渺刚坐到院子石椅上准备练习,村里的广播突然“嘎吱”一声响了。 生锈的喇叭里传出书记带着杂音的嗓音。 “喂……喂……” “通知通知,纺织厂招工考试调整为后天,望各位村民提前准备。” 江渺手里的棉纱顿了顿,心里“咯噔”一声,目光缓缓地抬头看向广播喇叭。 村委书记的那句话像颗炸弹,在她的脑子里轰炸开来。 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吗?怎么就突然缩成两天了? 石桌上的练习图纸还摊着,萧煜给的《纺织基础》也还没吃透,一切都还没准备好,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打乱了所有计划。 但她清楚此刻慌乱没有用,只会乱了自己的阵脚。 “哎呀这叫什么事啊!” 程娟从灶房里跑出来,围裙上还沾着点油渍,声音里带着颤。 “怎么说变就变了。” “你先别急啊,瞎嚷嚷啥。” 江大强也从房间出来,往程娟的胳膊上拍了拍。 “事儿已经发生了,急也没用。” 随后转头看向江渺,声音稳了稳。 “渺渺别慌,先别乱了阵脚,总有法子应对的。” 说着往石椅上一坐,指节在石桌上不断敲着。 江渺没接话,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棉纱,指尖捏的发白。 不是怕考砸,这些日子她没日没夜的练习,心里头早有底气。 她是气现在这个说变就变的通知,把她盘算好的计划全给搅的乱糟糟的。 脑子里迅速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当务之急是要重新规划。 “慌什么。” 院外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像碾过青石板的车轱辘,一下子就压住了院里的慌乱劲儿。 深灰色衬衫的袖口系得严严实实,没半点褶皱,太阳从他侧后方照过来,显得他棱角分明。 萧煜身上背着个帆布包,带子在肩上勒出一道浅印子。 “广播里说的,我刚在路上的时候听见了。” 萧煜一边推开院子门,一边开口,脸上还是那副沉得住气的样子。 “咱们把练习的方法再调整一下。” 江渺抬眼时,正撞见他落在自己颤抖的指尖上的目光,耳根子不易察觉地红起来了。 语气也硬了几分。 “谁慌了,我就是觉得这通知来的奇怪,没个准信。” “是挺突然的。” 萧煜走到石桌旁,目光扫过桌上摆放好的资料。 风把资料吹的掀了起来,他伸手按平。 “该准备的资料都备齐了吗?” “还有一本《设备与工具基础》还没借到。” 江渺的声音软了一些,却依旧带着点不服输的劲。 “我去借。” 萧煜还没等江渺说完就打断,语气跟板上钉钉似的,不容置疑。 “隔壁村钢铁厂的周主任,先前在纺织厂做过工,他那保准有你需要的资料。” “钢铁厂?离我们这儿得有五六公里,来回至少得走两小时啊。” 萧煜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帆布包在肩上晃了晃。 “没事,我骑车去。” 到了院门口又回过头来,目光停留在江渺还在发颤的手上。 “你接着练,按原来的法子别乱。” 萧煜沉稳的语气,稳当的让人心里踏实。 “傍晚前,我一定回来。” 说完转身就拿起墙根的自行车,院里的石板路被他踩得“噔噔”响,自行车的链条“咔嗒”一声就卡进齿轮。 铃声在巷口“叮叮”响,那清脆的调子,像是给这句话打了一个稳稳的包票。 江渺看着他转身骑车的背影,待到他快出巷口,才缓缓开口。 “萧叔叔……路上注意安全。” 那语气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说完她便低下头,继续整理着棉纱和资料,耳根子却渐渐红了起来。 萧煜听到了江渺到喊声,渐渐放慢了速度,回过头来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放心吧。” 程娟瞅着自家闺女,对待何秀英时那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态度,叉着腰站在那儿理论半天都不含糊。 只有到了萧煜跟前,才变成了一块怕晒化的软糖。 萧煜到钢铁厂时,日头正毒。 萧煜额前的头发被晒的紧紧贴住头皮,侧脸线条还是那么干净利落,直挺挺的鼻梁却不张扬。 站在门口时,没多余的动作,周主任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头传来了翻文件的声响。 萧煜刚敲了敲门,周主任就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 瞧见是萧煜,立马放下手里的笔,起身就迎了过来,胳膊一伸揽住他的肩,拍了拍两下。 “萧兄弟,今天什么风给你吹来了?快进来坐坐!” 萧煜被拍的踉跄了几步,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来厂里办点事,顺道来看看你,好久不见了。” 说着,两人往办公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萧煜又开了口,“其实还有点事想麻烦你。” “跟我还客气啥?” 周主任往萧煜面前递过一杯茶。 “说吧,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我们村那个江丫头要考纺织厂。” 萧煜拿起茶杯轻轻晃了晃,声音不高不低,平静地陈述着。 “今天临时通知提前了,她手里还差了本资料。” “我记得你早年在纺织厂待过,想着你这儿应该有,就来碰碰运气。” 周主任听完,“哦”了一声,转身就往书柜走去。 一边翻找着,一边回头看向萧煜,嘴里打趣着。 “借书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周主任从最下层抽出一本蓝皮册子,转身就递给萧煜。 “呐,给你。” “为个姑娘跑这么远,你小子,这是要铁树开花啦?” 萧煜捏了捏册子,脸颊微微泛红,却没接话茬,只是动作利落的把册子往帆布包里塞。 萧煜没接话,只抬手拍了拍周主任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走了啊,下次再来陪你唠嗑。” 他转身时,脚步迈的匀实,背影在阳光下拉得笔直。 心里头已经盘算着,得赶紧回去,让江渺瞧见了好安心,她还等着资料复习呢。 周主任把萧煜送到门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身后喊了声。 “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萧煜头也没回,只是胳膊往后扬了扬,摆了摆手算是应了。 路上阳光正好照在了他结实的后背上,像是给这趟急着报喜的路,添了一层金灿灿的光。 此刻想早点见到江渺的念想,比这头顶的日头还要热烈。 第五十五章将这场战赢得漂亮 傍晚的霞光像是染上了金粉色的燃料,从墙头漫进院子。 江渺对着图纸认真看着,手指在石桌上轻点着,神情专注而沉稳。 直到院门外发出“叮铃铃”一声铃响,她才回过神来,平静地看向院门口。 萧煜把自行车放在院门口,帆布包往肩上紧了紧,大步跨进院子。 夕阳斜斜的打在他身上,浅灰色衬衫被晒得有些暖,领口没有因为路上骑车赶得急而歪半分。 “拿到了?” 江渺的声音里带着询问,还透着一丝期待的目光。 萧煜从帆布包里掏出那本蓝色册子,直接捏着册子边角,脸上没有什么大表情,只见眼角微微柔和了些。 额头被晒出的汗水顺着利落的下颌线滑下来,他也没顾上擦,只是把册子往江渺面前递去。 “拿到了,周主任给的。”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稳稳当当落在人的心里。 江渺低头翻着资料,指尖划过页边密密麻麻的批注,一看就是懂行的人写的。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谢了,萧叔叔。” 江渺声音低低的说道,把册子拿到石桌上一磕,试图摆出镇定的样子,但指尖因这份及时到来的资料,还是不经意的发颤。 “周主任,还有说啥吗?” “说你要是考不上,才怪呢。” 萧煜站在江渺身旁,他瞅着江渺低头看书的样子,眼里藏不住的笑,紧紧抿住的嘴角也松快了些。 江渺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却很快掩饰了下去。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萧煜裤脚上的泥点子,还有磨破的袖口,露出的皮肤上冒着点红,还沾着些许沙粒。 “你摔倒啦?” 江渺皱了皱眉头,语气里的在意根本藏不住。 “我都说了慢点慢点,别骑那么快。” 萧煜抬眼时,瞅见她皱起的眉头,像是只炸毛的小猫,眼底里藏着明晃晃的担忧。 他抬手胡乱摸了摸袖口,把破口往里头缩了缩。 “没事,不要紧,就是破了点皮。” “怎么就不要紧了。” 江渺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脚底下却不由自主往前凑了半步。 她盯着萧煜手里的伤口,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路上都是碎石子和泥沙,万一伤口发炎了咋办?” “我屋里有红药水,你搁这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着转身就往屋里跑,手不小心扫过石桌上的资料,“当啷”响了一声也没顾上。 ”不用,”萧煜快一步抓住江渺的胳膊,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 “周主任给的册子你赶紧看,别耽误了复习。” 江渺被他攥着,身体一愣,连呼吸都稍微乱了拍子。 脑子里那些被压下去的画面突然都涌上头来。 她念叨的想考纺织厂,第二天萧煜就给她整来了一台缝纫机。 后来要复习材料,也是他忙前忙后帮忙借的,这些日子还陪着她没日没夜的在院子里练习,也没有一句怨言。 现在还为了这本要命的资料,又在路上摔了。 江渺盯着被他攥着的手腕,像是揣了块炭火,惹的她鼻子酸酸的。 心里像是被烫了一下,热乎劲儿顺着血管往头上涌去。 江渺没多想,飞快的踮起脚尖,往萧煜脸上轻啄了一口。 那动作快得像阵风,嘴唇刚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就像是灶膛里的炭火,吓得她猛地收回来。 等自己回过神来,脸颊烫的能煎熟鸡蛋了。 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萧煜也僵住了,手还攥着江渺的手腕没松开,平日里沉稳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眼珠子微微瞪大,像是一汪静水,被丢了颗小石子。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想说些什么,可到了嘴边只剩下含糊不清的气音。 “谢……谢谢你。” 江渺的声音抖得像夜里的凉风卷着树叶,她慌张的抽开手,转身就往屋里跑。 走的太急,刚迈两步就被门槛绊了一下。 踉跄着扶着门框才没摔倒。 到了屋里,才靠在门板上,慢慢平复心绪。 摸了好几下才拽开电灯,暖黄的光裹着她,心口跟敲锣打鼓似的,但很快就缓过劲来。 萧煜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被亲过的脸颊。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石桌上的图纸上,正好盖住了图纸上被钢笔透出来的墨点。 他嘴角绷的笔直,眼里却十分亮堂,连眉梢都稍稍带上一点自己没察觉到的笑模样。 灶房里传来程娟添柴火的动静,她用铁钳拨了拨火,嘴角的笑藏不住,心里的算盘打得比柴火声还响。 这俩孩子,藏着掖着的心思,今儿总算有动静了。 刚才站在灶房后,把院里那点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江渺那关切的语气,慌里慌张的脚步声,看见萧煜摸着脸颊发愣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萧煜那孩子实诚,渺渺这丫头也争气,俩人心思都摆在明面上,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程娟手里的柴火添得更欢了,火苗也烧的更旺,烟囱里冒出的青烟似乎都带着鼓欢天喜地的劲儿。 屋里的江渺把自己埋在资料里, 她把脸往册子上一埋,纸页混着阳光的味道,还有点淡淡的笔墨香。 她努力让自己盯紧看着资料,将注意力集中在知识点上。 可脑子里全是刚才碰到的温热皮肤,还有萧煜愣住的样子。 原来平时那么沉得住气的人,也有慌神的时候。 桌面上还有萧煜买来的桃酥,她拿出一块放在嘴里,香甜的奶香在嘴里弥漫开来,心里踏实了许多。 “别瞎想了。” 江渺对着镜子,看着里面还算镇定的自己,轻声嘟囔着,往自己的脸上拍了把冷水,那股热乎劲渐渐下去,只剩下耳尖还有些红。 她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脸,摆出一副镇定的样子,继续投入复习。 窗外的月亮悄悄爬上来,江渺还在屋子里看着资料。 她的指尖摸着这来之不易的册子,心里头像是落了块大石头一样踏实。 像是有个稳当的大手,把那一根根缠成一团的线头,全都理顺来。 江渺拿出木盒里的“幸运针”,映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光,心底里全是底气。 不管时间多赶,她都能将这场战赢得漂亮。 更不能辜负了那个为她跑前跑后,裤脚沾着泥点子,袖口都给磨破了,但却把资料保护的完美无瑕的人。 第五十六章路走踏实 入伏后的天气毒的邪乎,像是要把人烤化,院子里的绿植都被晒得耷拉着脑袋。 江渺搬到石榴树下练习着,刚翻开蓝皮册子,额角的汗就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纸页边上,印出一小片水痕。 “吱呀”一声,萧煜推开院门走了进来,肩上扛着几根竹竿,手里还拎了几块蓝布。 裤脚沾着些草屑, 浅灰色衬衫后背湿了老大一片,但丝毫不显狼狈,宽实的肩膀把衬衫撑的笔挺,他抬手擦去额前的汗,露出的眉眼依旧清俊。 他依旧笑的沉稳,缓了缓才开口说话。 “这日头越来越毒了,给你搭个凉棚,看书也能舒服些。“ 说着就把竹竿往墙杆上一放,解开领口两颗扣子,露出健康的皮肤,胳膊上的肌肉随着动作的绷紧,瞧着就结实的很。 江渺抬眼时,正见萧煜蹲在地上摆弄着竹竿,他的手指修长。 用麻绳三两下就捆的结结实实,透露着不慌不忙的利落。 蓝布被他轻轻抖开,风吹过时布面微微起伏着。 他伸手拽住布面的两个角,往竹竿上一搭,再拿起钉子,“笃笃”几下就钉的结实牢固。 不过片刻,瞬间就支起一片阴凉,正好把石桌和石椅全拢在底下,空气里的热气都被滤过了几分。 萧煜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衬衫领口被风吹歪了几分。 他看向江渺时,眉峰舒展着,语气还是那稳稳的调子。 “这下晒不着了。” “风从东边来,留了点缝隙,能透进来。” 萧煜试着往凉棚里一钻,果然有风顺着缝隙吹进来。 江渺望着那片蓝布下的阴影,也往凉棚里挪了挪,果然书页边上的热气都散了不少。 换做是旁人这样周到,她定会跟着脖子说“不用这么费事儿。” 可现在对着萧煜,话到嘴边就成了,“费心了,萧叔叔。” 萧煜没多言,只是用拿起碎砖,把竹竿脚压住,免得被风吹倒了。 阳光斜斜的落在他的侧脸上,下颚线绷得干净利落,后背的线条透着一股靠谱的劲儿,不张扬,却让人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了两秒。 “萧叔叔,来喝点水。” 她往石椅上拍了拍,手里拿着杯晾好的温水递过去。 江心美正坐在窗台边嗑着瓜子,一眼就瞧见院外那场景。 转身扯了扯何秀英的胳膊。 “娘!你看江渺坐树下天天看那破书能有啥出息啊?” “那萧煜也是,被她迷昏了头,天天跟着她转。” 何秀英抬头瞅了一眼窗外,往地下呸了一口,嘴里嘟囔着。 “管她呢,一个死丫头片子,读的再好最后不也得嫁人生娃。” “娘,我要去考纺织厂的办公室!” 江心美胸脯一挺,眼里亮堂的很。 “到时候我就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文件。” “比江渺待的那个破厂子体面多了,赚的工钱肯定也比她多。” “等我考上了,赚了钱全给你跟爹,您二老就等着享福吧。” 何秀英听了这番话,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可是个好出路,娘这就给你去买点好的补补。” 说着,何秀英立马下床捯饬好衣裳,挎着菜篮子往菜市场里走去。 菜市场人声鼎沸,何秀英到处转悠着,瞅见摊位上那笼里最精神的一只鸡,伸手就拎了出来。 那爽快劲惹的旁边买菜的婶子们直咂嘴。 “哟,何老太太,今儿是咋了?舍得买鸡了。” “家里有啥喜事啊?” 何秀英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故意把声音扬高了些。 “我家心美啊,要去考纺织厂办公室了!” “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将来可是个体面的工作,来钱还快。” 何秀英快速结完账,把鸡往篮子里一塞,挺直了腰板就往外走。 “到时候让你们瞧瞧,我家心美多有出息!” 说着就拎着鸡往家走,一路上碰见熟人就得把这话重复一遍,那显摆的劲儿,恨不得让全村人都知道。 刚进院门,何秀英一眼就瞅见凉棚底下江渺和萧煜凑在一块儿。 江渺手里捏着个册子,萧煜正指着上面的字说着啥,俩人挨得挺近。 她心里头那股子显摆的劲儿又上来了,清了清嗓子,那嗓门喊得比鸡叫的还响。 “心美很快要去纺织厂坐办公室了,将来天天在屋里看文件喝茶,哪用得着跟某些人似的,大太阳还得坐在底下晒着!” 她说着用胳膊肘把鸡往身前掂了掂,眼睛斜斜瞟着凉棚那边,脚步故意放慢了些,就等着听江渺接话。 萧煜抬眼瞥了她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却没吭声,只把手里的笔往江渺本子上递了递,低声说了句“这里要注意”。 何秀英见压根没人接茬,脸上有点挂不住,又把嗓门拔得更高,朝屋里喊去。 “心美啊,快出来瞧瞧,娘给你买了只老母鸡!” “到时候稳稳当当的考进办公室!让某些人都看看你多有出息!” 江渺指尖翻过书页,沙沙声里透着稳当,低着头往笔记本上写着。 何秀英这话她听的多了,心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跟她们置气,还不如多记两个知识点。 实打实的东西可比嘴上的输赢来的金贵。 萧煜见她的笔锋没半点停顿,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悄悄把晾好的茶水往江渺手边推了推。 “别往心里去。” “办公室招考要高中文凭,江心美初中都没毕业。” 江渺接过碗,喝了一口才开口。 “我知道。” 她翻书的动作没停。 “我早就打听过了,纺织厂办公室招考要高中文凭,江心美连初中都没毕业。” 江渺转头看向萧煜,笑意里带点讥讽。 “到时候就等着看,这对母女俩咋在村子里丢人现眼吧。” 说完又低着头继续看书,仿佛已经笃定了结局,没必要为了这些不值得的人费口舌。 萧煜听了,嘴角轻轻扬了扬,脸上还是那副沉稳样子。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渺摊开的资料上,声音放得更缓些。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纺织厂的考试准备好,别的都是闲杂事。“ 说着,他伸手把刚才被风吹得翘起来的书角按平,指尖带着点晒过太阳的温度。 江渺抬眼看向萧煜时,正撞见他眼里的认真,心里那点因何秀英而起的烦躁,像被风扫过似的,悄悄散了。 她“嗯”了一声,笔尖在纸上落下,比刚才更有力了些。 是啊,只要把自己的路走扎实,就是最好的回报。 第五十七章考上了在算帐 天刚蒙蒙亮,石榴叶上的露水还没干透。 何秀英睡得正香,就被江心美拽着胳膊,风风火火的往院外冲。 “娘,快走快走!” “再晚点,镇上书店该关门了!” 何秀英被拽的一个踉跄,拍开了她的手。 “你个死丫头,急哄哄的干啥?这才刚天亮,书店还没开门呢!。” “娘,人家考试都有复习材料,就我没有,到时候考砸了咋办?” “难道等着江渺笑话我吗?” 江心美一脸心急,手指搅着衬衫上的纽扣,急的直跺脚,像是要把心里的不安全踩在脚底下。 “买买买!”何秀英被缠得没法子,从裤腰里摸出个用手帕裹着的布包,里面是整整五块钱。 “到书店给你挑最贵的,让江渺那丫头瞧瞧,咱心美也是要考办公室的!” 镇上书店里的玻璃柜摆着寥寥几本的参考书,江心美伸长脖子打量着,拿起一本《公文写作大全》,翻开一看,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眼, 眉头立马皱成了疙瘩。 说着往前走了一步,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一本《办公室礼仪》,封面比刚刚那本花哨少了许多。 江心美哗啦啦的翻了几页,尽是一些教人礼仪的插画图。 顿时眉开眼笑,“这个才好看,字少,就它了!” 何秀英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书上的定价,倒吸一口凉气。 “三块钱!这都够买半斤猪肉了!” 她扯了扯江心美的袖子,凑到她耳边悄悄的说。 “太贵了,咱换一本便宜的。” 江心美轻轻地跺了脚跺,往何秀英胳膊上一靠。 “娘!就这本,你还想不想让我考上办公室了!” “将来我赚了大钱,给你买十斤猪肉都不在话下!” 江心美晃着何秀英的胳膊撒娇着,又带着点威胁,死命磨着何秀英。 何秀英被磨的没办法,谁让她最疼这个小女儿呢。 咬了咬牙,还是去柜台付了钱。 回家的路上,江心美把书往胳肢窝里一夹,书角戳着胳膊也不管,脚步轻快的像踩着风,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突然江心美停下脚步,扯住何秀英的胳膊。 “娘,咱们顺道再去扯块红布呗,我想做件新衣裳,考试穿红的吉利。” 何秀英眉头皱了皱,“这才刚买的书……” “哎呀娘!” 江心美晃着何秀英的胳膊,又撒娇上了,声音又软又急。 “这您就不懂了吧,穿的体面啊,考官才看的上啊!” “你想我要是穿的新衣裳,往办公室里一坐多精神啊!” “等我考上了,那工钱都给你和爹随便花。” 何秀英被哄的眉开眼笑,好像江心美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往她的手上塞着工钱了。 “好好好!就得穿着体面,走买新衣裳!” 说着两人立马改道往供销社走去。 到了店里,何秀英特地让店员扯了块最亮的红布,说要给女儿做一件村里最亮的衣裳。 江家院子里,江渺对着一堆棉纱犯愁,手指头绕来绕去,线头反倒被缠得更乱。 像是跟她作对似的,在指尖绕的打了好几个死结。 “我不信治不了你。” 她轻声嘟囔着,抹了额角的汗,重新抓起棉纱,又跟它较上了劲儿。 萧煜在旁边瞧着,想搭把手,被她胳膊一拐挡开。 “不用。“ 她腮帮子鼓着,指尖被线勒得发红也不管,眼里那股子倔劲烧得旺,非要自己把这团乱麻捋顺了不可。 萧煜没再动,只把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他知道江渺的倔,不去打扰才是真正的帮她。 江渺把棉纱往石桌上一铺,干脆停了手,盯着那些缠绕着一团的线头发呆。 阳光透着缝隙照进凉棚里,棉纱闪着细碎的光。 江渺的手指头试着顺着棉纱的纹路摸,很快碰着了一个松快的线头,指尖轻轻一挑,乱如麻的棉纱一点点散开来了。 “成功了!” 她低声喊了一句,手上的活却没停。 飞快的做完一套动作,步骤一点不差。 抬头时,正好撞见萧煜看过来的眼光,软乎乎的,眼里藏着的温柔都要溢出来。 见江渺对上自己的目光,嘴角悄悄往上翘,没说话,转身往灶房走去。 很快从灶房里倒了一杯水,往凉棚里走去递给江渺。 “喝点水,休息一下。” “真棒,继续努力。” 他的声音不高,依旧带着一股力量稳当的落在江渺的心上。 江渺接过碗,喝了一大口,水的清甜驱散了几分燥热。 她看着萧煜眼里的笑意,嘴角跟着扬起,眉眼弯的像月牙,带着点平常少见的娇俏劲儿。 “你放心吧,我肯定赢的漂亮,到时候你就备好电影票等着我。” “好。” 萧煜应得笃定,拿起她刚绕好的纱锭看了看,指尖拂过均匀的线圈。 “别理会你小姑她们的闲言碎语,左耳进右耳出。” 他知道何秀英经常领着江心美在院里晃悠,说着一些风凉话,他怕江渺听了心里添堵。 江渺把碗放在石桌上,拿起另一束棉纱。 “放心吧萧叔叔,她们说她们的,我练我的。” “真本事不是靠嘴说的。” 她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底气。 刚才那手接头的功夫,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捏着线头的手又紧了紧,嘴角抿了抿。 ”等我考上了,再和她们好好算一下前面的账。“ 前些日子那母女俩整出来的龌龊事,总得有个说法。 灶房里,程娟和江大强正忙活着,凉棚里的说话声顺着风飘进来,句句都清清楚楚的落在他俩的耳朵里。 程娟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看着火苗烧得越来越旺,映着她嘴角得更开心了。 这俩孩子,一个像老槐树沉稳,一个像新春的苗儿要强,偏偏能凑到一块儿去,透着一股别人都插不进的默契。 程娟直起身来,往围裙上擦了擦,对着正在烧菜的江大强说。 “等渺渺考完试了,咱得正经的请萧煜那孩子来家里吃顿饭,炒几个他爱吃的硬菜,开他上回送的米酒,到时候你陪他喝上两杯。” 江大强闻言抬头笑了,手里的锅铲炒得更欢,菜香不停地往外钻。 程娟往锅里添着水,语气里满是对萧煜的夸赞。 “话不多,踏实靠谱,对渺渺那也是真心实意地帮衬。” 江大强跟着点头,手里的活没停。 “可不是嘛,现在这样稳重的后生不多见了,能跟渺渺处到一块儿,是好事。” 锅里的菜不停的翻炒着,灶房里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说的都是对萧煜的认可。 眉眼间的笑意,比灶膛里的火苗还旺,映得满屋子都是暖意。 凉棚里,江渺已经整理好了第二束棉纱,她欢喜的把棉纱递给萧煜看,眼里满是期待。 “你看这次就比刚才更整齐了!” 萧煜接过棉纱,抬头冲着江渺笑了笑。 “这就比第一次练的时候强多了,考试肯定没问题。” 江渺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继续低头摆弄着棉纱。 风又吹过凉棚,混着两人之间说不出的亲密,这些日子萧煜的这份陪伴,也成为了江渺备考路上最温暖的动力。 石榴树上的叶子绿的发亮,像是为这悄悄萌芽的情愫,添上了一抹最温暖的色彩。 第五十八章大字不识几个 巷口的老槐树下聚着几个乘凉的村民,江心美穿着新做的红衣裳,袖口还绣着个牡丹花,在人群里打转着。 故意把书捧在手上,往人们眼皮子前凑,嗓门又尖又亮。 “看看看看,这本《办公室礼仪》专门教人咋当上干部的,可比什么纺织厂那工作金贵多了!” 王叔坐在自家躺椅上抽着旱烟,眯眼瞅着江心美手上的书。 “丫头,你说这书名是《办公室礼仪》?我咋看着像是《企业规章制度》啊。” 隔壁的黄婶也凑过来看,跟着点头。 “可不是嘛,我家小孙子课本上也有这几个字,跟这写的一样嘞。” “你看错了!就是《办公室礼仪》!” 她声音拔尖,带着点色厉内荏的急吼。 王叔的皱纹里全是看透不说透的笑。 “连字都认不全,还想当干部?还是回去再学几个字吧。” 旁边的几个婶子们这会儿也都忍不住低下头,捂着嘴偷偷笑着。 “字都不认得还办公室工作,一天到晚只懂瞎显摆。” “就是,怕是连自己名字都写不来吧。” 这这些话像根细针,精准地戳破了江心美那点虚张声势。 她脸更红了,还嘴硬着说道,“明明是你们老眼昏花!” 何秀英正好拎着菜篮子回来,听见这话立马炸了毛,把篮子往地上一扔,叉着腰就冲王叔嚷嚷。 “我说你个老头管得着吗?我家心美乐意念啥就念啥!用得着你多嘴?” “何老太太,我这是提醒你。” 王叔磕了磕烟灰,慢悠悠地说,“纺织厂办公室招考要高中文凭,你家心美初中都没毕业,考了也是白考,不如省点力气回家喂鸡。” 何秀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们懂啥?我家心美将来要是当了干部,你们一个个可别上赶着巴结我们家!” 何秀英拽着江心美就往家走,江心美被拽得踉跄,怀里的书掉在地上。 婶子们的笑声更响了,她慌忙捡起书,捂着脸跟着何秀英快步走回家去。 凉棚里的江渺隐约听见巷子口的吵闹声,却眼皮子都没抬。 她才懒得理,她正对着一堆棉纱较劲,指尖捏着线头,试图把接头绕得更规整些。 石桌上的紫檀木板刻着细密的刻度,每个接头都得卡在“三分”的线内,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她要的不是“差不多”,是“分毫不差”。 萧煜蹲在凉棚外,手里捏着几根粗细不一的铁丝,正低头摆弄着什么。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粘在脑门上,深灰色衬衫的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线条紧实的小臂,指尖捏着铁丝弯折时,能看见小臂上凸起的肌肉线条,沉稳又有力。 “你看这个。” 他突然开口,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是个用铁丝做的简易线轴架,底座用碎砖固定着,上面的铁丝弯成弧形,正好能卡住纱锭。 “这样放线时不用手托着,能省点力气,速度也能快些。” 江渺接过线轴架,把纱锭往卡槽里一卡,试着转了转,果然比手拿着稳当多了。 她捏着线头绕上去,纱锭顺着铁丝的弧度轻轻转起来,之前总缠在一起的线,这会儿竟变得十分听话。 她绕线时动作没停,只是抬眼瞥了萧煜一眼。 “萧叔叔,你倒挺会琢磨。” 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赞许。 萧煜没做过多的回应,就蹲回原位,又拿起几根铁丝,显然是想再做个备用的。 阳光从凉棚的蓝布缝里钻进来,落在他发顶和肩头,晃悠悠的。 他指节微微用力,动作不快却稳当,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跟凉棚的阴影叠在一块儿。 萧煜捏铁丝时,时不时往凉棚里看。 见江渺的手顿了下,就放慢速度,怕打扰到她。 江渺余光瞥见,心里头暖了一下,手里的线条绕的更规整了。 这段时间,程娟总怕俩孩子累着,天天变着花样琢磨吃食。 这会儿灶房里飘来甜丝丝的红枣香,她端着个白瓷盘走进凉棚,盘子里的红枣糕还冒着热气,香喷喷的。 一抬眼就看见两人各忙各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安生。 程娟眼尾的笑纹一下堆了起来,放轻声音喊, “你俩歇会儿再忙!尝尝我刚蒸的红枣糕,热乎着呢,正好给你们补补力气。” 萧煜停下手里的活,抬头朝程娟笑了笑。 萧煜起身时,程娟正好看见他后背的汗渍。 深灰色衬衫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肩背线条,连布料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萧煜啊,”程娟抬手往里屋指了指,语气跟平时唠家常似的。 “嫂子给你去找件渺渺她爹的干净衬衫,你拿去换上。” “这后背都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多闷得慌,天这么热,别再捂出痱子来。” 程娟话音刚落,悄悄给江渺使了使眼色,声音放软了些。 “渺渺啊,你去屋里帮萧煜拿一下,就在你爹衣柜里最顶上,你爹平常舍不得穿的那件。” 江渺捏着纱锭的指尖动了动,脸上没显啥,嘴上还是应了声“知道了”,放下手里的活就往屋里走。 路过萧煜身边时,脚步不自觉地快了一拍。 江渺走到衣柜跟前,踮起脚尖,很快就找到了那件白衬衫。 衬衫叠得整齐,她想起这是江大强平常舍不得穿的,现在却要拿来给萧煜穿。 忽然有点紧张,怕他不合身。 她拿着衬衫就往外走,递到萧煜面前。 “萧叔叔赶紧换上,别中暑了。” 萧煜接过衬衫,手里还捏着那块没吃完的红枣糕,糕上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线轴架用着还行吗?要是不合适,我再改改。” “挺好用的。” 江渺点点头,目光落在地上的线轴架上,随后看向他的眼睛,眼里满是笑意。 萧煜笑了笑,没再说话,拿着衬衫往院角的柴房走去。 萧煜换好衬衫出来时,江渺正坐在凉棚里练接头,线轴架上的纱锭转得飞快,每个接头都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萧煜看着她每个接头都精准卡在刻度,嘴角弯了弯。 “比昨天有进步。” 江渺听到这话,抬头朝萧煜笑了笑。 “多亏了你这线轴架好用。” 阳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撒了一把星星。 “萧叔叔,等考完试,我请你去镇上吃馄饨,就那家你说馅足的。” 江渺其实早就想跟他单独出去,只是一直没找到借口,这次总算有了由头。 萧煜笑了笑,眼里的光亮了些。 “好,到时候我带你去。” 第五十九章一直等,我都在 日头渐渐往西斜,江渺练完最后一组接头,把纱锭收拾好。 萧煜那件换下来的湿衬衫搭在石凳上,她犹豫了下,还是拎起来往洗衣池边走。 “我帮你洗洗吧,很快就能晒干。” “不用麻烦你……” 萧煜刚要推辞,就被江渺打断。 “不麻烦的,萧叔叔。”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心里都记着呢。” 萧煜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凉棚外看着,夕阳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渺蹲在洗衣池旁搓衣服时,动作轻轻柔柔的,没有了平常练线头的利落劲儿。 他没走过去打扰,只是默默看着。 江渺晾完衣裳,转身回凉棚时,看见萧煜正帮她整理图纸。 每张都按类别叠得整齐,还把卷边的纸角给捋平。 江渺看见他指尖拂过图纸的样子,想起这些日子他陪着自己划重点,修工具。 有他在,备考都变得那么安稳。 屋里头的江心美正坐在床上,面前摊着那本崭新的《办公室礼仪》,指尖书页上划来划去。 虽然都是花哨的插画图,但没翻两页就看得她眼皮发沉,满脑子都是穿红衣裳被考官夸赞的模样。 “什么破书,一点意思都没有。” “撕了算了,反正考官看的是脸,又不是这些破字。” 她烦躁地把书往桌上一摔, 床头柜上的凉白开不小心洒到了书角上。 江心美瞅着那块更心烦,抓起剪刀“咔嚓咔嚓”的剪开。 整本书都被扯变形, 碎纸扔的满床都是。 何秀英端着鸡汤进来,看见眼前这副场景,气得手里的碗“哐当”砸在桌上。 “死丫头!你疯了?这书花了我三块钱!” 江心美被吓得一哆嗦,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梗着脖子就开始哭闹。 “娘!这书根本没用!考官看我穿得体面,肯定会要我!看这些破字有啥用?” “你还敢狡辩!” 何秀英扬起手想打,却又舍不得落下,最后只能跺着脚叹气。 “罢了罢了,娘去求厂长夫人,看看能不能走个后门。” 第二天一早,何秀英就拎着两斤红糖,揣着攒了半年的私房钱,灰头土脸地往厂长家跑。 可没等她把红糖递过去,对方就皱着眉打断。 “你家闺女连高中文凭都没有,免谈。” 何秀英手里的红糖“啪嗒”掉在地上,包装纸裂开,糖粒撒了一地。 她愣在原地,张着嘴还想说点什么,看着厂长夫人转身进屋的背影,只能灰溜溜的往回走。 折腾半天,钱和心思都白花了,江心美考办公室的念想,怕是要黄了。 回到家时,何秀英把捡回来的糖往桌上一摔,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厂长夫人不帮忙,你自己要是考不上,就回家喂鸡!” 凉棚下的煤油灯还亮着。 江渺正低着头写笔记,笔尖在册子上不断划着重点,旁边放着萧煜帮她整理的实操要点,字迹清隽有力。 萧煜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她的工具盒,逐一检查着,每样都用软布擦得干干净净,按顺序摆好。 “明天考试别慌。” 萧煜把工具盒推到她面前,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海绵。 “理论题按笔记答,实操时就当是在做平时的练习。” “你平时练得比谁都熟练,肯定没问题。” 江渺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温柔,心里的慌意也散了一大半。 “我知道。” “其实我有点怕实操时紧张,忘了步骤。” “不会的。” 萧煜把工具盒盖好,往她面前推了推, “我帮你把常考的都写在便签上,你考前看一眼,就当是提醒自己。” 萧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便签,要点都列的清清楚楚。 “你自己再检查一遍用具,一样都不能落下。” 江渺跟着他逐一核对着,钢笔吸满了墨汁,橡皮擦得干净,没有半点污渍,工具里的小刷子也换了新的刷毛。 这都是萧煜帮她细心收拾的,不然她自己肯定不会注意到。 江渺攥着工具盒的把手,冰凉的触感传来,心里却踏实得很。 “都齐了,谢谢你,萧叔叔。” “跟我还客气什么。” 萧煜笑了笑,伸手帮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又轻柔。 “我明早七点来接你,早点去熟悉一下环境,时间也会充裕些。” 程娟端着盘刚烙好的玉米饼出来,香气飘得满院都是。 “渺渺,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熬太晚伤眼睛。” “萧煜,你也吃点。” 江渺拿起一块饼子递过去,看着萧煜咬下一口,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屋里跑去。 没多久就攥着平安锁出来,是上次在病房里,萧煜送给她的。 她把平安锁带到脖子上,抬头时眼里闪着光。 “萧叔叔你看,我戴着平安锁,就像你在我身边陪着我一样踏实。” 萧煜耳尖悄悄泛红,但还是强装着镇定,拿起一块玉米饼,咬了一大口。 “明天肯定能行,我就在考场外等你。” “考完我就带你去吃那家馄饨,馅超足的那家。” 夜色渐深,江渺把笔记本,便签和工具盒摆在一起,像列好队的士兵,整整齐齐。 萧煜帮她把凉棚的布帘拉严,免得夜里的露水打进来弄湿图纸。 “今晚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发挥好。“ “好,你就放心吧。” 江渺点了点头,看着萧煜收拾好东西往院外走,突然开口喊住他,声音比平时轻了些,还带了些不易察觉的依赖。 “萧叔叔,明天……你会一直在考场外等我吧?” 萧煜回头,月光落在他脸上,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笔直,眼里却满是温柔。 “会,一直等,不管考得怎么样,我都在。” 江渺站在院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巷口,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和夜色融在一起。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锁,又翻开笔记本上萧煜写的要点,心里的紧张慢慢变成了底气。 明天的考试,她不是一个人在闯,有萧煜的陪伴,有自己练了这么久的本事,就算遇到难题,也能稳稳接住。 回到屋里,她把工具盒放在枕头边,指尖摩挲着盒面,又把萧煜写的便签贴在床头,这样一睁眼就能看见。 指尖划过便签末尾,突然发现四个小字,是用铅笔写得“别怕,我在”,字迹比前面轻了不少。 月光透过窗户缝隙照进屋子,照亮了那四个小字,也照亮了江渺嘴角的笑意。 江渺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锁,渐渐睡熟,梦里都是明天考试凯旋归来的场景。 第六十章出发! 巷口的路灯还点着最后一点昏黄,像炷被晨雾吹尽的蜡烛。 村子里的公鸡刚打了第二遍鸣,萧煜就推着自行车站在了江家门口。 车把上挂着一个油纸包,是他特地早起半小时,赶去镇上早餐铺买来的豆浆油条。 知道江渺爱喝甜豆浆,特地让老板多放了半勺糖,此刻早餐还冒着热气。 见江渺还没出来,他又检查了一下自行车,确保一会儿路上不会出问题。 萧煜今天穿着一件干净的蓝布衬衫,袖口缝补的地方被洗得发白,但却依旧平整。 额前的碎发用清水打湿过,透着一股清爽的利落。 院门“吱呀”一声响时,江渺背着个帆布包走出来,头发梳的整齐,穿着那件月白色的衬衫,领口还绣着一朵小雏菊,比平时更显精神。 江渺脖子上还戴着萧煜送的平安锁,锁身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光。 随着江渺的脚步轻轻晃着,像颗小太阳。 “萧叔叔,你这么早就来啦。” 江渺手里攥着那张便签,是萧煜帮她整理的考点,纸边都磨得发毛,显然是昨晚还在不断的复习反复摩挲着。 “咱们早点走,路上不赶。” 萧煜把装着早餐的油纸包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江渺的手背,下意识地快速收回,脸上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 “豆浆还热着,先吃点早餐,考场里不让带吃的。” 江渺接过早餐,咬了口油条,酥脆的外皮裹着咸香,混着豆浆的清甜,从舌尖暖到了心里。 她低头时,看见萧煜的裤脚上沾了点泥土,看得出来是刚刚走的太急蹭上的。 “萧叔叔你还没吃吧?咱们分着吃。” “我不饿,你吃就行。” 萧煜接过江渺的帆布包,打开帮她检查了一下用具,齐全后将帆布包固定在自行车篮子里。 又扶着她在自行车后座坐稳。 “抓好了,咱们出发。” 江大强和程娟从屋子里追出来,程娟手里拿着一袋包子,快步走到江渺面前往她手里塞。 “快带上,考试路上要是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江大强也从裤兜里摸出两块钱,塞进江渺手里。 “要是有啥需要买的,别省着,考试要紧。” “渺渺,别紧张,爹娘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放心吧,你俩快回屋去!” 江渺手里攥着爹娘给的东西,看着他们都回到院子里,才轻轻地拍了拍萧煜的后背。 “萧叔叔,咱们走吧。” 刚准备驶出家门,就见江心美拎着个布包从屋子里跑出来。 她穿着前些日子新扯的红衣裳,领口系的歪歪扭扭的,头发乱糟糟的像蓬稻草,显然是起晚了。 看见萧煜带着自行车在家门口,眼睛一亮,慌里慌张的加快脚步赶上来。 “萧煜,等等我!” 江心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煜,我也去考场,顺路带上我一程呗。” 萧煜脚下的动作顿了顿,还没等开口,江渺就先皱了眉。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你没长眼啊,不知道自行车只能带一个人啊!” 江渺往前挪了几步,挡在自行车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江心美。 “赶时间你自己去村口找拖拉机坐啊,别站在这碍事!” 江心美被怼得脸通红,却还是死咬着不放,死死的拽住自行车后座。 “死丫头!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萧煜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起晚了,让他带我一程怎么了?” “我想带谁是我的事。” 萧煜突然开口,话里冷漠的不带着一丝感情。 他伸手拔开江心美的手,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要是赶时间就赶紧去想办法,别在这耽误事。” 萧煜没再多废话,脚下一蹬,自行车就往前驶去。 江渺带着一丝讥讽,回头看了眼。 见江心美站在原地跳着脚骂,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朝江心美挥了挥手。 “记得去村口找拖拉机啊,不然等会儿拖拉机都没得坐啦!” 自行车碾过石子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响。 萧煜担心后座的江渺会摔着,特意放慢了速度,避开路上的坑坑洼洼。 江渺坐在后座,指尖轻轻的攥着萧煜的衣角。 风拂过耳边,带着路边花草的的芳香,手上还提着萧煜特意给她带的豆浆油条,让她心底十分踏实。 她偷偷抬头,看着萧煜挺直的后背,衬衫被风微微吹起,胳膊肘随着骑车动作轻轻晃动着,每一下都透着安稳。 到了上坡路,萧煜的骑车的力道重了些,后背绷得笔直,还不忘回头叮嘱江渺。 “小心点,豆浆别撒了,要是凉了一会儿等下找个早餐店热热再吃。” 江渺心里发软,萧叔叔总是这样,什么都会先想着她。 很快就来到了考场,考场设在县城纺织厂的大礼堂。 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大多都穿戴着整齐,老远就能看到门口挂着大横幅 “纺织厂招考考场”,十分显眼。 礼堂门口聚集着不少考生,大多都穿着整齐的衬衫,嘴里还不断的背着知识点。 也有不少的家长陪同着,手里拿着水和纸巾,嘴里不停嘱咐着“别紧张”。 萧煜把自行车停在了老槐树下,把江渺的帆布包从自行车篮里拿出来递给她,又伸手帮她整了整衬衫领口。 指尖不小心碰到她脖子上的平安锁,顿了顿。 “进去后别紧张,不会的题就先跳过。” “我就在这的槐树下等你,不挪地方。” “好。” 江渺点了点头,接过帆布包,指尖紧紧攥着包带。 她抬眼看了眼萧煜,见他的眼里满是对自己的鼓励。 转身就往礼堂走时, 背影挺得笔直,没有半分犹豫。 这些日子,她熬了那么多个大夜,笔记写得厚厚一沓,爹娘不停换着花样给她做吃的补身体,萧煜也没日没夜的陪伴着她,遇到了什么困难,他总能第一时间给她解决。 她卯着劲儿准备了这么久,盼的就是今天,不能慌,不能让大家伙对她的期望落了空。 第六十一章考试 走进礼堂时,门口的监考老师正一丝不苟地核对着名单,考生们依次按照座位号坐下,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江渺找到自己的位置,将用具整齐摆放在桌角,像平常练习的那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里不可避免的一丝紧张。 刚整理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众人纷纷抬起头望去。 只见江心美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那件显眼的红衣裳上还沾着泥点子,头发比刚刚更乱了,额角还沾着不少汗,顺着脸颊往下流。 她没看座位号,慌慌张张的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一下,就被监考老师拦住,赶到了最后一排。 江心美路过江渺时脚步顿了一下,狠狠瞪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狼狈和毫不掩饰的怨火。 没过多久,笔试铃声响起,监考老师严肃的发着试卷,试卷的摩擦声在安静的考场上格外清晰。 试卷拿到手的瞬间,江渺迅速扫了一眼试卷,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这些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知识点,答案简直信手拈来。 江渺心里一喜,没有犹豫,笔尖飞快的在纸上“沙沙”的写着,连思考停顿的动作都很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她完全沉浸在了答题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写完所有题目后,江渺抬眼看了下墙上的钟,离交卷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江渺没有立刻交卷,而是沉下心来,继续逐一检查着。 监考老师缓缓地走了过来,正好停在了她的旁边。 低头看了江渺的试卷看了好一会儿,江渺没有慌张,依旧专注的检查着,嘴里轻轻念叨着, 生怕写错一个知识点。 过了好一会儿,监考老师没说什么,只是朝江渺笑了笑,轻轻走开了。 江渺心里踏实了许多,直到确认没有遗漏,才放下笔。 等交卷铃声响起,江渺跟着其他考生走到讲台桌前交卷。 “你答的很不错。” 老师接过她的试卷,目光在试卷上停留了片刻,眼里满是赞许,悄悄朝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步骤清晰,细节也很到位,一看就是真正下过苦功的。” 江渺脸上顿时绽开笑容,轻声道了句谢谢,这一刻是对她努力这么久以来最好的肯定。 转身走出考场,脚步不自觉的轻快起来。 门外已是傍晚。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金粉色,出场的考生们大多都被家长三三两两的接走了,有的还在路边不停地讨论着题目。 江渺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站在槐树下的萧煜。 萧煜手里还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个红彤彤的苹果,被阳光照着,在萧煜的手上泛着诱人的光。 那是萧煜特地绕到水果店买的,挑的最红的两个。 萧煜看到江渺,立刻快步走上前来,一口气问了一串问题,眼里满是急切与期待。 “考得怎么样?” “复习到的知识点都有考到吗?”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脸上,见江渺嘴角带着笑意,萧煜的心里头才松快了不少。 “挺好的,最后一道大题答的很全,老师还夸了我呢。” 江渺语气里满是欢喜,说着又把老师刚刚夸她的话学给了萧煜听,越说越开心,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 萧煜的眼里瞬间亮了起来,抬手拍了拍江渺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欣慰。 “我就知道你能行!” “熬了这么多个夜晚,努力肯定都不会白费。” 他把网兜递给江渺,“苹果是洗好的,你拿着吃。” 还在考试的礼堂里隐约传来了一阵骚动,夹杂着两个人的争吵声。 监考老师早就注意到江心美进场后坐立不安,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低头看向袖口。 一直悄悄留意着她的举动,悄无声息的走到她的背后,猛地按住她的胳膊。 “你手里拿的什么!” 监考老师的声音带着怒气。 “把袖口里的东西交出来!” 只见江心美被老师拽着胳膊 挣扎着,声音发颤,把手死死地往袖口里钻,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我只是怕忘了才带进来!根本没抄!” “笔记写的这么小,还揣在袖口里!我看就是小抄!” 老师攥着江心美的手往上抬,一手往袖口里掏着,很快就从江心美的袖口里掏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小纸条,显然就是拿来作弊用的。 江心美被吓得腿一软,差点就跪倒在地。 老师把小抄举起来,给还在考场里的考生们示意着。 “大家看啊,考试是靠真本领,别想着这些小聪明!” “江心美考试作弊,取消资格!” “以后别再想参加任何的招考!现在就给我出去!” 江心美还想辩解,嘴里不断的念叨着“我没有作弊”,却被老师强行拽出考场。 布包里的东西散落在地上,她也没顾上捡。 刚被拽出考场,就看见江渺和萧煜站在槐树下,江心美眼里满是怒火,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挣扎着就想往他们这边冲来。 萧煜下意识地把江渺护在身后,低声说了句“别理她。” 江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毫无波澜。 她很清楚,是江心美每次只想着蒙混过关,不踏实做事,迟早会栽跟头。 如果肯把心思花在正道上,根本不会落到这狼狈的地步。 江渺拉了拉萧煜的衣角,心里冒出个念头,眼里带着一丝期待。 “萧叔叔,别跟她浪费时间。” “说好的考完我请你去吃馄饨,我们走吧。” 萧煜低头看着江渺,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抬手轻轻揉了揉江渺的头发,轻声回应道。 “好,我们走。” 说着萧煜往后退了半步,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虚护在江渺的腰侧。 等她坐稳了,才慢慢抬脚蹬着车轮子,朝馄饨店的方向驶去。 江渺咬了口苹果,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忽然想起什么,朝萧煜喊。 “萧叔叔,等我考上了,下次换我带你!” 萧煜回头笑了,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格外温柔。 “好啊,那我可等着了。” 第六十二章电影票 馄饨店的煤炉烧的正旺,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白胖的馄饨浮在水面上,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 江渺捧着搪瓷碗,指尖捏着勺柄,小口吹着热气,盯着碗里的馄饨,忍不住咽着口水。 她的目光飘在窗外,夕阳把墙面染成了暖红色,连停在路边的自行车都闪着金光。 江渺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萧煜。 “前些日子我娘给你带的吃的,你拿回去都吃完没?” “要是不够,我叫娘再给你装一些。” 萧煜坐在对面,碗里的馄饨没吃几口, 听她说完,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了扬。 “还没吃完呢,拿了那么多,够吃好一阵子的了。” 说着悄悄用勺子舀了几个自己碗里的馄饨,轻轻放进江渺的碗里。 江渺低头看向自己碗里多出来的馄饨,耳尖悄悄泛红,又把一个完整的馄饨往他碗里舀。 “萧叔叔,你别光给我夹,你也吃。” “你早上那么早来,肯定没顾得上吃早饭。” “我不饿。” 萧煜说着又把馄饨舀回去,语气沉稳的像浸了水的石子。 “你吃就行,我看着你吃。” 馄饨店老板端着一碟小菜过来,笑着打趣道。 “这小伙子看着话少,倒挺疼人。” “姑娘你福气好啊,找了个这么实在的对象。” 江渺的脸微不可察地红了起来,却没像平时被调侃的那样急着否认。 只是低头扒拉了两口馄饨,声音清亮的说道。 “老板您说笑了。” 萧煜没接话,只是笑着跟老板道谢,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他知道江渺在外人面前爱面子,没戳破她那点小心思。 吃完馄饨,萧煜转身去结账,刚掏出钱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只见厂长夫人穿着当下最流行的米白色的确良衬衫,手里拎着个菜篮子,正跟老板娘说道。 “给我拿两碗韭菜馅的馄饨,打包。” 转头时正好瞥见江渺,眉头瞬间皱紧,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眼神里还带着点轻视。 可江渺丝毫不慌,稳稳的坐着,后背挺得笔直,不带一丝胆怯,她没主动搭话,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对方。 直到厂长夫人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付了馄饨钱就匆匆走了。 走出馄饨店时,天色已经黑了,街边的路灯也亮起,撒下昏黄的灯光。 萧煜推着自行车,忽然停下脚步。 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折叠的电影票,递给江渺。 “我托镇上的朋友留的,明晚八点的场。” 萧煜的语气沉稳,眼神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到时候结束,我送你回去。” 江渺看着电影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电影院呢。 她接过电影票,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声音里带着些雀跃,没带半分犹豫。 “好啊,咱们一起去看。” “明晚我去接你,到时候带件外套,晚上风大。” 萧煜没多说太多花哨的话,却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妥帖的让人心里暖暖的。 “好!” 江渺用力的点了点头,脚步轻快了不少,跟在萧煜身边,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两人没再多说电影的事,只是聊了些家常。 快到江家门口时,远远就听见了何秀英的谩骂声,划破了夜里的宁静。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丢人玩意儿!” “考试作弊被抓,当初就应该不让你去考!” 江渺的脚步顿了顿,不用想都知道,何秀英肯定是知道了江心美作弊的事,现在正在院里骂着呢。 萧煜拍了拍江渺的肩膀,示意她别怕,两人很快就到了院子里。 只见何秀英叉着腰站在江家院里,头发乱糟糟的,衣裳扣子歪七扭八的,脸上满是怒气。 江心美蔫蔫地低着头,红衣裳上面沾了不少尘土,眼睛肿得像核桃哭得通红,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珠子。 何秀英瞥见江渺,刚到嘴边的骂声猛的顿住,火气全往她身上撒。 伸着指头直戳江渺,唾沫星子随着骂声溅出来。 “你个死丫头!少在这得意,肯定是背地里跟那些考官嚼了不少舌根,塞了不少好处,才骗来的名额!” 萧煜紧皱着眉头,刚要张嘴替江渺把话顶回去,江渺自己先往前迈了一步,语气冷的像结了冰。 “我的好奶奶,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啊。” “我这些日子熬了多少个大夜,写满了多少笔记,这些你看得见吗?” “小姑不是说考官看脸不看文吗?怎么现在在这哭啊?”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有力。 话锋一转,萧煜突然往前一步挡在了江渺面前,语气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江心美考试时藏着小抄被老师当场抓住,没收的小抄还在厂里存着。” “你要是再敢乱泼脏水,我这就去把小抄取回来,让全村人看看!” 何秀英的脸色瞬间苍白,还想嘴硬再骂两句。 可抬眼对上萧煜那凌厉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刚才还挺着笔直的腰杆敲敲塌了,站着的姿势都没了先前的嚣张。 一旁的江心美早吓得浑身发颤,慌忙的往何秀英身后躲,两只手紧紧攥着了她的衣角,哭腔里满是胆怯。 “娘,咱们回屋吧!” “我……我不考了,再也不惦记那办公室了!” 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砸到了鲜亮的红衣裳上。 何秀英瞪了眼江心美,随后又狠狠瞪了眼江渺,拉着江心美灰溜溜的往屋里走去,嘴里还嘟囔着“算你们厉害。” 看着她们转身回屋,萧煜才转头看向江渺,语气软了些。 “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本来就是她们没理。” 江渺收起冷意,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刚才萧煜挡在她身前的样子,让她觉得特别踏实,她的萧叔叔,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护着她。 走进灶房,程娟正坐在小板凳上择着菜,江大强手里攥着锅铲,低头往热油里撒着葱花,看见两人回来,赶紧迎上来。 “考得怎么样?看你们这高兴的样子,肯定考得不错!” “爹娘,你闺女出手,肯定顺利啊。” 江渺迎着程娟的目光笑了笑,半句没提方才跟何秀英母女的争执。 程娟听了眉开眼笑,手底下也没闲着,麻利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旺起的火苗照得她脸颊暖烘烘的。 “太好啦!真是一件大喜事!今晚给你们做一桌子好菜庆祝庆祝!” 江渺见状,主动接过程娟手里的钳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坐下,帮着调整炉膛里的柴火。 手腕轻轻转动,把柴摆得匀匀的,火苗便稳稳地舔着锅底,动作又稳又熟练。 萧煜那边也没杵着,早跟着江大强站到了案板边,帮忙烧水备菜。 江渺眼里的余光不自觉地落在萧煜的身上,侧脸被灶火映得暖烘烘的,连下颌线都变得没那么冷硬了,让人忍不住想多瞅两眼。 她偷偷把另一只手往口袋里塞了塞,指尖碰到那两张叠得平平整整的电影票,就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心里满是期待。 第六十三章约会 晚饭时,程娟端着糖醋排骨从灶房里出来,身上还蹭着点灶灰也没在意,酸甜可口的味道“呼”的一下就飘满了整个屋。 她拿起筷子先往萧煜碗里戳了一大块,肉都快堆出碗沿了。 “萧煜快吃!这排骨我炖了小半天,尝尝味道。” “多吃点,这阵子辛苦你了,多亏你照顾渺渺,有你在,我都少操好多心。” 萧煜连忙用碗接着,笑着把排骨往程娟那边推了推。 “婶子您别光给我夹,您也吃。” “是江丫头自己勤奋刻苦,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说着,他低头把碗里排骨上的碎骨挑干净,只剩一块厚实的肉,轻轻放进江渺碗里。 “你多吃点,看你这阵子瘦的,补补才好。” 江渺吃着萧煜夹来的肉,甜意在舌尖散开,她偷偷看了眼萧煜,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没说话,却心照不宣地笑了。 吃完晚饭,萧煜没多坐,收拾好碗筷才肯走。 江渺把他送到院外,月光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 萧煜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神里的亮劲儿藏不住,声音里透着股期待。 “明天我就在这等你,说好的可别忘啦。” 江渺使劲点了点头,“我会早点准备好的。” 看着萧煜转身骑车离开的背影,直到慢慢消失在巷子口,江渺才慢慢往屋里走去,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挑着。 刚踏进堂屋,就见程娟正拿着块布擦桌子,江大强坐在桌边抽旱烟,烟杆上的火星忽明忽暗。 程娟抬头看向江渺,眼里带着点笑意。 “萧煜这孩子心细,刚才帮着收拾碗筷,连灶台上的油渍都擦得干干净净。” 江渺耳尖微热,没接话,只是走过去帮着叠碗筷。 “娘,明晚我跟萧叔叔出去看电影,晚点回来。” 程娟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着点头。 “行,晚上风大,多穿件衣裳,让萧煜送你回来,别自己走夜路。” 程娟知道江渺做事有谱,更信得过萧煜的稳妥。 江大强搭着手帮忙着,“萧煜这小伙子不错,实在,对咱闺女也上心。” 江大强向来不是爱絮叨的人,可闺女的事,却事事都替她着想着。 江渺心里暖烘烘的,连带着对明晚的期待,都变得更真切了些。 睡前,江渺翻出衣柜里那件月白色的连衣裙放在枕头边,又拿出个浅粉色的发带,对着镜子比了比,觉得这一套明天穿正合适。 手里还攥着电影票,直到困意来袭也没舍得松开。 这一夜,江渺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都是甜的。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她就醒了,洗漱完就去灶房帮程娟做饭。 程娟看着她手脚麻利的样子,笑着打趣。 “今天怎么这么精神?有啥好事?” 江渺低头搅着锅里的粥,耳尖泛红。 “哪有啥好事,就是想着今天天气好,适合晒被子。” 白天的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江渺换上那件月白色连衣裙,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又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才揣着电影票往外走。 刚到院外,就看见萧煜推着自行车站在槐树下。 他穿了件干净的蓝布衬衫,袖口挽到肘间,露出线条紧实的小臂,手里还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根绿豆冰棍,用毛巾裹着,怕化了。 “萧叔叔,来的真早。” 萧煜看见她,眼里瞬间亮了起来,把网兜递过去。 “先吃根冰棍,解解暑。” “等会儿看完电影,要是饿了,咱们再去吃碗馄饨。” 江渺接过冰棍,指尖碰到他的手,笑了笑说。 “谢谢萧叔叔。” 冰棍的凉意顺着指尖漫开,驱散了傍晚的闷热,心里却甜得发暖。 萧煜骑着自行车带着江渺往镇上走,路上偶尔遇到邻居,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到了电影院,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大多是成对的男女,说说笑笑的,格外热闹。 萧煜把自行车停好,放在路边,又帮江渺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萧煜带着江渺进入电影院,怕她被人群挤到,悄悄用胳膊护着她的肩膀,低声地说道。 “别慌,跟着我就行。” 江渺点点头,跟着他走进电影院。 里面的灯还没灭,黑压压的全是人,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的甜香。 萧煜找到座位,让江渺先坐下,自己才在她身边坐下,还特意把椅子往她那边挪了挪,怕她被挤到。 没过多久,电影的片头音乐响起,震得人耳朵发麻,江渺下意识往萧煜身边靠了靠。 萧煜察觉到她的紧张,悄悄把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没碰到她,却用身体替她挡了些周围的拥挤,低声说。 “别怕,就是声音大了点。” 江渺的心跳漏了半拍,却没再挪开,只是专注地看着屏幕。 每当出现惊险的镜头,她就忍不住往萧煜身边靠靠,萧煜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中途,江渺转头想跟萧煜说话,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里映着屏幕的光。 她瞬间红了耳尖,赶紧转回头,心里却像揣了只小鹿,怦怦直跳。 走出电影院,已经快十点了,夜里的风带着凉意,江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煜见状,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穿上,别着凉了。” 萧煜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江渺裹着他的外套,闻着上面淡淡的肥皂香,心里甜滋滋的。 快到江家时,萧煜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递到江渺面前。 “给你的。” 江渺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小小的平安符,上面绣着“平安”二字。 “这是……” “前几天去镇上,看见庙里在求平安符,就给你求了一个。” “就是想着图个吉利,以后在厂里上班,平平安安的。” 江渺捏着平安符,心里暖得发颤。 她把平安符紧紧攥在手里,脖子上还挂着萧煜先前送的平安锁,轻声细语地回应道。 “谢谢萧叔叔。” 萧煜看着她眼里的光,“跟我客气啥,快回去吧,你爹娘该担心了。” 江渺点点头,却没立刻走,只是看着他。 “萧叔叔,谢谢你今晚陪我看电影。” “应该的。” “以后要是有好看的电影,咱们再一起去看。” “好!” 江渺用力点了点头,朝萧煜挥了挥手。 “萧叔叔,你也快回吧。” 萧煜还站在原地,冲她挥手回应着。 回到院里,程娟还没睡,坐在灯下等她。 看见她裹着萧煜的外套,手里还攥着个平安符,笑着问。 “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 江渺点头,把电影票和平安符放在兜里,眼里满是笑意。 “开心就好,快回屋别着凉了,早点睡。” 程娟拍了拍江渺的肩膀,嘱咐着。 而院外的槐树下,萧煜看着江渺的房间亮起灯,才转身往回走,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 今晚大概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一个晚上了。 第六十四章考上了 清晨的阳光刚爬过院墙,巷口就传来隔壁邻居黄婶的大嗓门,打破了这清晨的宁静。 “娟儿,快去村口看啊!纺织厂的录取榜单出来啦!” 程娟正蹲在灶房里做着早饭,手里刚择了一半的菜,听见动静抬起头, 围裙还没来得及解,撒腿就往外跑去,满脑子只想着快点看到榜单上有自家闺女的名字。 江大强刚在堂屋喝完水,也跟着程娟一块儿往村口跑去。 江渺听到动静,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村口老槐树下,录取榜单前早围满了人。 程娟和江大强挤到最前面,手指顺着榜单红纸往下划,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 “大强,你看啊,”江渺”,咱渺渺考上啦!” 江大强也凑过去,反复确认上面“江渺”两个字,声音都在发颤。 “我们家渺渺考上了!真的考上了!” 江大强红了眼眶,抬手抹了把脸。 周围的街坊邻居也纷纷道喜道。 “恭喜恭喜啊!江大哥这大好事儿今晚可得摆几桌庆祝庆祝!” “好!今晚摆几桌,大家都来热闹热闹,看看我江大强的闺女多有出息!” 江渺站在爹娘身后,看着榜单上自己的名字,再看着爹娘喜极而泣的样子,眼眶也热了。 指尖轻轻摸了摸掌心,手上的茧子还在,之前的辛苦,在这一刻,突然都有了意义。 江渺激动地凑到江大强程娟身边,“爹娘,我真的考上了!” 程娟一把抱住她,“我的好闺女,没白熬!” 正热闹时,村口传来自行车的刹车声,江渺抬头一看,是萧煜来了。 显然也是听说了江渺考上的事情,“刚从镇上回来,就听说你考上了!” 他推着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个大家伙,用蓝布盖得严实。 走近了才看清,是台崭新的缝纫机,银亮的机身擦得能映出人影,连踏板上的木纹都透着精致。 萧煜把自行车支在院门口,伸手解开后座上的布。 “前阵子凑了些工业券,换了这台崭新的缝纫机。” “以后去厂里学技术,回家也能练练手艺,好用。” 江渺看着面前的缝纫机,心里发暖,她知道工业券有多难攒,萧煜平时省吃俭用,却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 “萧叔叔,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 萧煜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 “你靠自己的本事考上,这是给你的贺礼。“ 程娟擦了擦眼角的泪,走过来拉住萧煜的手。 ”萧煜啊,你对渺渺的关心,婶子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婶子你说这话太见外了,这些都是我应该的。” 萧煜笑着摆了摆手,目光悄悄落在江渺的脸上。 街坊邻居都围着江家道喜时,何秀英带着江心美也挤到了榜单前,江心美瞥见红纸上江渺的名字,又看到萧煜自行车上那崭新的缝纫机。 嫉妒的面目全非,眼里瞬间充满红血丝。 她趁众人不注意,突然冲过去,伸手就想推到江渺,她考不上,也见不得江渺好。 江渺早有防备,侧身一躲,反手就把江心美推开。 江心美没站稳,踉跄着摔在地上,浑身沾满了泥,梳得整齐的麻花辫也散开来。 江渺站在她面前,脊背挺得笔直,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江心美,语气冷得像寒夜里的风。“我考上是我熬了无数个夜晚,写了无数本笔记才换来的,你想毁了?没门!” 何秀英赶紧把江心美扶起来,火气”噌“地一下就冒起。 “你个死丫头!敢推我闺女?不就是考上个破厂子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是没什么好得意的,但这是我靠自己本事得来的,比某些靠作弊蒙混过关的人强多了。” 江渺眼神里没半分怯意。 “正好你们今天在这闹,那就让全村人来看看,你们这母女俩什么德行!” 周围邻居也跟着议论道,“是啊,自己作弊考不上还敢来撒泼!” “何老太太,你们这也太不讲理了!” 何秀英被怼得哑口无言,看着江渺冷厉的眼神,赶紧拽着江心美回家去。 看着何秀英母女匆匆走掉的背影,萧煜抬手轻轻拍了拍江渺的肩膀,掌心带着点温乎劲儿。 “别跟她们置气,气坏自己划不来。” 江渺点了点头,脸上的冷意慢慢散了,目光转回到院角那台锃亮的缝纫机上,嘴角渐渐扬了起来。 “我知道的,萧叔叔。” “谢谢你特意换的缝纫机,我真的很喜欢。” 从村口回村后,程娟直奔去菜市场买肉买菜,江大强则去村里通知亲戚朋友,萧煜推着自行车和江渺并肩走着,回院里帮忙,一起准备傍晚的宴席。 傍晚时分,江家院里热闹起来。 亲戚朋友们陆续赶来,手里拎着鸡蛋、红糖,脸上满是笑意,都围着江渺道贺。 程娟在灶房忙得团团转,香气飘得满院都是,江大强则忙着招呼客人,逢人就说“我闺女考上了”,语气里满是骄傲。 没多久,老师傅也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两本册子。 “江丫头,恭喜你啊!” 老师傅笑着把布包递过去,“这两本书给你,在厂里上班用得上,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问题,随时来问我。” 江渺赶紧接过布包,里面除了两本书,还有张泛黄的图纸。 这是我年轻时画的技巧图,希望你之后能用得上。 “谢谢老师傅,您太客气了!” 老师傅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孩子肯吃苦,以后在厂里好好干,肯定有出息。” “萧煜,你可得多帮衬着点江丫头。” 萧煜笑着点了点头。 江渺看着萧煜,心里暖烘烘的。 她知道,萧煜为了她,前前后后都打点好了一切。 开席后,菜一道接一道地上来,亲戚们轮流给江渺敬酒,江渺也不怯场,端着果汁一一回应,大方得体。 轮到萧煜时,江渺端着酒杯递过去,笑着说。 “萧叔叔,谢谢你这些日子的帮忙,我敬你一杯。” 萧煜接过酒杯,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两人都顿了顿,随即又快速移开,耳尖都悄悄泛红。 “跟我客气啥。” 萧煜笑着跟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程娟看着自己闺女高兴的样子,又看了看身边的萧煜,眼里满是欣慰。 “萧煜,婶子敬你一杯。” “渺渺能有今天,多亏了你。” “以后婶子就把渺渺托付给你了,你可得多照顾着点。” 程娟的话一字不落地飘进江渺耳朵里,甜丝丝的劲儿往心口里钻。 酒过三巡,客人们陆续起身道别,程娟和江大强陆续把客人送到门口,客气的嘱咐着。 ”有空再来啊。“ 江渺和萧煜留在院里收拾碗筷,程娟和江大强则坐在凉棚下,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这俩孩子,真是般配。”程娟小声说着,眼里满是笑意。 江大强点了点头,搂了搂程娟的肩膀,望着院里两人的背影。 “萧煜这小伙子不错,实在,对渺渺也好。” “以后渺渺在厂里,有他照顾,我也放心。 第六十五章进厂 报道这天,江渺起的格外的早,天刚蒙蒙亮,她就摸出那件白色的确良衬衫,昨晚被程娟又熨了一遍,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 她对着镜子把头发梳整齐,把萧煜给她求的平安符塞进贴身口袋里。 “早饭在锅里温着,是你爱吃的红糖馒头。” 程娟端着洗脸水进来,眼里满是不舍,却还是笑着叮嘱。 “到了厂里少说话多做事,跟师傅们处好关系,要是受了委屈,就跟萧煜说,或者回家跟爹娘说。” “娘,我知道啦。” 江渺抱了抱程娟,转身拿起帆布包,往纺织厂走去。 晨露打湿了裤脚,江渺的脚步却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萧煜早就贴心地推着自行车在院外等了,见江渺出来就迎上去。 “咱们提前半个钟头走,到厂里还能熟悉下环境。” 萧煜掌心轻轻托了下她的胳膊肘,扶她坐稳来。 “抓好了,走。” 自行车驶在清晨的田埂上,风里带着花草的清香。 江渺坐在后座,攥着萧煜的衣角,心里满是期待。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去纺织厂报到,也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到了纺织厂门口,已经有不少工人陆续进厂。 红砖门柱上挂着“红星纺织厂”的牌子,被阳光照得噌亮。 萧煜把车稳稳地停在槐树下。 “报到处就在办公楼一楼,我在这儿等你,有事随时喊我。” 江渺朝萧煜点了点头,转身就往纺织厂走去,刚进大门就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厂长夫人穿着工作服,手里拿着一堆文件夹,脸上没什么表情。 江渺挺直腰背,礼貌地问了一声好。 厂长夫人的目光在江渺身上扫了一眼,顿了顿,从公文包里掏出本蓝色封皮的手册,递了过来。 “这是厂里的规章制度和设备说明,你拿着。” “这里不是混日子的地方,好好干,别给厂子丢脸。” 江渺接过那本工厂手册,指尖摸到封皮上的烫金字迹。 “谢谢厂长夫人,我肯定好好干。” 厂长夫人没再多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上走。 江渺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冷漠的厂长夫人,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报道手续办的妥当,负责登记的大姐拿着江渺的登记单笑着说。 ”早就听说这回来的是个优秀的小姑娘,咱们车间就盼着来一个勤奋肯学的年轻人呢!“ 说着,就领着江渺往车间走。 ”走,我带你去见张主任,那老大哥是我们车间的技术能手,保准把真本事都交给你!“ 刚走到车间门口,江渺就瞥见厂门旁边的老槐树后,有个熟悉的身影。 仔细一看,是江心美。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招工启示,显然还是不死心,想再来碰碰运气。 看见江渺要去见主任,眼里满是嫉妒。 江渺没理她,跟着大姐走进车间,心里却清楚,江心美这股子敌意肯定还没对她放弃。 只是现在,她早已经不在乎了。 张主任是个五十岁的老师傅了,手里攥着把磨得发亮的扳手,正在检查着细纱机。 看见江渺,放下扳手,赶忙直起身子,伸手拍了拍她胳膊。 ”你就是江渺吧?早就听说你成绩拔尖,肯下苦功。” “来,我带你去认认车间的老家伙们。” 江渺跟着张主任来到车间记着要点, 躲在树后的江心美,气得指甲都掐进了掌心,没想到江渺竟然这么快就跟主任搭上了话。 嫉妒像院墙的藤曼一样缠上心头,她咬着嘴唇,指尖掐进手掌内,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她就是见不得江渺好,可又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渺一步步往她够不着的好方向走去。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车间的师傅们都围过来跟她打招呼。 “听说你接线头又快又好,下午有空跟我们露两手?” “是啊,早听说今天要来个机灵的姑娘,可算是见到了。” “好啊。” 江渺爽快地答应,心里满是干劲,她知道,只有拿出真本事,才能在车间里站稳脚跟。 很快到了傍晚,江渺收拾好帆布包走出车间,就瞅见槐树底下那道身影。 萧煜靠在树上等着,车把上还挂着个油纸包。 见江渺出来,快步的迎上去,伸手接过江渺身上的帆布包。 “第一天上工怎么样?” “好着呢,大家都对我很好呢!” 江渺的语气里透着雀跃。 萧煜笑了,递过手里的油纸包,里面攥着江渺最喜欢的桂花糕。 “我就知道你能行,路过供销社看见这个刚出炉,就给你买了块,尝尝。” 江渺接过桂花糕,打开还冒着点热气,咬了一口,清甜的桂花味在嘴里散开。 她把桂花糕往萧煜嘴边递了递。 “你也吃,可甜了。” 萧煜凑过去咬了一小口,目光先落在了江渺脸上,她腮帮子鼓鼓的,嘴角还沾着点碎屑,眼里都是满足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碎屑。 两人一起慢慢地往家走去,车轮捻在石子路上,傍晚的田埂上,风吹得稻穗掀起层层麦浪,带着一层丰收的香气。 回到家时,程娟已经在院外等了。 “怎么样?第一天累不累?娘给你做了红烧肉,在锅里温着呢。” 江渺挽着程娟的胳膊,把今天厂里发生的事迫不及待地分享着。 程娟听得眉开眼笑,招呼着萧煜。 “萧煜,快进来吃饭,今天多亏你送渺渺去厂里。” 萧煜笑着答应,跟着她们走进院里。 饭桌上,程娟手里的筷子没停歇,不停地给江渺夹着肉。 “第一天上班累,多吃两块补补。” “喝点汤,这可熬了两个钟头呢,可鲜呢。” 又往萧煜碗里夹着,“千万别客气,多吃点,跟自己家似的。” 江大强忽然起身,从柜子里拿出萧煜送的米酒。 倒了一小杯,抿了一口,“这酒好啊,比镇上买的味道还要好。” 又朝萧煜举了举杯,“今儿咱爷俩喝两口。” 萧煜赶紧点了点头,“江大哥要是爱喝,回头再给你带两坛来。” 第六十六章提拔 厂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留出一条窄缝,能瞥见里头深褐色的办公桌,裹着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在藏着什么要紧事。 江渺站在门外,手心有些虚汗,裤缝上蹭了蹭,才抬手敲门。 “进来。” 厂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惯有的严肃。 江渺推门进去,办公室不大,墙上挂着安全生产的挂图,风扇在头顶“吱呀”地转着,搅动着午后的闷热。 厂长摘下老花镜抬起眼看向江渺,手指点着桌面上一份文件。 “江渺啊,坐。” 厂长声音不高,却让江渺的心提了一下。 江渺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 看见那份文件抬头上印着“人事调动通知”几个黑体字,心脏忽然咚咚地跳得快了些。 "你啊,在车间表现不错。" 厂长说着,从一叠文件中抽出那张纸, "车间主任和师傅们都夸你细心,交给你的活儿都完成的很出色。" 江渺看着厂长手里的那张纸,隐约猜到了什么。 "厂办现在缺个人,要识文断字,心细稳当的。" "几个领导商量了,觉得你最合适。" 厂长平淡地说着,把那张纸递给江渺,江渺看见抬头上她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写在最前面。 “看看这个,没意见的话,下周一就去报道。” 江渺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红色的公章,清清楚楚印着她的名字和新的岗位。 这不真实的惊喜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冲得她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感谢的话,可最后只挤出几个字。 “谢谢厂长!我一定好好干!” 厂长脸上带着笑,冲江渺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又实在。 "去吧,好好干,别辜负大家对你的信任。" 走出厂长办公室,江渺往走廊墙上一靠,长长舒了口气。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把手里的通知展开看了又看,每一个字都仔细地确认过后,才小心地放进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下班铃响过好一会儿,她收拾着帆布包,随着人流往外走去。 回家路上晚风吹得人心里敞亮,江渺骑着自行车,车铃响得轻快,嘴里不自觉哼起了小曲。很快到了江家院门口,江渺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脸上摆出和往常一样的平淡表情。 灶房里飘出熟悉的饭菜香,程娟站在灶台前,锅铲在铁锅里翻炒着,江大强则在一旁打着下手。 看见江渺回来,夫妻俩脸上立刻堆起了笑纹。 “渺渺回来啦,今天咋样啊?” “挺好的。” 江渺抿嘴笑了笑,声音放得平稳,像往常任何一个下班归来的傍晚,准备在饭桌上给爹娘送上个惊喜。 坐到饭桌前,程娟一边给江渺夹着菜一边念叨着。 “今天厂里忙吗?下班好像比往常迟了些。” “不忙,老样子。” 江渺吃得有点心不在焉,心里寻思着怎么告诉爹娘这个好消息。 桌上的饭菜很快就见了底,叫住了正准备起身收拾餐桌的江大强和程娟。 “爹,娘,有件事儿,想跟你们说一声。” 只见她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张纸,轻轻地递给江大强。 “这是什么?” 江大强接过江渺手里那张纸,借着昏黄的灯光眯眼瞅着,突然抬头惊喜地说道。 “这是提拔你去坐办公室啦?” “嗯!”江渺看着江大强激动地脸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今天厂长找我谈话,让我下周一去办公室报道。” 程娟一听激动地搂过江渺,粗糙地手掌拍了拍江渺的后背。 “咱家渺渺就是有出息,要当干部啦!” 喜悦瞬间炸开了满屋,昏黄的灯光都变得亮堂了些。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自行车铃声,停顿了片刻又响了一下。 江渺对镜子梳了梳头发,朝着收拾着饭桌的江大强和程娟喊了声。 “爹,娘我出去一下!” 程娟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是萧煜来了吧?快去,别太晚回来。" 推开院门,就见萧煜推着自行车站在老槐树下,月光撒在他身上,照得头发丝都亮堂堂的。 萧煜看见江渺出来,嘴角就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吃过了吗?” “吃过啦,萧叔叔。” 江渺声音里带着些许雀跃,连带着马尾辫都晃了晃。 “今晚的晚风舒服,咱们一起去散散步吧,。” 萧煜把自行车往槐树下轻轻一靠,手还搭在车座上。 “好啊!” 江渺点了点头,轻快地就凑到萧煜身旁,眼里满是期待。 萧煜利落地把自行车支稳,迈步就走到江渺旁边,透着股自然的亲近。 俩人顺着村道慢慢走,夜里静悄悄的,只有稻田里的蛙叫声此起彼伏,偶尔有几只萤火虫从草丛里飞出来,像夜里点亮的小夜灯。 走了没多远,江渺忽然停下脚,转过身对着萧煜,眼里亮晶晶地。 “萧叔叔,我今天有件特高兴的事儿。” “哦?”萧煜也跟着停住,微微低下头看她,语气里带着点好奇,等着她往下说。 “厂里下通知了,”江渺抬着眼看他,语气里藏着抑制不住的高兴。 “调我去办公室上班啦。” 萧煜脸上先是顿了一下,眼里飞快闪过点惊讶,跟着就漫开暖融融的笑意,嘴角慢慢弯起来。“真的?那可太好了!” 他停了停,伸手拍了拍江渺的肩膀,看着她认真说道。 “你平时勤奋肯学,这该是你的。” 萧煜的话没有过多的夸赞,就这么简单几句,却让江渺的心里十分踏实。 “我肯定也能很快上手的!”江渺说着,语气里带着点给自己打气的笃定。 萧煜顺着她的话接道。 “我相信你,你脑子灵,又细心,肯定能做的好。” “以后要是有啥弄不明白的,或是累着了,就跟我说。” “知道啦!”江渺欢快地应着,夜里静悄悄地,晚风裹着凉意吹在身上十分惬意。 俩人并肩踩着月光慢慢地向前走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家常,倒比白天还要欢快自在。 第六十七章尽快搬出去 江渺被提拔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第二天一早就飘到了何秀英耳朵里。 她早饭都顾不上吃,一把拽着江心美的胳膊就往院子里冲,尖锐的嗓门就炸开来。 “死丫头!你给我滚出来!” “你那办公室的位置,凭什么占着不给你小姑!” 江渺正对着报表模板写着笔记,听见喊声,指尖的钢笔顿了顿,却没立刻起身。 她早料到何秀英会来闹,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程娟从在灶房听见动静,扔下抹布就跑了出来。 刚想拦,就见何秀英跟阵风似的,叉着腰冲到院中央,头发乱的像被薅过的枯草,衣襟敞着半边,活像只炸毛的母鸡。 “你个死丫头!躲屋里做什么?不敢见我了?” 何秀英伸手指着江渺屋里的方向,唾沫星子随着骂声溅出来。 “你一个丫头片子,在车间里混混日子就得了,凭什么去办公室享清福?” “那位置就该给你小姑!心美比你大,比你会来事,去了办公室才能给咱们江家争光!“ 江心美跟在何秀英后头,声音尖刻得很,眼里的嫉妒藏都藏不住。 “就是!你赶紧去跟厂长说,把办公室的位置让给我!” “你一个丫头片子,就该回车间里混日子,哪配坐办公室!” “够了!” 江渺终于放下钢笔,脊背挺得笔直,一步跨出屋子,眼神冷得像结了冰,语气里透着硬气。 “这工作是我靠本事得来的!厂里领导都看在眼里。” “我用血汗换来的前程,凭什么你说让就让啊!” “怎么不能让!” 何秀英见江渺油盐不进,顿时急了,一拍大腿,直接往地上一坐,又开始哭嚎起来。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儿女不孝,一个个都要气死我啊!” 她这一闹,街坊邻居都探出头来看热闹,围在门口指指点点。 何秀英见有人围观,闹得更起劲了,干脆在地上打起滚来,身上沾满了尘土。 “我不活了啊!这个家容不下我了啊!” 江大强听见院里的哭喊声,从里屋快步地走出来,看见何秀英在地上撒泼着,脸色瞬间铁青,指节捏的咔咔响,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想把何秀英扶起来。 “娘!您别闹了行不!渺渺的工作是她自己拼来的!” “心美自己不争气,您别跟着毁了渺渺的前程啊!” 何秀英一把挣脱开江大强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个白眼狼!我是你娘,我说的话你敢不听?” “江渺是我孙女,让她让个工作怎么了?整个江家都该听我的!” 江大强看着撒泼的母亲,又看看在院外围观街坊邻居,心里满腔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对着何秀英吼道。 “这院子住不下去了,我这就去镇上找房子,带着娟儿和渺渺搬出去!” “娘,以后咱们各过各的,省得再闹矛盾!” 话音刚落,何秀英就像被抽走了魂儿,瞬间愣住了。 她没想到一向好拿捏的儿子会做出搬家的决定,愣了半天,才指着江大强说。 “你敢搬出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娘,您别逼我了!” 江大强的声音带着疲惫,“我不能让渺渺受委屈,她大好的前程,我不能让任何人毁了。 ”您要是还认我这个儿子,就别再闹了,以后咱们有空就来往,没空就各过各的。” 程娟的眼神里也没了往日的柔和,在一旁坚定地支持着江大强。 “大强说得对,不能让任何人毁了渺渺的前程!” 邻居们见状也纷纷劝何秀英。 “何老太太,您就别闹了,渺渺这丫头不容易!那工作是她自己挣的,您不能让她让啊!” “是啊,大强也是没办法,您就体谅体谅他们吧!” 何秀英被邻居们看得脸上挂不住,再瞅瞅江大强那模样,知道闹下去也讨不到好,心里的火气憋得发慌。 江心美在旁边扯着她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娘,咱走吧,这么多人看着,太丢人了……” 何秀英猛地甩开江心美的手,却没再撒泼,只是狠狠瞪了江大强和程娟一眼,拽着江心美转身就回屋走去。 邻居们散去后,江大强转过身看着程娟和江渺,刚才对何秀英的硬气一下散去,语气软了下来。 “对不起,让你们受委屈了。“ ”我下午就去镇上找房子,咱们尽快搬出去,省得以后再闹矛盾。” “爹,你终于想明白了!” 江渺往前迈了两步,激动地拉着江大强的手。 “早该搬出去了!以后咱们一家三口自己过安稳日子。”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自行车铃声,萧煜推着车走进来,他刚进门就察觉气氛不对。 “怎么了?是不是何老太太又来闹了?” 江渺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萧煜听后,皱紧了眉头。 “我下午就去问问村长,他手里有不少租房信息,肯定能找到合适的。“ 江大强连忙向前凑了半步,“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江大哥,您别跟我见外。” “江丫头好不容易有了好前程,不能因为这事受影响。“ ”我下午去镇上问问,你们在家收拾东西就行。” 她知道,萧煜总是这样,在她需要的时候,总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忙。 萧煜骑着自行车去了镇上找到村长,说了江家的情况,村长很快拿出几张租房信息。 “这儿镇上东街有间带院的房子,家具齐全,月租也便宜。” “离纺织厂挺近,江丫头上班也方便。” 萧煜跟着村长去看了房,房子不大却收拾得亮堂,院子里种着棵老槐树,枝叶都修剪过,屋里的家具也干净地能映出人影。 他仔细检查了门窗,水电,问清楚一切,确认没问题后,才骑车往江家赶。 “江大哥,房子找到了!” 萧煜冲进院子,嘴角却露着藏不住的笑。 “在东街,带个小院子,家具都齐,离纺织厂只要二十分钟,江丫头上班也方便。” “我跟房东谈好了,咱们明天就能搬。” 江大强和程娟听了这话,两人紧绷地肩膀立马就松了,程娟快步上前拉着萧煜的手,嘴里不断感谢着。 “婶子可真是太谢谢你啦,要不是你,我们估计还得瞎晃悠几天呢。” “你真是帮了咱家一个大忙啊。” 江大强揽着萧煜的肩膀,“辛苦你忙前忙后了,这份情我们一定牢记在心里!” 江渺看着萧煜为自家的事情忙前忙后,嘴里还说着“举手之劳”,心里像揣着个炭火,暖烘烘的。 第六十八章好好过日子 当天下午,江大强一家便抓紧开始收拾着行李。 程娟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进旧木箱,江大强忙着把农具擦干净,归置到角落。 江渺则收拾着车间笔记和新得的人事通知,小心收进帆布包最底层。 傍晚时分,萧煜又赶过来,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地帮着把沉重的木柜先挪到院门口,手臂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透着一股踏实劲儿。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江渺,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明天我早点来,重东西我来扛。” 眼神却软了些,怕江渺性子要强硬撑。 到了搬家那天,天刚蒙蒙亮,萧煜就去村口借了辆三轮车,车后座还绑着根新绳子,是特意去供销社买的,用来固定箱子。 他弯腰扛起装被褥的大箱子,肩背挺得笔直,脚步稳得没晃一下。 不过一会儿,额角就沁出细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 江渺蹲在地上裹着碗碟,余光忍不住往萧煜身上飘,见他抬手擦汗时露出的手腕线条,耳尖悄悄热了,赶紧低头把布裹得更紧些,怕被他看出自己分神。 江大强在一旁搭着架子,把家具往车上挪,时不时叮嘱一句。 “都慢点来,别磕着了!” 何秀英娘俩这回破天荒地在屋里没出来闹腾,估计心里还在堵着气。 程娟凑到江大强身边,小声嘟囔着,”不来也好,省的又弄得鸡飞狗跳的。“ 萧煜听到了没接话,只是闷头把行李都搬好,催着说道。 ”咱们快搬新家去。“ 很快就到了新家院门口,江渺先跳下来,推开木门,眼睛一下子亮了。 小院方方正正地,老槐树的枝叶在阳光下轻轻晃着,她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感叹道。 “这院子比我想象中的还好看。” 程娟也跟着进了小院,摸了摸门窗,见窗户缝里没有积灰,忍不住笑着点头。 “可不是吗,这宽敞又明亮,以后做菜洗衣都舒服多了。” 萧煜和江大强没耽误,先把大木箱抬进江渺的房间,贴着墙放好,特意留出靠窗的位置。 接着又把灶台擦得噌亮,帮着把铁锅摆到灶台上,试了试煤气灶,确认顺畅才转身离开。 江渺和程娟在屋里忙着铺床,擦桌子,收拾好程娟摸着整齐的棉被,看着亮堂的屋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这下可算有个安稳窝了!” 萧煜压根没歇下,又去院外捡了几块平整的石头,垫在院子里的木桌底下,防止桌子摇晃。 “以后你就搁这看书,树挡着不晒,也没人来吵。” 江渺点点头,看着萧煜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感激,转身回屋倒了杯温水递给萧煜。 “萧叔叔,你歇会儿吧,先别忙活了。” 萧煜接过喝了一口,目光落在院角的老槐树上。 “这树长得好,到时候还能搬个竹椅在这儿乘凉,多舒服。” 江渺跟着笑了起来。 “等周末我再去镇上买些花苗种下,把院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俩人又一起把剩下的零碎物品归置好,萧煜见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也该走了。” 说完顿了顿又看向江渺,眼神格外认真。 “之后要是你小姑她们再找你麻烦,你别自己扛着,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江渺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像是被太阳晒过的棉被,心里暖呼呼的。 “我知道啦。” 太阳刚落下山头,天边还亮着点暖橘色的光。 萧煜最后帮忙检查了遍屋子,”今天都收拾得差不多,我就先回了。“ 江渺听见萧煜要走,立马停下手里的活,快步走上前来。 ”萧叔叔,我送送你。“ 说着先一步推开院门,晚风带着点淡淡地槐花香吹来。 两人并肩走到院外,萧煜脚步顿了顿,回头朝江渺笑着。 “就送到这吧,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去上班。” “嗯!”江渺使劲点了点头,看着萧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往回走。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平安符,心里满是盼头。 终于搬离了那个充满矛盾的院子,以后的新生活,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江渺回到院里,就见程娟在灶台边擦着最后一遍瓷砖,笑着迎上来。 “萧煜走啦?这孩子心细,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这么干净。” 江渺走过去帮着摆碗筷,顺势说,“娘,明天我想去镇上买些花苗种在院子里,您看好不好?” “好啊,”程娟把锅里的小米粥盛出来,热气裹着甜香飘满屋子, “咱们渺渺心细,把院子打理得亮堂,住着就舒坦。” 江大强坐在院角的石凳上,手里摩挲着刚擦干净的锄头,看着院里的老槐树,忽然开口。 “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在这儿好好过日子,再也不会没有人来闹腾了。“ 江渺笑了笑没应声,低头搅着碗里的粥。 她知道,爹娘都看在眼里,萧煜对她的好,从来都不是嘴上说说。 江渺搅着碗里的粥,米香混着热气缠绕着。 想起萧煜今日搬箱时绷紧的手臂线条,还有他垫桌脚时专注的侧脸,耳根又悄悄热了。 他总是这样,话不多,却把每一件事都做得妥帖周到。 程娟语气温和的说道,“萧煜这孩子,做事踏实周到,难得啊。” 江渺低垂眸轻轻应了声,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衣角。 她想起萧煜临走时那个眼神,认真又温柔,像是把所有的牵挂都藏在了那句"明天我来接你"里。 江渺回到屋里,伸手拉开电灯,暖黄的灯光撒满整间小屋。 她从帆布包最底层取出那份人事通知,纸张被摩挲得有些发皱,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她把通知仔细压在枕头下,像是枕着一个崭新的梦。 窗外传来几声蛙鸣,和着远处隐约的犬吠,江渺躺在崭新的被褥里。 被子上带着阳光的味道,她抬手攥紧胸口的平安锁,眼底映着微弱的灯光,满心都在期待着明天的道来。 第六十九章鲜花配美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新院的老槐树,风轻轻吹过,枝叶跟着晃啊晃。 程娟把煎蛋端上桌,江渺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碗小米粥,看着爹娘脸上舒展的笑意,心里满是踏实。 这是他们在新家的第一顿早餐,没有争吵,只有安稳的烟火气。 “快吃,萧煜该到了。” 程娟往江渺碗里夹了块煎蛋,眼底藏着笑意。 “今天去新岗位可别紧张,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声。 江渺赶紧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往外走,果然看见萧煜推着自行车站在槐树下,穿着蓝布衬衫,袖口挽到肘间,车把上还挂着袋刚买的豆浆。 “早上好。” 萧煜看见江渺,眼里瞬间亮了,快步走上前,把早餐递了过去。 “刚在镇上买的,还热着,路上吃。” 江渺接过早餐,指尖碰到他的手,像被烫了下似的轻轻缩了缩。 “萧叔叔,你怎么总这么早?” “怕你迟到,”萧煜帮她把帆布包固定在车后座,又扶着她坐稳,“咱们走吧。” 自行车驶在清晨的巷子里,风里带着槐花香和泥土的气息。 江渺坐在后座,手里攥着热乎的早餐,偶尔咬一口,香味在嘴里散开。 刚拐出村口,就看见纺织厂的同事王姐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 王姐老远就看见两人,笑着刹住车打趣道。 “江渺,这就是天天来接送你的小伙子啊,是你男朋友吧?可真贴心!“ 江渺的脸瞬间红了,赶紧摆了摆手解释道。 “王姐,您别瞎说,这是我萧叔叔,只是顺路送我上班。” 王姐笑得更欢了,“顺路啊?我看是特意吧!小伙子对你可真上心!“ 说着还冲萧煜挑了挑眉。 ”小伙子对我们渺渺这么上心,以后要是成了,可得请我们喝喜酒啊!” 萧煜在前面骑车,没搭话解释,只是笑着朝王姐点了点头。 “王姐好,我们先去厂里了,不耽误您时间。” 说着回头冲江渺笑了笑,眼底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脚下轻轻用力,自行车驶得快了些,慢慢地把王姐的笑声远远甩在后面。 江渺坐在后座,脸颊还微微红着,她知道王姐是玩笑话,可萧煜那声不吭的模样,却让她心跳快了半拍。 到了纺织厂,萧煜稳稳停下车,帮江渺取下帆布包叮嘱着。 “等会儿要是有不懂的,记得多问问人,不要紧张。” 江渺接过帆布包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 转身就往办公楼走,刚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见萧煜还站在原地冲她挥手,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进办公楼,就见办公室的李姐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江渺来啦?快进来。“李姐笑着将江渺往屋里带。 ”今天厂长要过来视察,咱们得把昨天整理的报表再核对一遍,辛苦你了。” 李姐拉着她的手指着桌上的报表。 “你仔细看看,要是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江渺点点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核对起报表来。 李姐路过江渺工位,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夸赞。 “你这孩子真是机灵,一点就懂,比我刚来时学得快多了!” 快下班时,江渺把整理好的文档按类别放好,又把桌面擦得干干净净。 刚拿起帆布包走出办公楼,就看见萧煜靠在自行车旁等她,手里还拎着个空篮子。 “下班啦?” 见江渺出来,萧煜直起身迎上来。 “咱们去镇上的花店看看吧,你不是说要给新家院子种上花吗?” 江渺眼睛一亮,惊喜的说道。 “好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怎么会忘,”萧煜帮她把帆布包固定在车后座, “我们去西街,那里的花店有刚到的花苗,品种多,还便宜。” 自行车慢慢悠悠驶在傍晚的田埂上,偶尔有晚归的鸟儿从头顶飞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 江渺坐在后座,手里轻轻攥着萧煜的衣角,看着天边的晚霞,心里满是期待。 到了花店,刚踏入店门,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 “姑娘,想买点什么花?刚到的月季和蔷薇,特别好养,开花也好看。” 江渺蹲在花苗旁,指尖轻轻地碰着花束,仔细挑选着。 “我想种在院子里,要耐旱的,最好花期长点的。” “那你选月季吧,”老板娘笑着介绍着。 “这月季品种好,不挑土,只要按时浇水,能开大半年。” “颜色也多,红的,粉的,黄的都有。” 萧煜也跟着蹲在江渺身边,帮她挑选着。 “这个粉色的不错,开出来的花大,还香,种在院子里正好。” 江渺点点头,选了几株粉色月季,又选了株黄色的蔷薇。 萧煜付了钱,把花苗小心地放进篮子里,又转身对老板娘补了一句。 “再帮我拿一束红玫瑰。” 江渺愣了愣,“萧叔叔,你买玫瑰干什么?” 萧煜没立刻说话,只是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红玫瑰,又转身递到江渺面前,耳尖悄悄泛红。 “这玫瑰配你刚刚好,就当是祝贺你第一天去新岗位顺利。” 江渺双手接过那束红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娇艳欲滴的。 她望着萧煜认真的眼神,心里像被撒了把星星,暖意直往上冒。 “萧叔叔,谢谢你。” 萧煜亲昵地摸了摸江渺的头,”谢啥。“ 眼神又落在那束红玫瑰上, ”你就这么拿在手上,回去找个花瓶插在水里,还能开好几天呢。“ 两人骑着自行车往回走,晚风带着花香和泥土的气息。 江渺坐在后座,双手小心护着那束红玫瑰,偶尔低头凑过去闻一下,花香在鼻尖散开,心里也满是幸福。 快到新家时,江渺忽然轻轻拽了拽萧煜的衣角, “萧叔叔,以后咱们一起在院子里种花吧。” 萧煜放慢了速度,回头看着江渺,眼里映着晚霞的光,语气里满是应许。 “好啊,周末我来帮你松土,浇水。” “咱们一起把院子打扮得又亮堂又热闹。” 江渺用力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双手抱着红玫瑰轻轻晃了晃。 回到家,程娟和江大强两人一眼就看见江渺手里的红玫瑰,都笑了。 程娟接过玫瑰,找了个玻璃瓶插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这玫瑰真好看,刚好配我们漂亮的闺女。” 江大强坐在院角的石凳上,看着萧煜帮着江渺把花苗放进院子,笑着说, “萧老弟,真的谢谢你,还特意陪渺渺去买花。” “江大哥,您别跟我客气,”萧煜笑着,弯腰把花苗放在院子阴凉处说,“我也没别的事,正好帮江丫头松松土。” 晚饭时,程娟做了满满一桌菜,江大强硬拉着萧煜喝酒,话里话外都是对江渺的骄傲,转头拍了拍萧煜的胳膊,语气里都是对萧煜的感激。 ”多亏了你为我们跑前跑后,这份情我们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江渺坐在桌旁,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满是温暖,这就是她一直所盼望的生活。 第七十章家人 周末的清晨,太阳刚爬上山头,金晃晃的阳光就透进江家院子。 江渺早早地起床,和程娟一起准备着早饭。 饭桌上,一家人边吃着早餐边聊着家常,笑声碰撞着碗筷的轻响,满是惬意。 “萧叔叔说今天要来帮我一起把花苗种下,”江渺说着,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说是还特意弄了些良种月季来。” 程娟眼睛一亮,眼角的细纹都带着笑。 “好啊!种上月季等开了花,院子肯定更漂亮。” 早饭过后,不久院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江渺快步走去开门,只见萧煜站在门外,袖口挽到胳膊肘上,手里捧着几株青翠的花苗,根须都被泥土包裹得好好的。 “萧叔叔,快进来,”江渺笑吟吟地让他进门,语气里带着些雀跃。 “刚还和爹娘说起你要带花苗来呢。” 萧煜跟着江渺往里走,将花苗小心放在地上。 “都是好品种,朋友给的,说是很好养活。” 程娟闻声从屋里出来,看见花苗喜笑颜开。 “哎哟,这么好的花苗!萧煜真是有心了。” “大强啊,快把锄头拿出来,咱们今天就把这花种上!” 江大强应声从杂物间拿出工具,四人热热闹闹地开始在院角整地种花,微风拂过,带来一股初夏的气息。 江大强和萧煜负责松土,江渺和程娟安置花苗,阳光渐暖,萧煜脱去外衣,只着一件白色背心,肌肉线条随着锄地的动作起伏着。 江渺偶尔抬头,总能撞见萧煜投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又迅速低下头去。 “这株种这里怎么样?”江渺扶着一株月季问道。 萧煜走到江渺身旁,蹲下身时手臂不经意擦过她的肩膀。 “这样更好,”萧煜调整着花苗位置,声音低沉,“将来长开了,采光更好。” 程娟和江大强交换了一个眼神,含笑不语。 就在这时,院门被猛地撞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何秀英带着女儿江心美气势汹汹闯进来,尖厉的嗓音划破了晨间的宁静。 “好啊!你们还有心情在这种花!” 江大强放下锄头,脸色沉了下来,“娘,你又来闹什么!” “闹什么?”何秀英冷笑一声。 “我想问问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老二在医院里连药钱都凑不齐,你们倒有闲钱买这些野花野草!” 江心美在一旁帮腔,刻薄的挑刺着。 “就是!我看这些花苗不便宜吧?有钱买这个,没钱给二哥交药钱?” 江渺听见这话,猛地站起身,一把将程娟护在身后,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下巴微扬着。 “你们这说的什么话,二叔的医药费我们出了大半,倒是奶奶,您和小姑,出了多少?” 何秀英被怼得一愣,半天说不出话,反应过来后急得直跳脚,伸手指着江大强。 “老大!我不管什么有的没的,老二是你弟弟,摔断了腿还在医院躺着!” “这钱今天你们必须拿出来,要不然我就让街坊邻居看看,你们是怎么不顾自己亲弟弟的死活!” 何秀英说着,突然冲向花苗,朝花苗死死踹了两脚。 “我让你们租房!让你们搬家!” 江渺正要反驳,就见萧煜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花苗前。 他身形挺拔,面色冷峻,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 “住脚”萧煜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何秀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萧煜直视着何秀英,一字一句地说道。 “何老太太,你说二叔的医药费不够,我认识医院缴费处的工作人员,可以请他查查缴费记录。” “或者,我们现在就去村委会,请干部们一起到医院对质,看看医药费到底还差多少,又是谁该出的没出。” 江心美瞅着萧煜那张冷脸,心里直发慌,拽了拽母亲的衣角,低声道。 “娘,算了……” 何秀英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支支吾吾着。 “谁……谁要和你们去对质……你们就是欺负我们娘俩!” 何秀英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没再敢多吵,丢下了句“你们给我等着。” 一把拽着江心美就往院外走,背影蔫蔫地,半点来时的撒泼气焰都没了。 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微风轻轻拂过刚刚被踹倒的花苗,耷拉着脑袋躺在地上。 江渺还保持着将程娟护在身后的姿势,眼神里的锐利还没完全褪去。 直到感受到萧煜投来的目光,她才稍稍放松下来,方才那股子要强劲儿渐渐消散。 程娟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臂,温柔地说道。 “没事了,渺渺。” 江大强叹了口气,弯腰拾起被踹倒的花苗,仔细检查着根须。 “还好,土没散,还能活。” 萧煜蹲下身帮忙扶正花苗,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被踩伤的叶子,动作细致且温柔,江渺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四人重新整理花苗,气氛却比之前安静了许多,日头越来越晒,江渺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正想要抬手擦拭,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副干净的手帕。 “给。” 萧煜的声音很轻,几乎融在风里。 江渺愣了一下,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指,手帕上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就像他身上的味道。 江渺接过手帕,轻轻擦拭额角的汗珠,感觉脸上的温度不降反升。 花苗终于全部种好,整齐地排列在院角,嫩绿的叶子朝着阳光舒展开来。 程娟看着这生机勃勃的院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期待。 “等开了花,咱们的小院一定很漂亮。” 江大强蹲在墙角,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起身时拍了拍萧煜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 “唉,萧老弟啊,那娘俩……今天又让你看笑话了。” 萧煜深情认真起来,微微颔首道,“江大哥言重了,家人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家人? 江渺心里咯噔一下,心跳莫名就乱了半拍,下意识地转头朝萧煜看去,恰好撞进他看过来的目光,带着点说不清的在意。 第七十一章早日回家 清晨的阳光刚透过医院的玻璃窗,江渺就跟着父母走进了住院部。 程娟手里拎着保温桶,里面装着刚熬好的骨头汤,汤面上飘着的油渍早已经被她撇干净了。 江大强提着网兜,里面是给江大友买的水果和营养品,江渺抱着个布包,装着换洗衣物和几本闲书,她知道二叔住院闷,特意带来给二叔解闷的。 病房里很安静,江大友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架在支架上,手里捏着张旧报纸,见他们进来,眼神亮了亮。 “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这么远,还麻烦你们跑一趟,我一个人能行。” “说啥傻话,你这腿没好利索,身边没人怎么行?” 江大强把网兜放在床头柜上,走到病床边,调整着床尾的摇柄,慢慢摇高床头。 “昨天夜里疼得厉害不?护士有没有按时来换药?” 江大友笑着摇了摇头,“我都好,你们别为我担心了。” 程娟打开保温桶,盛出骨头汤,用勺子搅了搅,递到江大友手上。 “快喝点这骨头汤补补,我熬了两个小时,营养好消化。“ ”你这腿得养,可不能亏着身子。” 江渺正利落地整理着床头柜,把带来的东西摆放整齐,语气里雀跃的对江大友说道。 ”二叔,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搬新家啦!” “我们在镇上租了个带小院的房子,可漂亮了,等你腿好了,就接您过去一起住,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江大友猛地转头,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真的?那可太好了!“ 随后顿了顿,又皱起眉,声音低了些。 “那……那娘和心美,没去新院子闹吧?” 江大强拍了拍他的手背,“没闹,你就别操心这些了。” “我们啊,就盼着你早点好,一起来住呢。” 江渺也跟着点头,“二叔,您放心,有我和萧叔叔在,不会让她们再捣乱的。” ”可是我搬去只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江大友这辈子没成家,一直孤零零的,从来没想过能有个“家”可以依靠。 “怎么会嫌麻烦?” “以前住家里总闹不愉快,现在搬出来清净,多个人也热闹。“ ”等你好了,咱们还能一起去地里种菜,日子肯定比以前好。” 程娟也跟着点头,“是啊大友,咱们是一家人,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过日子。” 江大友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哽咽着说。 “哥,嫂子,渺渺……都怪我。“ ”这条腿一摔,不仅不能干活,还得花你们的钱,拖累你们了。” “二叔,您别这么说。” 江渺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声音轻柔却坚定。 “二叔,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之间哪有什么拖累。“ 江大友用力点头,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笑着说。 “好,我一定好好养腿,早日回家。”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病房照得明亮又温暖。 没过多久,医生带着护士来查房,手里拿着病历本,仔细检查江大友的伤腿。 “恢复得不错,就是还得再养段时间,不能着急下床。” 江渺掏出随身带着的小本子,认真记下每一个注意事项。 从饮食到康复训练,从用药到按摩手法,问得细致入微。 医生看着江渺的笔记本,忍不住夸赞。 “你这姑娘真细心,有你们这么照顾,病人恢复肯定快。” 下午时分,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条缝。 萧煜拎着个牛皮纸袋走进来,随手把纸袋放在了床头柜上,笑着冲江大友说。 "二叔我来看看您,听说您爱听评书。” “我就给您买了个收音机,平常可以解解闷。" 萧煜拿出纸袋里的收音机,递给江大友。 江大友惊喜地接过收音机,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外壳。 "萧老弟,这……这太破费了……" "二叔,不贵的,不值几个钱。" 萧煜熟练地接上电源,调到一个正在播放评书的频道,"这样就好了。" 病房里顿时充满了说书人铿锵有力的声音,江大友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拍了怕萧煜的肩膀,笑着说。 “萧老弟有心了,这东西好,以后再也不闷了。” 傍晚要走时,江渺趁大家不注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悄悄塞到江大友枕头底下。 她知道江大友好强,直接给肯定不肯收。 程娟看见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走出医院时,天色已经暗了,萧煜把停在路边的自行车推过来,自然的开口说道。 “我送你们回去,夜里路黑,不安全。” 江大强听了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萧老弟了。” 萧煜跨上自行车,慢慢地向前驶着,江渺坐在后座,手轻轻攥着他的衣角。 江大强和程娟走在旁边,不时低声交谈着,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石板路上。 快到新家的巷口时,萧煜慢慢停下自行车,转头看向后座的江渺说。 “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别自己扛着。” 江渺心里一暖,语气里满是感激。 “萧叔叔,谢谢你,总是麻烦你。” “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萧煜笑了笑,眼神格外温柔。 江渺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那一刻,她仿佛在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温度。 到了院门口,江大强拽了拽程娟的胳膊,拉着她先往屋里走,还不忘回头冲江渺挤眉弄眼。 院外只剩他们俩,月光轻轻地洒在他们身上,旁边的老槐树枝叶轻轻晃悠着。 “下周镇上有集市,你要是得空,咱一块儿去转转?给新家添些用得上的东西。” 萧煜望着江渺,放缓了语气轻轻开口说道。 江渺抬眼看向他,月光落在他眼底,没有特意装出来的温柔,只透着股把她的事,家里人的事都搁在心上的踏实劲儿。 她轻声应道,“好啊。” “那下周我提前跟你说时间。” 萧煜轻声应了声,转身要走,又忽然回头,叮嘱了句。 “夜里风凉,你早点进屋。” 直到他的背影拐过巷口看不见了,江渺还站在原地,心里暖融融的。 萧煜从来没有什么刻意的甜言蜜语,只有实实在在的记挂,比任何礼物都让她觉得安稳。 第七十二章抢劫 周末的集市格外热闹,挑着菜筐的农户吆喝着新鲜的蔬菜,干货铺的芝麻香飘出了老远,叫卖声裹着烟火气炸开了整条街。 江渺跟着萧煜,指尖轻轻勾着帆布包的带子,手里攥着张纸条,上面记着要给新家添置的物件,还要给江大友买些软和的糕点和日用品。 “前面就是糕点铺,咱们去看看。” 萧煜放慢脚步,自然地护在江渺外侧,避开拥挤的人群。 “李记的糕点最香,二叔肯定爱吃。“ ”买完糕点再去百货店看看。” 萧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提前备好的钱,还特意多带了些,怕江渺看中别的东西不够花。 江渺点点头,刚要跟着他往糕点铺走,眼角余光却瞥见前方有异样。 一个穿着灰布衫的陌生男子,紧贴着一位拎着布包的老婆婆,脚步虚浮,身子刻意挡着旁人的视线,眼神时不时盯着老婆婆手里的布包。 “萧叔叔,你看!” 江渺压低声音,手指轻轻指了指那个方向。 “看那个人,好像不对劲。” 萧煜顺着江渺指的方向看去,瞬间皱起眉。 没等他开口,就见那灰布衫男子趁老婆婆弯腰挑菜的功夫,飞快地伸手,从老婆婆布包的侧袋里掏出个钱袋,转身就要往人群里钻。 “站住!把钱袋还回来!” 江渺没等萧煜行动,已经快步冲了上去,一把扼紧男子的手腕。 她手上用尽了劲,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皮肉里,眼神亮得吓人,半点没露怯。 陌生男子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姑娘拦住,错愕了一瞬,随即恼羞成怒,用力的想甩开江渺的手。 “小姑娘,劝你别多管闲事!” “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突然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尖对着江渺。 “松开!不然匕首可不会留情啊!” 周围的人见状,顿时惊呼着往后退,原本拥挤的人群瞬间让出一片空地。 老婆婆也慌了神,站在原地手抖个不停,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我的钱……我的钱。” 江渺心里也有些发怵,可看着老婆婆焦急的样子,握着男子的手还是没松开。 刚想开口,就被一股力量拉到了身后。 萧煜从背后快步冲上来,挡在了江渺身前,左手紧紧护住她的肩膀,右手毫不犹豫地伸向男子持匕首的手腕。 萧煜手指发力,精准地扣住对方的脉门,同时抬脚,狠狠踢在男子的膝盖弯处。 “啊!”男子吃痛,膝盖一软,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没等男子反应过来,萧煜已经拧住他的胳膊,将他的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抓住他攥着钱袋的手腕,用力一掰,动作干脆利落,没给对方半点防抗的机会。 ”还敢亮刀子!“ 萧煜的声音沉得吓人,眼神里满是冷意,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跟我去派出所!” 男子想挣扎,却被萧煜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嘴里骂骂咧咧,却没半点反抗的力气。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鼓起掌来,几个年轻小伙主动上前来。 “兄弟,我们帮你一起压过去!别让这人渣跑了!” 萧煜点点头,押着灰布衫男子就往派出所走去。 江渺赶紧捡起地上的钱袋,拍了拍上面的灰,快步走到老婆婆身边,轻声说。 “婆婆,您的钱袋,您数数少没少。” 老婆婆颤抖着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里面的钱一分没少,顿时红了眼,拉着江渺的手哽咽着说。 “姑娘,谢谢你啊……这钱是我给老伴买药的救命钱。” “要是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婆婆,您别激动,钱找回来就好。” 江渺轻声安慰着,帮老婆婆擦了擦眼泪。 “您以后出来买东西,把钱袋放贴身的地方,别让人看见了。” 江渺扶着老婆婆在旁边的树荫下歇了会儿,直到老婆婆情绪稳定下来,又帮她联系上家人,才放心地往派出所方向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萧煜从里面出来,灰布衫男子已经被控制住,正低着头站在角落。 萧煜一见江渺,快步走过来,伸手就握住她的手腕,眼神里满是担忧。 “没受伤吧?让我看看。” 萧煜仔细检查着江渺的手,手上带着点粗糙的温度,却格外让人安心,见江渺手腕上只有一点红印,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江渺摇摇头,抬头看向萧煜,眼里满是崇拜。 “萧叔叔,你刚才好厉害!一下子就把他制服了。” 江渺刚才躲在萧煜身后,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里又暖又踏实。 “以后别这么冲动,” 萧煜的声音放得软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遇到危险先躲着,等我来处理,你要是受伤了,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他说着,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握着江渺的手腕,赶紧松开。 刚才情急之下没注意,现在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江渺也注意到了,脸颊微微发烫,却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笑了笑。 两人往糕点铺走,萧煜始终走在靠马路的一侧,把江渺护在里面,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到了糕点铺,老板一见他们,就笑着说。 “刚才你们抓小偷的事,我都听说了!“ ”小伙子好身手,小姑娘也勇敢,真是一对好年轻人!” 老板说着,从柜台里拿出刚出炉的桃酥,还多装了几块桂花糕,“ “这些糕点你们拿着,谢谢你们刚才帮集市除了个祸害。” 萧煜和江渺一个劲儿的摆手推辞,但实在架不住老板的热情,只能收下,连声向老板道谢。 买完糕点,两人又并肩去百货店给新家添置了些东西。 回去的路上,萧煜骑着自行车,江渺坐在后座,手里抱着沉甸甸的东西,心里却格外踏实。 她轻轻拽着萧煜的衣角。 “萧叔叔,今天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肯定要吃亏了。” “谢什么,”萧煜回头看着江渺,眼里满是笑意, “我会一直护着你,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第七十三章诬陷 纺织厂的大礼堂里,风扇“呼呼”转着,吹不散满室的热闹。 自从上周江渺和萧煜在集市勇抓小偷的事传开后,江渺敢拦歹徒的勇劲,萧煜制敌的利落身手,都成了厂里的热门话题。 连厂长都拍着桌子说“要好好表彰一下,做个榜样”。 正因如此,这场专门为江渺设的先进员工表彰大会,才引来了这么多人围观。 红色横幅“先进员工表彰大会”在礼堂上方十分醒目。 程娟早上特意还叮嘱“别紧张,咱渺渺配得上这荣誉”。 江渺握着发言稿的手很稳,没有半分紧张,神色平静地看不出波澜。 前世经历了那么多难关,如今不过是一场小小表彰,她能应付得来,江渺的心里只有一片平静。 “要不要再喝口水?” 萧煜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递来一杯温水,目光落在江渺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在。” 江渺接过水瓶,指尖碰到他的手背,轻轻点了点头。 “放心,我没事。” 她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紧张。 没过多久,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 “下面,有请本次的先进员工,江渺同志上台发言!” 聚光灯落在身上时,江渺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自信沉稳地走上讲台。 她站定在话筒前,目光从容地扫过台下,清晰有力地开口。 ”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尽了点绵薄之力。” “当时也有各位街坊邻居来帮忙,这份荣誉不该属于我个人,属于每个伸出援手的大家。“ 江渺的语气里没有刻意谦虚,也炫耀没有张扬,台下瞬间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厂长拿着荣誉证书和奖金走上台,刚要递到江渺手里,就听见礼堂后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何秀英跌跌撞撞的冲上台,夺过江渺面前的话筒,嚣张跋扈地尖声喊道。 “大家不要相信!江渺和小偷是一伙的!” “就是想演苦肉计骗名声,就是为了在厂里站稳脚跟,好欺负我们娘俩!” 全场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议论声。 江渺握着荣誉证书的手没动,也没正眼看何秀英一眼。 她清楚,对付何秀英的撒泼,辩解没用,证据才是最有力的武器。 何秀英见江渺不说话,以为她是怕了,开始装模做样哭的更凶。 “我是她亲奶奶,说的话还能有假吗?她就是嫌我和她小姑碍眼,想靠这名声把我们赶出江家!”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杂,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开始探头探脑地张望,江渺没争辩,静静地看何秀英闹完。 就在这时,礼堂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萧煜扶着老婆婆,身边跟着派出所的所长,稳稳地走了进来。 “大家静一静。” 萧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很快压过了礼堂内的喧闹。 “这位是当天被偷钱的老婆婆,旁边是派出所的所长。” “今天请他们来,就是为了澄清事实。” 所长上前一步,拿过话筒,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举起来展示给众人。 “各位工友,这是派出所的笔录,小偷已承认单独作案,与江渺同志无关。” “这是当事人老婆婆的证词,详细记录了当时江渺同志拦阻小偷,萧煜同志压制的全过程,我们已经核实,不存在何秀英同志说的情况。” 老婆婆也跟着开口,声音带着感激。 “那天要是没有这小姑娘,我给老伴买药的救命钱就没了!“ ”她和这小伙子是好人,这老太太就是撒谎!“ ”小伙子为了护我,手背都被刀划了。” 她说着,指向萧煜的手背,那里还贴着块临时缠的布条,隐约能看见血迹。 何秀英的脸色瞬间惨白,哭声戛然而止。 她看着所长手里的文件,又看看老婆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辩解的话。 王所长上前一步,语气严肃。 “何秀英同志,你故意捏造事实诬陷他人,请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 周围的工友们终于明白过来,纷纷指责何秀英。 “原来是诬陷啊!这老婆子太坏了!” “我就说江渺才不是那种人!” “江渺真是沉得住气,换作我早急了!” 何秀英在众人的目光里,被所长带走,走时头埋得低低的,再没了之前的嚣张。 礼堂里的骚动平息后,厂长重新把荣誉证书和奖金递到江渺手里。 “江渺同志,让你受委屈了,你遇事沉稳,有勇有谋,是咱们厂的榜样!” 江渺双手接过证书,点头冲厂长道了谢谢,便转身走向讲台,径直走向萧煜。 她手里攥着荣誉证书,却没来得及看一眼,目光先是落到萧煜的手背上。 江渺拉起萧煜的手,掀开那块布条,手背上有道浅浅的血痕,边缘还渗着点血丝。 “你的手。” “跟我去办公室上药。” 江渺走过去,拉过他的手,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小伤,不碍事的。“ 萧煜想抽回手,却被江渺用力按住。 “不行,必须上药。” 江渺的语气比刚刚强硬了几分,带着不容拒绝的态度。 她拉着萧煜往办公室走,握着他手腕的力道,比刚才紧了些。 到了办公室,江渺从抽屉里拿出碘伏和创可贴,小心翼翼地帮他消毒。 棉签碰到伤口时,萧煜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却没吭声。 江渺的动作没停,只是稍微缓了一下,继续低头专注地处理伤口,轻声的说道。 “萧叔叔,以后遇到这些事,不用急着顾着我,你也要保护自己。” 萧煜沉默片刻,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眼神里满是认真,“当时你要是受了伤……” 后半句到了嘴边没说出口,却用力道传递了未尽的话,哪怕江渺能护住自己,他也舍不得让她发生任何危险。 江渺的心跳轻轻漏了一排,指尖被他握得发烫。 江渺飞快抬头看了萧煜一眼,又很快低下头,继续帮他贴创可贴,嘴角却忍不住悄悄扬了起来。 窗外蝉鸣吵得厉害,却盖不住两人之间浓浓的的暧意。 第七十四章来一次赶一次 何秀英从派出所出来后,脸还青一阵白一阵的,民警拍着桌子教育她的话还在耳边打转。 “再乱诬陷可不是批评教育这么简单的了。” 可何秀英却没反思半分,反倒把满肚子怨气撒在江渺身上,认定是江渺让她丢足了脸面。 推开自家院子的门,见江心美还坐在镜子前打扮着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打翻了桌上的搪瓷碗。 “你还有心情打扮?江渺那个死丫头都骑到我们头上了!” 江心美吓得手一抖,雪花膏掉在了地上。 “娘,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样派出所没有为难你吧?” “都是因为那个死丫头!” 何秀英坐在板凳上越想越气,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地上砸。 “她倒是拿了证书风光了!把我们娘俩害惨了!”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何秀英眼珠子一转,凑到江心美耳边,压低声音说。 “这样,你去她办公室里,把她证书偷出来毁了!” “再看看她那笔奖金藏在哪儿,也给她偷出来!” 江心美愣了愣,犹豫了一下。 “娘,这能行吗?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怕什么!你趁厂里下班时间溜进去,办公室肯定没人,到时候你拿了证书就跑。” “就算被抓住了,你就说来看看江渺,给江渺送吃的来了,谁会怀疑你。” 江心美被何秀英一阵洗脑,终究还是抵不过让“江渺出糗”的诱惑,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中午,江心美就揣着何秀英给的两块钱,去村口坐上三轮车往纺织厂赶去。 她在厂门口晃悠半天,终于等到了工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悄咪咪溜到办公楼。 江渺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这倒是给江心美可趁之机。 江心美蹑手蹑脚的走进办公室,心跳的飞快。 她伸着脖子环绕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后,径直走到江渺的工位前,拉开抽屉。 江心美翻遍了江渺抽屉,终于在抽屉最底下找到了那本显眼的荣誉证书。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江心美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藏到窗帘后面去。 门缓缓被推开,萧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是替江渺回来取落下的文件的。 然而一进门就发现了不对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劣质的香水味,地上还有浅浅的一道脚印,窗帘后隐隐约约的能看出一道人影。 萧煜脸上没露出半点异样,取好文件,假装要走,却在关门时特意留了一条门缝。 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观察着办公室里的动静。 江心美见萧煜离开,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拿起证书,红色的外壳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她一想起江渺拿到证书时的得意嘴脸,心里的怨恨和嫉妒都涌上心头,双手抓住证书的两端,就想把证书用力地撕毁。 “你要干什么!” 江心美一哆嗦,证书丢到了地上,她猛地一回头,不知萧煜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江心美被吓得脸煞白,语无伦次道。 “我就是……来看看。” “看什么?来看怎么偷东西?” “打翻了桌面的水杯,满桌子翻乱的文件,这都是你偷东西的证据。” 萧煜紧紧锁住江心美的眸光,扬了扬下巴。 “因为何老太太的事情,你就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报复?” “你心里清楚知道现在做的是什么行为吗?” 就在这时,江渺在楼下等太久,心里犯嘀咕萧煜取文件怎么这么慢,想着上楼看看。 一进门,就看见江心美站在墙角发抖,萧煜手里拿着皱巴巴的证书,心里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捡起来。” 江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正眼都懒得多瞧江心美一眼。 江心美愣了愣,磨蹭着蹲下身捡起证书,递到她面前,嘴里还嘟囔着。 “我又没真撕,你至于这么凶吗?不就是个破证吗……” “破证?”江渺接过证书,指尖抚过被攥皱的封皮,抬眼看向江心美,语气冰冷, “这证书是我在集市上和萧叔叔攥着拳头抓小偷得来的,你有本事自己得一个试试?没本事就别在这儿耍无赖。” 江心美被怼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却还嘴硬。 “我又没给你造成什么损失,你还想怎么样?” 萧煜往前站了半步,挡在江渺身前,语气带着警告。 “怎么样?偷东西按规矩能送你去派出所!今天先不多跟你计较!” “如果下次再敢来闹事,就把你在村子里做的见不得人的事全部给你捅出去!” 这话戳中了江心美的软肋,她吓得浑身发抖,嘴硬的底气瞬间没了,可还是不敢服软,还强撑着哼了一声,蹲下身胡乱收拾起来。 文件塞得乱七八糟,掉在地上的钢笔也没顾上擦,抓起布包就往门口冲去。 走到门口时,她还不忘回头冲江渺喊了句。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运气好!“ 话音刚落,就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子往前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吓得她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看着江心美的狼狈跑远背影,萧煜皱着眉说。 “这娘俩就是不长记性,说不定还会来闹。” “来一次我赶一次。” 江渺把证书锁进柜子,语气冷淡又坚决。 “她们要是不在乎名声,就尽管来。” “我没功夫陪她们耗,但也绝不会让她们随便欺负到头上。” 下午上班时,车间里的姐妹们听说了这事,个个都替江渺气不过。 “渺渺,你就是太好说话了,这种人就该送派出所!” “三番五次地陷害你,就应该让她们得到点教训!” 江渺听着笑了笑,却没接话。 她并不是好说话,只是觉得跟这种没底线的人计较,掉了自己的价。 “下次再遇到那娘俩来闹,别自己扛着。” “你直接喊我们,我们几个老伙计帮你拦着!” 江渺听着姐妹们掏心窝子的话,心里暖烘烘的。 这些日子,江渺做人踏实,做事本分,从不偷懒耍滑,厂里的人都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比起何秀英母女的龌龊心思,这份真诚的情谊才更值得江渺放在心上。 第七十五章又来闹事 何秀英见江心美连滚带爬的回到家,一猜知道她没偷成江渺的证书,心里的火气一下涌了上来,咬牙切齿地朝江心美骂道。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成,还得老娘我亲自出门!” 说着何秀英心里又打起小算盘,想着明天必须得彻底毁了江渺的名声。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刚照耀在纺织厂的门匾上,厂门口就闹哄哄的围了一群人。 何秀英穿着件洗得褪色的粗布褂子,身边跟着娘家两个膀大腰粗的大侄子,正堵在大门中央撒泼。 她手里攥着个破搪瓷碗,往地上一摔,碎片溅了一地,拍着大腿哭嚎着。 “大家快来看啊!江渺那个白眼狼!把亲奶奶从家里赶出家门!” “自己在厂里拿奖金,良心都被狗吃了!我老婆子快饿死了,她却在这儿享清福!” 何秀英的远房侄子也开始帮腔,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 “我姑这么大年纪了还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欺负!” “江渺今天不给个说法,谁也别想进厂里大门!” 工友们骑着自行车陆续赶来,被堵在门口进退不得,纷纷交头接耳。 “这老太太又来闹了?上次表彰大会诬陷江渺和小偷一伙,真是没完没了!” “我听说江渺一家早就搬去镇上租房子了,还是因为这老太太天天在家吵骂才搬的,怎么可能赶她?” “明显是见江渺在厂里风光了,故意来让她难堪的!” 有人试着向前挪了挪,却被何秀英侄子伸手死死拦住,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江渺骑着自行车刚到路口,就看见厂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就猜到了八成又是何秀英来闹事,赶紧推着自行车往人群里挤。 刚露出半个身子,何秀英就跟发疯似的冲过来,伸手就拽住江渺的衣领。 “白眼狼!你还有脸来上班?” “赶紧把你得到的奖金交出来,不然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何秀英抬手就想往江渺脸上扇,江渺下意识的往后躲开,手腕却被何秀英死死抓住。 就在这时,萧煜从身后冲上来,一把攥住何秀英的手腕,把江渺护在身后。 “何老太太,说话要讲良心,江丫头一家已经搬出去住了!怎么就成了把你扫地出门!” “你算哪根葱?也配管我家的事!” 何秀英被萧煜拽的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撒泼, “我就是被她赶出来的!我两个大侄都能作证!江渺就是故意在厂里装好人!” “谁能给你作证?” 江渺往前站了一步,盯着何秀英的眼睛,恼意渐拢。 “我们搬去镇上已经一个星期了,搬走前,我爹心软,还偷偷给了你五十块钱。” “你要是真被赶出家门,怎么还能在院子里养鸡种菜,小姑怎么还能天天去买新衣裳?” 这话一出,围观的工友们都点了点头。 住在江家附近的街坊邻居都知道,确实见江心美天天去供销社里转悠,根本不像被“扫地出门”的样子。 何秀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里却还硬撑着。 “那五十块早就花完了!前阵子院子漏水,我没钱修,不是被赶出来是什么?” 萧煜接过话,质问着何秀英。 “我昨天去镇上买东西,刚好看见你和江心美在裁缝铺做新衣裳,一下子花了二十块钱。” “你说说,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何秀英没想到会被萧煜瞅见,顿时慌了神,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那……那是我自己的私房钱!江渺就是不孝,你们别帮着她说话!” 江渺从帆布包里掏出记账本,甩在何秀英面前。 “这是我爹的记账本,里面清楚地记着之前每个月被你和小姑拿走多少工钱。” “怎么现在就成了没钱吃饭了?” 这时,厂长从办公楼走出来,视线落在了何秀英身上,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悦。 “何老太太,村里人都知道江渺同志一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多次的来厂里故意陷害她,现在还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了影响,要是再闹下去,我们只能报警,再把你送去派出所坐一趟了。” “报警就报警,我还怕你们不成。” 何秀英一听“报警”吓得腿都软了,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可嘴上还强硬着不肯服软。 两个大侄子也被这阵仗吓得不清,慌忙拉了拉何秀英的袖子。 “姑,算了吧,再闹真要出事了!” “什么算了?我还没讨到公道呢!” 何秀英提高了嗓门,还想继续撒泼,却发现周围的工友们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嘴里不断蛐蛐着。 “赶紧滚吧,这么大年纪天天故意来找茬!” “渺渺在集市上见义勇为,拿奖金是她应得的!你自己在家享清福,还想来讹钱,太不要脸了!” 何秀英被周围的工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怼着,看着越来越多围上来的人群,知道自己再闹下去讨不到任何好处,只会更加丢人。 直起身子,狠狠地瞪了江渺一眼,强装镇定地说道。 “今天这事儿不算完,你们给我等着!” 话音刚落,何秀英带着两个侄子头也不回地挤开人群跑了。 人群渐渐散开,工友们纷纷围过来拍着江渺的肩膀安慰着。 “渺渺,别往心里去,这种人就是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 “往后她再来找事,咱们大家伙再帮你撑着!” 江渺看着大家笑了笑,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感激。 “谢谢大家替我说话,耽误你们上班了。” 随后转头看向萧煜,眼神更加柔和些。 “谢谢萧叔叔,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在。” 萧煜看着江渺,语气自然又带着几分认真。 “谢什么,我总不能看着让你受欺负。” “快进去吧,别耽误上班了。” 江渺抿嘴轻声应了句“好”,指尖轻轻蹭过帆布包上磨白的边角。 她抬眼望了望纺织厂的大门,工友们正回头朝她招手,心里的那点委屈彻底散了,只剩一股踏实的劲儿催着她快步跟上。 第七十六章去学习新技术 纺织厂公告栏前围满了人,讨论声此起彼伏,江渺站在人群外,扫了眼公告栏上的名单。 厂里要选派两名员工去隔壁镇上学习新的纺织技术,为期两天,食宿由厂里统一安排。 江渺的名字跟在车间老师傅张主任的后头,是名单里最年轻的一个。 厂长的手里捏着学习通知单,走到江渺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期许。 “你是个有天赋的姑娘,这次去好好学。” “把新技术带回来,咱们厂的效率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江渺点点头,双手接过厂长递来的学习通知单,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 这不仅是厂里的信任,更是她难得的提升自己的机会。 回到家,江渺翻出压在箱底的旧行李箱,刚想试一试,就皱起眉头。 这箱子跟着她好几年了,右侧的轮子已经松动,拉动时总有些吃力,拉杆顶部的塑料壳上也磨掉了一块。 江渺找出螺丝刀试了试,捣鼓半天也没修好,正打算明天去镇上去找师傅修一修,屋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听说你要去邻镇的纺织厂?” 萧煜站在门口,俊俏的脸庞棱角分明,侧脸的线条锋利冷峻。 手里拿着深蓝色的工具箱,见江渺对着行李箱一脸的为难,走上前去蹲下身查看。 “都是小问题,我帮你修修。” 萧煜从工具箱里拿出螺丝刀和新螺丝,熟练地拆开旧滚轮换上新的,又用扳手在行李箱上一顿捣鼓。 不出一会儿,原本吱呀作响的行李箱就变得顺畅好用起来,江渺眸光清亮,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喜悦。 很快江渺目光又落到萧煜的手上的油渍,从兜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谢意。 “谢谢你萧叔叔,每次都麻烦你。” “跟我还客气啥。” 萧煜擦了擦手,看着江渺的眼神温润,目光中透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转身拎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些晒干的艾草。 “邻镇靠河,蚊虫多。” “这是我自个儿晒得艾草,你带些去,能防蚊。” 说着,萧煜就把整理好的艾草包放在江渺叠好的衬衫旁边,又从包里抱出一条湖蓝色的小毛毯,递到江渺手里。 “这个你也带上,那儿夜里温差大,住宿的地方可能没厚被子。” “这盖着暖和,卷起来也不占地方,轻便。” 江渺看着萧煜有条不紊地帮自己收拾着,那份比自己还上心的细致,心里的一缕甜意后知后觉地从心田滋生出来。 “不用准备这么多的,我就去住一晚。” 江渺虽嘴上说着,但却没有上前阻止,她知道萧煜向来踏实,决定的事情都是经过认真考虑的,不会出错。 江渺看着行李箱里渐渐装满的东西,幸福感如蜂蜜般涌上心头,嘴角不受控的向上扬起,笑意从眼里溢出来。 “多备点总没错。” 萧煜弓着腰,有条不紊地将行李归置整齐,又从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卷透明胶带,语气低沉。 “行李箱的拉链边缘有点磨了,我帮你粘一下,防止拉坏。” 把行李整理妥当之后,萧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条递给江渺,语气里透着一丝温柔。 “邻镇纺织厂和招待所的地址电话我都打听好了。” “你住的地方离厂子不远,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 “这是招待所老板的电话,是我的朋友人靠谱,要是有啥不方便的找他就行,能给你搭把手。” 江渺微笑着接过纸条收好,目光悄悄亮起,浅浅的笑意从嘴角舒展开。 “费心了,萧叔叔。” “应该的。” 萧煜清冷的眸子里浮动着柔和的光,低头看着江渺,深邃的眸光里比往日还要深沉些许。 “明天早上八点的早班车,我送你去火车站。” “那会儿人少车少,能清静些,也不怕时间来不及。” 江渺点头轻轻答应了声,红晕慢慢爬上她的脸颊,嘴角微微上扬着。 清晨时分,薄雾弥漫,四周的景物模糊难辨,随着一轮旭日破雾而出,万道霞光倾洒而下。 窗外的公鸡刚叫过第一遍时,萧煜就骑着三轮车来到江家院外。 江渺抱着行李箱刚走出院子,萧煜见状快步上前,自然地接过江渺的行李箱。 放在车后座用结实的麻绳牢牢绑着,绳子在箱体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结实的活结,还在边角处垫了块布,防止磨坏箱子。 江渺手里拎着程娟提前备好的早餐,袋里特意多装了一份给萧煜。 她伸手将手里温热地早餐递给萧煜,语气轻快的说。 “萧叔叔,给你的早餐。” 萧煜眼里闪着点点的流光,轻柔地回应着。 “你吃吧,我不饿。” 萧煜把行李安置好后,又绕着三轮车仔细检查了一圈,生怕路上出现状况。 确认没问题后,才直起身转向江渺,悠悠地说道。 ”都弄好了,咱们该走了。“ 江渺坐在后座,双手自然地轻拽着萧煜衣角,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骑行时稳健的力道,即使经过坑洼的土路,车身也只是轻微颠簸,从不会让她觉得不稳。 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清凉,轻拂过面颊,带着一丝凉意和无尽的清新。 两人一路没咋说话,只有三轮车链条转动的“咔嗒”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却没有丝毫尴尬。 到了镇上的火车站,萧煜先下车,绕到后座帮江渺解下行李箱,递到她手里。 随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江渺的车票和钱包,认真的嘱咐道。 “车票放贴身的口袋里,不容易丢。“ ”钱分开放,零钱装在帆布包的侧兜,买东西方便,整钱放内袋。” 江渺点点头,听着萧煜的嘱咐,内心满是踏实。 这时,开往邻镇的绿皮火车缓缓进站,车头冒着淡淡的白烟,司机探出头喊。 “去邻镇的赶紧上车了,八点准时发车!” 江渺拎着行李箱站在车门旁,转头对萧煜轻声地说道。 ”萧叔叔,我该上车了。“ 萧煜站在原地,眼神在江渺的脸上停驻,带着一种不舍的温柔,叮嘱着。 “路上小心,好好照顾自己,到了记得每天给我报个平安。” 火车缓缓开动,江渺望着萧煜的身影渐渐后退,直至消失在视线内,江渺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符,心里格外踏实。 第七十七章生病 邻镇的纺织厂坐落在清水河岸边,白墙红顶的厂房整齐排列,远远就能听见机器运转的低鸣声。 江渺跟着接待人员走进生产车间,眼睛瞬间被排列整齐的新纺织机吸引。 这些机器比厂里的老设备体积更小,运转时几乎没有噪音,纱线穿过针头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技术负责人李师傅拿着厚厚一摞图纸走过来,笑着递到江渺手里。 “江同志,这是新机器的操作流程和参数设置,你们先熟悉两天,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接着李师傅领着他们参观时,嘴里念叨的参数和操作要点,江渺都认真记在笔记本上。 她学得专注,偶尔遇到不懂的地方,会轻声问一两句,语气沉稳,从不多言。 中午休息时张主任打趣的说道。 “江渺,你这股认真劲儿,未来肯定能当技术骨干。” 她只是笑了笑,低头扒了口饭,对她来说,学好技术是本分,也是让自己日子过得更踏实的底气。 下午,李师傅给了他们每人一套新机器的改造优化图纸,让他们回去试着研究研究。 江渺回到招待所的房间,把图纸铺在桌上仔细看着,完全沉浸在了图纸的世界里。 江渺看得入神,窗外的夕阳渐行渐远,留下一抹柔和的金色余晖,直至天色完全暗下来,江渺才抬起头,点开桌上的台灯。 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她时而皱眉计算,时而在草稿纸上画示意图, 她翻出师傅给的资料,又找来计算器反复琢磨,想凭自己的经验推算出准确数值。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月亮越升越高,穿过一缕一缕的微云和闪烁的星光,冷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缝里钻进来。 江渺打了个寒颤,起身走到窗边关进窗户,却没心思给自己加件衣服,又坐回桌前继续研究着。 她只想尽快把准确的参数算出来,明天一早就能和李师傅确认,不耽误后续的学习。 草稿纸写满了一页又一页,直到凌晨一点多,她终于确定了正确的标注,才松了口气。 此时的她早已疲惫不堪,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连被子都没来得及盖好。 第二天早上,江渺醒来时觉得头重脚轻,摸了摸发沉的额头,浑身发烫。 “应该是昨晚着凉发烧了。” 江渺心想着,翻出帆布包里平常备着的退烧药吃了两片,喝了杯温水,拖着沉重的身体强撑着往纺织厂走去,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生病耽误了学习的进度。 上午的学习依旧紧张,她跟着李师傅实操调整参数,把昨晚推算的数值和李师傅确认后。 果然是正确的,李师傅还夸她“心思细腻,考虑周全”。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下来江渺的精神越来越差,脸色也越发苍白,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不少。 晚上回到招待所,江渺只想赶紧躺下,却还记得出门前萧煜说过记得每天报个平安。 她挣扎着走到楼下公用电话旁,拨通了萧煜的电话。 “萧叔叔,我这边都好,明天就能回去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可还是藏不住一丝虚弱。 刚接通江渺的电话,萧煜就察觉到了不对,沉默了几秒,萧煜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你的声音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太熟悉江渺的声音了,平时沉稳欢快,今天却透着明显的疲惫。 江渺心里一暖,却不想让萧煜为自己担心,连忙说道。 “没有,你别担心,就是今天太累了,休息一晚就好了。” 江渺跟简单萧煜寒暄了两句,怕他听出太多,匆匆的挂了电话。 但她不知道的是,挂了电话的萧煜立刻就坐不住了。 他总觉得江渺没说实话,心里放心不下,飞快地去村里的卫生所买了退烧药和体温计,又回家熬了一碗姜汤和小米粥,装在保温桶里,骑着自行车就往邻镇赶。 从镇上到邻镇有三十多里路,夜里的乡间小路没有路灯,萧煜只能借着月光骑行,遇到坑洼的地方就放慢速度,生怕摔了耽误时间。 一路上,他心里满是焦急,只盼着能快点赶到江渺身边。 一个多小时后,萧煜终于抵达了招待所。 他凭着之前打听好的房间号找到江渺的房间,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微弱的应答声,他推开门进去,江渺正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全是冷汗。 “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萧煜快步走上前,皱紧眉头,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他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递到江渺面前。 “快起来喝点粥,再把药吃了。” 江渺没想到萧煜会赶来,愣了一下,挣扎着坐起来, “萧叔叔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多危险。” “打电话就听出你不对劲,不来看一眼不放心。” 萧煜把粥递到她手里,又拿出体温计帮她夹好, “生病了怎么不跟我说?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江渺低头喝着粥,温热的粥滑过喉咙,暖了胃也暖了心。 低着头,小声嘟囔着, “不想让你担心,而且我自己能应付。” 萧煜没有责备,只是等她喝完粥,拿出退烧药和温水递过去,看着她吃完药躺下,又替她掖了掖被子。 不放心地又摸了摸江渺的额头,还带着明显的热度。 “以后不管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别一个人硬扛。” “照顾好自己,身体垮了什么都干不成。” 萧煜轻轻握着江渺的手,眼中满是关切和疼惜。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落在江渺的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萧煜的脸上,柔和了他硬朗的轮廓。 江渺的心开始砰砰乱跳,耳尖也悄悄红了,却没有移开目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窗外的蝉鸣。 萧煜看着她苍白却依旧沉静的脸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要多照顾她,不能让她再这样独自硬扛。 过了一会儿,萧煜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些,才松了口气。 “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江渺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有萧煜在身边,让她觉得格外有安全感,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七十八章依靠 次日清晨,窗外鸟鸣声声,唤醒了沉睡中的小镇。 晨光透过招待所的窗户,温柔地洒进房间的地面上,江渺在一片安稳的寂静中醒了过来。 退烧后的身体轻快了不少,没有了之前的沉重感,她缓缓睁开眼,视线先落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萧煜正趴在床沿边浅睡,胳膊肘支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印出立体俊逸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手边还攥着几张新机器的图纸,边角被手指捏得有些发皱,显然是守着她的时候还在帮忙琢磨。 江渺不自觉地抬起手,想要轻轻触碰他,心跳漏了一拍,一股柔软的暖意从心底慢慢漫开。 她知道萧煜肯定守了自己一整晚,怕她夜里再烧起来,连休息都没顾上踏实睡。 她轻轻掀开被子,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从行李箱里拿出那条湖蓝色的厚毛毯,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想给他盖上。 可刚把毛毯搭在他肩上,萧煜的睫毛就颤了颤,眼皮沉重地眨了几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 “先坐那,别动。” 他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沉稳。 他坐直身子,把毛毯往肩上拉了拉,又起身从床头柜拿出保温桶,里面的姜汤还是热的,是他凌晨起来去招待所食堂重新热过的。 “再喝一碗姜汤,等会儿记得把药吃了。” 江渺接过搪瓷碗,小口喝着,指尖碰到碗壁的温度,心里也跟着暖烘烘的。 辛辣的姜味混着淡淡的红枣甜,驱散了最后一丝残余的寒意。 “萧叔叔,你守了我一整晚都没睡好?” 她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黑,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没事,眯了一会儿不打紧。” 他嘴上说得轻松,可昨晚每隔半小时就伸手探她额头温度的举动,不敢熟睡,早已暴露了那份藏不住的担忧。 萧煜避开她的目光,指尖微微动了动,转身去收拾桌上的图纸,把它们一张张理整齐摞放进她的帆布包里。 “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今天早点回去。” 江渺点点头,把空碗放在一边,开始整理行李箱里的衣服,萧煜也跟在一旁搭把手。 拿起那条刚盖过他的厚毛毯,平铺在床尾,手指熟练地折出方方正正的边角。 两人的手同时伸向毛毯的另一角,萧煜的指尖轻轻滑过江渺的掌心,如同初融的春雪,悄无声息地消融。 江渺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收回手,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赶紧低下头去叠自己的蓝布衬衫,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 萧煜神色愣住了几秒,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心的细腻触感,他不动声色地把叠好的毛毯放进箱子,又拿起她的笔记本翻了翻,良久才缓缓开口。 “你再检查检查东西都齐了吧?” “行李箱放着我来拿,你刚退烧别动劲。” 萧煜的声音依旧平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触碰,让他的心跳也快了好几拍。 收拾妥当后,萧煜单手拎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不时轻扶江渺的胳膊,陪着她慢慢走下楼。 到了自行车旁,他先把箱子稳稳搁在后座,从车筐里拿出麻绳,仔细在箱体上绕了两圈,手指用力将绳子勒紧,打了个既紧实又好解开的活结。 确认箱子纹丝不动,才直起身,清俊的面容淡淡焕出温泽,温和地对江渺说着。 “上车吧,小心点。” 清晨的乡间小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路边的野草挂着晶莹的露珠,田埂边的狗尾巴草跟着风摇晃着,几只蜜蜂在野花上采着蜂蜜,从南方飞回的鸟儿也在为它们喝彩着。 萧煜没有像往常那样加快车速,反而骑得格外缓,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只发出轻微的“轧轧”声。 “你看左边的稻田,今年的稻穗多饱满,估摸着秋收能是个好年成。” 他偏过头,指着路边一望无际的金色稻浪,语气带着几分随意。 其实是怕江渺刚退烧,颠簸着不舒服,特意放慢了速度让她稳当些。 江渺坐在后座,目光追随着随风起伏的稻穗,浓郁的稻香混着晨风扑面而来。 连日来学习的紧绷和生病的疲惫,在这清新的气息里顺着风渐渐消散,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晨风吹拂着鬓边的碎发,江渺的手悄悄伸向前,轻轻攥住萧煜腰后的衣角。 布料上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阳光的温度,这温度顺着指尖漫进心里,想起每次自己遇事时萧煜的关心。 她忽然觉得,攥着的不只是一片衣角,更是一份实实在在,能让人放下所有顾虑的依靠。 萧煜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轻轻的拉力,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握车把的手也更稳了。两人一路都没多说话,只有风吹过稻浪的“沙沙”声,自行车链条的“咔嗒”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鸡鸣犬吠。 没有丝毫尴尬,只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像山间静静流淌的溪流,自在而踏实。 “萧叔叔,昨晚……谢谢你。” 江渺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拂过稻穗的风,却清晰地传到了萧煜耳中。 她憋了一路,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昨夜他匆匆赶来时额角的汗珠,递姜汤时的细心,守在床边的专注,一幕幕都刻在她心里,让她无法忽视那份沉甸甸的牵挂。 萧煜回过头,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眉眼,眼底盛着真切的笑意。 “谢什么?以后别再让我这么担心就好。”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藏着不加掩饰的在意。 他再也不想体会那种在电话里听出她声音不对,却只能心急如焚往邻镇赶的滋味了。 江渺看着他的笑容,耳尖又开始发烫,却没有移开目光,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悄悄把脸往他的后背又靠近了几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田埂上两道影子紧紧挨在一起,两人之间悄悄滋生的情愫,也像这饱满的稻穗一般丰盈。 第七十九章甜意 从邻镇回来的第二天,江渺就把厚厚一摞学习笔记整理了一遍摊在了车间的长条桌上。 她用红笔圈出关键操作步骤,又用铅笔在空白处画了简单的机器示意图,连按钮的位置,参数调节的幅度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午休时,工友们围着桌子凑过来,王姐翻着笔记啧啧称赞。 “渺渺,你这字又工整又清楚,比厂里几个老师傅说的还明白!” “咱们以后可都靠你了!” 江渺笑着把笔记推到中间, “大家有不懂的随时问我,咱们每天抽半小时一起练,慢慢就熟练了。” 从那天起,每天下班之后,江渺都会留在车间,给愿意学新技术的工友们讲解要点。 她讲得耐心,遇到有人没听懂的地方,会手把手地带着在机器上实操,直到对方学会为止。萧煜知道江渺这几日既要整理资料又要帮助工友们,每天傍晚都带着点心绕来纺织厂。 手里要么拎着一兜洗干净的苹果,要么揣着两个刚蒸好的白面馒头。 “每天都忙到这么晚,吃点东西垫垫。” 萧煜把点心放在桌上,就拿起江渺画了一半的图纸坐在旁边看,遇到标注模糊的地方,会用铅笔轻轻画个问号,等她有空了再一起核对。 江渺接过萧煜带来的苹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去,那股甜意慢慢漫到心里 有萧煜在,她总觉得格外踏实。 画图累了,转头就有凉好的白开水,手指冻僵了,他会默默递来一个装着热水的橡胶热水袋,连图纸上不小心画错的尺寸,他也能帮着研究出来。 这些细碎的照顾,没有半句煽情的话,却比任何安慰都让人安心。 周五晚上,为了赶在周末前把技术方案定稿,江渺留在了办公室临时加班。 萧煜吃完晚饭就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铝制饭盒和一个布包。 他把饭盒放在桌上打开,一个装着温热的小米粥,一个盛着喷香的饭菜,又从布包里拿出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碟咸菜。 “先吃饭垫垫肚子,别饿着干活。” “带这么多吃的啊!” 江渺看着桌上的吃食,脸上满是欢喜。 江渺拿起馒头咬了一口,温热的面香混着淡淡的麦甜味在嘴里散开。 两人一个画图,一个核对数据,偶尔低声交流几句,办公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空气中飘着饭菜的清淡香气。 月光爬上树梢,放出皎洁的光芒,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和灯光交织在一起,照得屋里一片朦胧。 江渺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长时间低头画图,颈肩处又酸又胀,连转动脖子都带着点僵硬。 “我帮你捏捏。” 萧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自然的熟悉。 没等江渺回应,萧煜已经绕到她身后,双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的力道很轻,指尖避开了骨头,只在酸胀的肌肉上慢慢揉捏,动作精准又温柔。 江渺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捏得颈肩的酸痛一点点消散,连带着这几日的连轴转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她闭着眼享受了片刻,忽然觉得后颈有点痒,下意识地转过头想说话。 可刚一转头,鼻尖就差点碰到萧煜的下巴。 两人离得极近,她能清晰地看到他下巴上淡淡的胡茬,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在额头上,连他眼里映着的灯火都看得一清二楚。 江渺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慢慢发红。 萧煜也僵住了,双手还停在她的肩膀上,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昏黄的灯光两人相对而坐,影子交叠在墙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萧煜良久后回过神,他轻轻收回手,低头咳了声缓解了尴尬。 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糖纸包着的奶糖,剥开后递到江渺面前。 “吃块奶糖,我看小姑娘家都爱吃这个。”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耳尖也泛着淡淡的红。 江渺接过奶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收回手。 她把奶糖放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味瞬间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滑,一直漫到心里。 又忙了一个多小时,江渺终于把最后一张图纸整理好,合上文件夹松了口气。 “总算弄完了。” “萧叔叔,咱们回去吧。” 萧煜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深蓝色粗布外套,走到江渺面前。 “夜里风大,披上吧,你的身体刚好些。” 萧煜说着,把外套轻轻披在了江渺的肩上,还顺手帮她拢了拢领口,动作自然又轻柔。 江渺裹着带着萧煜体温的外套,身上暖烘烘的,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皂角香,干净又清爽。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月光温柔地铺在地面,把他们的影子浅浅地印在路砖上,随着脚步慢慢晃动着。 萧煜习惯走在马路的外侧,将江渺护在里侧,遇到坑洼的地方会轻声提醒。 “这边有个坑,慢点走。” “前面有块石头,小心绊倒。” 到了江家院门口时,江渺停下脚步,把外套递还给萧煜。 “谢谢你萧叔叔,陪我熬到这么晚。” 萧煜接过外套,却没有立刻穿上,只是看着她,灯光下眼神格外温和。 “你身体刚好两天,别这么拼命。” “知道啦,别老为我担心,我会注意的。” 江渺点了点头,推开院门往里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萧煜还站在院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衣角,见江渺回头,还轻轻挥了挥手,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月光落在他身上,身影挺拔而温柔。 萧煜站在院外没走,直至看到江渺屋里灯亮起,才慢慢转身离开,一步步消失在巷口。 第八十章配你的都好看 中秋节前两天,纺织厂难得放了假,江渺把最后一批文件整理完,收拾好走出办公楼,就看见萧煜站在厂门口的老槐树下等她。 “下午有空吗?” 萧煜走上前,声音温柔的,像一阵春风拂过。 “镇上的‘古坊斋’开门了,咱们去买点,给你爹娘还有二叔都带一份。” 江渺心里一暖,像颗融化的巧克力层层塌陷,点了点头答应。 “好啊,我正想下班去逛逛呢。” 自从去镇上租了房子,爹娘平日里就省吃俭用,平日里舍不得买点零嘴,逢年过节也舍不得买好月饼,萧煜能惦记着这事,让她觉得格外贴心。 两人并肩往镇上走去,晚霞散发着绮丽姿态,像是天边挂下一道五彩的幕布,绚烂静谧,路边的老槐树挺直了腰杆,像固守城墙多年的士兵。 “听说今年‘古坊斋’出了蛋黄馅的月饼,之前只在县城有卖,今年镇上也进了货。” 萧煜边走边说,语气里带着几分随意,其实是他特地向程娟打听到的,江渺小时候爱吃蛋黄馅的月饼,只是后来很难买到了。 江渺眼睛亮了亮,语气带着几分期待。 “真的?我都好多年没吃过了。” 家里的条件不算宽裕,之前江大强和江大友兄弟俩赚来的辛苦钱又都被何秀英拿了去,江渺自然是没什么机会再吃到想吃的月饼了。 萧煜看着江渺眼里藏不住的欢喜,忍不住笑了笑,没再多说,心里却悄悄记下了她眼里的雀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不知不觉周围就热闹了起来。 镇上的街道已然在眼前,吆喝声,鸣笛声,混着烟火气扑面而来。 “古坊斋”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里大多是买月饼的街坊四邻,说说笑笑的,透着浓浓的节日气氛。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排队。” 萧煜让江渺去树下的长椅上先歇着,径直走到队伍末尾。 江渺坐在长椅上,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心里泛起一阵柔软。 队伍移动得不算慢,没多久就轮到萧煜了,他跟老板交代了几句,很快就拎着两份用油纸包好的月饼走了出来,还顺手递给江渺一块精制的糕点。 “你爱吃的桂花糕,看看这家合不合你口味。” 江渺接过桂花糕,油纸还带着温热的余温,打开一看,金黄的糕点上撒着细碎的干桂花,甜香扑鼻。 她咬了一小口,软糯香甜,桂花的清香在舌尖散开,甜而不腻,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好吃,比在供销社买的还要好吃!” 江渺笑着,唇角如月牙一般弯弯地翘起,嘴边绽出甜美的酒窝。 萧煜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也跟着甜滋滋的。 两人拎着月饼,沿着主街慢慢逛着,路过一个摆着饰品的小摊时,萧煜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摊位上的发簪上。 摊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发簪,有木质的,铜质的,还有几支银质的,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 萧煜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一支银质小兰花发簪上,簪头是一朵小巧玲珑的兰花,花瓣纹路清晰,下面坠着一颗小小的银珠,精致又素雅,像极了江渺沉稳又温柔的性子。 “老板,这支发簪怎么卖?” 萧煜拿起发簪,转头问摊位后的老板娘。 老板娘笑脸盈盈的说,“小伙子好眼光,这是纯银的,只有九块钱。” 江渺一听价格,赶紧拉了拉萧煜的袖子。 “太贵了萧叔叔,别买了,我平时扎头发用皮筋就行。” 九块钱都够买多少份月饼了,一个小簪子,江渺觉得实在没必要花这个钱。 萧煜却没理会她的话,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老板娘,把发簪塞进江渺手里。 “看你总扎着简单的马尾,这个戴着点缀也好看。” 发簪入手微凉,触感细腻光滑,江渺捏着发簪,指尖瞬间发烫,脸颊也跟着红了。 “萧叔叔,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还是退了吧。”说着推脱着想把发簪递回去。 萧煜却轻轻按住她的手,眼神认真。 “给你的就拿着,就当是我给你的中秋礼物。” 他的手心温暖而有力,覆在她的手背上,让她瞬间僵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板娘在一旁打趣道,“小姑娘,你对象对你可真上心,这发簪配你肯定好看。” 江渺的脸更红了,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头,任由萧煜把发簪留在她手里。 萧煜也没反驳老板娘的话,只是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离开饰品摊,两人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路边的槐树上缀满了串串雪白的槐花,晚风裹着清甜的槐花香扑面而来,没有桂花那般浓烈,却多了份清爽,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江渺摸了摸手里的发簪,犹豫了半天,还是停下脚步,对着路边店铺的玻璃窗,小心翼翼地把发簪别在了头发上。 她平时都是扎着简单的马尾,发簪别上去后,马尾显得更规整了,小巧的兰花簪头垂在耳后,衬得她的侧脸格外柔和。 萧煜侧过头看她,眼里满是真切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温柔。 “我就知道,你戴什么都好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江渺耳中,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是你挑的好看。” 夕阳西下,天空渐渐染上一层柔和的琥珀色,将天空绘制成一幅宏伟的油画。 到了江家院门外时,萧煜停下脚步,将手上拎着地两份月饼递给江渺。 “给你爹娘的,回去替我问声好。” 江渺接过月饼,看着他眼里的温柔,轻声说。 “谢谢你,萧叔叔,今天让你破费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 “快进去吧,你爹娘该等你吃饭了,咱们明天一起去医院看看二叔。” 萧煜眼眸温和,望着江渺笑了笑。 江渺点点头,转身往院子里走,刚推开院门,就听见程娟的声音。 “渺渺回来啦。” 她抬头一看,程娟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刚摘的青菜。 “娘。” 江渺喊了一声,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程娟的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发簪上,又看了看门口的萧煜,瞬间明白了什么,笑着说。 “这发簪真好看,萧煜给你买的吧。” 江渺脸一红,轻声回答道。 “嗯,萧叔叔买的。” 程娟笑着摸了摸江渺的脑袋,“萧煜这小子对你上心,你们可得好好处着。” 第八十一章胡搅蛮缠 天边渐亮,晨光渐渐爬上天空,街道还带着夜晚残留的温度,一切仿佛处于苏醒的边缘。 江渺拎着昨日在‘古坊斋’买的月饼盒,脚步轻快地往医院方向走去。 今天和萧煜约好了,一起去医院看望江大友,陪他说说话。 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静悄悄的,只有护士站的灯还亮着。 江渺熟门熟路地来到江大友的病房门口,刚想推门而入,就看见何秀英在门口叉着腰,时不时用脚踢着墙根,脸上满是不耐烦。 她早就来了,却不是来探病的,而是听说江大强一家天天给江大友送好吃好喝的,这几天特意天不亮就来堵人,想蹭点好处。 听见脚步声,何秀英猛地回头,看见江渺手里的月饼盒,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快步冲了上去,伸手就想抢。 江渺早防着她会来这招,下意识地将月饼藏在后头。 “哟,江渺!现在风光了,买这么好的月饼给你二叔。”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引得隔壁病房的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江渺没接话,侧身就想进病房,何秀英却不依不饶,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死丫头别走!我可是你亲奶奶!你爹没教过你要孝顺长辈吗?” “买月饼不给我就算了,连句问候都没有,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何秀英的力气不小,攥得江渺的衣袖都皱成了一团,月饼盒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脸上的横肉因为激动而抖动,完全没有长辈的样子,活像个撒泼的无赖。 “放手!” 江渺皱紧眉头,用力想挣脱,可何秀英抓得死死的,月饼盒在手里晃得厉害。 “你要吃月饼自己去买,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我就不放手!” 何秀英梗着脖子,声音更嚣张了。 “我今天就要吃你的月饼,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就在这时,萧煜按和江渺约定好的时间来医院,刚走上楼就听见嘈杂的吵闹声,心里一紧,立马加快脚步。 还没走近,沉稳有力的声音就从走廊尽头传来。 “您要是没吃过月饼,我这儿有,没必要在这抢。” 众人循声望去,萧煜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拎着帆布包,里面装着打磨光滑的木质拐杖和换洗衣物。 他径直走到两人中间,眼神平静却带着压迫感,伸手不容抗拒地拨开何秀英攥着江渺衣袖的手,顺势将江渺护在身后。 “医院是探病的地方,您在这里撒泼,影响其他病人休息,合适吗?” 何秀英被萧煜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反应过来后更生气了,指着萧煜骂道。 “你算哪根葱?也敢管我的事!我教训我孙女,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插嘴?” 可她看着萧煜挺拔的身形和严肃的眼神,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弱了几分。 何秀英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江渺发间的银簪,簪头上小巧的兰花雕得精致,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一看就不是便宜物件。 她的嫉妒心瞬间涌了上来,扯着嗓子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 “呵,有了野男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啊!” “戴个破簪子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我看就是乱花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用了什么不正当手段换来的呢!” 萧煜的脸色沉了下来,紧紧锁住何秀英的眸光,扬了扬下巴,语气冷了几分。 “这发簪是我给江丫头买的,花的是我自己挣的手艺钱,跟您没关系。” “您要是再胡搅蛮缠,我不介意再把您送去派出所坐坐,让警察来评评理。” 何秀英一听这话顿时没了底气,狠狠瞪了江渺一眼,朝她骂着。 “白眼狼,没良心!”随后攥着布包灰溜溜地往楼梯口走了,连头也没敢回。 看着何秀英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江渺松了口气,揉了揉被攥皱的衣袖。 “这老太婆实在是太蛮横了,力气大得很,刚才她抓着我实在挣脱不开。” “是我来晚了一步。” 萧煜拿起江渺的手腕看了看,上面有几道红印,眉头皱了皱。 “下次再遇到她,先别跟她硬拼,这种人最不讲理。” 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小瓶红花油,倒在手心搓热,轻轻帮她揉着手腕。 等揉完手腕,两人才轻轻推开病房门,江大友正靠在床头,见他们进来,长长叹了口气。 “刚才外面的动静我都听见了,我想着下床去拦拦,可被腿上的石膏给绊住了。” “又让你们受委屈了,那老婆子就是这德性,一辈子改不了。” 江渺摇摇头,把月饼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 “二叔,您别管她,这是萧叔叔昨天特意买的月饼,您快尝尝。” 江大友拿起一块月饼,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的目光落在江渺头上的发簪上,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欣慰的说道。 “这簪子真好看,样式素雅,很配你。” “萧小子的眼光不错啊,很会挑东西。” 萧煜笑了笑,没接话,把这几日打磨的木质拐杖递过去, “二叔,这是我给您做的拐杖,之前看你的拐杖沉重。” “这是我用老榆木做的,比医院的轻便,您试试合不合手。” “真是麻烦你了,不仅来看我,还特意做了拐杖。” 江大友接过拐杖,用手摸了摸,木质光滑细腻,连边角都打磨得圆润,比医院的铁拐杖精致多了。 “这个比买的还好,我用着肯定顺手,真是谢谢你费心了。” “您别客气,都是应该的。” 萧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细心地帮江大友调整了一下枕头的高度。 “医生说,您恢复得挺好,再住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到时候回家好好养着,别干重活就行。” 江渺坐在另一边的凳子上,给江大友倒了杯温水。 “二叔,我娘今天炖了乌鸡汤,等会儿让我爹送过来,您多喝点,补补身子。” “好,好,你们都太贴心了。” 江大友笑得合不拢嘴,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心里满是温暖。 自从住院以来,江渺天天来送饭,萧煜也常来帮忙跑腿,跟自己家人一样周到,让他打心底里感动。 萧煜和江渺陪着江大友聊了会儿天,江大友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低了,眼角的皱纹也松下来,最后实在抵不住困意,慢慢闭上眼睛休息,连呼吸都变得轻缓。 萧煜和江渺对视一眼,都放轻了动作,帮江大友把被角往胳膊肘处掖了掖,随后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在病房门外的长椅上坐下,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没过多久,江大强拎着保温桶来了,带着程娟炖好的乌鸡汤,刚到住院部就听护工说何秀英来闹过,赶紧快步过来生怕出事。 看见萧煜和江渺坐在长椅上,松了一口气,笑着说。 “你们没事就好,刚刚听护士说老太婆还没走,在门口骂骂咧咧的。” “快进来吧,鸡汤还热着呢,让你二叔趁热喝。” 三人一起走进病房,江大友已经睡醒,闻到鸡汤的香味,眼睛亮了亮,撑着床头想坐直些。 江大强连忙上前扶了一把,盛了碗温热的鸡汤递过去,还细心地撇去表面的油花。 “快喝点,补补身子,等到了中秋节,咱们就在家里摆桌,热热闹闹吃顿团圆饭。” 江大友接过碗,小口喝着,暖汤顺着喉咙滑下去,连眉眼都舒展开了。 笑着跟江大强念叨,“这汤鲜,比食堂的好喝多了。” 第八十二章中秋团圆 中秋这天的天气格外晴朗,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阳光洒在地上,暖洋洋的。 镇上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支起小桌,摆上了月饼和丰盛的佳肴,处处透着节日的热闹。 晌午,江大强就去隔壁邻居家借来一辆三轮车去医院接江大友回家吃团圆饭。 新租的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 程娟早早地就把各式各样的水果洗净放在盘子里,又将昨天江渺带回来的月饼和自己亲手做的桂花味蜜饯一一摆好,空气中弥漫着甜甜食物的香气。 程娟擦了擦手上的水,抬头看见江渺正握着扫帚扫院角的落叶,便朝她喊道。 “渺渺,把那把新洗的藤椅搬到桌旁,你二叔来了好坐。” 江渺闻声停下动作,应了一声,把扫帚靠在墙根,才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藤椅搬到八仙桌旁。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布褂子,是自己用纺织厂剩下的边角料缝的,样式简单却合身,衬得她眉眼格外清秀。 “娘,爹去接二叔了吗?” 江渺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程娟正摆着桂花味的蜜饯,闻言抬头笑了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晌午就去了,这都快傍晚了,估计也快到了。” 江渺帮着程娟擦着桌子,摆着碗筷,时不时探头往门口望。 萧煜说过今天要过来帮忙,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程娟看着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笑着打趣。 “是不是在等萧煜啊?放心吧,他答应了肯定会来的。” 江渺的脸瞬间红了,低下头继续擦桌子。 “娘,我就是看看桌子擦干净没有。”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了三轮车的“吱呀”声。 江渺一听见动静就赶紧迎出去,只见江大强骑着三轮车停在门口,车斗里坐着江大友,萧煜则在旁边扶着。 他下午特意跟着一起接人,提前去医院帮江大友收拾了出院行李,怕江大强一人忙不过来。 “二叔!” 江渺笑着喊了一声,上前搭把手。 “您慢点下车,地上有点滑。” 江大友笑着点点头,在萧煜和江渺的搀扶下下了车,看着院子里的布置,心里满是温暖。 “还是家里热闹啊,比医院那冷清地方强多了。” 程娟也迎了上来,扶着江大友的胳膊。 “大友啊,快进屋歇歇,我给你熬了冰糖雪梨水,润润嗓子。” 萧煜帮忙把三轮车停好,拎着两袋水果走了进来。 “萧煜啊,快进来坐。” 程娟热情地迎上去,双手接过他手里的水果袋,指尖碰到袋子上的凉气,笑着埋怨着。 “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家里啥都有。” “过节嘛,应该的。” 江大强搓了搓手,转身走进屋从柜顶翻出一瓶自家酿的米酒,瓶身上还贴着去年秋天的红纸标签,是特意留到过节喝的。 他拎着酒出来,笑着对萧煜说。 “萧老弟,今天过节,可得陪我喝两杯!” 江大强拍了拍萧煜的胳膊,拿起酒壶,给萧煜倒了满满一杯。 “这酒是我去年秋天酿的,放了一年才开封,尝尝看,跟你酿的比怎么样?” 萧煜点点头,接过江大强递来的酒杯。 “好啊,那我就陪江大哥喝两杯。” 江大强笑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轻轻碰了碰杯,各自抿了一口。 江大强砸了砸嘴,带着点小得意的眼神看向萧煜。 “怎么样?不比镇上卖的差吧?” 萧煜放下酒杯,对江大强笑了笑。 “比镇上的还好喝,江大哥的手艺真不错。” 程娟端着最后一盘清蒸鱼走出厨房,盘子里还冒着热气,她把菜稳稳放在桌角,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笑着喊。 “开饭啦!今天咱们好好热闹热闹,都别客气!’”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香喷喷的红烧肉,金黄的炸丸子,鲜嫩的炒青菜,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说说笑笑地吃了起来。 一家人在饭桌上聊着村里的趣事,聊得不亦乐乎。 程娟不停地给江大友夹菜, “大友,多吃点鱼,补补身子。” “等你出院了咱们再好好聚聚。” 又给萧煜夹了块红烧肉,“千万别客气,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江渺坐在萧煜旁边,默默地帮着添茶倒水,偶尔夹一口菜,目光却时不时落在萧煜身上。 看着他和江大强谈笑风生的样子,看着他细心地帮江大友剔鱼刺的举动,她的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又暖又软。 萧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对她笑了笑,悄悄把一块桂花糕放在她碗里。 “尝尝这个,挺甜的。” 江渺对上他温柔的眼神,小声说了句“谢谢”,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小口,甜香瞬间在嘴里散开,心里也跟着甜滋滋的。 江大友拿起一块月饼,咬了一口,酥皮落在掌心,满足地叹了口气。 “还是家里的月饼好吃。” “想当年,咱们小时候,只有中秋才能吃上一块月饼,掰开了分着吃,连酥皮都得舔干净。”江大强听着,拿起酒瓶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桌上的月饼盘上,心里满是感慨。 “是啊,那时候日子苦,想吃什么都买不起,还好现在日子过的好起来了。” “要是每年中秋都能这样聚在一起,该多好啊。” 江渺笑着接话,给江大友倒了杯温水。 “会的,以后每年咱们都聚在一起过中秋。” “等二叔您出院了,咱们就更热闹了。” 萧煜也跟着点头,目光扫过满桌的饭菜,补充道。 “是啊,二叔,等您好了,我陪您去镇上的到处逛逛。” “听说开了很多新店都还不错,到时候咱们还能一起去尝尝新馆子的菜。” 江大友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院子里的笑声不断,日头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桌上,在食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槐树上的槐花偶尔飘落几朵,落在桌角的盘子里,添了几分雅致。 江大友有些累了,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程娟收拾着碗筷,江渺和萧煜则坐在一旁,小声聊着天。 第八十三章想开家店 夕阳渐行渐远,留下一抹柔和的金色余晖,槐树叶被晚风拂着沙沙响。 江大友睡醒靠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慢悠悠地吃着,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程娟收拾完碗筷,坐在小马扎上叠着江大友的旧布衫,还顺手揪掉领口线头。 江大强和萧煜蹲在院角,拿树枝在地上画着聊农具修缮,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格外温馨。 江渺坐在八仙桌旁,手里端着凉透的开水,却没怎么喝。 她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心里那个酝酿了许久的想法越来越清晰。 她想利用空余时间去镇上的服装店学手艺,将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缝纫店。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盘算了好几个月,一来是想多赚点钱帮衬家里,二来是她也喜欢缝纫,从小到大,只要拿起针线,她就觉得格外踏实。 “渺渺,发什么呆呢?” 程娟注意到女儿走神,轻声的问道。 “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回屋歇会儿。” 江渺回过神,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 “爹,娘,二叔,萧叔叔,我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 众人都停下手里的事,看向江渺,“有什么事就说,咱们一家人,不用客气。” 江渺攥紧手心,眼神里满是坚定。 “我想利用下班和休息的时间,去镇上的服装店学手艺。” “等手艺再精进一些,就开家自己的缝纫店。” 话音刚落,院子里安静了片刻,只有树叶被吹得沙沙响。 江渺心里有些忐忑,她偷偷看了看家人的表情,生怕他们反对。 毕竟她现在在纺织厂的工作还算稳定,贸然去学新东西创业,确实有些冒险。 最先开口的是程娟,她放下手里的衣物,眼里泛着光。 “好啊!娘举双手赞成!” “你的缝纫技术娘最清楚,之前给我做的那件蓝布褂子,比镇上裁缝做的还合身。” “开缝纫店是个好主意,既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又能多赚点钱,娘支持你!” 江渺心里一暖,悬着的石头放下了一半,江大友也点了点头,说道。 “渺渺有想法,有闯劲,是好事啊。” “只是你在纺织厂上班已经够忙了,再去学手艺,会不会太累了?可别累坏了身子。” “二叔,您放心,我能安排好时间。” 江渺语速放快了些,“纺织厂五点就下班了,我每天下班后去服装店学两个小时。” “周末多学会儿,不耽误工作也能歇着。” “而且我有基础,就是去学些新的裁剪技巧和流行样式,学起来应该很快。” 萧煜一直静静听着,看着江渺坚定的眼神,立刻开口支持。 “我也觉得这个主意好。” “镇上裁缝铺的王师傅手艺最好,做衣服的样式也新。” “到时候我去问问他愿不愿意收徒弟,设备店面这些我也可以帮你多留意。” 江大强一直没吭声,只是看着女儿,眼里满是骄傲。 他拍了拍大腿站起身,“渺渺,钱的事不用担心!” “爹这些年攒了点钱,够你初期租店面,买设备的了。” “你只管安心学手艺,其他的交给我们。” 看着大家都这么支持着自己,江渺的眼眶有些发热,她用力点了点头。 “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好好学手艺,到时候把缝纫店开起来,让咱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傻孩子,跟我们还客气什么。” 程娟摸了摸女儿的头,眼里满是疼爱。 “以后你去学手艺,娘每天给你做你爱吃的饭菜,给你补补身子。” “等缝纫店开起来了,娘也去给你打打下手,帮你剪剪线头,招呼客人,咱们娘俩一起干。” 萧煜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我明天一早就去找王师傅,王师傅虽然看着严肃,但人很实在。” “只要你肯用心学,他肯定愿意教你。” 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帮江渺规划着缝纫店的事。 江渺感觉整个人都被暖意包裹着,目光热切而真挚。 “谢谢你,萧叔叔。” 萧煜总是这样,在她需要的时候,默默地为她付出,给她支持。 江大友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很是欣慰。 “渺渺长大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们说,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夜幕低垂,摧残的日落渐行渐远。 江大强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送大友回医院去。” “免得晚上回去路上黑,耽误了晚上休息和吃药。” 萧煜立马站起身,“我跟你们一起去,路上多个人也能帮上点忙。” 江渺赶紧上前,小心把江大友扶上三轮车,又从屋里拎出个布包递过去。 “二叔,这里面是月饼和桂花味的蜜饯,你带回去,晚上饿了就吃点垫垫。” “好,谢谢渺渺。” 江大友接过布包揣在怀里,心里满是温暖。 望着三轮车渐渐消失在路口,程娟拉过江渺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娘打心底里为你感到高兴。” “放心大胆的去学,娘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江渺鼻尖一酸,反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程娟掌心的老茧蹭过她的手背,那是常年洗衣做饭,缝补浆洗磨出来的,让她心里又暖又愧疚。 “娘,有你们的支持,我肯定好好学。” 晚风带着凉意进小院,凉丝丝地拂过江渺的脸颊。 她抬起头,望见月亮已升至天空中央,像一面莹白的银盘,柔和的月光洒下来,把院子里的程娟眼角的笑纹都照得清清楚楚。 先前还暗自忐忑家人会反对开缝纫店,此刻那份不安早已烟消云散。 江大强拍着胸脯应下的启动资金,江大友和程娟的关切叮嘱,还有萧煜主动要帮忙留意师傅和店面的心意,都像暖炉似的焐着她的心。 江渺望着明月在心里暗下决心,定要抓紧时间练手艺,一步步来。 总有一天能把缝纫店开起来,用手里的针线,为家人缝出踏实安稳的好日子。 第八十四章做衬衫 暮色像融化的墨,慢慢晕染了小镇的街巷。 萧煜帮江大强把江大友扶下三轮车时,晚风正好掀起江大友的旧衬衫后摆。 后颈处的布料磨得发毛,破了个铜钱大的洞,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粗布背心。 江大友察觉到两人的目光,慌忙把衣摆往下扯了扯,枯瘦的手指攥着磨毛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穿了好几年了,不碍事,补补还能穿。” 萧煜没点破,只是不动声色地侧身站在江大友旁边,用手掌虚虚比了比他的肩宽,用手腕蹭了蹭袖口长度,把尺寸在心里默记下来。 送江大强回家的路上,江大强望着路边昏黄的路灯,叹着气说。 “大友这辈子都省惯了,我想给他买件新衬衫,他愣是拦着不让,说‘旧的补补还能穿’。” 萧煜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轻声说。 “江大哥,这事交给我和江丫头吧,我们来想办法。” 第二天下午五点,纺织厂的下班铃准时响起。 江渺抱着一摞统计报表走出办公楼,胳膊肘压得发酸,目光远远就看见老槐树下的萧煜。 他骑着那辆半旧的自行车,车篮里铺了块干净的蓝布,见她过来,立马支起车梯笑着招手。 “江丫头,这里!” 江渺快步走过去,把报表放在帆布包里。 “萧叔叔今天怎么这么早?” 萧煜接过江渺手里的帆布包,扶她上车。 “咱们不急着回家,带你去个地方。” 自行车缓缓驶动,萧煜才把昨天在医院的见闻说给江渺听。 “二叔的衬衫磨破了,他不好意思说,咱们去布店挑块料子,给二叔做件新的。” 江渺心里一暖,眼眶微微发热。 “我早就想给二叔做了,可他总说不用。” “还是你细心,能发现这些。” 萧煜笑了笑,“我也是碰巧看到,咱们挑块软和的棉料,他贴身穿舒服。” 两人很快到了镇上的布店,陈婶正拿着算盘对账,抬头见是他们,连忙放下手里的活。 “萧煜,渺渺,今天怎么一起来了?是要做新衣服?” “陈婶,给我二叔挑块做衬衫的料子,要软和,透气的。” 江渺说着,伸手摸了摸货架上的棉布,指尖掠过一匹浅蓝色的细棉料时,手指又来回蹭了蹭。 “这块真好,软和透气,贴身穿肯定舒服!” 萧煜也拿起布料摸了摸,贴在手腕上凉丝丝的。 “就这块,颜色显精神,二叔穿肯定合适。” 陈婶笑着打趣,“你们俩眼光真一致!这是新到的布料。” “洗了不缩水,做衬衫最适合不过。” 陈婶麻利地扯布,大剪刀“咔嚓”一声裁开,又配了两轴白色的细棉线。 “这线结实,缝衬衫针脚不容易松。” 付完钱,两人拎着布包往回赶。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橙红色,风裹着热气吹在脸上,江渺坐在自行车后座,看着萧煜专注骑车的侧脸,心里暖洋洋的。 她悄悄摸了摸布包里的布料,仿佛已经看到二叔穿上新衬衫时的笑容。 回到小院时,程娟温好了小米粥,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怎么才回来?菜都快凉了。” 程娟笑着接过布包,打开一看就明白了, “给你二叔做衬衫啊?这料子好,他肯定喜欢。” 江渺扒了几口饭,就迫不及待地说。 “娘,我今晚就开始做,争取明天就能给二叔送去。” 程娟点点头,转身从屋角拎出那个竹编针线笸箩。 “给你找好了材料,都是你用顺手的。” 萧煜也没走,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八仙桌旁。 “我给你递布料,剪线头,能搭把手。” 灯光下,江渺先把硬纸板铺在桌上,照着萧煜记下的尺寸,细细勾勒版型,对照着心里的数调整比例。 萧煜坐在一旁,见她手抬得酸了,就伸手帮她按住纸板边角,还把桌上的尺子往她手边推了推。 “量不准了就用尺子比,别累着眼睛。” “领口要不要再放宽点?二叔吃饭容易沾到,宽点好打理。” 江渺想了想,点头同意。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我光想着好看,忘了实用性。” 她拿起铅笔,在领口处又加宽了半寸,线条流畅又工整。 程娟端着一杯温水过来,看着桌上的版型,忍不住称赞。 “渺渺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版型画得比镇上裁缝还周正。” 江渺被程娟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抬起头对着程娟笑眯眯的说。 “娘,我就是练得多了,熟练而已。” 萧煜伸手帮她按住边角,“我帮你固定着,你放心缝。” 两人的手离得极近,他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江渺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手里的针线差点掉在地上。 萧煜也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按住布料,只是手指的动作比刚才更轻了些。 程娟在里屋收拾完,出来见两人都有些拘谨,笑着打圆场。 “渺渺,歇会儿喝口水再做吧,别太累了。” 江渺笑着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余光瞥见萧煜还在帮她整理布料,心里暖烘烘的。 灯光洒在布料上,映着他们认真的模样,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低语,温柔又踏实。 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衬衫的大致轮廓已经缝好,只剩下钉纽扣和熨烫了。 江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桌上初具雏形的衬衫,浅蓝色的布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心里满是期待。 “明天就能给二叔送去了,他肯定会喜欢的。” 萧煜帮她把针线收拾好,轻声的说道。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江渺点点头,看着他把布料叠整齐,心里满是感激。 如果不是萧煜细心发现二叔的衬衫磨破了,又陪她去挑布,她也不会这么快就能把衬衫做好。 回到房间,江渺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她想起萧煜白天骑车时的侧脸,挑布料时的认真,还有刚才帮她按住布料时的温柔,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第八十五章接单 清晨的阳光刚翻过小院的青砖院墙,江渺就已经蹲在八仙桌旁,反复抚平那件连夜赶制的浅蓝色衬衫。 领口用熨斗烫得挺括有型,袖口的针脚细腻,纽扣的间距丝毫不差,是江渺特意比着江大友的旧衬衫定的位置,就怕不合习惯。 江渺看着衬衫上柔和的光泽,小心地叠好放进帆布包内,又塞了块干净的手帕,才直起身捶了捶发酸的腰。 院门口传来自行车“吱呀”的刹车声,江渺抬头就看见萧煜的身影。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浅灰色褂子,车篮里摆着一个保温桶和一网兜苹果和一串熟得正好的香蕉。 “江丫头,都准备好了?” 萧煜拎着东西走进来,笑着晃了晃保温桶, “我煮了点小米粥,二叔牙不好,吃这些省劲儿。” 江渺背起帆布包走过去,指尖不经意碰到他递来的保温桶,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从发现二叔衬衫磨破,到挑布时的细心叮嘱,再到每次提前备好早饭,萧煜的周到总让她心里踏实。 “都好了萧叔叔,咱们走吧。” 程娟突然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浅灰色薄围巾。 “前些天特地给你二叔买的,医院风大,给他带去。” 又转头朝萧煜叮嘱着,“路上骑慢些,注意安全。” “放心吧婶子!” 萧煜接过围巾,把帆布包和围巾放在车篮里上,扶着江渺坐稳后,才慢慢蹬着三轮车往医院赶。 清晨的小镇还没完全苏醒,自行车碾过路面,发出“轱辘轱辘”的轻响。 “前几日我去医院给二叔送洗漱用品,护士说他恢复得不错,应该再过不久就能拆石膏了。”萧煜目视前方,语气轻松的说道。 “等他好的差不多了,我再推着三轮车带他去集市上逛一逛。” “那二叔肯定高兴,上次还跟我提想去集市上下馆子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不一会儿就到了医院。 萧煜停好车,先拎着保温桶和水果下车,又绕到另一边扶江渺下来,顺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江渺耳尖一红,赶紧抱着布包往住院部走,萧煜笑着跟上,手里还拿着那条薄围巾。 病房里很安静,江大友正靠在床头,左腿打着石膏架在床上,手里捏着张卷边的旧报纸,眼神有些放空。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转头,看到两人进来,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渺渺,你们怎么来了?” “二叔,我们给您带了早饭和新衬衫。” 江渺递过布包,笑盈盈的说着, “前阵子在陈婶的布店看到这块棉料软和,想着您穿肯定舒服,就做了件,您试试合不合身。” 她没提价格,怕二叔觉得破费不肯穿。 江大友接过布包,手指刚触到柔软的棉布,眼眶就红了。 他慢慢打开布包,看着那件熨得平整的衬衫,嘴唇动了动,哽咽着说, “这孩子,又花钱……” “不费钱,就是块普通棉料。” 江渺连忙打圆场,上前帮他脱下那件磨得发亮的旧衬衫,萧煜也走过来,扶着江大友的胳膊,怕他动作太急扯到伤腿。 新衬衫穿在身上,不大不小正合适,衬得江大友蜡黄的脸色都好看了些。 江大友摸了又摸,对着床头的小镜子照了照,嘴角合不拢的笑着。 “合身,真合身!比镇上买的还舒服。” 隔壁床的张大爷凑过来拍了拍江大友的肩膀。 “老江,你这新衬衫真精神!这针脚比镇上裁缝铺的还细,搁哪买的啊?” “是我侄女渺渺做的!”江大友挺了挺胸膛,语气里满是骄傲。 张大爷的老伴李婶立刻拉着江渺的手,眼神恳切着说道。 “姑娘,你手艺这么好,帮我家老头子也做一件呗?” “我手笨得很,上次给他缝扣子都缝歪了,放心,我们肯定付你手工钱!” 江渺完全没料到会有人主动找她做衣服,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可以,我试试!” “就是不知道做的会不会让你们满意。” 王大妈喜滋滋地塞来五块钱定金,“没事!这定金先拿着,做好了我再给剩下的三块!” 正说着,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换药,一眼就注意到江大友的新衬衫。 “江大哥,您这件新衬衫真好看!哪儿买的?” “我侄女给我做的!全镇仅此一件!” 护士眼睛一亮,看向江渺笑着说。 “渺渺姑娘,你手艺真好!我们科室五位孤寡老人,衣服都穿了好几年了。“ ”你要是不忙,能不能帮他们也做几件衬衫?医院可以统一付手工钱,现在就能给定金。” 说着,护士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和一张写得工整的名单递给江渺。 江渺捏着钱和名单,手指微微颤抖着,却很快定了定神。 这二十五块钱抵得上她半个月的工资,更让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的手艺能帮人,能养家。 “可以!您放心,我一定尽快做好送过来!” 她用力点头,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哽咽,萧煜站在一旁,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嘴角忍不住扬起欣慰的笑容。 江大友更是激动的拍着大腿,连说。 “我家渺渺有出息了!” 江渺转头看向萧煜,眼里满是惊喜和无措。 萧煜读懂了她的眼神,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慌,咱们一步步来。”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升得很高了,江渺手里紧紧攥着那二十五块钱,纸币被手心的汗浸得有些发潮,却让她觉得格外踏实。 萧煜看出江渺抑制不住的激动,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把你高兴的,走请你吃早饭,庆祝你第一次靠手艺‘开张’。” 江渺跟着萧煜往早餐铺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攥着钱的手心还带着汗,却舍不得松开。 铺子里飘着油条的油香,萧煜熟门熟路找了张桌,转头看见江渺还盯着手里的钱笑,伸手帮她把钱捋平。 “收好了,以后挣的还多着呢。” 第八十六章安稳 暮色把大地染成粉金色时,江渺已将自行车支在院墙根,帆布包往屋里一放,就熟门熟路搬出竹凳和木桌。 这是萧煜前几天帮她搭的临时工作台,正对着院中央老槐树,风一吹格外凉快。 她刚铺开浅灰色棉布,院门口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萧煜笑着走进来,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买绿豆冰沙。 “天热,给你带了点凉的,做衣服时解解暑。” 萧煜把竹篮放在桌上,自然地拿起桌边的版型纸,指尖不经意蹭过江渺的手背。 “今天打算做几件?我帮你裁布。” 夕阳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金光,看得她心头微微发烫。 “先缝两件,昨天那件已经熨好了,明天给医院送过去。” 江渺的动作麻利,眼神专注,拿起粉笔沿着版型纸画线。 萧煜搬来小马扎坐在她身边,帮她按住布料边角。 “我帮你裁布,你专心缝,能快些。” 萧煜的语气依旧沉稳,目光落在布料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可凑近时,袖间淡淡的松木香气飘进江渺鼻尖,让她的脸颊又热了几分。 江渺喜欢萧煜这份沉稳,不管是帮家里修农具,还是陪她去布店挑料子,他永远不急不躁的,却总能把事情办得妥帖,让人忍不住贪恋这份安稳的陪伴。 夕阳落在江渺的侧脸上,睫毛长长的,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萧煜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之前只当她是需要照顾的邻家妹妹,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看她低头缝衣服的样子,听她笑着说话的声音,都会让他心跳慢半拍。 萧煜收回目光,假装研究版型。 “这里领口要不要再放宽半寸?太窄了怕老人家穿的不舒服。” “早想到了。” 江渺笑着扬了扬粉笔,已经在领口处多画了一道线, “你上次提过,我记着呢。” 她的坦然让萧煜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这姑娘总是这样,看似温和,却比谁都细心,一些小细节都能放在心上。 剪到第三件衬衫的后片时,江渺伸手去扶布料,没注意到剪刀尖正对着指尖。 “嘶”的一声,指尖被划开一道小口,血珠立马冒了出来。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缩回手,把手指含进嘴里想去找创可贴。 萧煜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腕,眉头微蹙,语气带着点责备,却依旧沉稳。 “跟你说过剪布时手要后收,怎么不注意?” 他从从帆布包里掏出随身备着的碘伏和创可贴。 萧煜让她的手搭在自己膝头,捏着指尖轻轻擦拭,动作细致又耐心,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江渺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力道恰到好处,既稳又轻。 她没有抽回手,任由着萧煜抓着自己的手,这份不动声色的温柔,比任何话语都让她安心。“这不是没注意嘛。” “知道,就是怕你疼。” 萧煜的声音放得更柔了些,撕开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缠在她的指尖,最后轻轻捏了捏。 “好了,别沾水,剩下的我来裁。” 说完便拿起剪刀,低头专注地裁剪布料,动作干脆利落。 厨房里的程娟和江大强看得真切,程娟戳了戳丈夫胳膊,笑着压低声音。 “你看渺渺,在萧煜面前就脸红,萧煜看着沉稳,对渺渺倒细心得很。” 江大强眯眼望去,槐树下江渺垂着头,萧煜专注裁布,偶尔抬眼扫她一下,眼神柔和。 他笑着点头,“萧煜这孩子,向来是嘴上不说,心里有数。” 两人的对话飘到槐树下,江渺听了只无奈地笑了笑,拿起线轴随手理了理线头,嘴里嘀咕了句。 “娘就是爱说笑。”脸上没半点不自在。 萧煜剪布的手顿了半秒,抬眼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坦然,自己也勾了勾唇角,继续专注地裁剪布料,只是手上的动作比刚才更轻快了些。 “渺渺,萧煜,饭好了,先过来吃饭,凉了就没味儿了!” 萧煜应了声“好”,放下剪刀,伸手扶了把江渺的胳膊帮她起身。 “走,先吃饭,吃完再接着赶工。” 江渺顺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布屑, “正好我也有点饿了,娘做的饭菜闻着就香!” 堂屋里,程娟已经给两人盛好了饭菜,碗里各卧了个金黄的荷包蛋。 “渺渺多吃点,赶工费力气。” 她给江渺夹了块排骨,又给萧煜递了双筷子, “萧煜也吃,别总顾着帮渺渺。” 萧煜道了声谢,顺手就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了江渺。 “江丫头多吃点。”,语气平淡透着股自然。 江渺看着碗里的蛋,笑着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他, “谢啦萧叔叔!你也多吃点。” 程娟瞅着两人的样子,打趣道。 “你们俩一个要强,一个稳当,凑一块儿还真像那么回事。” “娘!您又拿我们开玩笑!” 江渺笑着皱了皱眉,夹了块鸡肉塞进程娟碗里, “快吃饭吧您。” 虽然嘴上嗔怪,江渺心里却莫名有些轻快的欢喜。 萧煜只是笑了笑,低头盛了碗汤。 吃完饭回到槐树下,夜色已深,槐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 江渺拿起针线熟练地缝制着,萧煜坐在一旁帮她理线,偶尔帮她按住布片,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江渺缝到袖口时,线轴不小心滚到地上。 萧煜弯腰拾起,递过去时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腕。 “慢着点,不急。” 江渺接过线轴轻轻应了一声,低头时瞥见他袖口沾的碎布屑,伸手轻轻拂去,两人对视一眼,都默契地移开目光,嘴角却悄悄弯起。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八十七章身后还有我 清晨的丝丝露珠还未完全蒸发,轻轻飘落在树叶间,一缕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斑驳而温柔。 江渺坐在小院里,手指抚过最后一件叠好的衬衫,领口被她用热水熨得服帖,袖口的针脚细得要眯起眼才能看清。 “窸窣”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江渺抬头,就见萧煜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口,车把上挂着个油纸包,还冒着热气。 “刚从镇上早餐铺买的,热乎着,先垫垫。” 萧煜把油纸包递过来,目光扫过包袱,伸手碰了碰布料, “摸着手感就软和,老人们穿了准舒服。” 江渺接过油纸包,指尖碰到萧煜的手背,凉丝丝的,想必是天不亮就出门了。 江渺拿了个包子递回去,“萧叔叔你也吃,一会儿还得骑车呢。” 萧煜没客气,接过来咬了一口,见她小口吃着,伸手就帮她拂开额前沾着的碎发。 “昨儿熬到那么晚,眼睛都红了。” 指尖擦过额头时,江渺抬眼冲他笑了笑,没多在意,继续低头吃着早餐。 两人收拾妥当,江渺抱着包袱坐上自行车后座,萧煜蹬着车往医院去。 清晨的风裹着田埂上的青草香,吹得她头发乱飞,她伸手去拢,萧煜却腾出一只手,从车篮侧边摸出根皮筋递给她。 “早给你备着了。” 江渺接过,手指熟练地把头发扎成马尾,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炭炉,冲萧煜道了句谢谢。 萧煜和江渺很快就来到了病房内,张大爷就从床上坐起身来。 “是渺渺姑娘不?” 见江渺点了点头,冲张大爷笑着。 老人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到了一起。 “可把你盼来了!我这旧衬衫都快磨破洞了。” 江渺有条不紊地把衬衫一件件递给老人们,张大爷刚穿上就抻了抻胳膊。 “合身!真是太合身了!比我在镇上买的还得劲!” 李大爷也迫不及待穿上,原地转了个圈,引得病房里老人们都笑了。 “舒服!透气又宽松!” 李大爷拍着大腿,“我这脖子粗,买的衬衫总卡得慌,你这做的,真是贴心!” 一时间,病房里热闹起来,七嘴八舌地夸赞着,没拿到衬衫的老人围过来打听。 “姑娘,你下次还做不做?我也想订一件!” 江渺从容应下,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子,认真记下老人们的尺寸和喜好,神情沉稳,丝毫不见细微的局促。 萧煜站在一旁,看着她游刃有余的模样,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这姑娘在人前总是要强,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帖帖,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点害羞的小模样。 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见病房里一片欢喜,笑着说。 “渺渺姑娘,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这些老人总念叨买不到合身的衣服,现在有你做,他们都踏实多了!”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块钱递给江渺, “这是剩下的手工费,你点点。” 江渺接过钱,指尖捏着纸币的边缘,转头看向萧煜,萧煜见状冲她点了点头,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说了句。 “做得好。” 简单三个字,却比任何称赞都让她心头发热。 离开医院时,萧煜推着自行车,和江渺并肩走着,江渺高兴地晃着手臂。 怀里的布包空了,心里却是满满当当的欢喜。 晨风掀起她的刘海,还带着股淡淡的槐花香,萧煜伸手自然地帮她捋到耳后,随口了句。 “累了咱们就慢慢走,不急。” 江渺立刻直起身子,声音里带着雀跃。 “不累不累!今天老人们都说我做的衣服比镇上买的还舒服呢!” 萧煜看着江渺,温柔地笑了笑。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慢悠悠地望着前方的路。 江渺跟在他身侧,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萧叔叔,下次我也给你做套衬衫吧?就用陈婶店里那种藏青粗布,又耐穿,看着也衬你。” 萧煜的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江渺一眼,声音还是往常那样沉稳,却隐隐多了丝不易察觉的高兴。 “好,我等着。” 他推着车往路边挪了挪,拍了拍车座。 “走吧,上车,咱们早点回家。” 三轮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轻响。 江渺坐在车斗里,还在兴致勃勃地分享,萧煜在前面静静听着,偶尔侧头回一两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回到家,程娟早就等在门口,见江渺回来,笑盈盈地迎上来。 “怎么样?老人们满意吗?” “满意着呢,一个个都说还想再订几件!” 江渺笑着把钱递给程娟,程娟数着钱,笑得合不拢嘴。 “我就知道我闺女的手艺能派上用场!” 萧煜站在一旁,没多说话,默默走进厨房,熟门熟路地拿起菜篮里的青菜择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总来江家搭伙,帮着忙活里外的事,程娟待他像自家人,他也渐渐习惯了这份烟火气。 傍晚时分,程娟端上炖得香浓的鸡汤,给江渺和萧煜各盛了满满一大碗。 “忙活这么些日子,快多喝点补补身子!” 她瞅着两人,忍不住打趣着, “你们俩这配合,比我和你爹年轻那时候还顺溜!” 江渺舀了勺汤笑了,“那不是有萧叔叔在嘛,我省了不少心。” 萧煜笑了笑,轻声说,“那是你自己能干,我就是搭把手。” 晚饭后江渺很快又投入了缝制,蹲在地上分拣着布料,萧煜坐在一旁,拿着笔在订单上标注,整理了快一个小时,江渺站起身捶了捶肩膀,酸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我帮你揉揉。” 萧煜放下笔,绕到她身后,温热的掌心按在了她的肩颈上。 他的力道很准,正好按在发酸的地方,江渺的身体随即放松下来,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槐花香,让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萧叔叔,以后别总为我忙活了,你自己也有事要打理。” 萧煜的手停了下来,绕到她面前,蹲下身,目光和她平齐。 院里的灯光落在萧煜眼里,像盛着细碎的星光。 “我帮你,从来没觉得是麻烦。” 萧煜看着她手里的针线,语气不容置疑。 “看着你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稳当,我心里比什么都踏实。” 萧煜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温和。 “你在我面前不用硬撑,都有我呢。”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八十八章我在不用强撑 镇上的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江渺攥着刚买的棉线挤进去,目光一下就被那张红底黑字的“手工技艺大赛”通知定住了。 最醒目的一行字赫然写着, “一等奖,蝴蝶牌缝纫机一台”。 底下还印着“获奖作品赴县城展销”的说明,风一吹,红纸边角轻轻掀动,像跟小羽毛,轻轻挠着江渺的心。 “渺渺姑娘?你也来看通知啊?” 李婶拎着菜篮子凑过来,拍了拍江渺的胳膊。 “要我看,你那手艺应该去露一手,这比赛准能拔头筹!” 江渺挠了挠脸颊谦虚道。 “镇上老裁缝多着呢,我这点本事不算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眼神却没离开通知,指尖把棉线轴攥得发白。 那台缝纫机她惦记了好久,可价钱太高,攒了半年钱都没舍得买,要是能赢回来,以后赶订单就不用熬到后半夜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萧煜推着自行车走近,车把上挂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爱吃的桂花糕。 萧煜顺着江渺的目光看向公告栏,扫完通知内容,转头见她眸光波光粼粼的,笑着递过油纸包。 “想试试?” 江渺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清甜的香气在嘴里化开,捏着糕点的手紧了紧,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我就来看看……” 萧煜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试试怕什么?你的手艺我知道,不比镇上裁缝铺的差。” “你先回家等我,我去找厂里的技术员,他那有些县城书店淘来的设计稿,说不定能帮上忙。” 看着萧煜的背影,江渺心里的那点犹豫,悄悄松了些。 江渺刚走到院门口,正择菜的程娟就停下动作,看着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打趣道。 “是不是盯上那手工大赛了?我早上也见着通知了。” 江渺点点头,搬了个小板凳挨着程娟坐下。 “是想试试,主要是想要那台缝纫机,赶活能省不少劲。” “可一想到镇上那些做了几十年的老裁缝,又有点没底。” 程娟拍了拍江渺的手背安慰着。 “怕啥,比不比得赢先不说!” “娘看你那手艺准能行!” “萧叔叔也让我试试……”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叮铃”一声自行车响,萧煜推着车走进来,后座上用麻绳捆得的一摞图册格外显眼。 “这是厂里技术员收藏的设计稿,里面有不少新式版型。” 萧煜把图册搬下来摊在木桌上,午后的阳光洒在纸上。 上面印着各式各样的样式,还有标注着尺寸比例的示意图。 江渺的眼眸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宝藏的孩子,充满了惊喜。 “萧叔叔,这也太珍贵了!” 萧煜看着她欢喜的模样,嘴角微扬。 “咱们慢慢琢磨,总能想出特别的点子。” 接下来的日子,萧煜每天傍晚都按时过来,陪着江渺在小院里琢磨参赛作品。 太阳缓缓褪去落到半山腰,留下一片绚丽的残日。 小院里的两人凑得很近,江渺铺着布料比划,萧煜拿着铅笔在纸上画版型,偶尔为一个袖口的弧度争两句,却总在相视一笑中达成默契。 有萧煜在身边,江渺心里踏实多了。 傍晚,江渺正对着一块浅蓝色棉布发愁,翻来覆去的比划着。 普通的衬衫领口太单调,想做点新意又怕不实用。 萧煜见她盯着领口琢磨,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之前给老人们做衬衫时的款式。 “上次张大爷说宽松领口舒服,不如加个可调节暗扣?” “用两排隐形扣,胖瘦都能穿,既实用又比普通款特别。” 萧煜边说着,边从身后轻轻握住江渺拿剪刀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过来。 “这里要剪得匀些,不然硌脖子。” 萧煜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握着江渺的手慢慢移动剪刀。 江渺的耳尖“唰”地红了,后背轻轻贴着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没有挣开,反而微微侧头,慢慢靠向他的肩头,剪刀随着他的力道缓缓移动,细碎的布屑落在桌面上,像撒了把星星。 “这样是不是更顺溜?” 萧煜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耳廓,声音放得更柔了些。 江渺点点头,任由萧煜握着自己的手,继续裁剪领口的弧度。 不知不觉就忙到了深夜,槐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台灯晃悠悠地照着木桌上的布料和图纸。江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趴在堆满设计稿的桌上打了个哈欠,困意翻涌间眼皮越来越沉,没多久就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萧煜停下手里的笔,转头望着她的睡颜。 江渺的额头沾着根碎发,睫毛纤长,在眼下映出细碎的阴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事。 萧煜轻手轻脚地走进屋,找出一条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江渺身上,指尖轻轻蹭过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回到木桌前,萧煜拿起铅笔,先在草稿纸上轻轻勾出领口暗扣的大致位置,回忆着刚才商量好的每一处细节,逐一整理成清晰的设计稿。 他画得格外认真,连暗扣的间距,绣线的颜色都标注得明明白白,台灯映着他专注的侧脸,偶尔皱着眉琢磨,偶尔小声念叨着尺寸。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萧煜才放下笔,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看着身旁的江渺还睡得安稳,才悄悄松了口气。 江渺醒来时,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鼻尖先闻到了一股豆浆的香气。 桌上摆放着热乎的早餐,旁边放着整理好的设计稿,纸页边缘还留着淡淡的铅笔印记。 江渺拿起设计稿,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和细致的标注,眼眶瞬间热了。 桌角的台灯还没关,旁边还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白开水。 不用想都知道,萧煜肯定又熬了一通宵。 “醒了?” 萧煜拎着新买的新鲜蔬菜走进来,把袋子往灶台上一放, “看你睡得香,没叫醒你。” “设计稿我都整理好了,你看看。” “要是觉得哪里漏了或者不对,咱今天再一起琢磨。” 江渺捏着设计稿的指尖微微发颤,抬头看向萧煜眼底的青黑,平时在人前的那点要强瞬间卸了下来。 “萧叔叔,你又熬了一整夜……” 萧煜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笑着把热豆浆推到她面前。 “这点活儿不算累,顺手就做完了。” 江渺吸了吸鼻子,没再硬撑着说“我自己能弄”,默默端起豆浆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流淌在心里。 吃完早饭,两人又凑到桌前忙活,江渺按图裁剪布料,萧煜就帮她打磨木质纽扣,把边缘磨得光滑圆润。 缝暗扣时,江渺试了两次都没对好位置,干脆把针线递到萧煜面前。 “我总对不准针脚,萧叔叔你帮我看看咋弄。” 萧煜接过针线,拉过江渺的手。 手把手教她找位置,走线,掌心的温度裹着她的手背,江渺盯着他指尖的动作,跟着慢慢学着。 等缝好一颗暗扣,江渺试着自己动手,针脚果然比之前规整多了。 她放下针线,伸手把散落的布料往中间拢了拢,语气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以前总觉得这些细节自己扛着就行,没想到有人搭把手,能省这么多事。” 萧煜轻柔地擦过江渺的碎发,目光专注的看着。 “以后有我在,不用总自己硬撑。” 第八十九章中奖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扑在参赛作品上。 江渺绣袖口雏菊时,萧煜就坐在旁边帮她理线轴,怕丝线缠在一起。 她熨烫衬衫时,他就提前把熨斗调到合适温度。 连程娟都打趣,“你们俩凑在一起,比我和你爹当年配合的还上心。” 比赛前一天傍晚,最后一颗暗扣终于缝好。 江渺把衬衫挂在晾衣绳上,萧煜站在旁边帮她抻平衣摆,夕阳的光落在浅蓝布料上,领口的隐形暗扣若隐若现,袖口的雏菊像刚从田埂里摘来的,鲜活又雅致。 “比设计稿上还好看。” 萧煜伸手碰了碰绣线,语气里满是认可, “明天肯定能让评委眼前一亮。” 江渺看着衬衫,心里的底气足了不少,却还是忍不住叮嘱。 “萧叔叔你明天要是忙,不用特意陪我……” 话没说完就被萧煜打断。 “早就处理好了,你比赛这么大的事,我哪能缺席?” 江渺听着心里一暖,语气里多了份自然的依赖。 “那你明天可得陪着我到最后,你不在旁边,我心里总觉得没底。” 萧煜抬手揉了揉江渺的头发,指尖蹭过她柔软的发顶,笑着应了声。 “放心吧,肯定陪你到底。” 第二天一早,萧煜准时骑着自行车来到江家门口接江渺前往现场。 江渺抱着叠得齐整的参赛衬衫坐在自行车后座,帆布包的边角被晨风掀起。 露出浅蓝布料上绣着的雏菊,针脚细密得能看出熬夜赶工的用心。 萧煜骑车的速度很稳,车把上挂着的保温桶晃悠悠的,里面是程娟一早煮的红枣水。 “别攥这么紧,布料该皱了。” 萧煜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攥着帆布包的手背, “你做的衬衫,领口暗扣藏得巧,袖口绣活也雅致,评委肯定能看出心思。” 江渺轻声应着,攥着包袱的指尖却没松。 这件衬衫她反复修改了多次,就怕不够完美,此刻怀里像揣着颗滚烫的石子。 到了赛场,看着满院的参赛作品,江渺心里的慌意又冒了上来。 有绣着富贵牡丹的枕套,有刻着松鹤延年的木梳,还有样式精巧的绣花鞋,琳琅满目地占满了半条街。 萧煜帮江渺找了个靠前的展台,小心地把衬衫展开挂好,又从包袱里掏出块干净帕子,细细擦了擦布料上的浮尘。 “这样看着更精神。” 江渺站在展台旁,自己的浅蓝衬衫挂在李裁缝金线凤凰旗袍旁,显得格外朴素。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却被萧煜轻轻按住肩膀。 “别慌,咱们的衣服胜在实用。” “你看这暗扣,老人穿不用怕勒脖子,干活也方便,这些都是别人比不了的。” 正说着,人群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之前江渺给医院送衬衫时,张大爷的老伴李婶挤了过来,一眼就盯着展台上的衬衫。 “这不是渺渺姑娘做的样式嘛!上次给我们家老张做的就是这个款式!” 她伸手摸了摸布料,转头冲周围看热闹的街坊喊。 “这衣服实用!咱们过日子穿,就得要这样的!” 江渺没想到会有人认出来,上前一步,指着领口介绍着。 “这里加了两排隐形暗扣,胖瘦都能穿,袖口还绣了点小花,不算单调。” 萧煜站在旁边,帮她递过提前打印好的设计说明,上面标着尺寸调整的细节,还有针对不同人群的穿着需求,看得街坊们连连点头。 评委们巡场时,果然在江渺的展台前停住了脚步。 为首的王师傅伸手拽了拽衬衫领口,暗扣轻轻弹开,露出里面整齐的针脚。 “这设计倒贴心,考虑得周全。” 旁边的女评委则盯着袖口的雏菊。 “绣活不扎眼,颜色也配得雅致。” 江渺听着评委的评价,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些,愈发自信地指着衬衫上的设计细节介绍起来。 “这是按老人们的反馈改的版型,之前做过十几件,都说领口宽松,活动方便。” 评委们闻言,又翻了翻设计说明,眼里的认可深了些,在评分表上轻轻划了几笔。 等待投票结果的间隙,江渺靠在展台旁,萧煜看出她的不安,轻握着江渺的手。 ”不管结果怎么样,你的手艺已经被不少人认可了,以后开铺子也多了底气。” 江渺听着心里的慌意也渐渐散了些。 没过多久,主持人拿着投票结果走上台,清了清嗓子。 “现在公布手工技艺大赛获奖名单。“ ”二等奖,江渺!” 江渺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李婶已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中了!我就说你能行!” 萧煜也快步走过来,眼里满是藏不住的高兴。 “我就知道,你的手艺差不了!” 江渺上台接过烫金证书和奖金,心里既欢喜又有点遗憾。 虽然没有拿到第一名的缝纫机,可看着台下萧煜的笑容,还有街坊们鼓励的目光,那点遗憾又淡了些。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她的手艺得到了认可,这比什么都重要。 比赛结束后,不少街坊围过来祝贺着江渺。 李裁缝也凑了过来,拍了拍江渺的肩膀。 “你这姑娘心思细,手也巧,以后真开铺子准红火。” “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江渺连忙道谢,手里的证书被攥得发热,心里的底气一点点足了起来。 第九十章您不配 比赛结束,萧煜骑着自行车载着江渺往家走。 江渺坐在后座,怀里的二等奖证书被她牢牢攥着,烫金的字在风里也格外亮眼,眼角的笑意止不住的往外溢出。 刚拐进熟悉的巷口,好心情就被泼了盆冷水。 只见何秀英叉着腰堵在院门口,活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她身后的江心美缩着脖子,眼神却像钩子似的,死死黏在江渺手里的证书上,那点藏不住的贪婪,明眼人一看就透。 “哟,这不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吗?” 何秀英尖着嗓子,声音像破锣似的刮得人耳朵疼。 枯瘦的手直往江渺怀里伸,指甲缝里还沾着灶灰,眼看就要刮到证书边缘。 “快把证书给我看看,是不是真拿奖了?“ ”奖金呢?我是你奶奶,按规矩也该分我一半!” 江渺没退半分,反而往前半步猛地挺直脊背,眼底的冷意像寒冬里的冰碴子,瞬间逼得何秀英往后顿了顿。 “奶奶?您也配提‘规矩’?之前您和小姑对我们家做的那些龌龊事,您怎么不说规矩?“ ”现在倒好意思来要我凭手艺挣的奖金?” 这话像鞭子似的抽在何秀英脸上,她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伸手就要撕江渺的衣领。 “你个小蹄子,敢编排长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萧煜比何秀英早一步上前,胳膊绷成一道结实的屏障,稳稳扣住何秀英的手腕。 他力道不大,却让何秀英动弹不得。 “何老太太,这是又想动手?” “江丫头的奖金是她凭本事得来的,您没出过一分力,没帮过一点忙,凭什么要分?” 何秀英被攥得手腕发疼,挣扎着嚎起来。 “我是她奶奶!她就得养我!你们这对狗男女,合起伙来欺负我!” 萧煜眉头微蹙,手上力道却没松。 江渺往前站了半步,肩膀轻轻蹭过萧煜的胳膊,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叠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江渺眼神锐利地盯着何秀英,语气里满是嘲讽。 “养您可以,但得看您配不配!” “您要肯踏实过日子,我每月给您送米送面,绝不推脱。” “可您呢?撒泼,造谣,哪样没做过?之前的那些账我还没跟您算,您倒先找上门来了!” 这一动静惹得巷子里不少街坊都探出头来。 刘大妈端着洗衣盆站在门口,忍不住帮腔。 “何老太太,你就别来撒泼了,渺渺这孩子多懂事,你怎么能这么欺负她?” 旁边的张大爷也跟着点头。 “就是!渺渺给我做的衬衫多合身,人家凭真本事得来的,奖金凭什么给你?” 何秀英被这么多人盯着议论,脸上挂不住,骂骂咧咧地挣开萧煜的手。 “你们这群人,都跟这死丫头一伙的!我找我儿子评理去!” “我爹就在家,您尽管去。” 江渺侧身让开道, “正好让他听听,您是怎么在外面造谣败坏我的名声,又怎么欺负我娘的!” 何秀英哪敢真去找江大强,之前在院子里闹,江大强就已经搬出院子,差点跟她断绝关系。 此刻被江渺堵得没话说,只能拽着江心美往回走,背影狼狈得很。 江心美走之前还不忘瞪江渺一眼,江渺直接回了个冷眼,吓得她赶紧加快脚步。 等两人走远,萧煜才松开一直紧绷的胳膊,转头看向江渺。 他眼底的冷意早已散去,深邃的眼眸像盛满了温柔的星光。 “刚才没吓到吧?她那爪子没刮到你吧?” 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耳廓,那点温热的触感像细小的电流窜过。 江渺没躲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连声音都比平时软了些。 “没吓到,有你在我不怕。” 江渺攥着证书的手松了些,抬头看着萧煜,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轮廓衬得格外柔和。“萧叔叔,刚才你挡在我前面的时候,真有安全感。” 萧煜笑了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证书,小心地拂去上面的浮尘。 “有我在,不会让她们再欺负你。“ 萧煜的指尖碰到江渺的掌心,两人都顿了顿,却没人先收回手,像有根无形的线,把彼此的温度缠在了一起。 刘大妈走过来,拍了拍江渺的肩膀,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 “渺渺,你做得对!对付这种人就得硬气点,不然她总想着欺负你! ”萧煜也是个好小伙子,对你这么上心,以后肯定是个靠得住的!” “我那都是应该的,渺渺这么好的姑娘,本来就该被好好护着。” 萧煜接过话,眼神就没从江渺身上离开过,眼里的情意藏都藏不住。 江渺嘴角含笑,心中荡起阵阵涟漪。 刚进门就见程娟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刚才听外面吵吵闹闹的,没出事吧?” “没事娘,”江渺把证书递给程娟,语气轻松了些,眼底却还带着刚跟人争执后的亮意。 “就是何秀英来闹了两句,我跟萧叔叔把她赶跑了。” “您看,我得了二等奖,以后开铺子又多了个招牌。” 程娟接过证书,翻来覆去地看,眼眶都红了。 “我就知道我闺女能行!” “萧煜也辛苦,天天陪着渺渺,还帮着挡麻烦。”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萧煜和江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萧煜帮江渺把证书装进程娟找来的木框里,江大强翻出钉子,踩着凳子把木框挂在堂屋正中间。 灯光下,烫金的证书格外显眼,萧煜站在江渺身边,两人的肩膀偶尔碰到一起,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明天我陪你去陈婶的布店挑布料,准备县城的展销。” 萧煜看着江渺,清冷的眸子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 “你专心选布料,搬东西的事交给我就行。” 江渺点点头,脸上写满了幸福。 夜色渐浓,月光落在两人的肩头,萧煜的目光落在江渺的脸上。 “渺渺,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自己硬扛,记得还有我。” 第九十一章好手艺就该被看见 清晨,第一声鸟鸣声响起,宣告着新的一天悄然来临。 清晨的微风拂过,萧煜就推着三轮车停在江家门口。 车斗里垫着干净粗布,放着早餐店刚买好的葱油饼,还有个装着针线的木盒。 萧煜昨晚特意整理的,把江渺常用的丝线按颜色分好类,顶针都擦得发亮。 江渺拎着布包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木盒,眼神里透着欢喜。 萧煜正弯腰检查车轮,晨光落在他发顶,碎发间沾着点槐树叶的碎渣。 “都收拾好了?” 萧煜直起身,自然地接过江渺手里的布包,塞进车斗角落。 “陈婶说新布到了,咱们早点去,挑你喜欢的。” 两人推着车往布店走,晨风吹过,带着田埂里的麦香。 萧煜怕江渺冷,把搭在车把上的薄外套取下来,轻轻搭在她肩上。 “早上风凉,别冻着。” 外套上还留着他身上的皂角香,江渺往外套里缩了缩,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 到了布店,陈婶早就支起了柜台,见两人来,笑着从里屋抱出块布。 “渺渺快来看看!萧煜前几天就跟我说,你想要块格纹布,我特意给你留的!” 江渺凑过去,眼睛瞬间亮了。 布料纹路整齐又不扎眼,摸在手里厚实却不僵硬,正是她之前跟萧煜随口提过的款式。 “陈婶,这布太合我心意了!” 她伸手想去摸布角,萧煜却先一步展开布料,指尖轻轻搭在布面上。 他忽然指着布角的格子,声音比平时软了些, “这纹路跟你上次绣在样衣袖口的雏菊配着,肯定好看。” 说话时,萧煜的指尖顺着格纹轻轻划,不经意蹭过江渺的手。 轻轻按住她的指尖,将她的手往布面上带了带。 “这样量尺寸,能对准纹路,做出来的衣服才整齐。” 他的掌心温热,裹着她的指尖贴在布上,格纹的触感混着萧煜的温度,江渺耳尖瞬间泛红。“我知道了,萧叔叔。” 她小声应着,跟着他的动作慢慢量完尺寸。。 陈婶在旁边看着清楚,笑着打趣。 “这布我给你们多留两匹,以后开铺子做样品,准能吸引客人。” “谢谢陈婶,我们正想多挑些,县城展销要是卖得好,以后还来您这拿布。” 萧煜笑着接过话,指尖还轻轻按着江渺的手。 挑完布,萧煜把布料整齐叠好,放进三轮车斗里。 往县城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 乡间小路旁的田埂上,有农户在割麦子,风吹过,带着麦秆的清香。 三轮车碾过一段铺着草绳的路,车身猛地颠了一下,江渺没坐稳,整个人往侧边倾去。 萧煜的手臂稳稳揽住她的腰,掌心贴着她腰间的布衫,力道不重,却刚好将她托住。 “别摔了,小心点。”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没立刻松手,反而放慢车速,等车身稳了才轻声说。 “扶紧我,前面还有段坑洼路。” 江渺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他腰侧的衣角,布料被他身上的温度焐得温热,她指尖悄悄蜷了蜷,连呼吸都放轻了。 萧煜身上的皂角香,混着麦秆的清香,格外让人安心。 萧煜感觉到腰间的力道,嘴角悄悄弯了弯,脚下的速度放得更稳,尽量避开路上的颠簸。 到展销点时,已经快上午九点了。 广场上挤满了参展的摊位,不少摊位前已经挂好了样品。 萧煜推着车找到分配好的位置,拿出样衣。 “你坐着歇会儿,我来挂。” 江渺没闲着,帮他把样衣一件件展开抖掉褶皱。 萧煜踩着小凳子挂最上面的格纹衬衫,踮脚时,布角扫过江渺的手。 “帮我扯下布,歪了,你眼神比我准。” 萧煜眼底带着点笑意,说话时,呼吸轻轻落在她耳边,带着点热意,江渺的耳根子红了起来。 “这样就齐了,还是你眼神好。” 萧煜从凳子上下来,就见有位姑娘盯着衬衫看,赶紧碰了碰江渺的胳膊。 “有人来了,别慌,有我呢。” “这布真好看,格纹显利落,穿去上班肯定合适。” 江渺立刻上前,指着衬衫介绍。 “姑娘,这布厚实耐穿,袖口还绣了个小雏菊,不单调。” 萧煜站在旁边,适时递过设计说明。 “这是按年轻人的喜好改的版型,不挑身材,穿起来也舒服。“ 姑娘接过说明,翻了翻,又摸了摸布料。 “确实不错,那我订一件。” 江渺赶紧拿出小本子记尺寸,萧煜帮着确认细节。 等姑娘走后,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订男士粗布褂子的,也有订女士碎花衬衫的,展台前很快热闹起来。 连之前比赛时的评委都过来了,评委拿起格纹衬衫,摸了摸针脚。 “这布选得好,纹路做工也细致,你们俩配合得不错啊。” 萧煜笑着看向江渺,“主要是她手艺好,我就是搭把手。” 江渺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笑意,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带着说不出的默契。 快闭展时,一位穿着西装的先生过来,指着展台上的格纹衬衫问。 “你们这衣服能批量做吗?我们公司想给员工订工作服。” 江渺眼睛一亮,嘴角也扬了起来,激动的说着。 “能!您要多少件?什么尺寸?我们都能做。” 萧煜也凑过来,跟先生确认细节,还留下了联系方式。 “您放心,我们肯定按时交货,质量保证。” 送走这位大客户,两人都松了口气,脸上满是欢喜。 江渺看着展台上记满订单的本子,激动得抓住萧煜的胳膊。 “萧叔叔,咱们接了这么多订单,以后开铺子的底气更足了!” 萧煜看着江渺眼里闪着的光,心里比她还高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都是你应得的,你的好手艺本就该被看见。” 他的指尖蹭过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又温暖。 江渺望着萧煜深邃的眸光,心里无比确定,只要有萧煜在身边,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怕。 第九十二章全给你们抖出来 清晨,远处的山峰裹着雾气,石板路上的湿痕映着灰蒙蒙的天光。 萧煜带着江渺推着三轮车刚停在摊位前,就敏锐地瞥见摊位后的草堆里动了动。 枯黄的茅草间露着半截蓝布衫,何秀英蹲在里面,枯瘦的手攥着把褐色干土,指缝间还沾着草屑。 身侧的江心美手里捏着根断树枝,时不时探头往展台上瞟,眼神里的贪婪与恶意藏都藏不住。 “娘,要不别闹了吧?这儿人多,万一被抓了……” 江心美缩着脖子小声嘟囔,话没说完,何秀英就瞪了她一眼,狠狠拧了把她的胳膊。 “怕什么?她是我孙女,拿她点钱天经地义!“ ”等会儿我撒土,你就去抢她的订单本,看她还怎么做生意!” 没等两人再合计,萧煜想转头提醒江渺,可话还没说出口,何秀英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冲出来。 扬着手里的干土就要往叠好的样衣上撒,嘴里尖声喊着。 “江渺你个白眼狼!赚了钱不分我,今天就让你卖不成!” 江心美也跟着跳出来,叉着腰站在何秀英身后,扯着嗓子帮腔。 “就是!我娘说得对!你赚了钱就忘了长辈,没良心的东西!” 江心美虽嘴上说得凶,脚却下意识往何秀英身后缩,连捏树枝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她也就敢在人后耍横,真到了人前,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江渺眼疾手快,立刻张开双臂挡在展台前,后背紧紧护着样衣。 她死死盯着何秀英的眼睛,眼神冷得像深冬的冰,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们在村里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破事,别以为没人知道,我要是全抖搂出来,保准你们在县城也丢人现眼!。”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何秀英的嚣张气焰。 何秀英扬着土的手顿在半空,先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没了踪影,眼神里的凶光渐渐变成了慌乱。 江心美也跟着慌了神,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煜顺势站到江渺身侧,两人肩膀轻轻靠在一起,形成一道结实的屏障。 “我现在就把你们母女俩做的事一件一件地说出来。“ ”你们要是动一下手,我就说一件,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是怎么当长辈的!” 周围瞬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认识的江心美的街坊还指着她小声议论。 “这不是上次偷自家二哥救命钱去赌博的江心美吗?” “救命钱都敢偷,这家人也太过分了!” “现在还敢来撒泼闹事,真是不要脸。” 江心美最要面子,被众人指指点点,脸瞬间涨得通红,拼命地往何秀英身后缩着,连叉腰的手垂在了身体两侧。 “娘,咱们快走吧,再闹下去要出乱子了……” 何秀英也慌了神,怕江渺真把老底抖搂出去,攥着干土的手慢慢垂下来,土块顺着指缝撒落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土坑。 她狠狠瞪了江渺一眼,伸手拽住江心美的胳膊,转身就往场外走。 江心美被拽得一个趔趄,还不忘回头放狠话。 “死丫头你等着!这事没完!” 脚步踉跄得像踩在棉花上,连掉在地上的断树枝都没敢捡。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广场入口的拐角,江渺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来,后背已经沁出了薄汗。 萧煜伸手帮她拍掉肩上沾的草屑,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肩头,动作温柔得像在拂去一片落叶。 “别怕,有我呢。” 江渺抬头看他,眼里的冷意渐渐散去,只剩下些许疲惫,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我就是怕她真把样衣弄脏了。“ ”客人说好今天要来看,要是沾了土洗不干净,还坏了信誉。“ ”至于江心美,不怼她两句,她总以为我好欺负。” 萧煜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轻轻蹭过她的发顶。 “说得对,就得让她们知道你的厉害。“ ”你歇会儿,布置展台的事交给我。” 江渺冲萧煜笑了笑,眼里充满了星光,语气随意又亲昵。 “萧叔叔,咱们一起弄。” 两人配合着整理布料样本,江渺把棉铺展开,萧煜就用粉笔在布角标注尺寸和价格。 江渺拿起软尺量样衣肩宽,萧煜就顺手记下数据。 偶尔指尖相碰,两人都会相视一笑,眼神里的默契无需多言,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刚收拾完,就见昨日穿着西装的先生林经理走了过来。 “江姑娘,萧小伙,没耽误你们吧?” “做好的样衣带来了吗,我想看看效果。” 萧煜笑了笑从布包里取出做好的样衣递了过去。 “您看,徽章绣在左胸口,离领口一寸半,戴工牌不硌。” “我们还做了单股锁边,洗了也不会脱线。” 林经理摸着绣章的针脚,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比我预想的还好!定金我今天带来了!” 江渺接过定金,心里踏实了不少,刚要道谢,就见林经理瞥了眼摊位后的草堆。 “听说刚才有人来闹事?我已经跟广场安保说了,让他们多留意你们这儿,有情况随时喊人。” 江渺连声道谢,看着林经理离开的背影,心里满是感动。 没想到客人会这么贴心,这份信任比什么都珍贵。 江渺把定金小心塞进贴身布包,指尖还带着钞票的温热,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萧煜看着她眼里的光,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这下开店的本钱又凑齐不少,等展销结束,我就带你去看看店面。” 江渺笑着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开店的期待。 正说着,又有一大波客人被展台上的样衣吸引过来,瞬间把两人围了个半圈。 一位大姐往前凑了凑,指着碎花衬衫问道。 “这衣服能按我尺寸改吗?我肩宽有点窄。” 江渺立刻迎上去,爽快的应道。 “当然能!您站这儿,我给您量量,保证改得合身。” 萧煜递过布料样本,细细地介绍着。 “这是纯棉的,洗了不缩水,您要是喜欢,还能绣上小图案。” 两人一唱一和,没一会儿就顺利敲定了三笔订单。 江渺记着账,笔尖顿了顿,抬头看向萧煜,刚好撞上他温柔的目光。 江渺故意板起脸逗他。 “萧叔叔,记清楚尺寸,别等会儿又记错了。” 萧煜眉眼弯弯地笑着,指尖轻轻敲了敲账本。 “放心,有你盯着,不敢错。” 第九十三章看铺 夕阳西下,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萧煜推着三轮车转过拐角,没往回村的路走,反倒朝着镇东头的方向拐了过去。 江渺攥着记满订单的本子,忍不住探头问。 “咱们不直接回家吗? 萧煜回头笑了笑,车把手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喜欢。” 萧煜脚下的速度放得缓了些,路过供销社时,还特意指了指旁边的巷口。 “这儿进去,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 江渺顺着萧煜指的方向看过去,巷口挤满了收摊的商贩和行人,喧闹的人声混着饭菜香飘过来,充满了烟火气。 她正看得入神,三轮车忽然停了下来,萧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到了。” 江渺抬头,眼前是间带小窗的铺子,青砖砌的墙面,木框窗户擦得透亮,门楣上还留着上一任店主的招牌痕迹,却不显得破旧,反而有种踏实的老镇韵味。 没等她反应过来,萧煜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咔嗒”一声,木门应声而开。 萧煜推开房门,侧身让江渺进去,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前几天路过瞅着合适,就先跟房东订了两天,” “你看看,要是觉得行,咱们就可以跟房东谈长期合同,往后这就是你的缝纫店了。” 江渺迈进门的瞬间,目光就被窗台上的物件吸引了。 那是她常用的竹制绣绷,边缘被她磨得光滑发亮,上面残留的几根棉线,都是她昨天绣样衣时用的。 她伸手摸了摸绣绷,指尖的温度透过竹面传过来,内心的欢愉如同海浪一般涌来。 “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那天去你家拿针线盒,见它放在窗台上落了点灰,就顺手带来了,” 萧煜挠了挠头,语气自然的笑着说。 “知道你用惯了这个,以后绣活也顺手。” 说着从车斗里拎出卷尺。 “来,咱们量量尺寸,看看货架该怎么摆。” 两人蹲在地上,萧煜把卷尺的一端递给江渺,自己拿着另一端往墙根挪。 展开的金属刻度轻轻蹭过江渺的手背,江渺缩了缩手,萧煜却顺势把她的手按在墙面上,掌心的温度覆在她手背上。 “你觉得刷米白色怎么样?干净亮堂,衬你做的样衣。” 说话时,气息轻轻扫过江渺的发顶,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 江渺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扬起笑意,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衣兜里露出的纸片,忍不住抽了出来。 “这是什么?” 展开一看,上面画满了货架的草图,横平竖直的线条旁标注着尺寸,最下面的角落里还写着一行小字。 “江丫头喜欢靠窗绣活,留宽窗台,摆张小木桌。” 字迹是萧煜的,笔锋硬朗却带着细心,连她的习惯都记在心里。 江渺捏着纸片,眼眶有些发热,抬头时刚好撞上萧煜的目光。 萧煜注视着她,眼里的光芒如夜空中最亮的星,唇角的笑意让人心生暖意。 “我想着……” 萧煜刚要开口解释,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萧小伙在吗?” 没等回应,隔壁早餐铺的王婶拎着个竹篮走进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篮子。 “你订的热馒头我给送来了!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呢!” 他把篮子递到江渺面前,竹篮里的白面馒头软和饱满,还带着淡淡的麦香。 “这小伙子昨天就跟我订了,说今天要带姑娘来看铺子,怕你们看店久了会饿,特意让我这个点送来。” 江渺接过竹篮,馒头散发着淡淡香气,像是股暖流,缓缓淌过心田。 她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松软的口感混着麦香在嘴里化开,刚要说话,嘴角就沾了点面屑。萧煜伸手帮她擦了擦,指尖轻轻蹭过她的嘴角。 江渺低下头,把手里的馒头掰了半块递给萧煜,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顿了顿,却没人先收回手。 萧煜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看着她泛红的耳廓,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渺也跟着笑,两人就蹲在铺子里,盯着斑驳的墙面,笑得像两个偷吃到糖的孩子。 “咱们沿着这面墙做两排货架,中间留条过道,方便客人走动。” “靠窗的位置摆张小木桌,你绣活的时候能晒到太阳。” “门口再做个小柜台,摆上样品和证书,一眼就能看见。” 江渺站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铺子开张后的模样。 货架上挂满她做的衣服,靠窗摆着小木桌,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她和萧煜的身上。 “我觉得很好。” 江渺眼里满是期待,“要是能在门口挂个招牌,就更完美了。” 萧煜目光闪烁着欢喜的光芒。 “我早就想好了!昨天路过木匠铺,就想跟师傅订招牌。” “字体到时候选你喜欢的,刷上红漆,醒目得很。” 江渺感觉整个人被幸福包围着,她抬头看向萧煜,刚好撞上他温柔的目光。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带着说不出的默契与情意。 “只要你想,明天就跟房东签合同,” 萧煜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郑重。 “等合同签了,就开始装修,我找人来做,你不用操心,只管设计样衣就行。” 江渺摇摇头,把手里的订单本递给他。 “不行,我得跟你一起。“ ”装修的细节,得咱们一起商量,毕竟这是咱们的铺子。” 江渺说“咱们”二字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萧煜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咱们一起。“ ”以后这铺子,有你做衣服,有我看店,肯定能红火起来。”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江渺和萧煜身上,两人的影子边缘轻轻挨着,紧紧贴在了一起。 江渺低头咬了口手里的白面馒头,胸腔里翻涌的暖意。 她悄悄抬眼,望着萧煜专注规划的侧脸。 东西收拾妥当后,萧煜转身锁上铺子的门,掏出亮闪闪的钥匙递给江渺。 “你拿着,“萧煜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江渺的手背。 ”以后这铺子有你的一份。” 江渺伸手接过钥匙,指尖攥着冰凉的金属,眼角不自觉地染上暖意。 两人并肩推着三轮车往回走,车把手上的铜铃随着车轮滚动叮当作响,混着她和萧煜的笑声,飘在镇东头的晚风里。 第九十四章告白 清晨的薄雾像层纱,裹着镇东头的老槐树,江渺蹲在铺子墙根下,指尖捏着支白漆刷,正对着卷尺画货架标记。 白漆蹭得指尖泛白,连指甲缝里都嵌着细碎漆渍,鼻尖还沾了点奶白色的漆点。 江渺却半点没察觉,只盯着墙面的刻度,生怕画偏了耽误师傅上门量尺寸。 铺子木门“吱呀”一声轻响,撞碎了晨雾里的静。 江渺以为是路过的街坊,没回头,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裹住她的指尖。 是萧煜来了。 他拎着刚打好的木桌站在门口,另一只手夹着两份叠得方正的租房合同,米黄色牛皮纸封面的边角,还带着被反复摩挲的褶皱。 “怎么不等我来?” 萧煜的指腹轻轻蹭着江渺指尖的漆渍,语气里藏着点嗔怪,眼神却软得能滴出水。 “跟你说过别沾这些,白漆伤手,你的手要留着绣活。” 暖意顺着指尖往上传,江渺耳尖瞬间发烫,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萧煜攥得更紧,她红着脸小声嘟囔着。 “我想着早点画好,就能请师傅来量尺寸,怕耽误工期。” “不急。” 萧煜帮她蹭干净指尖的漆,又伸手擦掉她鼻尖的白渍,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脸颊。 “咱们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会儿。“ ”先把木桌挪到窗边,按你绣活的高度做的,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两人一起抬着木桌往窗边走,松木的清香混着江渺发间的皂角香,在晨雾里缠成淡淡的甜意。木桌刚摆稳,江渺正想伸手摸桌面的光滑度,萧煜却忽然盯着桌面沉默了几秒,像是给自己鼓劲,接着从臂弯里抽出那两份合同,轻轻放在桌上,按住了江渺的手。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过来,力道有点紧,带着说不出的郑重。 “江丫头,我想跟你说件事。” 萧煜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眼神却紧紧锁住江渺的眸光,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之前总怕你年纪小,对我的喜欢不过是三分钟热度。” 萧煜的指尖微微发颤,江渺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紧张, “我自己也以为,对你只是照顾邻家妹妹的心思。“ ”可后来才发现,你一出事我就忍不住想护着你,你说起梦想时,我就打心底里想帮你实现。”江渺手里的白漆刷“啪嗒”掉在地上,滚出一小段距离。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萧煜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像擂鼓似的撞着她的耳膜,还有他认真的眼神在眼前晃。 没等她回过神,萧煜又往前凑了凑,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见彼此睫毛上的晨雾,他的气息带着热意,轻轻扫过她的耳尖。 “我喜欢你,不是长辈对晚辈的照顾,不是街坊邻居的帮忙。” 他的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砸在江渺心上, “是想跟你一起好好过日子,想参与你未来的每一步,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阳光刚好透过窗户缝钻进来,落在桌面上的合同上,把“承租人”三个字照得清清楚楚,连空白处的横线都泛着暖光。 江渺看着那片空白,又抬头看向萧煜。 他的耳尖红得厉害,眼神却亮得认真,期待里藏着些许不安,像在等一份珍贵的答复。 她攥着萧煜袖口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用尽全身力气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却无比清晰。“我愿意。” 萧煜的眼睛瞬间亮了,盯着她看了两秒,确认自己没听错,才松了口气连说两句“愿意就好”,接着伸手把她轻轻揽进怀里。 把江渺裹得紧紧的,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还怕你会拒绝,怕我太急,吓着你。” 江渺靠在他怀里,闻着松木的清香,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不是难过,是攒了太久的欢喜终于有了归宿。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衬衫上。 “我怎么会拒绝呢。” “我知道。” 萧煜松开江渺,伸手帮她擦眼泪。 “是我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是我让你等太久了。” 萧煜说着,从布包里摸出一支钢笔,笔身磨得光滑,是他攒了一个月工资买的,原打算等铺子开张再送她。 现在却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刻了。 江渺握着钢笔,指尖传来笔身的温度,萧煜拿起一支圆珠笔,两人的手挨着落在合同的空白处。 江渺的字娟秀,萧煜的字硬朗,两个名字紧紧贴在一起,像是从一开始就该这样。 “以后这就是咱们的铺子了。” 萧煜深邃的眼眸里,像是盛满了温柔的星光,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江渺看着合同上的名字,笑着点了点头。 “嗯,咱们的铺子。” 晨雾渐渐散了,萧煜收起一份合同,把另一份递给她。 “你拿着,以后这铺子,咱们各执一份,有事一起商量。” 江渺接过合同,指尖摸着自己的名字,心里踏实得像落了地。 抬头时刚好撞上萧煜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空气里满是甜丝丝的暖意。 “咱们继续画标记吧?” 江渺捡起地上的白漆刷,递到萧煜手里, “你画,我帮你扶着卷尺,这样快些。” 萧煜点点头,弯腰对着墙面画起来,江渺蹲在他身边,指尖轻轻按着卷尺的一端,怕金属刻度滑走。 偶尔抬头看向萧煜,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连额前的碎发都显得格外温柔。 巷子里传来卖豆浆的吆喝声,萧煜放下白漆刷,刚想开口让她在铺子里等,江渺已经站起来,攥住他的手不肯松。 “我跟你一起去!” 萧煜笑着点头,任由她牵着往外走。 晨露沾湿了裤脚,江渺却一点都不觉得凉,只觉得掌心的温度温暖了整个清晨。 路过菜摊时,卖菜的婶子们瞥见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眼睛瞬间亮了,凑过来打趣。 “萧煜,渺渺,这手牵得这么紧,是好事将近了吧?” 萧煜先低头看了眼江渺泛红的耳尖,才笑着点头。 “快了,等铺子开张,就请婶子们喝喜酒。” 江渺的脸瞬间红透了,却没松开手,反而攥得更紧。 婶子们笑得更欢了,“好啊好啊,那咱们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阳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江渺抬头望着萧煜,眼神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萧煜的存在让她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暖与爱意。 第九十五章以后都这样 清晨的槐花香顺着半开的木门飘进铺子,江渺攥着那份叠得整齐的租房合同,指尖反复蹭过封面上的“承租人”字样。 昨晚把合同压在枕头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连梦里都是和萧煜一起收拾铺子的模样。 推开门时,“笃笃”的敲钉声先撞进耳朵,江渺探头一看,萧煜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小锤,往一根打磨光滑的木方上钉钉子。 窗台上已经立起了半成型的木架,分了三层,最下层留着几个方正的小格子,刚好能放进她常用的针线盒。 萧煜听见身后的动静,握着锤子的手顿了顿,转头看过来。 见是江渺,他眼里瞬间漫开笑意。 “怎么这么早?我还想着弄完木架去接你呢。” 萧煜放下木锤,拿起旁边的砂纸,把刚钉好的木棱轻轻打磨着。 “昨晚琢磨着你绣活时,绣绷总没地方放,针线盒也总挪来挪去,就找木匠师傅要了些边角料,连夜做了这个架子。” 江渺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木架的边缘,光滑得没有一点毛刺,连钉子头都被敲得平整,生怕勾坏布料。 江渺见萧煜抬手,指尖沾了些细碎的木屑,便伸手替他拂去,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下颌。 带着点胡茬的触感,痒痒的。 “别总自己忙,下次等我一起来。” 江渺把合同放在窗台上,顺手拿起旁边的软布,帮他擦了擦木架上的浮尘。 “昨天跟陈婶说好了,今天下午她会送一批新到的碎花布来,咱们刚好能挑些做新样衣。”萧煜笑着点了点头,从墙角拎过一叠叠好的浅灰色衬布。 “正好,我按你上次说的尺寸裁了衬布,铺在样衣里。“ ”咱们先把绣绷摆进架子,再试试衬布合不合身。” 两人一起弯腰,把江渺常用的绣绷一一放进木架中层。 萧煜拿起一块衬布,往一件浅灰格样衣里铺,握住江渺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衬布边缘。 “你摸摸,这松紧度怎么样?” 萧煜的掌心覆在江渺手背上,带着她一起把衬布的褶皱捋平。 气息不经意间扫过她的耳尖,他的声音放得比平时低,语气格外柔和。 “刚才钉架子时总想着,以后每天看你坐在这儿绣活,比什么都好。” 江渺的耳尖瞬间发烫,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不经意蹭过萧煜暖乎的掌心,没舍得把手抽开。 江渺轻轻往萧煜肩上靠了靠,侧脸贴着他的胳膊,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以后咱们每天都能这样,一起开店,一起做衣服。” 萧煜的心跳漏了一拍,顺势轻轻揽住江渺的腰, “好,以后咱们都这样。“ ”等铺子开张了,就把你爹娘接来看看,让他们也放心。” 萧煜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淡淡的皂角香钻进鼻子里,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两人静静地靠在一起歇了会儿,萧煜先直起身,拿起桌上的软尺。 “咱们再量量柜台的尺寸,昨天木匠师傅说,只要样式定下来,明天就能开工。” 江渺点点头,接过软尺的一端,两人一起走到铺子门口预留的柜台位置。 萧煜按着她上次画的标记,把软尺拉得笔直。 江渺踮起脚,比了比柜台的高度。 “再做个小抽屉,放剪刀、软尺这些工具,就更方便了。” 萧煜立刻掏出小本子记下,“抽屉内侧贴绒布,防刮工具。” 将这些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隔壁馒头铺的王婶,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刚出锅的红糖馒头。 “萧小伙,江姑娘,刚蒸好的馒头,给你们送两个尝尝!” 王婶瞥见窗台上的木架,笑着点头赞许道。 “这架子做得好啊,江姑娘绣活时就方便多了。“ ”对了,巷口的张师傅今天说,你们铺子开张那天,他免费来给你们写对联!” 江渺连忙接过竹篮道谢,指尖还能感受到竹篮被馒头热气焐热的温度,她拿起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递到萧煜手里,小声跟他说。 “王婶人真好,咱们铺子开张的时候,给她送件新做的衬衫吧。” 萧煜点头道,“好我记着。” 送走王婶,两人继续收拾铺子。 江渺把布料按颜色分类叠好,放进临时搭的木架上。 萧煜则把昨天画好的货架标记再核对一遍,确保尺寸没错。 偶尔两人擦肩而过,指尖轻轻碰在一起,都会相视一笑,眼里的默契无需多言。 萧煜给江渺递上一杯温水,“歇会儿再弄,别蹲太久腿麻。” 她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一口,刚好看见他盯着木架上的合同笑,眼里满是温柔。 “在想什么?” “在想开张那天要挂什么样的样衣,”萧煜蹲在她身边, “把你绣的雏菊连衣裙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肯定能吸引客人。” 江渺忽然拍了下手,翻出纸笔。 “对了!咱们得做个价目表贴在柜台后,客人一看就明白。” 她想了想补充道,“用毛笔写在红纸上最好,又喜庆又显眼。” 萧煜眼睛瞬间亮了,高兴地接过纸笔。 “这活儿我来!你帮我裁纸研墨,等下午挑完布料咱们就弄。” 两人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陈婶爽朗的声音。 “渺渺,萧煜,布料给你们送过来咯!” 萧煜立刻起身去开门,江渺也笑着跟了出去。 只见陈婶身后跟着个小伙子,肩上扛着好几匹布料,颜色鲜亮惹眼,伸手一摸更是柔软厚实。陈婶把布料往地上一放。 “我特地给你们挑的上好棉料,做出来的衣服贴身穿舒服,还经洗耐穿。” 江渺和萧煜蹲下身一起翻看着,越看越满意,连忙跟陈婶道了谢,没一会儿就把数量和价钱敲定了。 陈婶看着铺子里立起来的木架和摆得规整的布料,眯眼笑起来。 “我说你们俩就是天生一对,这铺子想不红火都难!” 江渺耳根一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萧煜笑着应道。 “借陈婶吉言!” 陈婶笑得更欢了,又说了几句的吉利话,才转身离开。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铺在地上的布料泛着柔和的光,也落在并肩忙活的两人身上。 江渺看着萧煜认真叠布料的模样,双眼满是对他的喜欢,温暖而持久。 第九十六章一家人 阳光懒洋洋的照耀着小镇,温暖而充满朝气。 江渺挽着程娟和江大强的手,踏着欢快的步伐往铺子走去。 前一晚吃饭时,江渺兴冲冲地把租下铺子的事和盘托出。 江大强当即放下碗筷,激动地说着。 “好啊,明天我跟你娘去看看,顺便帮你们琢磨琢磨货架怎么摆才合理。” 程娟也跟着点头,连夜把江渺绣坏的旧绷子拆了,重新编了个新针插,说要给新铺子添点“顺手的物件”。 离铺子还有几步远,江渺就看见木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砂纸打磨木头的声响,混着松木的香气。 江渺心里一暖,不用想也知道是萧煜来了。 推开门时,那打磨声更清晰了。 萧煜正弯腰打磨一块松木方,袖口沾着细碎的木屑,连侧脸都蹭了点浅棕色的木粉,额角还沁着薄汗。 听见动静,萧煜快速地放下手里的工具,就快步迎上来,眼里的笑意比窗外的阳光还亮。 “江大哥,婶子,你们来啦!快进来!” 江大强欣慰地笑了笑,应了声“好”,迈进门就忍不住仔细打量起铺子。 他粗糙的手掌在墙面上摸了摸,又敲了敲青砖。 江渺心里还有点小紧张,怕爹娘觉得铺子小,直到听见江大强说。 “这屋子结实,没漏风的缝隙,冬天生个煤炉也暖和”, 又指着窗边“这儿光线足,渺渺做绣活不用总费眼睛,确实合适”, 她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程娟径直走到窗边的木桌前,笑着转头对江渺说。 “这桌子高度正好,比家里的旧桌得劲,渺渺绣久了也不累腰。” 江渺看着爹娘眼里藏不住的满意,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萧煜,抬眼时递去一个眼神。 萧煜立刻心领神会,深吸一口气往前站了半步,指尖悄悄攥紧她的手,语气格外郑重。 “江大哥,婶子,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说。” 江大强和程娟对视一眼,当即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一同落在两人身上。 江渺紧紧攥着萧煜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却用力点了点头,和萧煜一同开口。 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却格外清晰。 “爹,娘,我们正式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屋里静了一瞬。 江大强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又扫了眼萧煜紧张得泛红的耳尖,笑出了声。 “我当是什么大事,早看出来了。你这小子是真心对渺渺好。” 程娟也跟着笑起来,上前拉过江渺的手轻轻摩挲着。 “萧煜这孩子实诚,做什么都想着你,你跟他在一起,我和你爹都放心。” 萧煜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 “江大哥,婶子,我知道自己现在条件不算好。“ ”但我一定会对江丫头好,让她以后不受委屈。” 江大强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说话要算数,我们老两口不求别的,就求你俩和和气气,把日子过好。” 江渺靠在萧煜身侧,鼻尖微微泛酸。 萧煜察觉到了江渺的情绪,悄悄握紧了她的手,低头时眼里满是温柔,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心意都融在这一眼里。 “好了,不说这些了,” 程娟笑着打圆场,指了指墙角的布料。 “咱们一起看看布料怎么摆,渺渺,把你挑的布拿出来,让你爹帮着参谋参谋。” 江渺应了一声,和萧煜一起把布料摊在木桌上。 “爹,这是水蓝碎花布,做夏装连衣裙正好,这浅灰细布做工作服内衬,软和还挺括,藏青粗布耐脏,街坊们买去做褂子的多。” 江大强凑过去,用手指把布料分了类。 “碎花布和浅灰布挂在靠门口的货架上,年轻人一进门就瞅见,容易动心。“ ”藏青布叠在里侧的矮柜上,来买的都是熟客,不用特别显眼。“ ”货架做两层,上层挂样衣,下层留空当摆布料卷,中间留够过道,客人转身也不挤。” 他说着,捡起地上的粉笔头在东墙上画草图,连层板间距都标得清清楚楚。 江渺凑过去看,见尺寸和自己之前跟萧煜商量的一样,忍不住拉了拉萧煜的袖口。 萧煜立刻掏出小本子记个不停。 “说得对,我之前只想着挂样衣,倒把这些细节忘了。” 程娟凑过来笑着插了句嘴。 “柜台旁边留个小方桌,夏天摆上凉茶罐,冬天放个小煤炉烧热水,客人来歇脚也贴心。” 程娟边说边从布包里掏出那个新编的针插递给江渺。 “这个给你,针插得用新的,做活才顺手。” 江渺接过针插,摸了摸上面的彩线,心里暖烘烘的。 “谢谢娘。” 萧煜也跟着开口,语气格外认真。 “婶子,您放心,我会多帮着江丫头,不让她太累。” 程娟笑着点头,眼里满是认可。 “有你这句话,我就更放心了。” 四人在铺子里忙开了,江大强和萧煜蹲在地上量尺寸,做标记,江渺和程娟按颜色分着布料。 屋里的气氛温馨又和睦,像早就在一起过了多年的一家人。 “对了,”江大强忽然想起什么,对萧煜说, “我认识个做招牌的师傅,手艺好还不贵,我下午带你去看看?咱们把招牌定下来,等货架做好,就能开张了。” 萧煜赶紧点头,“好啊,谢谢江大哥,咱们多看几款,决定好了就早些定下来。” 江大强摆摆手,“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程娟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拉过江渺走到窗边,小声说。 “以后跟萧煜过日子,要互相多担待,别为小事拌嘴。“ ”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娘说,娘替你做主。” 江渺笑着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信赖。 “娘,他不会欺负我的。“ ”您看他处处都替我着想,小细节都记在心里。” 程娟看着女儿眼里藏不住的笑意,也跟着笑出声来。 “那就好,我和你爹心里也踏实。” 铺子大致收拾好,江大强看了看天色,拍了拍萧煜的肩膀。 “走,去木匠铺定招牌,顺便把货架尺寸跟师傅说清。” 又转头对程娟说, “你跟渺渺先回家歇着,晚上我买肉回来庆祝。” 程娟笑着点头应下,萧煜和江渺对视一眼,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 第九十七章会越来越好的 江大强带着萧煜往木匠铺走时,日头已爬过巷口老槐树的梢头,风里裹着集市的喧闹,满是烟火气。 “老周是我老伙计,他做的木活,镇上没人不夸。” 江大强边走边说,语气里满是信任。 “咱们选招牌木料,就得找他,保准结实又好看。” 萧煜跟着江大强拐进熟悉的巷口,“老周木匠铺”的木牌在阳光下晃啊晃。 周师傅坐在门口,正低头刨一块松木,木屑簌簌往下落,抬头看见他们,立马扬手招呼。 “大强来啦?快进屋坐,刚泡好的菊花茶。” 萧煜跟着两人进了铺,一眼就瞅见墙角堆的梨木板。 木料纹理摸起来温润不硌手,连凑近都能闻着淡淡的木香,一看就是做东西的好材料。 “这是去年秋里收的梨木,晾了大半年,干透了,做招牌最耐用,风吹日晒都不会裂。” 周师傅拍着木板笑了笑, “这料子显雅致,配姑娘家的手艺正好。” 江大强用指节敲了敲木板,听着闷实的声响,转头问萧煜。 “你看怎么样?老周的手艺,镇上没人不认可。” 萧煜蹲下身,指尖顺着木纹轻轻划了划。 “周师傅,那就用这块。“ ”字体我想要圆体,打磨后上红木漆,跟铺子的青砖门脸也搭调。” 周师傅当即应下,语气干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保准写得圆润好看。” 三人正说着,江大强忽然拍了下大腿。 “老周,再帮我们打张小方桌。“ ”就放柜台旁边让客人歇脚用,桌面做得厚实稳当些。” 萧煜看向江大强,接着补充道。 “桌腿简单刻点小花纹,跟铺子里的木架能呼应上,不单调。” 周师傅笑着应承,“放心,保准做得结实又好看,不叫你们失望。” 出了木匠铺,两人慢悠悠往回走。 江大强看着身旁的萧煜,忽然拍了拍萧煜的肩膀。 “你心细,连渺渺喜欢的字体都记着,你们在一起,我们都放心。“ ”以后有难处别硬扛,跟我们说。” 萧煜脚步顿了顿,眼神格外认真。 “江大哥放心,我肯定好好照顾江丫头,经营好铺子。” 江大强望着他认真的模样,打心底里放心。 与此同时,铺子里程娟正帮江渺整理布料。 程娟从布包掏出块米色的细棉布,软得像刚晒过的棉花。 “这是我前几年攒的好料子,留着给你做样衣内衬正好。“ ”这布软和还不塌,缝在样衣里,客人穿着舒服,看着也显质感。” 江渺接过布料,指尖轻轻抚过布面,眼眶微微发热。 “娘,谢谢您,这料子做夏季连衣裙的内衬正好。” 程娟笑着拿起剪刀和软尺,拉过江渺的手。 “裁布时多留些缝份,尤其是袖口和领口的地方,缝的时候能多走两道线。“ ”这样衣服耐穿,洗多少次都不变形。” 她边说边在布上画标记,线条又顺又直。 “你看,这样画出来的线清楚,裁的时候跟着走,准没错。” 江渺跟着程娟的动作学,没一会儿就掌握了窍门。 两人一起把裁好的内衬布叠得整整齐齐,放进木架上层的格子里,还特意跟对应的样衣摆在一起。 程娟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欣慰。 “你这孩子机灵,一点就透。“ ”以后做衣服遇到难题,跟娘说。“ ”娘虽然绣活不如你,但裁布,缝衣的老法子,还能给你搭把手。” 江渺心里涌满暖意,顺势抱了抱程娟。 日落西斜,疏散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透下。 萧煜和江大强扛着招牌胚子回到小院。 梨木板被打磨得光溜溜的,连边角都做了圆润的弧度,生怕勾到布料。 程娟连忙端上晾好的绿豆汤, “快喝点解解暑,跑了一下午,肯定累了。” 萧煜接过碗,喝了一口,清甜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一下就驱散了满身疲惫。 江渺凑到招牌胚子前,伸手摸了摸,笑着说。 “这木料真好看,上了红木漆肯定更显档次。” 萧煜放下碗,走到江渺身边,看着招牌胚子问道。 “你瞧瞧,这字体会不会太大了,要是觉得不合适,还能让周师傅再改改。” 接着又说着。 “开张前咱们印些传单,写上开张时间和优惠,给街坊送送,请他们来凑个热闹。” 江大强一听,立刻附和道。 “这主意好!巷口李叔嗓门大,到时候请他帮忙吆喝几声,镇上不少人都认识他,能多来些客人。” 程娟也跟着接话,眼里满是期待。 “我再做些桂花糕,开张那天摆在柜台前,来的客人都能尝尝,既热闹又贴心,还能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江渺笑着勾住萧煜的手,指尖轻轻蹭过他的掌心。 “那咱们就定在下周日开张?这几天刚好能把铺子里都整理好,时间正合适。” 萧煜顺势握紧江渺的手,眼底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好,就定在下周日!咱们加把劲儿赶赶工,把铺子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夕阳洒进小院里,照耀在并肩站着的四人身上,眼里都是对开张的憧憬。 程娟把碗收进厨房,笑着说。 “我去买些面粉,今晚就把桂花糕的面团和好,明早开蒸,省得后面忙不过来。” 江大强拿起粉笔,在墙上一笔一划勾勒着货架的位置,还时不时跟萧煜商量两句。 萧煜和江渺并肩站在窗边,看着眼前忙碌的爹娘,心里满是安稳的幸福。 “萧叔叔你说,开张那天会不会很忙?” 江渺轻声问,眼里带着几分期待,又藏着点小小的紧张。 萧煜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的说着。 “肯定会忙,但有我在,还有你爹娘帮忙,咱们一定能应付过来。“ ”以后这铺子,就是咱们的家。” “咱们一起把它经营好,日子肯定能越过越红火。” 江渺听着,眉眼弯成了月牙,指尖轻轻挠了挠萧煜的掌心。 “是的,咱们一定能应付地过来,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第九十八章遇见你真好 开张日的清晨,巷口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萧煜站在门楣下,仰头看着新挂的红木漆招牌。 阳光洒在上面,红得亮堂,圆体的“江记裁缝铺”五个字温润饱满,连木纹里都透着喜庆。他刚想伸手摸一摸,就见江渺从身后走来,发间还沾着片细碎的红纸屑。 “别动。” 萧煜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顶,气息扫过江渺的耳尖。 江渺觉得他的呼吸缓缓地拂过鬓角,痒痒地直酥到心里去。 江渺故意歪着头问道。 “招牌挂正了吗?我觉得有点歪。” 萧煜手臂迅速搂住江渺的腰,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让她站在身前。 “你站这儿看,是不是就不歪了?” 两人肩膀挨在一起,萧煜的手掌还留在江渺的腰侧,能感受到她腰线的柔软。 江渺抬头看向招牌,又悄悄瞥了眼身侧的他,心跳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好像是挺正的。” “本来就正,” 萧煜轻轻地抿嘴而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甜蜜。 “是你心思没在招牌上。” 江渺的脸更热了,刚要张嘴反驳,就被一声咳嗽打断。 江大强攥着红绸带站在门框旁,眼里满是笑意。 “别光顾着说悄悄话,客人该来了。” 程娟也端着桂花糕过来,打趣道。 “再腻歪,桂花糕都要凉了,等会儿街坊们来了,可没得尝。” 江渺赶紧从萧煜怀里挣出来,却被他悄悄捏了捏指尖,那点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让她连耳根都热了。 萧煜拿起叠好的传单,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可目光总忍不住往江渺身上飘。 她正帮程娟摆桂花糕,袖口轻轻往上滑,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阳光落在上面,衬得手腕愈发纤细好看 甜香和鞭炮声很快就将街坊四邻吸引了过来。 张婶第一个走进来,捏了块桂花糕尝了尝。 “渺渺,你这铺子真亮堂,以后我家做衣裳,就来你这儿了。” 江渺赶紧笑着应下,刚要拿软尺,萧煜就凑过来,递上一张传单。 “张婶,前三天缝补衣裳都半价,订新衣服还送渺渺绣的小帕子,您肯定喜欢。” 萧煜的语气里满是骄傲,江渺悄悄瞪了他一眼。 却见萧煜冲自己眨了眨眼,俏皮的样子让江渺没忍住笑出声来,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张大爷指着男士褂子问价,萧煜刚想开口,就见江渺递来个“我来说”的眼神,便顺势停住,静静地站在一旁。 江渺语气亲切又实在的介绍着,“张大爷,选藏青粗布的最好,耐脏耐磨。” 萧煜站在旁边,看着她认真跟客人讲解的模样楞了神,连传单都忘了递。 铺内渐渐热闹起来,王婶拎着件旧藏青褂子进来。 “渺渺,帮我改短给孙子穿,他就喜欢这颜色。” 江渺接过褂子,按程娟教的法子,特意多留了半寸。 萧煜凑过来,帮她把布料捋平整,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手背。 “多留些缝份好,往后孩子长高点,还能再放出来,王婶您说是不是?” 王婶看着两人配合默契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打趣。 “你们俩真是天生的一对,连做事都这么贴心。“ ”渺渺,你要是跟萧小伙成了家,婶子第一个来喝喜酒。” 江渺的脸瞬间热得像烧红的烙铁,手里的软尺差点滑掉,抬头时正好撞上萧煜的目光。 他低眉一笑,眸中盛满了笑意。 程娟端着茶壶在铺子里转,给客人倒热水,见江渺脸红,笑着打圆场。 “王婶您别打趣孩子了,来喝茶。” 江大强搬着小木凳,给年纪大的街坊递过去。 “坐会儿歇脚,别急着走,桂花糕管够。” 四人分工有序,忙而不乱,铺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忙到晌午,客人渐渐散去,程娟热了提前做好的饭菜,四人围坐在窗边的木桌旁吃饭。 萧煜一个劲往江渺碗里夹红烧肉,还帮她把碗里的葱丝都挑出来。 “你不爱吃葱,我帮你挑干净。” 江渺也记挂着他忙活了一上午。 “你上午跑前跑后,肯定累了,多吃点。” 程娟看着两人互相惦记的模样,笑着对江大强念叨着。 “你看他们,比咱们年轻时还腻歪。“ ”当年你就给我块花布当彩礼,连肉都没吃着。” 江大强听了挠了挠头,语气朴实又满足的说着。 “那时候条件差,现在孩子们日子好了,咱们该高兴。” 萧煜听着两人的话,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江渺的手,江渺的脸红了几分,任由萧煜握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了围坐在木桌前的一家四口身上。 萧煜和江渺坐在木桌前整理订单,程娟收拾着茶具,江大强去巷口买了些水果回来。 萧煜把订单按日期排好,江渺则在旁边标注客人的特殊要求。 “张婶要绣牡丹,王婶的孙子衣服要多留缝份,还有那个姑娘的连衣裙要加急……” 萧煜忽然凑近,在江渺耳边轻声呢喃。 “你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一起做样衣,也是在这样木桌上?” 他的气息扫过江渺的耳尖,痒丝丝的,江渺点点头。 “当然记得,在小院里用着你送我的缝纫机。” “那时候一点都不慌,因为知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萧煜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眼底里满是宠溺。 江渺抬头正好撞进他认真的眼眸。 “是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江渺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刚要说话,就听见程娟的声音。 “渺渺,萧煜,过来吃水果。” 两人赶紧松开手,装作整理订单的模样,却都忍不住笑了。 傍晚收工时,太阳渐渐落下。 江大强和程娟走在前面,故意放缓脚步,悄悄给他们留出独处的时间。 “今天累不累?” 萧煜轻声问,指尖还攥着她的手。 江渺挽着他的手臂轻轻摇头,抬眼望向他摇摇头。 “不累,看着这么多订单,我开心。” 萧煜附身靠近她,声音比晚风更显轻柔。 “以后每天我都陪你。” 江渺用力点头,眼里像星光般璀璨。 “好。” 萧煜伸出手臂抱住江渺,手臂圈着她的力度很轻,却每一寸都透着认真,把满心的在意都裹进这个拥抱里。 “这辈子能遇见你,真好。” 第九十九章戒指 傍晚的饭桌上,桂花糕的甜香还绕着屋梁没散。 程娟收拾碗筷时,萧煜悄悄碰了碰江渺的胳膊,眼神往门外飘。 “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渺正帮着擦桌子,指尖顿了顿,看他眼底藏不住的期待,轻轻点了点头。 江大强坐在门口抽烟,见两人要出门,笑着叮嘱。 “晚上风大,渺渺多穿件薄衬衫,别着凉了。” 萧煜接过程娟递来的薄衬衫,顺手帮江渺披在肩上。 晚风裹着残留的桂花甜香吹过来,混着巷口糖炒栗子的暖香,满是踏实的烟火气。 萧煜走在江渺身侧,脚步放得很慢,与她并肩踩着傍晚的碎影。 偶尔有街坊路过打招呼,他都笑着应下,手却总往口袋里摸,像是藏了什么宝贝。 江渺看他紧张的模样,忍不住打趣。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神神秘秘的。” “到了就知道。” 萧煜的耳尖透着点淡粉,带着江渺慢慢往河岸走。 夕阳刚落下没多久,天边还留着片橘粉色的晚霞,河边的芦苇被风拂得轻轻晃着。 两人沿着河岸慢慢走,脚步声混着芦苇的轻响,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到一片芦苇丛旁,萧煜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时耳尖还红着。 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木盒,边角还刻了朵小小的花纹,跟铺子里木架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江渺看着这熟悉的木料,心里一软,伸手接了过来。 “你打开看看。”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指尖都在轻轻颤动。 江渺接过木盒,指尖触到温润的木料,心里涌起一阵甜意。 她慢慢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木戒指。 圈口打磨得圆润光滑,内侧还刻着个小小的“渺”字,笔画里满是细心。 “这是……”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抬头看向萧煜。 “我用剩下的木料磨打磨的” “琢磨好几个晚上,总怕圈口不合适。” 萧煜拿起戒指,小心翼翼地往江渺无名指上套,刚巧贴合,像是为她量身定做。 萧煜的指尖握着江渺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木料传过来,江渺的眼眶控制不住的发热。 “江丫头,” 萧煜的声音坚定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等忙完这阵,我就找江大哥提亲。“ ”我知道现在条件不算最好,但往后的日子,我一定好好待你。”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里面满是期待,还有点怕被拒绝的紧张。 江渺摸着木戒指,指腹蹭过内侧的小字,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我等你。” 萧煜见江渺答应,瞬间松了口气,伸手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谢谢你,江丫头。” 晚风拂过芦苇,带着两人的心跳声,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往回走时,萧煜一直牵着江渺的手,手指紧紧扣着她的,生怕她跑了似的。 路过裁缝铺时,萧煜停下脚步,指着门楣上的红木漆,声音里满是憧憬。 “以后咱们的家,就安在铺子隔壁。“ ”收拾成两室一厅,你绣活累了,转身就能回家歇着。” 江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隔壁,想象着里面的模样。 窗边摆着她的绣绷,木桌上放着两人的碗筷,墙上挂着他们的合照,还有萧煜做的木架,上面摆满她的针线盒。 她用力点头,心里满是对未来的笃定。 “好,还能方便照顾爹娘。” “嗯,” 萧煜笑着应下,低头看她无名指上的木戒指,在路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等提亲后,我就去打个银戒指,比这个更结实。” “往后的日子好了,再给你换个金的。” 江渺笑着捶了他一下,语气带着点嗔怪。 “我才不要那么贵的,这个木戒指就很好,在我心里比什么都珍贵。” 两人慢慢往家走,巷口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把裹着他们,紧紧靠在一起。 路过馒头铺时,王老板正关门板,瞥见他们笑着直起身打招呼。 “这么晚还散步呢?” 萧煜晃了晃和江渺牵着的手。 “带江丫头出来走走。” “你们俩真好,大家都盼着你们早点定下来,到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去。” 江渺的小脸涨的通红,拉着萧煜赶紧往前走,身后传来王老板的笑声,满是善意的祝福。 回到家时,江大强和程娟还没睡,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聊着天。 见两人回来,程娟赶紧起身。 “回来啦?快坐。” 萧煜扶着江渺坐下,趁机把她无名指上的木戒指露在外面,眼神里满是期待,想让江大强夫妇俩瞅见。 程娟给他俩递水时,目光果然落在了江渺手上的木戒指上,凑上前仔细瞧着。 “这是萧煜给你做的?真好看,还刻了字呢。” 江大强也凑过来,目光在戒指和萧煜之间转了转,嘴角悄悄扬起。 “你这孩子,做事还挺细心。” 萧煜连忙开口,郑重地说着。 “江大哥,婶子,等忙完这阵订单,我就正式上门提亲。” 程娟笑着拍了拍江渺的手,连眼角的纹路都透着欢喜。 “好,娘等着这一天呢,渺渺嫁给你,我放心。” 江大强缓缓点头,目光落在两人的身上。 “只要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我们就没什么不放心的。“ 萧煜连忙点头,语气满是坚定。 “我肯定好好待江丫头。” 程娟把剥好的橘子递到江渺手里,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无名指上的木戒指,笑着打趣。 “这戒指戴着真衬你,往后萧煜要是敢欺负你,娘第一个帮你说理。” 江渺咬着橘子,脸颊泛着浅红,偷偷瞥了眼萧煜,眼底满是笑意。 江大强看着这场景,拿起桌上的旱烟杆又放下,满是欣慰。 “等提亲那天,我去买两斤好酒,把巷里的老邻居都请来坐坐,让大家也沾沾你们的喜气。”萧煜赶紧应下,目光落在江渺身上,伸手悄悄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让两人都忍不住弯了嘴角。 客厅里的灯光映着一家人的笑脸,都透着对未来的盼头的安稳与甜蜜。 第一百章合照 微光从东边的天空逐渐爬升,默默唤醒沉睡的小镇。 江渺挎着布包,嘴里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地往铺子走。 刚拐过弯,裁缝铺的木门虚掩着,布料摩擦的轻响混着萧煜的哼歌声飘出来。 江渺曾笑他五音不全,但此刻听着却格外顺耳,脚步不自觉放轻。 推开门,阳光透过窗台木架洒下细碎光影,落在萧煜发梢。 他正弯腰整理新到的布料,布料在他手里被叠得齐整,按颜色码在木架上,边角严丝合缝的。 萧煜浅灰短褂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额间的汗渍顺着面颊滚落,一直到凌冽的下颌线。 萧煜专注地竟没察觉她进来,还在弯腰抚平布料上的纹路。 “怎么这么早?” 江渺把布包放在木桌上,从口袋里掏出帕子,轻轻递到他面前。 萧煜回头看见她,眼里瞬间亮了起来,接过帕子擦了擦汗,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小竹篮。 “按今天要做的订单整理好布料了。“ ”王婶孙子的衬衫布,张姑娘的连衣裙布,连配布的线轴都放在一起,省得你再找。” 江渺凑过去,见布料都用纸条标了名字,字迹硬朗却带着细心。 指尖蹭过柔软的棉料,抬头看向萧煜。 “你连配什么线都记着?昨晚整理订单到很晚吧?” 萧煜目光软下来,温柔地拂过她额前垂着的碎发别到耳后。 “不晚,就想着能帮你省点事。” 指尖不经意蹭过江渺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江渺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望着萧煜,忍不住弯起嘴角,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语气带着点撒娇的软意。 “你怎么这么好呀。” 萧煜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眼里满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程娟的声音。 “渺渺,你的绣绷落下了!” 话音未落,程娟就掀帘进来,手里拎着江渺昨晚忘在家里的绣绷,江大强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张纸条。 “刚遇着王婶,她说孙子的衬衫想下周穿,我把日子记下来了,你们看着安排。” 程娟把绣绷放在木桌上,江大强递过纸条,扫了眼整齐的布料,笑着拍了拍萧煜的肩。 “辛苦你早起收拾,让渺渺省了不少事。” 程娟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先忙,我们先回去了,晌午我来送午饭。” 说完两人便轻手轻脚离开铺子。 萧煜和江渺一起忙碌起来,江渺坐在窗边裁布,软尺在她手里灵活游走,很快画出整齐的裁剪线。 萧煜坐在她身边,帮着摆布片,按紧布料边角。 要剪刀时,他递来的正是她常用的那把旧剪刀,换线轴时,需要的线轴已静静放在手边。 萧煜帮江渺按住布料边角时,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素色布衫,忽然眼神一亮,抬头看向江渺,眼底藏着期待。 “下午忙完订单,咱们去陈婶店里扯块红布,给你做件新衣裳。” “你总穿素色,鲜亮的红布衬得你皮肤更白。” 江渺手里的软尺顿了顿,见他满眼的期待,笑容忍不住在脸上蔓延开来,轻轻点了点头。 “好啊。” 订单很快忙完,萧煜锁好铺子门,牵着江渺往镇上走。 路过巷口的糖葫芦摊,裹着糖霜的山楂串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江渺忽然停下脚步,眼神里带着点怀念,抬头温柔地望着萧煜。 “萧叔叔,你还记得第一次给我买糖葫芦的时候吗?” 萧煜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笑着回忆着。 “怎么会忘呢?那时候你刚跟家智退婚,我怕你回家撞见何秀英受委屈,就说送你回去。” “路过这儿时,看见张大爷一把年纪出来摆摊不容易,就把剩下的糖葫芦都买了,还特意给你留了一串。“ 江渺听着,眼前也浮现出那天的画面。 萧煜蹲在路边给小朋友分着糖葫芦,回头递她那串时,糖霜还沾着细碎的阳光。 她当时攥着糖葫芦,心底里满是幸福,回家的路上风都是甜的。 萧煜看着她眼底的软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走向摊位。 “今天再给你买一串,好不好?” 江渺轻声应下,看着他跟张大爷熟稔地打招呼,接过递来的糖葫芦,咬下一颗,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漫开,比记忆里的更甜。 原来从那天起,这份甜就不是来自糖葫芦,而是来自身边这个总把她的事都放在心上的人。 到了陈婶的布店,棉布香混着皂角香扑面而来。 掀开布帘,好几匹红布挂在架上,有的绣着金线牡丹,有的印着暗纹。 江渺伸手摸了摸纯色正红布,柔软又厚实,抬头冲萧煜眨了眨眼,陈婶笑盈盈地介绍着。 “这是布料耐穿还不褪色,穿几年都跟新的一样。” 萧煜对着光看了看,又回头确认江渺的眼神,见她点了点头,才满意的说道。 “就这块,按尺寸扯,多留两寸,往后改样式也方便。” 陈婶手起剪落,利落剪下布料,又用棉线仔细缝好边角,裹成整齐的布包递过来,笑着打趣。 “你们俩做事实在,这布就按成本价算,可得早点把婚事办了,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萧煜连忙道谢,热络的回应着。 “到时候一定请您喝喜酒!” 随后拎着布包伸手牵住江渺往外走,布包里红布的喜庆劲儿裹着暖意,让江渺的心里也沁满蜂蜜般的甜蜜。 路过“幸福照相馆”时,萧煜盯着门口的样片停下脚步,眼里满是期待。 “江丫头,咱们拍张合照吧?往后挂在新家床头,每天醒来都能看见。” 江渺看着样片里夫妻依偎的亲昵,家人团聚的温馨,那些幸福的画面。 让她嘴角扬起,轻轻点了点头,指尖悄悄攥紧了萧煜的手,脚步往照相馆里挪去。 走进照相馆,老板笑着引他们到红色背景前,那红衬得满屋都亮堂起来。 萧煜帮江渺理好衣领,自己的手指反倒紧张得轻颤了两下,低头拽平自己衣角的褶皱。 江渺瞧着他这副认真又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弯着眼睛笑。 “别这么紧张呀,就跟平常照相一眼。” 萧煜嘴硬道“没紧张”,却偷偷深吸了口气,伸手轻轻揽住江渺的肩,把人往身边带了带。 “来,看镜头,笑一个!” 老板的声音落下,“咔嚓”一声,两人并肩的身影,眼底的笑意被定格。 老板看了眼相机,笑着夸赞着。 “拍得太好啦,明天下午就能来取照片。” 两人笑着谢过老板,萧煜伸手牵着江渺走出照相馆,眼底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等取了照片咱们就去买相框,摆在床头正好。” 江渺任由萧煜稳稳牵着自己的手,脚步跟着他的节奏慢慢走。 “好呀,到时候放在床头肯定好看。” 指尖悄悄勾了勾萧煜的掌心,惹得他回头看时,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 到家时,程娟和江大强正坐在石桌旁聊着天,桌上摆着刚做好的饭菜。 江渺一进门就快步走到程娟身边,把手里的红布递过去,眼里满是欢喜。 “娘,您看这布,陈婶说这布耐穿,料子也软和。” 程娟伸手接过红布,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颜色真喜庆,料子也厚实,明天娘就动手给你做新衣裳。” 一旁的江大强也跟着笑,眼神里满是对女儿的疼爱。 “咱们渺渺模样周正,穿这红衣裳,肯定比镇上的姑娘都好看。” 江渺听着爹娘的话,脸颊悄悄泛红,嘴角却扬得更高了。 第一百零一章嫁妆 很快到了提亲当天。 清晨,阳光温柔地铺在湖面上,波纹晃着明亮的光,连风里都透着喜气。 萧煜一手扶着锃亮的凤凰牌自行车车把,车把上挂着红布裹着的上海牌手表盒,另一只手拎着两盒稻香村的糕点,脚步轻快地往江家走。 新自行车的链条泛着冷光,红布在风里轻轻晃,每一步都踩得踏实,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还没走到江家门口,就听见院里传来热闹的笑声。 萧煜抬头一看,江大强正站在院门口招呼邻居,张婶手里拎着刚摘的西红柿,李叔揣着自家晒的花生,说说笑笑地往里走。 “萧煜来啦!” 江大强看见他,赶紧迎上来,接过彩礼盒的瞬间,指腹蹭到硬实的手表盒,语气里满是欢喜。 “快进来,街坊们都等着见你呢!” 萧煜跟着走进院子,刚放下东西,就被街坊们围了起来。 王婶第一个凑过来,手里还捏着块桂花糕,笑着打趣。 “萧小伙,今天可是来提亲的好日子,啥时候给咱们渺渺办婚礼啊?” 萧煜的耳尖微微泛红,目光却下意识往屋里飘。 昨晚江渺说今早要试新做的红衣裳,猜她此刻定在镜前摆弄衣角,心里竟有些紧张。 他赶紧收回目光,对着围过来道喜的街坊们笑,声音里带着点掩不住的轻快。 “劳烦各位惦记了,婚礼定在下月初九,日子好,秋收后天气也凉快。” “到时候一定请大家来喝喜酒,热闹热闹。” 话音刚落,屋里就传来程娟的笑声,接着门帘一掀,江渺穿着新做的红布衣裳走了出来。 那红布是正是之前去他们俩去陈婶布店扯的正红色,衬得她皮肤雪白。 领口缝着程娟攒下的细棉布内衬,软和又贴身,勾勒出纤细的脖颈,袖口还绣着两朵小小的雏菊添了几分灵动。 江渺被大家的目光看得有些害羞,轻轻拽了拽衣角,却在对上萧煜的眼神时,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浓重的爱意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咱们渺渺穿红衣裳真好看!” 张婶忍不住夸赞,伸手碰了碰江渺的袖口,“萧小伙好福气,娶了全村最漂亮的姑娘!” 江渺的脸瞬间红透,程娟拉着她的手往屋里带。 “快进来,娘再给你理理领口,别让风灌进去着凉。” 萧煜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甜滋滋的,转身从糕点盒里拿出核桃酥递给江大强,又拆了枣泥糕分给街坊们,忙得不亦乐乎。 江大强陪着几位年长的邻居坐在院里聊天,看见萧煜在院子里招呼街坊的身影,忍不住跟身边的王大爷小声说。 “这孩子做事踏实,待人又细,渺渺跟着他,错不了。” 喜气溢满了整个出来,连空气里都飘着枣泥糕的甜香,直到午后,街坊们才拎着萧煜回赠的喜糖,说说笑笑地散去。 程娟收拾好茶具,江大强从里屋拿出纸笔,萧煜拉着江渺坐在桌边,屋里只剩下他们四人。江大强把纸笔铺在桌上,笔尖顿了顿,开始说婚礼的筹备。 “咱们先定下婚礼当天流程,别到时候乱了阵脚。” “婚礼当天请巷口的李叔当司仪,他嗓门大,镇上人都认识,再请周师傅帮忙搭个喜棚,铺子里的桌椅也能搬去用,喜糖就用镇上糖铺的奶糖和水果糖,装在红布包里,给来的客人都发一份。“ 萧煜赶紧接过话,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 “到时候婚礼前一天我来打扫院子,再挂些红灯笼,看着更喜庆。” “我还在木匠铺订了个衣柜和梳妆台,都是用梨木做的,到时候放在江丫头的房间里。” “跟咱们铺子的招牌料一样,耐用还好看。” 程娟笑着从里屋抱出个木盒,放在江渺面前。 “这是爹娘给你准备的嫁妆,这对银手镯是你外婆给我的,还有这两床的手工棉被和一些布料。” 江渺打开木盒,银镯子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被面是浅粉的底,绣着缠枝莲,针脚密得看不见缝隙。 江渺摸着银镯子,眼眶微微发热,刚想说话,就见萧煜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锦盒,轻轻放在桌上,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 “江丫头,你打开看看。” 江渺好奇地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银戒指,比之前萧煜做的木戒指精致许多。 她抬头看向萧煜,指尖轻轻碰了碰戒指。 “这是你特意去做的?” 萧煜拿起戒指,小心翼翼地往她无名指上套,指腹蹭过她的皮肤,带着点薄汗。 “银匠说这银料纯,戴久了也不会发黑,以后再给你换金的。” 江渺举起手对着阳光,银戒指的光和红衣裳的色混在一起,暖得心里发颤。 程娟凑过来,拿起之前准备好的银簪,轻轻插在江渺的发间。 簪头是朵圆润的梅花,还坠着两颗细小的银珠,一动就轻轻晃动着。 “这银簪也是嫁妆的一部分,是娘老早就给你备着的,盼着你跟萧煜一辈子和和美美。” 程娟拍了拍她的手,眼里满是欣慰。 “以后你们要好好过日子,互相体谅,知道吗?” 萧煜赶紧点头,“婶子,您放心,我肯定好好疼江丫头,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江渺看着手上的银戒指,发间的银簪,听着爹娘和萧煜说的婚礼细节,心里满是期待。 萧煜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悄悄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却盛满了藏不住的情意,像春日里漾着涟漪的湖面。 程娟看着他们这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声音里满是对晚辈的疼爱。 “你们俩啊,真是应了那句‘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往后成了家,可得好好互相照应,把日子过红火。” 萧煜听着,悄悄握紧了江渺的手,眼底的笑意更浓。 傍晚,晚风温柔呢喃着,百日的喧嚣逐渐褪去,小镇变得宁静祥和起来。 江渺送萧煜到巷口,风一吹,她的头发飘到脸颊旁。 萧煜停下脚步,伸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笑着叮嘱。 “婚期快到了,晚上别熬夜绣活,早点休息。” 江渺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不舍。 “你路上小心点,到家了记得给我捎个信。” 萧煜看着江渺眼底的软意,轻轻抱了抱她。 “知道了,你快回屋。” 松开手时,还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才转身走出巷口。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步三回头的模样,让江渺站在原地,心跳还浸在暖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