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窗外鸟鸣声声,唤醒了沉睡中的小镇。
晨光透过招待所的窗户,温柔地洒进房间的地面上,江渺在一片安稳的寂静中醒了过来。
退烧后的身体轻快了不少,没有了之前的沉重感,她缓缓睁开眼,视线先落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萧煜正趴在床沿边浅睡,胳膊肘支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印出立体俊逸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手边还攥着几张新机器的图纸,边角被手指捏得有些发皱,显然是守着她的时候还在帮忙琢磨。
江渺不自觉地抬起手,想要轻轻触碰他,心跳漏了一拍,一股柔软的暖意从心底慢慢漫开。
她知道萧煜肯定守了自己一整晚,怕她夜里再烧起来,连休息都没顾上踏实睡。
她轻轻掀开被子,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从行李箱里拿出那条湖蓝色的厚毛毯,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想给他盖上。
可刚把毛毯搭在他肩上,萧煜的睫毛就颤了颤,眼皮沉重地眨了几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
“先坐那,别动。”
他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沉稳。
他坐直身子,把毛毯往肩上拉了拉,又起身从床头柜拿出保温桶,里面的姜汤还是热的,是他凌晨起来去招待所食堂重新热过的。
“再喝一碗姜汤,等会儿记得把药吃了。”
江渺接过搪瓷碗,小口喝着,指尖碰到碗壁的温度,心里也跟着暖烘烘的。
辛辣的姜味混着淡淡的红枣甜,驱散了最后一丝残余的寒意。
“萧叔叔,你守了我一整晚都没睡好?”
她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黑,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没事,眯了一会儿不打紧。”
他嘴上说得轻松,可昨晚每隔半小时就伸手探她额头温度的举动,不敢熟睡,早已暴露了那份藏不住的担忧。
萧煜避开她的目光,指尖微微动了动,转身去收拾桌上的图纸,把它们一张张理整齐摞放进她的帆布包里。
“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今天早点回去。”
江渺点点头,把空碗放在一边,开始整理行李箱里的衣服,萧煜也跟在一旁搭把手。
拿起那条刚盖过他的厚毛毯,平铺在床尾,手指熟练地折出方方正正的边角。
两人的手同时伸向毛毯的另一角,萧煜的指尖轻轻滑过江渺的掌心,如同初融的春雪,悄无声息地消融。
江渺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收回手,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赶紧低下头去叠自己的蓝布衬衫,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
萧煜神色愣住了几秒,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心的细腻触感,他不动声色地把叠好的毛毯放进箱子,又拿起她的笔记本翻了翻,良久才缓缓开口。
“你再检查检查东西都齐了吧?”
“行李箱放着我来拿,你刚退烧别动劲。”
萧煜的声音依旧平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触碰,让他的心跳也快了好几拍。
收拾妥当后,萧煜单手拎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不时轻扶江渺的胳膊,陪着她慢慢走下楼。
到了自行车旁,他先把箱子稳稳搁在后座,从车筐里拿出麻绳,仔细在箱体上绕了两圈,手指用力将绳子勒紧,打了个既紧实又好解开的活结。
确认箱子纹丝不动,才直起身,清俊的面容淡淡焕出温泽,温和地对江渺说着。
“上车吧,小心点。”
清晨的乡间小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路边的野草挂着晶莹的露珠,田埂边的狗尾巴草跟着风摇晃着,几只蜜蜂在野花上采着蜂蜜,从南方飞回的鸟儿也在为它们喝彩着。
萧煜没有像往常那样加快车速,反而骑得格外缓,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只发出轻微的“轧轧”声。
“你看左边的稻田,今年的稻穗多饱满,估摸着秋收能是个好年成。”
他偏过头,指着路边一望无际的金色稻浪,语气带着几分随意。
其实是怕江渺刚退烧,颠簸着不舒服,特意放慢了速度让她稳当些。
江渺坐在后座,目光追随着随风起伏的稻穗,浓郁的稻香混着晨风扑面而来。
连日来学习的紧绷和生病的疲惫,在这清新的气息里顺着风渐渐消散,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晨风吹拂着鬓边的碎发,江渺的手悄悄伸向前,轻轻攥住萧煜腰后的衣角。
布料上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阳光的温度,这温度顺着指尖漫进心里,想起每次自己遇事时萧煜的关心。
她忽然觉得,攥着的不只是一片衣角,更是一份实实在在,能让人放下所有顾虑的依靠。
萧煜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轻轻的拉力,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握车把的手也更稳了。两人一路都没多说话,只有风吹过稻浪的“沙沙”声,自行车链条的“咔嗒”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鸡鸣犬吠。
没有丝毫尴尬,只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像山间静静流淌的溪流,自在而踏实。
“萧叔叔,昨晚……谢谢你。”
江渺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拂过稻穗的风,却清晰地传到了萧煜耳中。
她憋了一路,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昨夜他匆匆赶来时额角的汗珠,递姜汤时的细心,守在床边的专注,一幕幕都刻在她心里,让她无法忽视那份沉甸甸的牵挂。
萧煜回过头,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眉眼,眼底盛着真切的笑意。
“谢什么?以后别再让我这么担心就好。”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藏着不加掩饰的在意。
他再也不想体会那种在电话里听出她声音不对,却只能心急如焚往邻镇赶的滋味了。
江渺看着他的笑容,耳尖又开始发烫,却没有移开目光,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悄悄把脸往他的后背又靠近了几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田埂上两道影子紧紧挨在一起,两人之间悄悄滋生的情愫,也像这饱满的稻穗一般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