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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1章

作者:橘子皮炒牛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雨后的庭院,晨雾薄拢,碧瓦檐角断续滴着水珠。


    才开春,风依旧冷得沁骨,直往衣襟里渗,偏房里炭火熄冷也无人续上,半个时辰前要的热水,催了几遍,也迟迟没送来。


    秋菊跑去责问昨日才来的两个丫鬟,门推开,屋内烧着炭火,两人正捧着热茶嗑瓜子:“姑娘身子弱受不得凉,你们如此偷懒耍滑,可是都把自己当主子了?”


    “说的是,二姑娘身娇体贵,我们伺候不好。适才三姑娘派人来唤我们去东院,你既来了,便代转告声二姑娘,也省得我们跑一趟。”


    秋菊气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回候府两个月,府里上下对她家姑娘不甚待见,丫鬟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批,没一个肯踏实干活的。


    她压下此间心火,收拾完去厨房拿早食,未料厨房掌事也忽然使性子,竟递了几份残羹冷食便打发了她。


    道是今日府上宴客,没空伺候。


    可那厨房蒸汽腾腾,十几个灶眼同时开着火,排列的各色珍馐,秋菊不肯依。


    那掌事便笑她:“如今侯府掌事理事的是我们太太,自然事事以三姑娘为先,二姑娘久居乡下,想必不讲究这些。”


    秋菊差点吵起来,但想想自家姑娘,到底忍了忍,闷了一肚子气回来。


    “伺候三姑娘的丫鬟婆子前前后后有十几个,就这还觉得不够,非要把姑娘身边的两个喊去使唤,眼下连早食都给姑娘冷的,当真欺负人!”


    说着忙今日家宴,不敢怠慢了三姑娘的未来夫君,一时腾不开手脚。可转过头却编排她家姑娘命里带煞 ,先是生母桑氏病缠多年而逝,连要成亲的未婚夫也莫名病亡,是个带晦气的,与她们家三姑娘天壤之别。


    秋菊气上了头。


    “只是相看,八字都没一撇,她们却一口一个沈姑爷,神气得很。也不想想,倘若不成,她们这样替主子赶贴过去的模样,被人知晓不怕臊得慌吗?”


    “明明姑娘才是侯府大小姐,她们这些奴婢当真有眼无珠!”


    温嘉月坐在梳妆台前,面色平静,对这些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并没有因此影响情绪,反倒轻声安抚:“别为她们给自己添肝火了,不值当的。”


    见自家姑娘满不在乎的模样,秋菊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到底放缓了声:“我就是见不得姑娘受委屈。”


    “无妨,她们不在反倒觉得清静些。”


    温嘉月问起正事,“出府的事太太可答应了?”


    “太太已经应下了。”


    秋菊上前,手巧地替挽了个精致的垂髻,嘴却仍是闲不住的:“太太听见姑娘要出府原是不肯的,倒是三姑娘突然开口说情,还特意给姑娘安排了马车。三姑娘的心思,别人不知晓,奴婢却看得透透的。”


    秋菊在发髻上簪了一支紫玉簪,随后望向铜镜里那不施粉黛便已是肤光如雪,妍丽绝俗的容颜,才缓缓道:“别看三姑娘年纪小,却是个人精,她分明是怕姑娘去前厅,将她衬比了下去,否则以她的心性,不来为难姑娘都算好的。”


    桑氏在京城可是公认的美人,温嘉月长相随了她,自是不凡的。秋菊觉得徐氏今日不准姑娘走出这方院子,不也是怕压了三姑娘的风头么?


    她替自家姑娘抱不平,都是女儿,侯爷竟能做到如此偏心。说什么不忍姑娘一个人在外头受苦,也会安排一门好姻亲,转头却将姑娘关在府里。


    想起那些下人说姑娘没人要的话,秋菊又按捺不住道:“奴婢觉着,那沈家二公子花名在外,传闻他对别家姑娘也有提亲之意,这样的人也算不得是良配。”


    温嘉月知她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平日无事就好听这些八卦,从镜子里瞧她一眼,倒也回了句:“沈父乃吏部尚书,又是胤王殿下的岳丈,京中不少人都想攀上这门亲事,若当真能成,侯府上下自是贵极。”


    温嘉月神色一点点黯下,缓缓道:“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地位权势,便是平妻又有何妨呢。”


    秋菊眼瞧着铜镜里的人说完这话慢慢垂了眸,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多嘴问。


    她家姑娘从不爱谈论这些,便是知道这权贵之间难有真情实意,不过是利益算计。就如同当初侯爷也为了权势娶了徐氏做平妻,给太太递休书,才使得母女俩去了渝州过那般苦日子。


    这些年,太太从未提过往的事,可她心里很清楚,姑娘却是极为在意太太受委屈的,不然也不会突然答应回侯府。


    秋菊自知又唤起姑娘难过,不敢再接话,垂头认错:“是奴婢多嘴了。”


    她把脑袋埋得低低的,适才的生气的表情也随之转为难过,温嘉月不由软了声:“这些事往后莫要多管了,旁人如何都与我们无关,待了却母亲生前之事,我们便回渝州。”


    留不长久,她也不会费力气去与这一家子争执什么。


    秋菊忙点头笑应道:“渝州虽小,可到底自在呢!”


    主仆俩从院里出来,迈过垂花门进游廊,便见庭院厅内不少仆人在忙活,又是修剪庭院花草木,又是忙着清整院堂,瞧来对这桩婚事极为在意。


    侯府这些年在京城也算稳固,家大也有些权势,着实气派。


    可当初没有桑家,便什么也不是。


    温嘉月收回目光,绕开前院,走了西边角门,堪堪下石阶,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前。


    来人是夜宿在外的温元昊,周氏的儿子,如今侯府的大公子。


    他自马车上下来,手臂缠着纱布,面上青紫,走路亦不稳当,仆从扶着他的胳膊不慎碰了伤口,便被他一脚狠踹在地上:“不中用的狗东西!适才祁王府的人在爷面前抡拳拔刀,怎么不见你滚出来帮爷挡着?给爷爬远一些!”


    那仆从正好跌在温嘉月跟前,令她步子一颤,住了脚。


    温元昊又朝仆从身上啐了一口,抬头时才注意到门口的人,他打量着主仆俩,又回头看向身后的马车,语气不善:“你们是哪来的?”


    说着话,他便往前行近,那满身的酒臭味立时扑鼻而来,温嘉月当即后退避开,秋菊忙走上前止住来人往前,行礼回话道:“回大公子,二姑娘要出府一趟。”


    “二姑娘?”


    温元昊视线没从那张脸上移开,宿醉未散,但到底想了起来确有这事,“从渝州回来的?”


    秋菊颔首应是。


    徐氏是寡妇带子,当初侯爷要娶徐氏时,温元昊已有七岁,比温嘉月还大上两岁,两人从前见过,可时隔多年温元昊早已记不清模样了。


    如今他又是个斗鸡走马的纨绔子,平日都在外头浪荡,一概不管府里的事,温嘉月当日回来时,他并不在府上。


    眼下见到人,心里一番惊艳不说,先摆出兄长的架子质问道:“你这一大早出府做什么去?”


    温嘉月对面前的人印象不佳,但也还算客气地回了一句:“自然是有事。”


    温元昊视线在那张清冷冷的脸上凝看了几息,觉得不甚讨喜,又不想下人面前跌面,便冷讽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样目无尊卑,野性难驯!”


    他三步两步跨过石阶,往里走,似想起什么又回了头,语气里尽是轻浮挑衅之意:“日前听太太提起,你那穷酸未婚夫原是要今年赴考的,死在路上实在可惜!不过爷认识不少春闱学子,如他那样穷酸的一抓一把,可要爷从中再帮你挑几个?”


    温嘉月陡然捏紧了手心,面色泛白。


    身后人见她眼角眉梢再无适才那股清傲,恶劣地笑出声,迈着大步离开。


    秋菊气不过,欲讨理两句,被温嘉月抬手制止了。


    “走吧,莫耽误时间了。”


    回京之前,她便预料到府中这些人不会好相处,只是未曾想品行会如此卑劣,连逝者都要玩笑羞辱。


    她与谢恒的婚事虽是母亲撮合的,但他为人谦和温厚,事事以她为先,待她更是体贴入微,日子久了,她也便也认定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可惜他命不顺,在进京途中病亡,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眼下又遭温元昊如此羞辱,心里不免唤起些悲痛。


    上了马车,温嘉月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不放心又问:“秋菊,你与那云乐坊的管事可说好了今日赎琴?”


    几日前,秋菊出府采买东西,无意间看见谢恒一向随身携带,爱惜不已的古琴被人转卖进了云乐坊。离京前,他本欲将那琴交由自己保管,但她因怕弄坏了,并未答应。


    每每想起他待自己与母亲都极好,她却从未为他做过什么,心里便内疚不安。如今得知那琴在云月坊,便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将它赎回来。


    “放心吧,奴婢都说清楚了,那管事很通情理,知晓是谢公子的遗物,没有太过为难,只让咱们给够钱便能赎回。”


    “那就好。”


    马车行至御成街,停在了云乐坊附近,因往里人多马车不易行进,便只能提前下来。


    而那云乐坊没到时辰不开门,主仆俩便寻了个安静无人的茶楼,坐在靠窗的位置静等着。


    这两月温嘉月不曾出府,倒是秋菊出来了几回,不过每次都不敢在外逗留太久,也没往这御成街来过。眼下不着急赶回去,她探出脑袋尽情欣赏着这厢盛景。


    温嘉月抿了一口茶,也掀开帷帽帘朝外看了一眼。


    京城和渝州到底不同,长街宽阔,车马骈阗,飞檐斗拱鳞次栉比,那些朱楼宝阁,酒肆歌坊,繁华晃眼,怨不得是富贵风流盛地。


    不过秋菊眼里却只瞧见了不远处的香糖果子铺,眼巴巴地盯着。温嘉月晓得她嘴馋,笑她一句,便道:“还有时间,你去吧。”


    秋菊两眼放光,溢出开心:“嘿嘿,多谢姑娘!”


    _


    秋菊前脚刚走,原本安静的厅堂里便来了好几个茶客,几人脸上都挂着彩,衣服上也都染有血渍,像是刚与人恶战一场。


    小厮胆颤心惊地上前询问:“几位爷今儿这是怎么了?”


    那几人面色皆惶然,并不是来品茶闲坐的,像在躲避谁,火急火燎地嘱咐道:“快去将窗户都落下!”


    言毕,几人走向角落里的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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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桌位不巧,就在温嘉月身后。其中一男子见她身侧的窗户大开,当即伸手过去,用力将支开的窗户打落。


    那力道大到扬起木屑尘土,震得桌子茶杯巨颤。


    温嘉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惊措欲躲,却不想没躲开,还将两个茶杯翻落到地上了。


    茶水正巧泼男子衣摆上,被浸湿一片。


    那男子侧过眼来盯着她,面目发戾,欲发作,小厮忙走上前用袖口擦拭,缓和道:“都是小的疏忽,爷您莫要怪罪。”


    “废物!”


    男子斥骂了一句。


    虽不悦被人泼茶水,但显然没空责问什么,慌忙又去合落其它窗户。


    小厮回身又弯腰道:“对不住姑娘,这就重新沏一壶茶给姑娘赔罪。”


    温嘉月点头。


    虽然确实吓了一跳,但这样锦衣华服,态度傲然的绝非寻常身份,她没办法追究讨理。


    厅堂内很快恢复平静,小厮在清扫着地上茶杯,身后几人因伤口在嘶痛。


    温嘉月才换了座位坐下,便见适才蛮横的几人忽地起身,如见了阎王一般,变得不知所措,急忙走上前躬身行礼。


    她并不想多管闲事,奈何面朝的方向正是门口,便也看见原是门前立着的墨蓝身影,令他们一时哑了声。


    小厮望了眼,更是慌忙掷下笤帚,双手伏地而跪,比刚才还要恭敬。


    那来人墨蓝长袍,胸前金线捻织出的走蛟赫然威严,仿佛下一刻就要择人而噬。可相反,它的主人却沉静许多,幽深明澈的目光在眼底漾着,扫了他们一眼,并未言语。


    就近寻了个座位,掀袍而坐。


    那几人便吓得背脊绷得近乎僵硬,大气不敢多喘。


    好一会儿,才敬慎道:“这地方太闹,王爷又才下朝,若您想歇着,小人给您寻个清静地?”


    坐上的人面色极为平和,指尖点着桌面,语气也不急不缓:“慌什么?”


    “是小人几个今日仪容腌臜......不敢污了王爷。”


    话回得不利索,与适才那样气势汹汹的模样截然相反。


    见身前的人面色不虞,那几张本就惶恐的脸越发紧张,为首的那个先坦言:“小人几个......只是在云乐坊教训了几个闹事的。”


    “哦?既教训人,就该处理干净,躲起来,本王的脸往哪儿搁?”


    小厮奉上茶盏,又谨慎退下,从始至终不敢抬头。


    茶盏里氤氲着热气,男子端起轻闻,随即又搁下,狭长眼尾压得凌厉。


    他面前的人便不敢再隐瞒,齐齐跪下。


    “回王爷,是温元昊那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仗着要与沈家结亲,近日频频在云月坊闹事,小人等自然不能容他放肆,遂教训了一番。”


    “正是!那永宁侯故意针对王爷,前头在殿上参王爷一本,令王爷受冤进大理寺审查,而今又令那温元昊又在云乐坊闹事,是何意图再明显不过!如此不知死活东西,便是打死了也是该!”


    他们说话毫不避讳,温嘉月也静静听着,庆幸自己戴了帷帽,他们也不认识自己。


    “他与沈策带着人来砸场子,王爷那间锦阁也被他放火烧了一半,小人只恨没当场剁了他!”


    “所以,人放走了?”


    无人敢出声。


    那锦阁是王爷日常歇着的地方,被人闹上门烧了,这罪他们也得顶一半,更遑论,还让闹事的人给跑了。


    一片静默中,温嘉月手中的茶杯忽地滑落,轻掷出声,溢出些茶水。


    她在角落,离得远,没有人察觉她这小动静。可再抬眸时,隔着帷帽纱帘,却看见有一道视线递向了自己。


    即便隔着纱帘,也依旧能察觉到那目光敏锐,似捕捉到她心虚惊疑的表情,一瞬不瞬地盯着。


    到底听到了不该听的,温嘉月缓缓别过了脸。


    如今侯府与沈家结亲,身后便是胤王。而胤王与祁王不对付这件事,无人不晓。


    所以也不难猜到这些人跪地胆惧的便是祁王,李承钰。


    坐上之人目光长久落在某处,跪在身前几人也循着回头瞧了一眼,才恍然反应过来,他们身后还有一女子在。


    空气逐渐凝滞。


    察觉众人注意力都冲向自己,温嘉月顿了顿,放下银子,趁着被人赶走之前,起身离开。


    或许是她过于淡定,又或是见了尊位没有行礼,有些反常,众人视线一直跟随着她。


    她只做未察他们的反应,绕过。


    就在她几步就要出茶楼时,马车忽然行至门前,驾车的仆从跳下,行至她跟前,嗓门很是洪亮地唤了她:“二姑娘,云乐坊开门了,您可以过去了!”


    “......”


    侯门贵府出行,马车前都会挂有各府邸的示牌,为的便是给行人避让,别冲撞了贵人。


    而“永宁侯府”醒目的大字牌,赫然示在车前,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再加上仆从这一喊,无疑让温嘉月陷入极其尴尬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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