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只顾着带姜如意躲避暗箭,后来又被陆柏年那小子一通搅和,竟忘了将茶杯收起来!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柏年,心中一动,用眼神给陆柏年打了个手势。
陆柏年虽然年纪小,但极为聪慧,察言观色的本事远超同龄人。
他瞬间便明白了蒙面男人的意思。
陆柏年悄悄地,从浓密的槐树枝叶间,露出了一小片自己深蓝色粗布衣衫的衣角。
很快,那片衣角就被眼尖的秋桃的发现了。
是了!就是这个颜色!
她好像在院中看到过哪个男人穿过这个颜色的衣服,但是不记得是谁了。
原来姜如意真的在房里藏了人。
秋桃立功心切一阵狂喜瞬间冲上了头顶。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尖叫出声,但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先是飞快地朝着苏云柔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手指隐蔽地向上指了指。
苏云柔几乎在秋桃眼神递过来的一刹那,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顺着秋桃示意的方向看向院外那棵老槐树。
夜色浓郁,树影重重,苏云柔眯起眼睛,果然在浓密的枝叶掩映间,隐约看到了一抹不属于树叶的深色!
苏云柔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得意的弧度,仿佛已经预见了姜如意身败名裂的凄惨下场。
她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为沈逸着想的模样。
“侯爷!”苏云柔故作惊呼。
“您快看那树上!妾身。妾身好像看到有人影!”
不等沈逸反应,秋桃已然按捺不住,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快!快看树上!那男人藏在树上了!”
她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炸得院子里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棵槐树。
墨玉站在秋桃身侧,气得脸色发白,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她只是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什么男人?秋桃姐姐,你莫不是看花眼了?这黑灯瞎火的,哪里有什么人影?”
苏云柔却不给姜如意和墨玉任何辩解的机会,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立刻对着那些家丁发号施令:“还愣着做什么!快!把那树给围起来!点亮灯笼,给我仔细搜!若是真有歹人,惊扰了侯爷和夫人,你们担当得起吗?”
“快快快!点灯笼!”
“把树围起来!”
“摇树!把他给老子摇下来!”
一时间,十几个家丁举着灯笼,拿着棍棒,呼啦啦地便将那棵老槐树围了个密不透风。
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更是直接抱住了粗壮的树干,使出吃奶的力气开始剧烈摇晃。
“下来!给老子滚下来!”
“再不下来,我们就放火烧树了!”
树上的蒙面男人眉头紧锁,这群蠢货!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护在身前的陆柏年,这小子倒是镇定。
蒙面男人用眼神示意陆柏年。
陆柏年心领神会。
蒙面男人一脚将人踹了下去。
“哎哟!”
一声带着浓浓睡意的惊呼,伴随着“噗通”一声闷响,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枝间滚落下来,不偏不倚地摔在了几个家丁脚下。
尘土飞扬。
众人皆是一愣。
摇树的家丁们也停下了动作。
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深蓝色粗布衣衫,正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摔疼的屁股,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
“困死我了……”陆柏年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仿佛刚从梦中被惊醒。
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家丁们面面相觑。
秋桃脸上的得意笑容僵在了嘴角,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看树上,又看看地上的陆柏年。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是这小鬼?
苏云柔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没想到这样的结局。
沈逸的脸色铁青,他原以为能抓个现行,谁知从树上掉下来的竟是这么个半大孩子!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被人戏耍的傻子,颜面尽失!
“这是怎么回事?”沈逸强压着怒火问道。
陆柏年似乎这才看清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似的往后缩了缩。
“奴才见夫人屋里的灯一直亮着,怕夫人夜里一个人睡不安稳,就想着,想着在门口守着,给夫人壮壮胆。可等着等着就就太困了,瞧见这树枝挺宽敞,就爬上来睡着了!”
少年声音稚嫩,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紧张。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俨然是一个忠心护主却不小心睡着的小厮。
沈逸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伤到对方分毫,反而把自己震得内伤。
“都给本侯滚!”沈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家丁们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停留,作鸟兽散,顷刻间便跑了个干干净净。
秋桃面如死灰,她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劫了,而且还得罪了夫人,等待她的,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惩罚。
她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沈逸转身进屋,怒视着姜如意,压低声音质问道:“姜如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本侯一个合理的解释!”
姜如意没有看他,然后转身就是演。
此刻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和不易察觉的委屈。
“侯爷,你可知,诏安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来我这院里请安了。”
沈逸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儿子。
“自从诏安受伤后,便一直养在母亲那里。可我是他的母亲啊,我如何能不想他?”
她的眼圈渐渐红了,那副泫然欲泣却又故作坚强的模样,最是能勾起男人的怜惜。
“今日我见陆柏年这孩子,他与诏安的年纪相仿,我一时便想起了诏安。看他衣衫单薄,又听闻他小小年纪便没了父母,心中不忍,便让他进来喝了口热茶暖暖身子,想着与他说说话,排解一下心中的思念,就让他走了。”
姜如意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她看着沈逸,目光凄楚:“侯爷,我不过是思念自己的孩儿,难道这也错了吗?至于他为何会爬到树上睡觉,想来是孩子心性,又或许是怕扰了我休息,这才闹出了这样的误会。”
她微微低下头,肩膀轻轻耸动,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沈逸看着姜如意这副梨花带雨、脆弱无助的样子,心头猛地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