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初,恰逢月中十五,沈老夫人的院内佛堂飘满檀香。
苏云柔也打着请安的由子来到了府邸。
“老夫人万福金安。”
沈老夫人跪在蒲团上诵经,听到声音慈爱一笑,“柔儿来了。”
苏云柔笑着上前,搀扶起沈老夫人,一起落座罗汉榻上,并顺势为老夫人揉捏肩膀,“今日十五,每逢此时您老都会请道长为侯府卜算凶吉,柔儿刚好也许久没来了,就厚着脸皮想来请安,顺便听听吉卦,也沾沾福气。”
“哎呀,就你这小嘴会说话。”沈老夫人手持着佛珠,轻拍了拍她的手,目光也看向了远处正在摆卦的道士,“道长,可是吉时已到啊?”
道士手捻白须,看了眼佛堂上的香火,“差不多了,老夫人第一卦想要卜算何事?”
“当然是家宅安宁了。”
道士点点头,示意道童将签筒呈送过去。
沈老夫人接过,闭眸精心,慢慢地开始摇晃筛签。
哗啦哗啦……
不多时,一枚竹签便坠落在地。
道童捡起,恭敬地又呈送给师父。
道士捻着白须,接过一看,目色大惊:“这……怎么是下下签?”
沈老夫人慕然愣住。
苏云柔也神色难安地看了过来,道士反复看着竹签,无措苦道:“不好,不妙,侯府恐即将有大难降临……”
话音未落,下人就匆忙慌张地跑进来,顾不上行礼,直接一股脑地跪在地上:“老夫人,不好了!出事了!祠堂走水了!”
“什么!”沈老夫人身形一踉跄。
苏云柔急忙扶住老夫人,急得忙发号施令:“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差人快去扑救?!”
沈老夫人也急着点头,催促地挥手:“快去快去!我孙孙还在祠堂呢!先救人!快快快!”
所有人惊慌失措,偌大的侯府也在刹那间宛若一锅热粥,瞬间大乱。
唯有苏云柔,看着慌乱的众人,唇畔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诡笑。
侯府上下动荡,浓浓的黑烟和火焰,也从后院高涨窜起,宛若巨蟒,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吞噬着所有。
姜如意早已听闻动静,此刻也带人来到了后院。
她看着愈演愈烈的火势,当机立断:“打水!用帕子沾水捂住口鼻,家将侍从呢?安排两人率先进入,想办法救出世子!两人若不成,就再派两人!务必将世子全须全尾的救出来!”
“是!”
所有人领命,也想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按着吩咐,有条不紊地开始忙碌。
姜如意看着熊熊烈火,不断渗出的漆黑烟气,她不能上前裹乱,急得也在附近来回踱步。
心里却忍不住恨铁不成钢。
沈诏安啊沈诏安,但愿这次教训,能让他吃个透彻!
可说到底都是她的亲生骨肉,她也不可能毫无动容,急切的眉眼透着焦虑,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祠堂的烈焰。
很快沈老夫人带着苏云柔也赶过来了,跟来的丫鬟嬷嬷们,被沈老夫人催促着都冲进了火海。
不稍片刻,一个个满身狼藉,灰头土脸地又被熏了出来,嬷嬷们恐慌地跪地抓着佛珠念咒,丫鬟们害怕地不敢再往里面冲。
“一个个废物!死蹄子们养你们干什么的?饭桶!贱货!”沈老夫人迟迟不见沈诏安被救,怒气都发作向了丫鬟嬷嬷们头上。
沈逸的身影从角门冲来,他刚回府,一身朝服还没褪去,看着此景震怒道:“快打水!搬梯子!世子救不出来,你们也去全部陪葬!”
火势越来越大,冲进去救人的侍从已经折损了两拨。
姜如意倒吸冷气,看了眼丫鬟跌跌撞撞抬来的水桶,当即道:“别用水了!用沙!去找黄沙!”
苏云柔冷看了她一眼,依旧挽着近旁的沈老夫人,故作疑惑道:“夫人怎么不让用水呢?救火不用水,改用沙?怎么从未听说过呀。”
“侯爷,您说呢?”她又看向了沈逸。
沈逸急得团团转,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只道:“水也用,沙也用!书房后面有囤积的黄沙,去拿!快去!”
家将们纷纷领命跑去,但姜如意还是一把拦住了要抬水去浇火的丫鬟,她俯身伸手蘸了些水,放在鼻息下闻闻,顿时怒道:“这水里混合了桐油!”
沈逸大惊,迅速过来闻了一下水,愤然地一脚踢翻了丫鬟:“好大的胆子!来人!拖出去杖毙!”
丫鬟慌乱哀求,可还不等说什么,那边火海里又一次冲进去的侍从,已经抱着奄奄一息的沈诏安冲了出来。
沈逸见状,大步冲过去一把抱过沈诏安:“诏安?你怎么样了?醒醒……”
沈诏安被熏得满脸漆黑,浑身的罗缎的衣裳也被火燎得残破不堪,白皙的小胳膊都被烧得一片通红,冒着血丝。
但好在没完全昏死,他尚存一丝气息,被沈逸一摇晃更清醒了些:“爹……爹爹……”
哇的大哭了出来。
沈逸紧绷的心这才松下,一把又搂进了沈诏安。
“爹爹,我……我不是有意烧纸钱……”沈诏安被呛狠了,一边哭一边咳:“是她说可以的,她说这样可以向祖爷爷尽孝心……”
沈逸一听,蹙眉:“谁说可以的?”
姜如意也冲了过来,一把抱过了沈诏安,看着他被烧得体无完肤,既心疼又愤恨,但却也抱紧了他。
沈诏安顺势缩在她怀中,惊恐摇头:“我没烧,我只是……想让祖爷爷知道我乖……这样爹爹就不会生我气了……也是她说可以的啊……”
沈逸听不懂这些,更加震怒的脸色阴沉:“到底是谁说可以的?谁给你说了什么?那个人是谁?你给爹爹说清楚!”
沈诏安跪了两天,最怕爹爹动怒,害怕地哭得更甚了。
沈逸气的一把抓过文嬷嬷:“世子到底在说谁?你给我说清楚!”
文嬷嬷慌乱得早已六神无主,此刻连忙跪地,却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所以然。
苏云柔紧张的心里一沉,手中的帕子都搅乱了,她是想让沈诏安纵火,引罪于姜如意,但也没想火势闹这么大啊!